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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菩萨蛮正文 菩萨蛮第9部分阅读
- 云飞道:“姑娘,我不得已……”
赵佩芳道:“换换你是我,您心里不难受么?”
云飞道:“假如我是姑娘,我会顾念别人不得已的苦衷。”
赵佩芳道:“你总不能让我糊涂下去啊。”
云飞道:“姑娘但知云飞还不够么?”
赵佩芳道:“假如你是我,你认为够不够?”
云飞道:“但知云飞,但知有这么个人,我认为很够了。”
赵佩芳道:“那是你的看法,当然你会这么说。”
云飞叹道:“姑娘,天色不少了,回去吧。”
“不,”赵佩芳猛一摇头道:“你要是不告诉你是谁,我就在这儿站到死。”
云飞眉锋—皱,道:“姑娘……”
赵佩芳道:“至少你也该让我知道你姓什么?”
云飞道:“那跟告诉姑娘我是谁有什么两样……”
赵佩芳道:“知道你的姓,就能知道你是谁么?”
云飞轻叹一声道:“姑娘,我可以在百家姓里随便找上一个告诉姑娘,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既有不忍之心,姑娘又何忍……”
赵佩芳道:“这就叫不忍之心么?你的心肠还不够硬么?”
云飞道:“姑娘,我不得已……”
赵佩芳道:“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么?”
云飞道;“这是实情,姑娘,我也只有这句话。”
赵佩芳一摇头,道:“我不管,我非要你说……”
云飞双眉一扬道,“姑娘假如一定要我说的话,那是逼我提早离去。”
赵佩芳一怔忙道:“怎么,你不管我了?”
这句话又有语病,她娇靥为之一红。
云飞没想那么多,微一摇头道:“倒不是撒手不管,我不是有始有终、虎头蛇尾的人,管我仍然会管,可是我要换个地方管。”
赵佩芳泪珠往外一涌,道:“别这么狠心好么?”
云飞道:“姑娘,我仍是那句话,不得已……”
赵佩芳低下了头,道:“那……那你别走,我不问就是……”
云飞道:“谢谢姑娘,我也感激,请擦擦泪,回去吧。”
赵佩芳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我这么伤心,你好像无动于衷。”
云飞道:“姑娘,我是不敢动于衷。”
赵佩芳扬起螓道,美目凝注,道:“你该是世上第一忍人!”
云飞避开了那双令人心神震动撼的目光,道;“姑娘,走吧。”迈步行去。
赵佩芳跟他走个并肩,但一路默默然。
走了一阵之后,云飞突然说道:“姑娘,你看见了,这些人只是侍卫营的人……”
赵佩芳道:“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个地倒在你手下!”
云飞微一摇头,道:“姑娘,不是我自大骄狂,这也不是我,总镖头的那些位朋友,单打独斗虽可胜他们,可是不及他们人多势众,再说还有卅位真正宫廷好手尚未现身,尤其更有火枪营那个**难当的火器,仔细想想这安危胜负实在堪忧。”
赵佩芳听完了这番话,也自愁聚眉锋,道:“我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云飞道:“很简单,姑娘,在他们眼里,一般百姓不足虑,可虑的只是读书人与江湖人,读书人能以文章鼓舞人心,江湖人则能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这两种人一旦造了反,那是一件很扎手的事,真要说起来,读书人手虽缚鸡,可以逮可以抓,江湖人高来高去,拿刀动杖,却使他们穷于应付,吕四娘刺雍正,血滴子杀人于无形,这两件事一直使他们引为警惕,一旦有机会让他们一网打尽江湖好手,武林精英,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赵佩芳摇头说道:“我不以为他们这种想法对,揭竿而起,三户亡秦,这是很明显的前例,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可畏者唯是,真要说起来世上差不多是读书人与江湖人可怕,再说仇恨耻辱深埋人心,代代相传,又岂是杀得尽,消弭得了的,要想不让人造反,一个杀字适得其反。”
云飞点头说道:“姑娘高明,奈何他们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所有的江湖人都是草寇都是匪类,是野性难驯近不得的。”
赵佩芳道;“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错了,我听二叔说,已经派人到石家送信去了,利害攸关,石家不会不答应取消比武,既如此,只要人不聚集一处,看他们怎么下手。”
云飞摇头说道:“姑娘,石家或会答应取销比武,但那石玉绝不会放过了姑娘,至于后者,我也以为他们会劳师动众而出,来个毫无收获,空手而回!”
赵佩芳脸色一变,道:“石玉他还敢……”
云飞道;“姑娘,石玉宁愿把自己的妹妹双手送给阴小卿,他求姑娘心意之坚决可见一班!”
赵佩芳道:“我的命就那么苦么?”
云飞道:“姑娘,这跟命无关,石阴两家也不足虑!”
赵佩芳点头说道;“我知道,可虑的只是窥伺在侧的他们,我自己的福祸我已置于度外,可是我不能让这些武林精英毁于一旦!”
云飞道:“真要到了那时候,我或许可以解这个危厄!”
赵佩芳忙道;“你有什么办法解这个危厄?”
云飞摇头说道:“姑娘现在别问,到时候再说吧,不过我不希望用这个办法,除非万不得已,到了最后关头!”
赵佩芳道;“怎么,这又不能说么?”
云飞目光前望,道:“姑娘,到家了,你看,李顺追上来了!”
