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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仙剑淫女传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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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不起。m4xs.com你一走十五年,不肯回来,不晓得我有多悔……昨天如儿带了李逍遥来看我,我……我心里突然很怕,原来他是你的徒弟,怪不得了……怪不得了……

    〃 喘息一阵,又道:〃 镇南哥,如儿长大了,我却看不到她嫁人的那一天,你说是不是好遗憾?〃 林镇南点点头,霎时间恩仇尽泯,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直淌下来。

    林夫人转过脸去,看着林天南道:〃 天南,老天爷眼睁睁看着你害了我一世,到头来终于又教我死在你手里。可是……可是我不恨你。现下请你……请你把我的琴拿给我。〃 林天南脸色凝重,连声答应,三步两步奔了出去,片刻便捧了瑶琴回来。林夫人大口喘息,望着林镇南道:〃 镇南哥,你心里定要奇怪,干么这时候拿琴过来?我……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你不想听我弹那首' 长相思' 么?

    你从前最爱听的,是不是?十五年啦,我每日都要弹上几回,可惜你离得太远,却听不见的。我……我现下就弹给你听……〃 挣扎着爬起身,盘膝坐了。

    林镇南泪如雨下,只听丁冬一声,琴弦轻颤,林夫人慢慢弹奏起来。屋外大雨如注,却掩不住低沉的琴音。李逍遥呆呆地站在窗外,只觉那曲调微婉清妙,似悲似怨,如泣如诉,听得人心也碎了。

    林夫人弹奏片刻,头脑中一片晕眩,渐渐合上眼皮。这支曲子不知已奏过几千几万遍,熟悉得再也不必睁眼去看。可是不知怎的,此刻指间沉重无比,那细细的琴弦竟似不啻千钧之重。她瞑目运指,面露微笑,仿佛看见了天下间最美的事物。口鼻之中,鲜血却在不住淌出,一滴滴都落在襟前,远远望去,恰似盛开了一丛火红的杜鹃花。

    林镇南心如刀绞,突然间喉头一热,〃 波〃 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琴音陡然间一颤,突然由低转高,尖利跳脱,仿佛一头盲了眼的青鸟,在屋中疾上疾下,乱撞乱飞,直欲破窗而出。李逍遥的心也跟着那琴音跳动不休,几乎跃出了胸腔。琴音拔到极高,连转几转,似乎再也无以为继,只听啪的一声,琴弦迸断,林夫人身子一歪,慢慢软倒。

    屋子里二人有如石像一般,凝立不动。窗口破处不时吹进一股强风,挟着冷冷的雨点,吹得灯影闪烁飘忽,便似二人心境般飘摇不定。

    李逍遥心下凄然,不敢相信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竟这样地去了。蓦地里想起那幅嫦娥奔月的画来:〃 是了,是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晴天夜夜心。她做了错事,自知对不起师父,只怕这十几年来日日悔恨,眼泪也哭得干了。〃 林镇南眼中含泪,两手托住林夫人的身躯,慢慢站起身来。林天南双拳紧握,喉结一上一下,疾速滑动,哑声道:〃 大哥,你……你……〃 林镇南迈步直行,恍若未闻。〃 砰〃 的一声,碎木支离四飞,门板给他撞出一个数尺宽的大洞。林镇南身躯微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更不停留,出了房门,纵身一跃,飞一般去了。

    (。。)

    李逍遥向屋内一张,见林天南呆望着房门上的大洞,神情委顿,一动不动,只片刻工夫似乎便苍老了十岁。心知他剧变之下,心神激荡,两耳有如失聪一般,纵有再好的内功也听不到外面动静。当下慢慢退到墙边,越墙而出,心道:〃 师父给林天南这狗贼打了一掌,受伤不轻,我看看他去。〃 展开轻功,循着林镇南去向追了出去。

    此刻夜黑如墨,豪雨倾盆,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见狂风吹卷雨点,斜飞横窜,漫天乱舞。李逍遥冲风冒雨,奔到庄门附近,忽听有人嘶声大叫:〃 啊,蛇妖!是蛇妖!……南院里来了蛇妖!来……来人呐!快来人呐!〃 过得片刻,远处也隐隐传来呼喝之声。

    李逍遥吃了一惊,心道:〃 这里怎会有甚么蛇妖?〃 想起赵灵儿住在南院东厢房,更是心焦,顾不得再追林镇南,当即兜了个圈子,折回后园。来到南院拱门外,远远便见廊庑下有人高举火把,四下里影影绰绰,站着二十多人,东厢房里却是黑洞洞的,全无半点光亮。李逍遥奔到廊下,见厢房门前立着五六名大汉,手持刀剑,都是林家值夜的护院。一群丫鬟、老妈子更在五人身后散开,看见李逍遥到来,欢声叫道:〃 好了,好了!姑爷到了。〃 李逍遥不见赵灵儿同刘晋元,伸手拖过一名护院,喝问:〃 屋里的人呢?〃 那护院结结巴巴说不明白。众人壮着胆子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乱说一通,李逍遥听了半天,越听越是糊涂。身后有人低声喝道:〃 都给我让开!〃 人群向两旁一分,林月如手提长剑,快步而至,看了一眼李逍遥,问道:〃 赵姑娘呢?〃 李逍遥急得满头大汗,道:〃 只……只怕还在里面。〃 林月如皱了皱眉,向众人道:〃 都退远些。

    〃 众人依言退开。林月如抢上两步,飞起一脚。只听〃 砰〃 的一声,房门大开。

    众人见屋内漆黑一片,心下害怕,发一声喊,逃得更远了。

    李逍遥心道:〃 我也是急糊涂了,何必同这些人缠夹不清?白白浪费许多工夫。〃 抽出长剑,迈步便往里闯。林月如一把捉住他手臂,道:〃 等一等,我先进去。〃 向身后叫道:〃 火把拿来。〃 李逍遥手臂运劲,向外一摔,却没甩脱。

    有人递过来一枝火把,林月如伸手接过,深深吸了口气,将长剑举在当胸,迈步进屋。李逍遥仗剑跟入。火光映照之下,只见屋内桌椅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衣服等物散落满地,便如刚遭了台风一般,哪里有赵灵儿的影子?李逍遥心头一凉,叫道:〃 灵儿!灵儿!〃 林月如给火光照得两眼发花,见屋内无人,收起长剑,转身揉揉眼睛,正要招呼众人进房,忽然手腕一紧,给李逍遥死死攥住。

    林月如惊道:〃 怎么?〃 李逍遥〃 嘘〃 了一声,作个手势,两眼死死盯住她身后,颤声道:〃 那……那是甚么?〃 林月如屏住呼吸,果然身后传出〃 沙沙〃 的声响,响声细弱,便似蚕食桑叶一般。她头皮一阵发麻,不敢转身,慢慢抽出长剑。

    火光明灭,剑身上映出的影像也似有似无。林月如匆匆一瞥,恍惚中看见有甚么东西在身后缓缓升起,心下立知不妙,手臂一振,长剑后甩,身子向前疾冲。〃叮〃 的一声轻响,那剑不知给甚么东西磕得横飞出去,插入壁间。

    李逍遥大叫一声,抢过她手中的火把,高举过头,只见屋角的屏风后,一条五色斑斓的大尾慢慢缩了回去。那长尾上鳞似重甲,通体滚圆,足有水桶粗细,似乎是一条大蛇!林月如叫道:〃 蛇妖,是……是蛇妖!〃 惊惧之中,居然略带欣喜之意。李逍遥全身寒毛倒竖,心中怦怦乱跳,暗骂:〃 这蛇妖是你相好的么?