赵佩芳转眼一看,可不是,距离镖局门口已不足十丈了,李顺飞步追了过来,当即她道:“怎么他这么匆忙……”
云飞道:“怕是有什么事……”
李顺已到了一丈内,只听他叫道:“姑娘,您可回来了,赵爷都快急死了!”
赵佩芳道:“怎么,有事了么?”
李顺到了眼前,道:“赵爷听说老云陪您出去了,本来没说什么,可是后来黎爷回来了,也不知道黎爷对赵爷说了些什么,这才着了急,正预备弟兄出去找您呢!”
云飞抢着问道:“赵爷人在……”
李顺道:“赵爷,黎爷,还有总镖头跟诸老都在后听等着呢!”
云飞双眉微扬,道:“姑娘,请快一步去看看吧!”
赵佩芳微一点头,立即加紧了步履。
进了镖局,到了前院,赵佩芳突然问道:“二叔知道你有这一身……”
云飞微一点头道:“知道,可是姑娘最好也别跟他提!”
赵佩芳讶然说道:“我二叔不会武,他是怎么知道的?”
云飞道:“赵爷固然不会武,可是他有过人的目力跟心智!”
赵佩芳嫣然一笑道:“你说对了,二叔是我爹的军师,镖局里的事全由他运筹帷幄,我爹也放心把所有事务交给他……”
云飞道:“事实上赵爷确有过人之能,精明干练,总镖头尽可放心把镖局里的事务交给他!”
眼看已到后院,他一顿接道:“姑娘,我不进去了……”
赵佩芳情急伸玉手,一把拉住了他道:“你以为二叔是在等我的么?”
云飞神情微震了道:“姑娘,镖局里过往人多……”
赵佩芳猛有所觉,娇靥通红,连忙松玉手,轻声说道:“走吧,陪我进去,我不说谁知道,再说是你陪我出去的,如今回来了,你应该有个话呀!”
云飞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姑娘先请!”
赵佩芳定了定神,迈步进了后院。
这后院云飞是头一回进来,抬眼一望,只见既深又广,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他跟在赵佩芳身后很快地到了后厅,后厅中灯光外透,却听不见有人说话,静悄悄地。
赵佩芳回过头来轻轻说道:“你说句话吧!”
云飞会意一点头,扬声说;“禀赵爷,姑娘回来了!”
沉静的后厅里立即响起赵于彬惊喜话声:“佩芳,快进来,快进来!”
人影一闪,时迁飞掠出厅,第一眼他先望向云飞,云飞浅浅一礼,叫了他一声。
第二眼,他望向赵佩芳,深深一瞥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快进去吧!”
赵佩芳脸一红,头一低,轻轻说了声:“是的,时叔叔!”快步登阶进了大厅。
时迁转望云飞道:“二爷,你不应该跟她出去。”
云飞苦笑说道;“时老,我是个下人,有什么办法!”
时迁道:“抽个空往后送个信儿不就行了么?”
云飞道:“奈何她不给我机会。”
时迁瞪了瞪眼,道:“二爷,留神她那无形的网!”
云飞心头一震,忙道:“时老,别开玩笑,我没把自己和盘托出。”
时迁一怔道:“噢,她依么?”
云飞道:“毕竟她依了!”
时迁摇头说道:“让人难信,让人难信,二爷,我偷儿老眼雪亮,瞧得清楚,她已经有点别扭了。”
云飞道:“时老,就凭我如今?”
时迁道:“这可难说,有时候……”
只听赵子彬在厅里叫道:“时老,你怎么迟迟不进来呀!”
时迁低低说道:“听见了么,这不是叫我,是叫你,跟我进来吧!”转身折了回去。
云飞跟着时迁进了大厅,抬眼看,主座上坐着一位须须俱霜的魁伟老者,一袭深蓝袍子,外罩团花马挂,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顾盼之间,隐隐生威。
姑娘赵佩芳就站在魁伟老者身后,魁伟老者定然是赵家镖局的总镖头,老英雄赵景星了。
诸老在客座上,小温侯华玉麟站在乃父活报应华子鹤身后,下首末座上一人,三十多岁,长眉风目面白无须,英挺俊逸,想必就是那位黎副镖师。
赵子彬,他也敬陪了个末座。
他一见云飞进来,立即站起来说道:“云飞,上前见过总镖头!”
云飞应声向前,从容施下礼去。赵子彬道:“大哥,他就是大虎的表亲,云飞!”
赵景星虎目深注,刚一点头。
时迁在背后淡然说道:“赵老大,我跟他—见投缘,结为忘年之交,彼此兄弟相称,你可要另眼相待,知道么?”
赵景星“哦”地一声,点头笑道:“那我是当另眼相待,我惹得起任何一个,唯独惹不起你这个偷儿,火了你,我的私藏就要遭殃!”
此老风趣,说笑着,眉宇间却难掩忧愁之色。
诸老都笑了,却都笑得勉强。
时迁一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来,老弟,咱们一块儿坐!”
伸手拉过了云飞,云飞抬起头,赵佩芳送过来深深一瞥跟一抹甜笑,他想起了时迁的话,心头一震忙跟时迁走向一旁。
时迁够意思,除了拉过了自己的椅子之外,另外还搬了一张椅子,陪着云飞坐在右边,也就是诸老的对面。
坐定,赵子彬扫了云飞一眼,然后转望上座道:“大哥,石家已经悍然回绝了,好歹你也得拿个主意!”