    叫这么响干么?〃 比了个手势,教她守住房门,自己慢慢转向屏风左首,足尖抵住半个打烂的茶壶,想要踢过去惊它出来。

    就在此时,只见那屏风猛地一晃,便如给一只无形的大手奋力一提,竟然离地而起。李逍遥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向后跃出。只听〃 轰〃 的一声巨响,有如山崩地裂,震耳欲聋,后墙不知给甚么东西撞坍了半边,屋内烟尘漫起,劲风鼓荡,火把登时熄了。李逍遥呛得连声咳嗽,摸黑退到门口。

    过了半晌,尘埃落定,响声歇止。黑暗中只听〃 噼啪〃 不绝,却是狂风挟裹着雨点自墙洞倾泻而入,打在破裂的屏风之上。林月如拉着李逍遥,悄声问道:〃 看见了甚么?是……是不是蛇妖?〃 二人掌心相握,满手湿凉,才晓得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李逍遥摇摇头,丢下熄灭的火把,正要招呼门外送亮子进来,突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室雪亮。借了转瞬即逝的亮光,二人这回都看得分明,果然有一条粗长的巨蟒正自穿过墙洞,向外游去。

    那蟒身已半在墙外,看不到彼端,可是仅度其尾长,便已在三丈开外,实是一条大得惊人的巨蟒。二人不由得相顾失色。李逍遥心忧赵灵儿的安危,无暇多想,几下将身前的杂物踢开,冲到墙边。〃 喀啦〃 一声,头顶上响起一个炸雷,片刻过后,闪电连发,一道接着一道,照得四下里雪亮。那巨蟒倏屈倏伸,游动极快,眨眼间到得院墙之下,跟着身躯扭转,人立而起。

    李逍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见那巨蟒上身肌肤光洁,胸乳高耸,竟似个**少女的模样,不由得呆了一呆,失声叫道:〃 灵儿!灵儿!〃 闪电暂歇,四下里一片漆黑。李逍遥眼前晃动着那少女**上身的影像,一时间心胆俱裂,暗道:〃 那是甚么?是一条美人蟒?是……是蛇妖将灵儿吞了下去?不,不,不,多半……多半还是我的眼花了。〃 惊惶中只觉香气大盛,一个柔软的身子靠了上来,却是林月如。李逍遥定了定神,心道:〃 外面一团漆黑,我这样追了出去,可别中了蛇妖的暗算。〃 只这一转念间,电光亮起,照出墙外风疾雨骤,树动枝摇,却哪还有蛇妖的影子?

    李逍遥又气又急,正要纵身跃出墙洞,只觉手上一紧,给林月如一把拉住。

    雷声隆隆中,只听林月如叫道:〃 你做甚么?〃 李逍遥急道:〃 快……快追,灵儿给蛇妖捉去啦!〃 林月如还未答话,忽听身后有人沉声说道:〃 不必追了!

    〃 火光亮起,林天南当先走入,身后一名家人举着火把,跟着又有十余名男女鱼贯而入,那屋子里登时站得满满当当,再也无处落脚。李逍遥见他眉头紧锁,脸色不豫,只当是为了林夫人的死难过。林月如叫了声〃 爹〃 ,道:〃 赵姑娘给蛇妖捉去啦,为甚么不追?〃 林天南面沉似水,目光缓缓在二人脸上扫了个来回,道:〃 是冬梅最先见的蛇妖,教她自己说罢。〃 李逍遥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圆脸的丫头,神色甚是惊恐,认得是先前见过的冬梅。众人眼光都转到她面上,等她说话。

    冬梅舔舔嘴唇,道:〃 我……刚才我听见厢房里面赵姑娘在叫,就赶过来查看,谁知……谁知……〃 想起片刻前的一幕,实是吓破了胆,不敢再说。

    林月如安慰道:〃 别急,慢慢地说,你看见了甚么?〃 冬梅道:〃 是,是。

    我慢慢说。我进屋以后,看见……看见那,那蛇妖在屋子里发疯似地翻来滚去,东西给它打坏了不少。我吓得呆了,也忘了逃走。那蛇妖这时候转过身来,对着我看,我见它……它上身是个年轻女子,下……下面却是一条蛇尾,长得吓人。

    它……它似乎就是……就是……赵姑娘!〃 她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结结巴巴,可是每一个字吐得都极为清楚,绝无半点含糊。众人听到末尾一句,突然脑子里一愣,不晓得是何意思。李逍遥眨了眨眼,奇道:〃 甚么?〃 冬梅道:〃 姑爷,我说,蛇妖它……它就是……赵姑娘。〃 众人嗡的一声,退至门口,都看着李逍遥。

    李逍遥面红耳赤,猛冲两步,怒道:〃 你……你……你他妈放甚么狗屁?〃一时间又惊又怒,情急之下,粗话脱口而出。

    冬梅吓得连连后退,可是嘴里兀自说道:〃 姑爷,我,我没说谎。我进屋之时,蜡烛尚还亮着,看得很是清楚。那蛇妖光着身子,委实就是……赵姑娘。〃李逍遥叫道:〃 放屁,放屁!〃 眼光游动,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终于定在林天南脸上,点点头,道:〃 是了,我晓得了。好个林前辈,好个林盟主!你……你做的好,你……我告辞了!〃 手臂一振,推开林月如,嗖地跃出墙洞,疾驰而去。

    他原想说:〃 你伤了我师父,丑事又给我听了去,只恐传出来丢脸,就来了个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猪八戒倒打一耙!是不是?〃 可是毕竟晓得这事干系重大,没敢说出。