云飞为之一怔,他没想到石家会拒绝取消比武。
只听时迁冷冷说道:“赵老二,利害攸关,人家撒了网,要一网全兜了去,可不会便宜谁,石家仍然拒绝,你不觉得奇怪么?”
赵子彬道;“除非石家预备跟他们拚……”
时迁道:“谁拚得过火枪呀,你要弄清楚,石家是人不是钢筋铁骨,也是血肉之躯,经不起那短命玩意儿一轰的!”
赵子彬皱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听黎镖头说,见他的是阴小卿……”
时迁道:“那跟石老头亲自出见没什么两样!”
赵子彬摇头说道:“怪的是石家为什么让阴小卿出见黎镖头,而且应付之间有说有笑,那么和气…”
时迁道:“那小子可是一肚子坏水,内里不知藏着什么奸诈呢!”
云飞抬眼望向了那位黎镖头,这一眼,看得他脸色忽然一变,当即趁诸老议论之际,低低说道:“时老,请看那位黎镖头!”
时迁抬眼望了过去,道;“看着了,怎么?”
云飞道:“你细看他眉心,可有一丝黑气?”
时迁目光一凝,脸色忽变,道:“刚才我怎么没留意,你是说……”
云飞道:“这是阴家独门阴煞掌力,他被阴小卿暗伤了!”
时迁忽地站了起来,两手一伸,道:“大伙儿先停停,大伙儿先停停!”
在座之人立即停声,一起望向时迁。
九指追魂池冷道:“听吧!时偷儿要说话了!”
赵景星虎目凝注,道:“老偷儿有何高见?”
时迁道:“我偷儿只会穿房越脊,越墙揭瓦,没有高见,就是有也没有先救人来得要紧!”
赵景星微愕说道:“偷儿,你这话……”
时迁道:“在座可都是成名多年的大行家,却一个个老眼暗花只顾穷扯,放着垂危的人命不救。”转望黎镖头,道:“后生,阴家那小子可曾碰过你么?”
黎镖头忙欠身说道:“晚辈不记得他曾碰过晚辈,莫非时老有什么……”
时迁道:“那就是虚空发掌,伤人于不知不觉间了,后生,你中了阴家独门阴煞气力而不自知……”
黎镖头脸色一变道:“时老怎知晚辈……”
时迁道:“你瞧不见,你们睡瞧,他眉心可有一丝黑气!”
在座俱凝目,华子鹤突然沉声说道:“不错,时偷儿好眼力,黎镖头确中了阴家独门阴煞气力,黎镖头,你可曾觉得有什么不适么?”
黎镖头忙道:“晚辈只觉得有点恶心,正当是路上没吃好……”
时迁道:“这就对了,要不是我老人家瞧了出来,只怕你别想再吃饭了,还想吃吃好舒服么?”
黎镖头震地站起,道:“好阴险的阴小卿……”
华子鹤道:‘他是够阴险的,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时迁道:“阴家不讲这一套,后生,你坐下吧,别动气了,再动气你就会死的快一点儿!”
黎镖头一惊忙又坐了下去。www.kmwx.net
赵子彬道:“事不宜迟,那位能解,请伸伸手……”
此言一出,在座俱怔,没一个说话。
赵子彬讶然说道:“怎么了,那位能……”
赵景星突然说道:“二弟,别说了,阴家阴煞气掌称独名,霸道歹毒,中者无救,难活过一个时候,除非阴家父子出来施救……”
黎镖头猛又站起,悲愤道:“总镖头,当年恩惠容黎东扬来生再报,就此拜别!”
身子一起,转身要走。
时迁突然喝道:“后生,你站住!”
黎东扬倏然停步,转过脸道:“时老还有什么吩咐?”
时迁迟疑了一下,道:“我不信除了阴家父子外,无人能解此毒、救你命!”
黎东扬道:“那么请时老指示!”
时迁没说话。
赵景星道:“偷儿,你倒是快说啊!”
他冷道:“偷儿,到了这时候你怎么装哑巴,莫非你能!”
时迁道:“我不能,偷儿没那么大能耐。”
他冷道:“那么你能,你倒是说啊!”
“偷儿,快说!快说!”
“偷儿,你是怎么回事?”
云飞皱了眉,赵子彬跟赵佩芳这时候正满眼企求地看着他,他不能见死不救,牙一咬,心一横,突然站了起来道;“总镖头,我能!”
时迁长呼一口大气,砰然坐了下去。
“我的爷,你可憋死我偷儿了!”
在座俱皆惊愧,赵景星出声说道;“云老弟,你能?”
云飞一点头道:“是的,总镖头,我能!”
赵子彬笑了道:“大哥,他能,我知道。”
“爹!”赵佩芳也忙插了嘴道:“我也知道,真的,他能!”
赵景星糊涂了,就在他湖涂的时候,云飞抬眼望向华玉麟,道:“小麟,过来帮个忙!”
华玉麟一怔,旋即双目暴睁,大叫道:“您是二叔……”闪身扑了过来,矮身拜倒在地。
“二叔,您可想死小麟了,小麟差点没跑断腿!”
华子鹤也明白了,闪身抢了过来,一把抓住云飞,须发俱张,激动地大叫道:“二弟,这回看你还往那儿跑!”
云飞苦笑说道:“大哥,松松手,待会儿再说好么?”
华子鹤松手大笑道:“我说云飞怎么能救人,敢情我老华的拜弟在此!”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李剑寒……”
糟了,一下子全拥过来了。
只有赵佩芳呆在那儿没动,她美目中泪水隐现,道:“他是李剑寒,他是李剑寒……”
赵子彬含笑道;“没错,丫头,你这一趟没白出去,黎镖头这一下换的也值得!”
赵佩芳喃喃说道:“难怪,难怪,难怪他有这么一身高绝所学……”美目一闭泪珠儿扑簌簌坠下。
这时候,华子鹤一句话拦住了众人。
“各位,待会儿再亲热不迟,救人要紧,还有,赵老二是文人,咱们放过他,偷儿明知而不告,竟苦了咱们,咱们找他算帐!”
附和声中,转脸找时迁,时迁笑嘻嘻地站在门口,道:“我偷儿未卜先知,洞烛机先,早知道你们会有这一手,谁动一动我就溜,咱们比比脚程,看谁快!”
众人一怔旋即失笑。
他们闹他们的,云飞向着华玉麟道:“小麟,你按住黎镖头双肩,别让他动一动!”
华玉麟应声上前,黎东扬激动地忙道:“李大侠,我撑得住……”
云飞淡然一笑道:“还是让他按住你好!”
黎东扬没再说话,华玉麟也不由分说伸双掌按在了黎东扬双肩上,云飞绕到了黎东扬身后,道,“小麟,力贯双臂,十成!”
华玉麟一点头,道:“二叔,行了,您动手吧!”
云飞道:“黎镖头,请忍着点儿!”伸掌抵上了黎东扬后心,随即闭上了眼。
这时候,诸老静了下来,时迁也归了坐,全都凝目在三人身上,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转眼间黎东扬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他额头见了汗。
他咬牙了,想往起站……
他脸上变了色,浑身颤抖。
他脸上起了抽搐,一脸的痛苦神色。
他身下的椅子吱吱作响。
可是他是条硬汉子,自刚才哼了一声之后,至今没再哼第二声,尽管看情形他是如何地痛苦。
突然,他额头上的汗变了色,先是淡淡的黑,继而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黎东扬满身大汗,衣衫尽乌,这时候,那滴下来的汗珠黑色已没了,又是晶莹透明的,一颗颗……
云飞突然长呼出声,缓缓地收回了手,道:“小麟,行了,你歇息去吧!”
再看华玉麟,也是一身大汗。
他收手举袖拭面,笑道:“二叔,累得是您,我不累!”
黎东扬翻身而起,转身拜下:“李大侠,活命大恩不敢言谢……”
云飞一把架起了他,含笑说道:“有话以后再说,请先洗个澡换件衣裳吧!”
黎东扬激动地一点头,道:“李大侠,我遵命!”转身向在座施了一礼,大步出厅而走。
赵景星站起来要说话,时迁摇手一拦,道:“赵老大,让我们李爷歇会儿,行么?”
赵景星连忙又坐了下去。
云飞走到黎东扬坐过了椅子前坐了下去,道:“我不累,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时迁道:“二爷,你这是塌我的台嘛!”
云飞笑了笑道:“时老,请静坐,听我说几句话……”
赵景星忙道:“李大侠请说,赵景星洗耳恭听!”
云飞道:“总镖头别客气……”
顿了顿,接道;“首先我要告诉各位,他们已经到了……”
在座俱皆一震,时迁道:“二爷,是刚才你跟大姑娘去逛街的时候碰见了?”
赵佩芳娇靥一红,忙低下了头。
云飞也觉脸上一热,点头说道:“是的……”
接着他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时迁叫道:“痛快,打得好,下次再有这种事,让我偷儿也去一趟。”
赵子彬道:“偷儿,别打岔了,没听李爷说么,这些个是侍卫营的人,还有真正宫廷三十名跟火枪营的人未露面……”
时迁道:“我知道,用不着你说,如今可虑的不是石家而是这些鹰爪孙,我就想不通,石家为什么不答应取消比武!”
云飞淡然一笑道:“只怕此事大有文章!”
时迁道:“有什么文章,难不成你以为石家会勾结鹰爪孙!”
云飞微一点头道:“不敢断言,但石家的态度令人不能不动疑!”
一剑震天古月秋突然点头说道:“对,李大俱高见,我有同感!”
云飞道:“为今之计,应该釜底抽薪……”
时迁道;“二爷,你是说先对付这批鹰爪孙?”
云飞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时迁皱眉说道:“二爷,咱们之中谁能对付火枪营呀!”
云飞摇头道;“时老,这一边可虑者唯火枪,绝不能力敌,只宜想办法在比武期前逼他们撤兵退回北京去!”
时迁道:“那!那想什么办法呀?”
云飞淡然一笑道:“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时迁忙道:“怎么,你有办法?”
云飞道:“不敢说有把握,但愿勉力一试!”
时迁道:“二爷,能不能说出让大伙儿听听?”
云飞微一摇头,道:“时老,天机不可泄露!”
时迁“哈”地一声道:“敢情你还卖关子!”
云飞投接话,转望赵景星道:“总镖头,退这些人一事,自有我去设法,至于石家,比武之期还有几天,其间也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关于这件事赵爷自会有所禀报,我不再多作赘言,最后我要奉知总镖头一声,大虎被他们打成重伤,且在镖局调治静养,请总镖头恕我事先隐瞒,并请予收留……”
在座俱惊愕,赵景星忙问所以。
赵子彬遂代云飞把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完了赵子彬的一番话,在座无不震怒,赵景星双眉轩动,道:“我一向最喜欢这孩子,这孩子有血性,重义气,将来必定有出息,别说您说了话,您就是不说,我知道了也一定会把他留在镖局里,您放心把大虎交给我就是!”