    林月如猝不及防,给他推了个趔趄,心中一凉,叫道:〃 喂,喂!你……你等等我!〃 便要追出。

    林天南喝道:〃 如儿!你给我站住!〃 李逍遥暗暗冷笑,头也不回地去了。

    屋外雨点渐稀,却仍是星星点点,下个不休。李逍遥一口气奔出林家堡,沿路查看,见泥泞中一道蛇迹宛然如新,迤俪向西面去了。当下一提气,发足狂奔,犹似足不点地,直奔出七八里远近,来到城西的大山脚下。

    此刻天渐放晴,星斗满天。可是城外地僻山荒,榛莽丛生,反倒愈加难寻,最后干脆便断了线索。李逍遥心急如焚,砰地在树上打了一掌,忍不住仰天大骂。

    他连日来遭际颇奇,诸事不顺,想到师父被林天南打成重伤,赵灵儿又莫名其妙地失踪,还给人冤枉为蛇妖,实在怒愤填膺,骂得更是起劲。旷野无人,他朗朗的骂声远远传了开去,回音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叫得累了,这才住口不骂,走进左首的树林,拣个树桩坐下。茫然看看四周,林深叶密,星光难以照入,隐约看得到光秃秃的大石,以及重重的树影。他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全没半分计较,只是恨恨地想道:〃 林天南这老贼欺世盗名,十多年前做下恶事,如今又亲手打伤我师父,杀死林夫人,罪不可赦。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我若不揭开他的假面,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目,更枉了师父教我一场。〃 想到这里,恨得极了,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过了半晌,又想:〃 灵儿凭空失踪,多半同那蛇妖有些关系,否则怎会这般巧?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灵儿不见,它便出来?唉,老子平时鬼点子不少,偏偏这时候没了主意,倘若这一次不见的是我,灵儿她心思细密,遇事不乱,定有法子将我找回。〃 想想实在心焦,起身穿林而出,顺着山势一路向上,走到一处山涧边,忽听下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李逍遥心中一喜,见那山涧不深,便攀缘而下,循声看去,只见乱石中赫然躺着两个人,浑身精湿,一动不动。

    李逍遥不由得又惊又喜,大叫一声,抢上前去。那男子遍身泥水,双目紧闭,似已昏迷过去。那女的脸色惨白,身躯僵硬,早已死去多时。果然便是林镇南夫妇。

    李逍遥叫道:〃 师父!师父!〃 一搭林镇南腕脉,但觉脉息混乱,忽快忽慢,肌肤冰冷,若不立即施救,果然是难以挨过当晚。他伸掌在林镇南头顶上一按,催动真气。这内功虽是初练,但蜀山派乃是仙侠一流,炼气之术岂同小可?一道真气贯入林镇南百汇穴,登时全身一颤,张开双眼。李逍遥喜道:〃 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觉得怎样?〃 林镇南目光浑浊,便似两汪浑水,盯着李逍遥看了半晌,道:〃 啊,是小……小李子……〃 猛然间想起一事,双手一翻,抓住李逍遥的手腕,叫道:〃 月华!她……她在哪里?月华在哪里?〃 便要挺身坐起。只是他受伤极重,又强奔了十里,失足摔下山涧,已是极度虚弱,哪有力气坐起?勉强挣扎了两下,脏腑震动,鼻子里流出血来。

    李逍遥心道:〃 月华是哪个?〃 但随即省悟:〃 是了,我这位师娘兼丈母娘的闺名叫做月华。〃 只觉林镇南手掌如冰,可是十指有如钢爪一般,抓得自己腕骨几欲断裂,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道:〃 师父,师娘她……她好好的在这里,你放心,你放心。〃 林镇南头颈转侧,看到林夫人的尸体,登时记起前事,喃喃地道:〃 啊,我忘了,我忘了。月华她……她已经……〃 扑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李逍遥颤声道:〃 师……师父,你……你……你等一等,我这就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你等一等。〃 眼见半夜三更,荒山深涧,又到哪里去请大夫?

    何况林镇南受伤极重,只怕连半个时辰也难撑过,即便自己赶回苏州城,请来大夫,只怕也已无济于事。心里又急又怕,泪水在眼眶里滚了两滚,掉落下来。

    林镇南道:〃 傻小子,你哭个甚么?师父好渴,你……有没有水?〃 李逍遥连连点头,道:〃 有,有!〃 四下张望,抱着林镇南走出两丈,将他放到一块大石上躺倒,又将林夫人的尸体也抱过来。而后寻了一张树叶,拢作杯子,去山涧里舀了一杯泉水回来,喂林镇南喝下。

    林镇南喝了几口水,精神似乎好些,仔细打量了打量李逍遥,勉强笑道:〃嗯,哪里学的高明内功?不赖,不赖。可……可比我这个师父教的强得多了。〃李逍遥将巧遇酒剑仙,蒙他传功之事说了,又讲了来苏州城的缘故。林镇南点点头,道:〃 嗯,我早就晓得,你这孩子聪明伶俐,今后定有一番作为。〃 李逍遥见他受伤极重,忙道:〃 师父,你别说话,先静静地躺一会儿。我……我去城里请大夫过来……〃 林镇南惨然一笑,道:〃 傻孩子,你晓得甚么?〃 喘了几口气,又道:〃 师父……这回是不行了,天南的气剑指厉害,我打他不过。〃 李逍遥哭道:〃 你……你别胡思乱想,等伤好了,你……你……你还要教我武功……〃林镇南轻叹一声,喃喃地道:〃 武功是教不成啦,逍遥,你的性子虽然略嫌浮躁,可是秉心忠孝,是个好孩子。师父功夫低浅,没教会你甚么,有一句话,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 李逍遥见他已是气息奄奄,心中酸楚,含泪点了点头。

    林镇南道:〃 师父来西山村隐居,收你为徒,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你自幼雄心勃勃,盼着成为一代大侠,但大侠又岂是这般容易做的?江湖之上世情诡险,人心难料。是非之间,有时甚难分辨,好人也许是坏人,坏人也许有不得以的苦衷。师父年轻时自以为得志,后来遇到一桩大事,才变得这般小心谨慎……你……你坐好了,师父将一段往事说给你听。〃 李逍遥脸上挂着泪珠,怔怔地点了下头。

    月上中天,夜空朗彻。林镇南眼望苍穹,幽幽一叹,果然说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出来。

    (第五章完)

    各位老兄,小弟出于不得已的苦衷,半年未贴续文,很是惭愧,在这里向大伙道歉了。有时候来文区看见热心的同好跟帖鼓励,更觉惭愧。人生有无数的不得已,今后也将「不得已」下去,想起来颇为无奈。

    在第五章完成之际,有两点要说明一下:

    1。小弟换了电脑,从前的排版软件找不到了,论坛的排版区不知为何,提示我没有权限下载附件,只好到华军上下了一个。可是弄了半天也排不好,只能先发上来了,请斑竹大人原谅。如有熟悉该软件的老兄,还请多多帮忙,谢谢了!