云飞微一欠身道:“谢谢总镖头,李剑寒感同身受!”
赵景星道:“李大侠怎么还跟我客气……”
只听厅外有人高声说道:“李顺求见赵爷!”
赵子彬站起来走了出去。
转眼间他匆匆地走了进来,向着云飞道:“李爷,您有客人!”
云飞为之一怔,道:“我有客人?谁?”
赵于彬道:“一位女客,她不曾说姓名,她对李顾说您见她就知道!”
一听是女客,赵佩芳留了意。
时迁冷眼旁观,轩了轩眉。
华玉麟神情一动,道:“二叔,我替您瞧瞧去!”说着他就要走。
云飞伸手一拦,道:“不,我自己去!”
站起来向在座一拱手,一声“失陪”,迈步走了出去。
大厅外,李顺仍在那儿等着,他一见云飞出来,忙道:“老云,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标致姑娘朋友啊?”
云飞道:“出去再说!”
偕同李顺往外行去,走了几步,他问道:“李顺哥,这位女客多大年纪?”
李顺想了想道:“不大,看上去二十上下!”
云飞道:“长得什么模样?”
李顺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哎,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一句话,撇开咱们姑娘不算,我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老云,你到底认识多少……”
云飞截口说道:“那儿来的?”
李顺摇头说道:“她没说,也不肯说,只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云飞道,“她怎么说找我的?”
李顺道:“嗯,你不说我倒忘了,她要找你,却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只把你的模样说了一遍问我这儿有没有你这个人,我一听就知道她找的是你……”
云飞心头一震,脱口说道:“李顺哥,你不要自作聪明……”
李顺一怔忙道:“怎么,错了,她说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高的,不胖不瘦,脸黄黄的,一口牙挺白,还有一双挺白净、娇嫩得姑娘们手儿一样的手,你听,这不是你是谁。”
云飞苦笑一声,没说话。
李顺又自作聪明了,伸手一把抓住云飞,神秘一笑道;“我明白了,老云,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你要是不愿见他,就别再往前走了,我替你出面回她一声去,就说赵家镖局没你这么个人,让她上别处找去,怎么样,够意思吧,下回别这么狠心了,负心汉做不得……”
云飞眉锋一皱,道;“李顺哥,你想到那儿去了。”
李顾一怔,道:“怎么,老云,又错了?”
云飞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迈步往大门行去。
李顺呆了一呆,忙跟了上去。
第十章 素心铁胆
到了大门口,那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位姑娘,一身暗色劲装,身披风氅,一头秀发用块纱包着,看背影,婀娜玲珑,无限美好,眼熟得很,云飞心头当即就是一跳。
这时候,姑娘听见有人出来,忙转过了身,美艳之中带点慑人的冰冷,不是冷观音石玉屏是谁?
云飞不安地道:“石姑娘,果然是你……”
石玉屏美目圆睁,无限惊喜道:“没想到被我撞着了,你真在这儿……”
李顺暗暗扯了云飞一把,道;“老云,石姑娘!”
云飞道:“石家庄抱犊寨的石姑娘!”
李顺惊呼一声怔住了。
云飞转望石玉屏道:“石姑娘,你怎么到保定来了?”
石玉屏道:“再不来我就要……”眼圈儿一红,低下了头。
云飞眉锋微皱,略一迟疑,道:“石姑娘,别站在这儿,请进来说吧!”
石玉屏揭起娇靥,美目中泪水隐现,道:“方便么?”
云飞道:“没什么不方便。”
石玉屏迈步进了镖局大门。
云飞想跟李顺打个招呼,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转身跟着石玉屏进了镖局。
进了镖局,走了两步,石玉屏低声问道;“你在这儿是……”
云飞道,“下人,比趟子手的职位还低!”
石玉屏目光一凝,道:“我不信!”
云飞道:“我没有必要骗姑娘,姑娘在这儿待一阵子之后就知道了!”
石玉屏停了步,道:“那,那我还是别往里走的好!”
云飞站住了,道:“姑娘准备上那儿去?”
石玉屏螓首一低,幽幽说道:“那儿都行,只要能安身,只要别让他们找着……”
云飞道:“这么说,姑娘是逃出来的?”
石玉屏道:“你以为我是出来玩儿的?”
云飞眉锋微皱,道:“姑娘放心,赵家不比石家,他们个个侠义,绝不会难为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我也不会让人难为姑娘、说姑娘什么的,请跟我来吧!”带着石玉屏又往里走去。
行走间,石玉屏抬眼回顾,道:“赵家镖局挺大嘛!”
云飞道:“是,姑娘!”
石玉屏道;“赵老英雄跟赵姑娘在么?”
云飞道:“在,都在后院!”
石玉屏道:“你要带我去见他们去。”
云飞微一摇头,道:“不,暂时我想请姑娘到我屋里坐坐去!”
石玉屏美目微睁道:“到你屋里去?”
云飞道:“是的,假如姑娘不愿去,或者认为有什么不方便……”
石玉屏道:“你这个人是……要是我有这些顾虑,我就不会找你了,我既然出来找你,我还怕什么呢?”
云飞心头跳了跳,没说话。
说话间,云飞已带着石玉屏到了自己那间屋门口,这是赵子彬特别为他收拾,原是赵子彬自己的住处,他搬进了后院,把这一间让给了云飞。
总管的住处自非一般镖师跟趟子手的住处可比,可是云飞只让赵子彬在屋里摆了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别的他什么也不要。
云飞开了门,带着石玉屏行了进去,点上了灯,眼前一亮之后,他为之一怔,脱口说道:“这是谁收拾的……”
可不,眼前,摆设添了,旧的换了,全是新的,就连桌上那盏油灯也换了新的,黄铜擦得雪亮。
石玉屏美目一转,道:“你还骗我,这像一个下人的住处么?”
云飞心里明白了几分,道:“姑娘,这不知是谁收拾的,原先不是这样子……”一眼看见床头那对新绣花枕头,心神一震住口不言。
石玉屏也看见了,柳眉跳动了一下,没说话。
云飞定了定神,道:“姑娘,请随便坐!”
石玉屏点了点头,默默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
云飞有点不安地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坐定,云飞开了口,道;“石姑娘,请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石玉屏眼圈儿一红,道:“就这么回事,我劝我爹跟我哥哥,他们不听,反而把我骂了一顿,我爹更好,准备把我囚禁起来,三天之后跟阴小卿订婚,于是我就跑来找你了。”
云飞道:“令尊跟令兄他们不知道么?”
石玉屏道;“要让他们知道,我还能出来么,你看我这身打扮,什么都没带,连衣裳也没敢换!”
云飞双眉微扬道:“令尊与令兄未免太固执了……”
石玉屏道:“我爹就是这个脾气,凡是他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更改,我娘就是被他这种脾气气死的……”
倏转话锋,道:“你说让我到车行里去找大虎,我找到了车行,可是那车行已经关门了,听街坊说前天出了事……”
云飞点了点头道:“是的,前两天车行里是出了点事……”
石玉屏道:“都是你,连个姓名住址都不说,还好我福至心灵硬着头皮到赵家来碰碰运气,要不然你叫我怎么办……”眼圈儿一红,她很快地低下了头。
云飞暗暗一叹道:“姑娘,你要原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石玉屏道:“说来说去就听见你这句话!”
云飞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北京派来官家的好手跟火枪营的人,预备趁这次赵石两家比武机会,一网打尽这些江湖英豪、武林青英,为此赵老英雄曾派人到石家庄……”
石玉屏点头笑道:“我听说了!”
云飞道:“赵老英雄的意思,是想征得令尊同意,取消这场比武,以免鹬蚌相争,让他们坐收渔人之利,却不料竟被令尊悍然拒绝,姑娘知道为什么?”
石玉屏迟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怀疑,可不敢说是不是……”
云飞道:“姑娘怀疑什么?”
右玉屏道:“我怀疑石家跟官家暗中有勾结。”
云飞心头一震,脸色微变,道:“姑娘,怎见得?”
石玉屏道:“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可是为了你……”
娇靥一扬,道:“是这样的,这次石家请的助拳朋友里,有四川唐家的人……”
云飞“哦”地一声道:“四川唐家的人……”
石玉屏道:“可不是的,我听说四川唐家有人供职大内,御前带刀,官同四品,这么一来使唐家声威远胜当年,在四川也起了首屈一指的巨富豪门,就连当地的总督都怕他们三分……”
云飞道:“这我知道,唐家唐世民三兄弟供职大内……”
石玉屏抬头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我是知道前些日子有个残废了一只手的唐家人到了抱犊寨,他见了被邀来助拳的唐家人,他们跟我爹在厅室里谈了半天,等他走了之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大内侍卫……”
云飞道:“他不是唐老大便是唐老三,姑娘是把握这一点怀疑石家跟官家暗中有勾结?”
石玉屏道:“石家既然有唐家朋友助拳,论这点关系,至少官家不会向石家跟石家的朋友们下手,你说对么?”
云飞目闪寒芒,微一点头,道:“对,我谢谢姑娘相告。”
石玉屏道:“你还跟我客气。”
云飞微一摇头,道:“我没想到石家会跟官家……真让人想不到,这么看来令尊跟令兄目的不只在赵家姑娘一人了……”
石玉屏没有说话。
云飞沉默了一下,抬眼说道:“石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石玉屏道:“我有什么打算,你还问我有什么打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狠心跟我装糊涂,难道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还不够吗?”
云飞心神震颤,道:“姑娘,你不打算回去了?”
石玉屏道:“我要打算回去,我又何必出来。”
云飞道:“你不要那个家了?”
石玉屏脸色一黯,悲凄摇头,道:“应该说那个家不要我了,我娘跟我似乎都不是那个家里的人,也没有人把我母女当那个家的人看待!”
云飞道:“姑娘,难道你不认为这不可能?”
石玉屏道:“我也这么想,可是它毕竟发生了。”
云飞道:“姑娘,你可曾考虑过……”
石玉屏道:“我不只三思,想了有几天几夜了!”
云飞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石玉屏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云飞摇头说道:“姑娘,你太草率了,简直把自己的终身当儿戏,像我这么个人,一无所有,既平庸也没出息,放眼当今多少英雄豪杰,多少奇士俊彦,只有他们才配得上姑娘,姑娘也不愁找不到…”
石玉屏道:“阴小卿如何,无论说那一样,谁能比得上他。”
云飞道:“姑娘,世上还有别人,年少英雄不只一个阴小卿,实际上说,阴小卿托庇乃父余荫,算不了什么……”
石玉屏道:“我求的不是别的,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云飞淡然一笑道:“姑娘,那你就更不该……”
石玉屏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你,除非你嫌我不要我……”
云飞道:“姑娘!”