    2。写完第五章,此文应该有二十五万字以上了吧?也完成了近1/4 了。感觉

    自己走上了歧路,h 部分越来越无味了。有时候扪心自问,发觉可能小弟当初就不具备写h 文的条件,创作的原意或许只是写一篇仙剑文而已。哪位前辈能指点一下,那就感激不尽了。

    第六章 薜萝藏虺

    春节到了,恭祝大伙儿家庭和睦,诸事顺利。在这里小弟先道个歉,《仙剑淫女》这篇劣文的第六章直至今日才发,简直就如太监了一般。这期间有很多热心的色友发来站内短信,询问何时才能看到续文,感觉很是惭愧。过多的解释反显虚伪,只说一句:人生之中有太多无奈,小弟我也是身不由己。

    此前每位老兄的回复,我都认真看过,在此一并感谢,并非小弟崖岸自高,网站资源有限,毕竟不能一一回复。这一章基本没多少h场景,可能令各位老兄失望了,只因小弟对除出墙之外的情节基本都不感冒,所以实在提不起兴趣多写,请多多包涵。另外这几日心急如焚,总想尽快贴出,所以写到后面懒得修改,文字中有很多谬误之处,小弟会慢慢修改,然后编辑发表。

    谢谢!

    ******************************************************************************     林镇南道:〃 师父的本名叫做林镇南,从前为掩人耳目,用的乃是假名,那' 南轸' 二字,便是将' 镇南' 颠倒了过来。至于家中受灾、亲人尽丧等事,也都是编造的假话。十五年前,我就住在这苏州城里,家中开了间挺大的镖局子,叫做林家镖行,就是如今你入赘的这个林家堡了。嗯,说起这位堡主林天南,你可晓得他是何人?〃 李逍遥恨恨地道:〃 师父,今晚你二人动手拼命,我都已看在眼里。林天南这……这家伙是你老人家的亲兄弟,他害死大嫂,逼走大哥,我……我死也不认这个丈人公!〃 激愤之余,原本顺口想说〃 林天南这狗贼〃 ,却猛地想起他同师父林镇南是亲弟兄,他若是〃 狗贼〃 ,岂不连师父也一起骂了进去?是以赶忙改口。

    林镇南苦笑着点点头,叹道:〃 不错。〃 他晓得此番定然伤重不治,十五年前这段旧事干系重大,不可不源源本本说给李逍遥知道。当下稍停片刻,调匀呼吸,又慢慢道:〃 那一年师父才只三十一岁,年纪轻轻,便已做了镖行的总镖头。

    镖行生意兴旺,日进斗金,人人都对我加意奉承,我也渐渐忘乎所以起来,认为上天眷顾,林家这块金字招牌无疑会在我手中闯下一番大大的名头。〃 〃 八月初九的那一晚,雨下得好大,就如今夜一般无二。人们都说,照这样再下上几场,苏州城怕都要给大水淹了。我闲着无事,独个儿一人坐在后堂喝酒。喝到半夜时分,管家忠叔突然急匆匆走来,说有个叫皇甫英的人在外求见……〃 李逍遥听见皇甫英的名字,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不敢阻断他话头,只得强自忍住。只听林镇南道:〃 ……这皇甫英我早有耳闻,他是南直隶应天府的捕快班头,因为身手了得,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我心中奇怪,这人同我素不相识,此番夤夜冒雨前来,却不知为的何事?当即吩咐请进。〃 〃 我一见这位皇甫英,登时吓了一跳。

    他从头到脚都给大雨浇得精湿,衣衫紧贴在身上,一张脸白里透青,竟无半分血色,神色极是憔悴。我疾忙起身迎上,说道:' 老兄就是皇甫大人?久仰了。你这是……受了内伤么?' 他向我注目半晌,踉踉跄跄走到桌前坐倒,口中呼呼大喘,却不答话。我心中更是惊疑,见他慢吞吞地抬起手臂,按在桌边,左手黑黝黝地,竟是生铁铸就。我久闻皇甫英的外号叫做' 铁臂神鹰' ,那是说他一条手臂给人砍去,换成了铁手。这人既装有义肢,自然绝非假冒。〃 〃 那皇甫英喘息片刻,面上渐渐有了血色,突然提起桌上的酒壶向口中直灌下去。他一口气喝下半壶酒,这才抹抹嘴角,看着我道:' 林总镖头,兄弟正是皇甫英。此刻我给人追杀,情势急迫,无暇跟你寒暄客气。我久闻林家镖行的大名,现下有一件性命交关的物事,想请你老兄亲自出马走一趟镖,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摸出三张银票,' 砰' 的一声拍在桌上。〃 〃 我斜眼一瞟,见银票虽已被水浸湿,但确是应天府' 通诚金铺' 的花色,每张一百两,三张便是三百两。我心想:你这家伙吃的是公门饭,怎会无端给人追杀?再者衙门里的事就是官事,你又何故放着官路不走,反来花钱托镖?这其中定然大有文章。可是他问我' 有没有这个胆量' ,简直就是当面骂人。我那时年轻气盛,自视甚高,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不假思索地脱口便道:' 皇甫兄,小弟虽然本事不大、名头不响,可也是堂堂七尺汉子,你这等说话,可不是瞧我不起么?我们做镖行的,既敢吃这碗饭,便没有不敢接的镖。你的宝货想必随身带着?就请取出来教兄弟过过目罢。'〃 〃皇甫英微一犹豫,取出一个油纸小包放在桌上。那纸团脏兮兮的,想是在怀里揣得久了,外面微有破损,却瞧不出里面藏的甚么。三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仅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纸团,却显得太过不合情理。我好奇心起,伸手去取那纸团,想要看看究竟是何宝贝?哪知手臂刚一抬起,还未碰到那纸团,皇甫英又闪电般地将它抢了回去。〃 〃 我心里又是诧异,又有些恼怒,问道:' 怎么?' 皇甫英闭目不语,将纸团紧紧抓在手中,过了半晌,汗水顺着额角滚滚而下。我保镖半生,甚么样的客人不曾见过?可是这等古怪角色,却也是头一回遇到。瞧他那样子,竟似将这脏兮兮的一团纸瞧得比性命还重,那又为的甚么?我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无动静,心下不耐,起身离座,背着手来回踱步。

    皇甫英睁开眼,缓缓说道:' 林总镖头,我绝非瞧你不起,只是这东西关系着几条人命,你……你可……' 他话只说了一半,便即住口,可是话中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 我好生不快,嘿了一声,揶揄他道:' 尊驾讲话吞吞吐吐,做事更没半分条理,你到底是不是闻名七省的铁臂神鹰?嘿嘿,兄弟现下可有点吃不准了。