石玉屏娇靥神色一黯,凄惋说道:“我冒这么大险跑来找你,你还忍心东说西说,推三推四的,那好,你既然不要我,我到别处去,随便找个地方安身,被他们找着也好,流浪也好,反正你……”霍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云飞忙站起,一把抓住了皓腕,道;“姑娘你……”
石玉屏转过脸来流泪说道:“你既然不要我,还要我厚着脸皮待在这儿不成!”
云飞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谁知道我这是何苦?”石玉屏哭着说:“糊里糊涂地把心交给了你,你姓什么叫什么一概不知,我有家不能归,有枝不能依,只把你当成我的……冒险跑出来找你,只以为有个安身,有个依护,谁知道你不顾人心碎肠断,不顾人是死是活,还把人往外推,你是铁石心肠么……”
云飞道:“姑娘,我非铁石心肠,也非无情无义,我有一副侠骨柔肠,但却是一个伤心断肠之人。”
石玉屏美目一睁,睫毛上泪珠晶莹,道:“你是个伤心断肠人?”
云飞神色黯淡,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难不成你已经有了……”
云飞道:“姑娘,倘若我已有佳侣,就不会是伤心断肠人了!”
石玉屏道,“那是怎么回事?”
云飞道:“那是,唉,姑娘,不说也罢!”
石玉屏道:“不说就不说,你拉着我干什么呀!”
云飞这时候才发觉手里有段晶莹滑腻的皓腕,心头一震,但他没有松手,道:“姑娘,我不能让你走!”
石玉屏道:“你是要我了……”
云飞道:“姑娘,怎么说你都该弄清楚我是谁!”
石玉屏道:“我不说过么,你既然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别的我一概不管,我跟的是你这个人!”
云飞道:“姑娘,你未免太委曲自己了,简直近乎糟蹋自己!”
石玉屏道:“不,敢惩阴小卿手下的人,就该是不平凡!”
云飞道:“你知道是我……”
石玉屏道:“我有几分把握,加上我跟你见过一面,见过你的所为,还有你的谈吐,你的气度,这就够了!”
云飞道;“姑娘,你太冒险了!”
石玉屏道:“这总比嫁给阴小卿好!”
云飞轻叹一口气,道:“姑娘……”
石玉屏道:“我不听你说别的,只问你要不要我,你要我,我就跟着你,你不要我,我马上走,以后我是死是活,你就别管了……”
突然低下头去,哭着说道:“你,你好狠的心……”
云飞道:“姑娘,我请你留下……”奇qisuu書网
石玉屏猛抬螓首,道:“这是说要我?”
云飞道:“姑娘,暂时先别让我说这两个字,你请坐下,听我告诉你些事,听完之后,走留再让你自己决定,行么?”
石玉屏沉默一下,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放开我。”
云飞连忙松了手,两个人回座坐定,石玉屏抬手抹了抹泪,道:“看人家哭,你心里高兴,说吧!”
云飞道:“姑娘,像你这样风华绝代,美艳无双的巾帼奇英,理该匹配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美男俊彦,像我这么个人,这时候姑娘或不会怎么样,要是长伴姑娘身侧……”
石玉屏道:“以貌取人最为不智!”
云飞道:“姑娘,异日行道扛湖,你要忍受多少冷嘲热讽……”
石玉屏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云飞道:“至少你该多认识我一些时日,你如今知道的只是我的一小部份,他日如果我一旦负心……”
石玉屏道:“那怪自己命薄,我绝无怨尤!”。
云飞摇头叹道:“姑娘……”
石玉屏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云飞道:“姑娘认为……”
石玉屏道;“你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云飞道:“姑娘,我姓云名飞,赵家镖局的一个下人!”
石玉屏道:“下人能得赵姑娘看重,可见你这个下人不凡!也由此可知道,假如我糊涂的话,糊涂的将不只我一个!”
云飞心头一震,忙道:“姑娘,你千万别……”
石玉屏道:“别什么,我听说赵姑娘女红称绝,你以为床上那对绣花枕头是谁放在那儿的,这间屋又是谁收拾的!”
云飞听得心头连震,却哑口无言以对。
石玉屏道:“我知道,我是个强粱家的女儿,比不上赵姑娘侠义世家,到那儿都抬着头走路……”
云飞道:“在我眼里,姑娘是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
石玉屏道:“真的么?”
云飞道:“姑娘,我生平不撒谎言。”
石玉屏道:“但你却对我说了一次最大的谎言!”
云飞呆了一呆,道:“姑娘是指……”
石玉屏道;“对我隐瞒着你自己,这还不算是最大的谎言吗?”
云飞道:“我已经告诉了姑娘,我姓云名飞……”
石玉屏道:“这是真名实姓?”
云飞一咬牙,点了头,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好吧,就算叫云飞吧,不管真假,万一有人提起冷观音石玉屏,人家至少不会说她跟个没名没姓的人!”
云飞一阵激动,道:“姑娘,你真要跟我……”
石玉屏道:“你以为是假的么,一个姑娘家,谁会拿自己开玩笑,石玉屏不是轻视名节的贱女人,再说长这么大,我没让人碰过我一根指头,就连我哥哥也不例外,而你却……”
娇靥一红,接道:“你还要我怎么说。”
云飞暗暗一叹道:“姑娘,你不必再说什么了!”