    你若拿不定主意,最好回家同老婆商量商量,反正我林家十年八载也搬不了家。

    ' 我这般言语相激,实是心中好奇。那纸团只有桃核般大小,难道里面包的是仙丹灵药?否则怎会关系到几条人命?〃 李逍遥听到这里,心下已是雪亮:〃 那还会有甚么?自然是水灵珠了。〃 林镇南道:〃 谁知皇甫英两耳竟如聋了一般,并不接口,只呆呆坐着,似乎心中仍在委决不下。我索性转身回座,冷笑道:' 兄弟酒还未曾喝够,老兄既拿不定主意,那就请便罢。' 说着自行斟酒吃菜,再不向他看上一眼。皇甫英又呆坐片刻,突然霍地站起身来,双膝跪地,将那纸团高高托起,直送到我面前。我吃了一惊,疾忙跳开,连声说道:' 你……你这是做甚么?有话好说,快快请起。' 皇甫英呆呆地看着我,仍是端跪不动。烛火映照之下,他那只铁掌发出幽幽的亮光,更显得奇诡无比。〃 〃 我此时已隐隐觉察,纸团中所藏之物非同小可,说不定会惹上甚么麻烦,不禁有些后悔。可是事已至此,要我临阵退缩,出尔反尔,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当下我将他扶起,伸手接过纸团,只觉入手沉甸甸地,颇有些分量,仿佛里面包着极凉的物事,隔了油纸兀自透出阵阵寒气。我不知怎的,心下竟有几分紧张,将纸团托在手中,慢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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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英对这东西显是极为爱惜,油纸、草纸,一张包着一张,从里到外足足裹了四五层,待到纸团展开,那里面……里面是……咳,咳,是……是一颗……〃 心神激荡之下,喉头突然哽住,大声咳嗽起来。

    他受伤极重,咳声一起,愈来愈烈,竟是抑止不得。过得片刻,咳声震动脏腑,口角又溢出了鲜血。李逍遥心如刀割,伸手和他相握,哽咽道:〃 师父,我……我晓得里面是……一颗珠子,对不对?〃 林镇南连连点头,道:〃 是,咳,咳,我真是胡涂。你……见过皇甫英,他自然将这事告诉了你。我……咳,咳,我又说来干么?〃 过了好一刻工夫,林镇南咳声稍止,接着又道:〃 ……皇甫英去后,我叫起天南,将接镖之事说了。他也觉此事十分蹊跷,劝我小心行事。我连夜安排妥镖局事务,次日天还未亮,雨已住了,便带着珠子离家而去。你师娘生性胆小,我恐她担心,便没对她讲明情由,只说去走一趟暗镖。〃 〃 我同一名趟子手出得后门,两人分乘坐骑,赶去城南码头。我夜间思来想去,寻思那皇甫英将这珠子看得恁重,倘若稍有闪失,可不是要坏了林家的名头?是以假扮成寻常客商的模样,只带随身包裹,绝不带大件行李,以免过于惹眼。我在码头数里之外便即下马,打发那趟子手回去,一个人到码头兜了个圈子,暗地里留心察看,并没见到甚么碍眼的人物。〃 〃 我这才稍稍放心,沿江打听杭州的货船。问了几家船户,都不对路,正要返回再问,忽听有人说道:' 这位长兄,借问一声,你可是往东去么?' 我回头一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那人二十多岁年纪,穿着绸缎长衫,头戴方巾,一张脸极是白净,脚下放着一只书箱,看样子是个进过学的生员。我见他生得斯文,心下也有三分好感,便微微点头回礼。那人走过来说道:' 我见长兄打听东去的货船,想必是往杭州了?小弟姓吴,正是要往杭州,想同长兄结个伴,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迟疑未答。那姓吴的又低声道:' 小弟此次出门,很是带了几两银子,长兄若不见外,船钱都算小弟一人的便是。'我横了他一眼,冷笑道:' 多谢,这几两银子路费,在下还出得起的。' 走出不远,却见那姓吴的仍鬼鬼祟祟跟在身后。我登时心中起疑,疾返而回,喝道:'你干甚么?' 使了一招' 探花捞月' ,抓向他胸前' 紫宫穴'。那姓吴的' 啊哟'一声,慌慌张张伸臂格挡,却给我抓了个正着。我见他格挡之际空门大露,双手推在我臂上又绵软无力,显是不会武功,这才哼了一声,放开手道:' 你再敢纠缠不休,我可要得罪了。'〃 〃那姓吴的见我转身要走,急得叫道:' 林总镖头,你……你请留步。' 我吃了一惊,心想这人面生得很,我又已扮作客商,他却如何认得我?那姓吴的红着脸道:' 林总镖头,你老人家别疑心,你在苏州城名声素著,小生实是认得你的。' 说着连连作揖,又道:' 不瞒你老人家说,小生这次前去杭州,随身带着五百多两银子,听说近来水盗甚是猖狂,惟恐遇见强人打劫,便想寻一位好汉为伴。适才恰见你也欲搭船,这才上前搭话,谁知却惹得你老人家发怒,这……这可真是该死。'〃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模样不似说谎,也就点点头,问道:' 你寻到往杭州去的船了?' 那姓吴的连连点头,指给我看江边的一艘货船。我心想这人底子干净,路上倒是个不错的同伴,便道:' 你要同我搭伴,那也不是不成,只是别再叫我林总镖头。我这次出门并非走镖,而是访友,可不想给人认了出来。' 那姓吴的本以为没了指望,很是沮丧,这时见我突有允意,喜得手舞足蹈,连声道:' 是,是。小生省得的。' 提起书箱,当先便行。他一面走,一面大拍马屁,说道久闻我武功高强,响马、贼寇都闻风丧胆,有我相伴,这一路定保平安无事。〃 〃 那货船先给一位贩米的杭州客商租下了,除他同四名伙计之外,只有一位搭船的单身男客。那米商言语粗鄙,满身铜臭,很是惹人讨厌,不过我同他交谈几句,却没发现有甚么不妥。那单身客人是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头上缠着黑布,瞧不清楚相貌。他遍身污秽,衣衫样式颇为怪异,我从前在云贵一带见过,很像是当地苗人的服色。这人自我下船之后,便在舱中呼呼大睡,似乎于旁人的举动漠不关心。我暗地里留意了一阵,也未瞧出甚么破绽。〃 〃 这几日天气甚好,一路上风平浪静,船行得很快。那米商瞧我们不起,自在大舱吃住,照看货物,因此小舱中便是我们三人。那苗人大汉从早到晚都在瞌睡,只有吃饭时才会起身,吃过后倒头又睡,似乎打算将一辈子的觉都在这几日里睡完。那姓吴的谈吐倒很风趣,我二人渐渐熟络起来,整日里论古说今,偶尔看看江上风景,颇不寂寞。这一日到了大雁滩,突然下起雨来,货船泊在岸边不能开动。傍晚雨停,那米商说道平白耽搁了一日路程,嚷着要船家连夜赶路。

    船家见天气转晴,月色甚明,也就应了。〃 〃 约莫一更时分,船行到江心,我迷迷糊糊有些困意,正要打开铺盖睡觉,那姓吴的却突然邀我喝酒,说是月下行舟,景色极美,已吩咐船伙整治菜肴,要通宵饮酒赏月。我几日来虽然顿顿不曾离酒,可是因怕误事,未敢多喝,这时听他一说,登时勾起酒瘾。况且上船之后,一帆风顺,再只几日便到杭州,想必不会出甚么岔子。当下欣然应允。众船伙将酒菜搬上船头,我二人相对坐饮。那姓吴的年纪虽轻,可是酒量甚豪,转眼五、六斤老酒下肚,居然浑若无事。〃 〃 喝到深夜,我只觉眼花耳热,起身说道:' 多谢。

    今日酒已足够,再喝只怕要醉了。' 正要回舱休息,那姓吴的伸手拦阻,笑道:' 林总镖头武功天下第一,酒量自也不差,哪里就会醉了?来,来,来,我们再喝他三斤。' 我听他叫出' 林总镖头' ,登时好生不快,心想:' 我上船之时叮嘱过你,不可泄露我的身份。怎的几杯下肚便全忘了?' 不过他说我武功天下第一,可真教人听了欢喜。当下也就不以为意,摆摆手道:' 别乱讲,谁说我的武功天下第一?'〃 〃那姓吴的道:' 纵然不是天下第一,只怕在你心里也相去不远罢……嗯,不知林总镖头自以为平生最得意的武功是哪一样?' 我听他问得无礼,脸上又似笑非笑的,很不尊重,不由得恼怒,叱道:' 我林家祖传的水月剑法天下一绝,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一个读书人,问这些干么?' 那姓吴的笑道:' 这水月剑法我倒也有所耳闻,听说很有些门道。三年前林总镖头在九江斗杀太湖帮的二当家,不知用的是不是这路剑法?' 我听得一怔,奇道:' 你怎会晓得此事?' 那姓吴的哈哈大笑,一字一顿地道:' 我岂止晓得这些?我还知道林总镖头此去杭州,为的是护送一颗宝珠,是也不是?'〃 〃他这话才一出口,我便觉耳中' 轰' 的一声,宛似响了个炸雷,满腔酒意登时惊得无影无踪,心想:' 糟糕,糟糕!想不到我林镇南保镖半生,这次居然会走了眼。丢人现眼还是小事,这狗贼既然知我大名,仍敢向我叫阵,那定是设下了厉害之极的埋伏,看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可惜我长剑留在舱中,并未随身带着,这却如何是好?'〃 〃那姓吴的见我不语,又是哈哈一笑,说道:' 实不相瞒,小弟我也是武林中人,咱们相识多日,早该亲近亲近。小弟真名叫做司马无忧,你老兄不知听没听过?

    ' 我闻言更是一惊:' 这司马无忧是西南道上有名的采花大盗,位列黑道四魁,我却从未见过,盛名之下,想不到竟如此年轻。我前晚才接到宝珠,他次日一早便来搭讪,赚我入彀,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我晓得今夜不免一战,反倒定下神来,心里只想:' 从前只闻此人轻功了得,却不晓得拳脚兵刃上的修为如何?

    哼哼,姓林的名气虽不如你,可是说到生死相搏,却也经过不少,你欲从我手中抢夺宝珠,那也须露两手真本事才行。'〃 〃我心中正自盘算,那司马无忧已是推案而起,左足横扫,' 砰乓' 数声,将船头的杯盘桌凳尽数踢落江中,跟着一提袍角,自衣襟下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船上众人听见响动,纷纷走出来察看。

    司马无忧瞪眼喝道:' 想找死么?都给我滚远些!' 俯身拾起一只跌落的酒杯,反手掷出。一名船伙大声惨呼,给他打中穴道,仰面摔落江心。众人见他如此凶戾,只吓得大呼小叫,一齐逃开。〃 〃 司马无忧看着我笑道:' 林总镖头,咱哥儿俩无怨无仇,这几日又聊得很是投机,我看犯不上动刀子拼命。你将那水灵珠交了出来,咱们各走各路,你看如何?' 我呸的一声,骂道:' 放你妈的狗臭屁!

    你想要宝珠,就用自己的狗头来换罢!' 司马无忧脾气倒好,被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地道:' 很好。我知你的剑在舱里放着,快去取来,等会儿决过高下,也好教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哼了一声,心中暗喜:' 但教我手中有剑,难道还会怕了你这淫贼?' 当即奔回舱中,从包袱里取出长剑,正要出门厮杀,猛地发觉那苗人竟已不见了踪影。之前船头吵嚷,他并未出来察看,这会儿却不知去了哪里?难道他是司马无忧伏下的帮手?大敌当前,我也顾不得细想,当即迈步出舱,横剑喝道:' 狗贼,动手罢!'〃 〃司马无忧抖抖手中长剑,笑道:' 林总镖头,你说你林家的水月剑法天下闻名,我新近却也学了一路精妙剑法,咱哥儿俩今天就比划比划,看看是谁……' 说着说着,身形突然疾跃而起,我只见眼前白光闪动,那……那狗贼已接连向我刺了三剑。他说话时一直面上带笑,并无异色,我自是毫不提防。这三剑又快又狠,将我逼得无力招架,只有连连后退,直退到船舷之旁,这才还了一招……〃 李逍遥静静地坐在石上倾听,不敢打断师父的话头,可是心中的惊讶殊不下于初遇司马无忧的林镇南。皇甫英先前曾对自己言道,他将水灵珠交与林镇南后,便给司马无忧捉回了南绍。可是在同一时刻,船上怎会又有一个司马无忧?舱里那形迹可疑的大胡子苗人,无疑便是自己幼年所遇的怪侠。这人真可说是神出鬼没,如何竟会跟着水灵珠来到船上?

    他到底是谁?仿佛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总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脑中存了几点疑问,之后的话便未曾听清。定一定心神,只听林镇南说道:〃 ……我二人斗到第三十招上,一套水月剑法堪堪使完,司马无忧招数一变,突然演出一路古怪之极的剑法来。我明明见他挺剑攻我左肋,待到回挡之际,他剑身却又一软,这一剑竟然转了个弯,变作点向我小腹。我大吃一惊,疾忙吸气缩腹。好在他招数已然使老,没能在我肚子上刺个窟窿。司马无忧口中啧啧连声,叫道:' 可惜,可惜!' 嗤的一剑,剑锋倏转,却将我衣袖割破一道口子。〃 〃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他这是何方妖法,竟能将手中剑随意变幻方位?之后的四五回合,我脑中只想着那诡异的一招,全不能集中精神。这一来剑法大乱,十招之内便给他占了上风。再斗片刻,手腕突地剧痛,已然中了一剑,长剑把攥不住,脱手飞出。司马无忧抢上两步,唰唰两剑,疾攻过来。我手中无剑,难以抵挡,退到船舷之旁,势已无可闪避。便在此时,忽听得' 铮' 的一声轻响,司马无忧向后疾跃出去,连退三四步,方才勉强站稳,气急败坏地叫道:' 何方高人?竟然突施偷袭,好不要脸!'〃 〃我此番死里逃生,又惊又喜,抬头一看,月光下只见桅杪竟坐着一人。此人身穿黑衣,头缠黑布,正是那形迹怪异、总也睡不醒的苗人。那船桅高达三丈,他悄悄爬了上去,坐观争斗,我二人竟都丝毫未觉,这份轻功直是骇人听闻。适才慌乱之中,我也不知发生何事,可是看司马无忧的样子,想必暗中吃了一个大亏。〃 〃 那苗人原本两脚悬空,神态甚是闲适,听见司马无忧叫骂,突然双臂大张,一个筋斗翻将下来。司马无忧趁他落地未稳,挺剑便刺。那苗人哈哈大笑,并不闪避,左臂飞快地一伸一缩,也不知用了甚么神妙手法,又是铮的一声,司马无忧长剑已然脱手。那苗人不等长剑飞出,随手一抓,轻轻巧巧便抓住了剑柄,跟着手腕翻起,右手扳住剑尖,用力一拗,啪的一声,将剑尖拗断了一截。〃 〃 司马无忧见他露了这手武功,吓得连退两步,低头看看那人的影子,说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我两个比剑争斗,可……可没得罪你啊。' 他声音发颤,想是怕得厉害。那苗人笑道:' 他妈的,你想我赶快死了做鬼吗?我自然是人,你这王八蛋才是鬼。老子见了你,就像见了他妈的大头鬼!' 冲我点点头,说道:' 林总镖头,劳驾将你的剑借给这王八蛋用用。' 他这句话说得彬彬有礼,很是客气。我呆了一呆,走过去拾起长剑,递给司马无忧。司马无忧伸手接过,心中也是莫名其妙,怔怔地看着那苗人。那苗人一瞪眼,喝道:' 看甚么?你用拜月老狗的狗屁剑法侥幸赢了林总镖头,想必心中很得意罢?现下我就使几招水月剑法,教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这才明白他此举之意,心中不禁大为感激,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如何会使我林家独传的水月剑法?莫非是在哄骗那厮?' 正想着,两人已然动起手来,司马无忧使的正是那路怪异剑法。这一回我在旁观瞧,看得分外清楚,他这路剑法果然厉害无比,每一招刺到中途都变了方位,忽上忽下,倏左倏右,变化奇诡,教人好生难防。

    〃 〃 司马无忧狂风骤雨似地疾攻了十余剑,那苗人却全然不睬,既不出剑招架,也不纵跃闪躲,双足就如牢牢钉在甲板上一般,更未移动过半寸。司马无忧的剑尖有时明明已刺到他身前,看来决然无可闪避,可是不知为何,始终都差了那么一点,总也刺他不到。我看得又是欢喜,又是心惊,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拳。顷刻之间,司马无忧已连换五、六种方位,刺出三十余剑,仍是徒劳无功。那苗人哼的一声,喝道:' 你这可威风够了罢?' 手臂挥动,只听' 嗤嗤嗤嗤' 一连串声响,司马无忧胸前、双臂、袍襟各处,霎时间给他刺破了无数小洞。那几式剑招精巧绵密,确是咱们林家的水月剑法,可……可是这轻灵飘逸的几招教他使得疾若雷电,天下又哪有这样快的水月剑法了?他手中拿的原是无锋之剑,可是他内力浑厚无匹,剑上激出的劲气……却……却比天下间最锋利的宝剑还要锋利得多……〃 林镇南一口气讲了半晌,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再也无力继续,只得暂停歇口。李逍遥听他喘得厉害,伸手在他胸前轻轻推拿数下,劝道:〃 师父,你老人家先歇一歇,咱们慢慢再讲。〃 林镇南却晓得时候已然无多,生恐话未说完,自己先要死去,勉强一摆手,道:〃 别插话,我……我还有话要说。〃 李逍遥答应一声,黑暗中只见师父的胸口上下起伏,越喘越急,心中突然一阵酸楚,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儿,林镇南道:〃 ……司马无忧这狗贼已吓得面无人色,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那苗人喝道:' 本该取你狗命,老子这次手下留情,快滚你的蛋罢!

    ' 只见剑光一闪,司马无忧大声惨叫,左手已被他斩落下来。那苗人跟着飞起一脚,' 扑通' 一声,那……〃 说到此处,突然脸现惊愕之色,失声叫道:〃 啊,是……是甚么人?〃 他原本仰卧石上,这时身躯微挺,伸手指向头顶,似乎看到了甚么。

    李逍遥尚不及回身,便听头上崖顶发出〃 喀〃 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一块碎石滚落。他疾跃而起,双掌在身周舞了个圈子,仰头看去,月光下见一道人影如大鸟般直扑下来。李逍遥双掌齐出,那人身在半空,无可避让,也即拍出两掌。〃啪〃 的一声,四掌相交,李逍遥但觉对方掌力浑厚,双臂震得微微发麻,脚下拿桩不定,连退了三四步方才站稳。那人身躯前翻,轻飘飘落在石上,沉声喝道:〃 别动手,是我!〃 李逍遥又惊又喜,叫道:〃 皇甫大哥?〃 来人一身长衫,目光炯炯,正是皇甫英。他两眼向林镇南一扫,不由得悚然变色,大声叫道:〃 不好!〃 抢上几步,右腕一翻,扣住林镇南的脉门。林镇南身躯一颤,瞪大双眼,颤声道:〃 你……你……〃 欲待抽手,却没半点力气。皇甫英道:〃 林总镖头,你认不出我了?是我,是小弟皇甫英啊!〃 铁手运指如风,连点了他七八处穴道。

    林镇南大张着口,神色间既似欢喜,又似恐惧,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呆了一呆,〃 扑〃 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表情渐渐僵住。

    这一连串的变故突如其来,将李逍遥惊得目瞪口呆。皇甫英见他发呆,厉声喝道:〃 快取水来,林总镖头快不成了!〃 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倾了几粒药丸,塞进林镇南口中。李逍遥恍然大悟,赶忙奔去涧边取水。张皇之下,双手好似筛糠般抖个不停,连舀数次,这才舀了满满一捧水。他急急而返,远远便见皇甫英盘坐在石上,脸色极为凝重,林镇南手脚大张,躺在一旁,已是动也不动。

    李逍遥只觉眼前一黑,手一颤,一捧水摔在地下。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皇甫英在耳边不住声的相唤:〃 兄弟!兄弟!〃 李逍遥猛地醒来,发觉自己正跪在石上,紧紧抱着林镇南的尸体,竟已发了好一阵痴。

    林镇南面色安详,宛如熟睡一般。李逍遥轻轻叫道:〃 师父!师父!〃 生恐打扰他安睡。林镇南自然再不能答应。李逍遥鼻子一酸,泪水滚滚而下,一滴一滴落在林镇南身上,慢慢打湿了他的衣襟。

    皇甫英看得心中酸楚,任他哭了一阵,劝道:〃 好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唉,你也不必太过悲伤。这位林总镖头……到底是谁害死他的?这死了的女子又是何人?〃 李逍遥放开林镇南,坐起身来,眼望涧中湍急的溪水,脑中一片空白。

    静了半晌,只听皇甫英说道:〃 自你下船之后,老哥哥我就一直暗地里盯着。

    只是你身边总跟着一位小姑娘,说起话来可……可就不大方便,是以不忙同你相见。后来我见你住进林家,很是喜欢,心想你头脑聪明,见事极快,这一回定能探到有用的消息。唉,想不到几日不见,竟会出了这样的惨事。〃 停了一停,又问:〃 适才我探林总镖头脉搏,见他全身经脉似给人尽数震断,这下手之人武功极高,究竟是谁?〃 李逍遥心道:〃 原来皇甫大哥一直暗中相随,却又怎不早些现身?他身上带有各样伤药,倘若早来一刻,说不定师父便不会死。〃 不过这念头一闪即逝,毕竟林镇南受伤极重,皇甫英并非神仙,要他起死回生,实在不大可能。说道:〃 害我师父之人,就是林天南那狗贼!〃 蓦地里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跳起身来,怒道:〃 大哥,我……我这就去杀了那狗贼!〃 皇甫英叫道:〃 且慢!

    〃 双臂张开,将他拦住,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也不用急在一时。眼下李大侠生死未卜,找到水灵珠才是大事!你难道全忘记了?〃 李逍遥大声道:〃师父呢?我师父就白白死了不成?〃 皇甫英道:〃 兄弟,那林天南名动天下,武功极高,你想要报仇,只怕还须练上几年功夫。咱们先救李大侠,再商议报仇之事。常言道:' 事有轻重缓急。' 这其中的先后、利害可万万颠倒不得。〃 李逍遥给他说得哑口无言,颓然坐倒,眼看林镇南死去的惨状,忍不住又是一阵悲从中来。皇甫英不欲他太过伤心,拉着他走出十余丈远,找了一块大石,相对坐下。

    李逍遥慢慢将仙灵岛娶亲、苏州城入赘之事说了一遍,皇甫英点点头道:〃 原来那姑娘是黑苗族的公主,这可真想不到。苏州城外你给人擒住之时,我便在暗中窥视,见这其中似乎牵涉到……牵涉到那个……儿女私情,恐怕你面上不好看,是以没敢露面,只偷偷解了那姑娘的穴道,助你脱险。兄弟,老哥哥现下要责备你几句,你别见怪。这位姑娘既是苗家女子,身上多少透着点儿邪气。你要讨老婆,咱们汉人之中有的是好姑娘,何苦……何苦这个……〃 言下之意,对此事颇不以为然。

    李逍遥给他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只得点头称是,心想:〃 原来苏州城外我被小高那厮擒住,替灵儿解穴之人就是皇甫大哥,他不肯同我相见,为的是怕我难堪。我爹生死不明,我却一味胡闹,这可真他妈的羞死人了!〃 他心中羞惭,愈加不敢说出赵灵儿失踪之事。

    皇甫英见他不语,也不再多说,转过话头道:〃 你师父林总镖头这一死,水灵珠更是没了着落,咱哥儿俩须得好好核计核计。〃 李逍遥道:〃 大哥,刚才师父话未说完,便不幸去世。他将那鬼珠子平安送到我家,却又被黑苗怪人从我手中诓去,咱们虽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不过我心里总在嘀咕,这事……恐怕有点儿蹊跷。〃 把林镇南江心遇险、后又获救的事说了。

    皇甫英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不住地默默点头。二人计议一番,皇甫英一力主张同去南绍。李逍遥只得编了个谎话,说先要将师父和师娘的遗体焚化,送回余杭安葬,再往南绍与他会面。皇甫英虽不情愿,但也无法。他心忧李三思,坐立不宁,当下叮嘱了李逍遥几句,便匆匆离去。李逍遥望着皇甫英月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突地一阵怅惘。他二十年来无忧无虑,一旦事到临头,只觉烦恼重重,挥之不去,竟似这无处不在的月光一样。

    他发了一阵呆,慢慢走回大石旁,将师父、师娘的遗体搬到空旷平坦之处,拾了一大堆枯枝,生起火来。雨后万物皆湿,枯枝烧得毕剥作响,冒起浓浓的白烟。火焰渐渐升腾,终于吞没了林镇南夫妇的身体。李逍遥呆呆看着,突然扑倒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幼失双亲,虽然自己尚不觉得,但其实心中早将林镇南这个师父当作父亲一般看待,这时见他惨死,实是悲愤得无以复加,恨不能立时一刀将林天南杀了,以雪此仇。

    待得火熄烟消,天已微明。李逍遥安葬了林镇南夫妇的骨殖,坐在坟前发呆,心中忽道:〃 师父说' 世上人心难料,是非莫辨' ,这话果然有几分道理。师娘先前一时胡涂,做下错事,那是万万对不起师父的。但她为了师父,甘愿死在林天南剑下,瞧她死前的模样,却也一片至诚。唉,也不知这兄弟二人,到底在她心里爱哪个多一些?〃 耳听得山上松涛阵阵,犹带呜咽之声,想起林镇南凄凉的身世,不觉又呆呆出了会儿神。爬出山涧,顺着小路信步上山,只觉心中空荡荡地,全没半点着落。一面走,一面想:〃 师父话未说完便已去了,那黑苗大汉究竟是何人?连皇甫大哥也不清楚。唉,师父这一死,只怕世上再无人知晓这段往事了。〃 一路前行,脑子里不停胡思乱想,走了约莫一顿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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