石玉屏美目一睁,道:“什么意思?”
云飞道:“姑娘让我感动也感激,我非草木,也非铁石心肠无情人……姑娘,你还要我怎么说?”
石玉屏一阵激动,泪珠儿夺眶,簌簌滚落两行,道:“够了,你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她低下了头,香肩耸动,哭得很厉害。
云飞也沉默着,没说话。
他懂,这一点他懂,这时候最好别说话。
半晌,石玉屏香肩耸动得轻微了,这表示她激动的情绪已然渐渐平静了,这时候云飞才开口说道:“姑娘……”
石玉屏哽咽着道:“你打算这样称呼我称呼到什么时候?”
云飞迟疑了一下,只得改口唤道:“玉屏,你听我说……”
石玉屏道:“我听着呢。”
云飞道;“听我告诉你我的真名实姓……”
石玉屏道:“你说的太早了,应该等到老掉了牙再说。”
云飞道:“我姓李,两个字剑寒。”
石玉屏猛抬臻首,美目瞪得既圆又大,道:“你,你真是李剑寒?”
李剑寒道:“玉屏,这是真的。”
石玉屏突然双手捂脸,痛哭了起来。
李剑寒这回不懂了,呆了一呆,道:“玉屏,你怎么……”
石玉屏哭着道:“别叫我,也别理我。”
李剑寒一怔,道:“玉屏,你如果懊悔……”
“我懊悔?”石玉屏猛然抬起了头,哭得像泪人儿,像带雨梨花,道:“到今天我才知道李剑寒是块木头。”
李剑寒呆了一呆,立即醒悟,叹道:“玉屏,李剑寒也是个平凡的人……”
石玉屏道:“没人说你神气。”
李剑寒叹道:“玉屏,不瞒你说,我本来打算尽量不跟阴家父子直接发生冲突的,如今看来,冲突是在所难免了。”
石玉屏道:“你怕阴家父子?”
李剑寒摇头说道:“倒不是怕,是我的师门跟阴太常的师门颇有渊源。”
石玉屏“哦”地一声凝目说道:“那是什么渊源?”
李剑寒道:“阴太常的师父是我的师叔,算起来我该是他的同门师弟。”
石玉屏诧声说道:“这……这怎么会……”
李剑寒道:“我师父跟阴太常的师父,当年同门学艺,我师祖生平也只收了这么两个徒弟,后来因为志不同,道不合,师兄弟反目,誓言终生不再相见……”
石玉屏道:“我明白了,你是怕阴太常的所学高过你……”
“不,”李剑寒道;“我师父得我师祖真传十之**,师叔他只得我师祖真传十之六七,他不怪自己心浮气躁,反怪我师祖偏少,当然,我师祖也看准了他无大成,将来也必入歧途,难免有点私心,珍惜绝学,这样也好有个克制他的人,我得我师父全部真传,纵然阴太常也得我师叔全部真传,他也不是我的敌手。”
石玉屏道:“那你怕什么?”
李剑寒道:“我师祖临终密嘱我师父,他日一旦我师叔入歧途为害江湖,代他清理门户制我师叔,我师父因顾念同门之谊,师兄弟之情,心中不忍,也因为我师叔知道世上当有能克制他之人,一时也未敢过分,而如今我师父已然仙逝,这世上再没有能克制我师叔的人了。”
石玉屏道:“你已得老人家全部真传,难道不能……”
李剑寒道:“玉屏,我师父是他的师兄,长兄比父,师兄比师,我则是他的师侄,一个晚辈。”
石玉屏黛眉皱道:“你是怕一旦阴家父子吃了亏,他可能会护短……”
李剑寒道:“他必然护短。”
石玉屏道:“他会出来找你?”
李剑寒道:“他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这两代的气恨加在我一人身上,玉屏,你想我能承受得了么?”
石玉屏花容失色,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那么我还是回去的好。”
李剑寒忙道:“玉屏,你这话……”
石玉屏道:“只要我乖乖的回去嫁给阴小卿,不就没事了么?”
李剑寒道:“玉屏,我没有这意思,我也不是人间贱丈夫。”
石玉屏道:“可是我这是因爱你反而害了你。”
李剑寒摇头说道:“不,玉屏,纵然你回去嫁给阴小卿,只怕那也于事无补。”
石玉屏愕然说道:“你这话……”
李剑寒道:“你若不能阻拦你哥哥求婚赵姑娘……”
石玉屏道:“我明白了,假如我哥哥不放弃赵姑娘,你迟早仍会跟阴家父子发生冲突的,对么?”
李剑寒点头说道:“对的,玉屏。”
石玉屏道:“你不会不管这件事么?”
李剑寒道:“那何如我当初根本就别插手?”
石玉屏道:“你不愿半途抽手?”
李剑寒道:“是的,玉屏,李剑寒不是这种人。”
石玉屏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插手?”
李剑寒道:“无他,只为道义,为公理。”
石玉屏情深一瞥,道;“不是为赵姑娘?”
李剑寒淡淡说道;“玉屏,你看矮了李剑寒。”
石玉屏道:“那你那伤心断肠是指……”
李剑寒道;“我别有所指。”
石玉屏道;“别有所指,什么?只有你欠人的情债,难道还有人欠你的情债?”
李剑寒摇头悲笑,道:“不,玉屏,该说是我欠她的。”
石玉屏“哦”地一声讶然说道:“那你怎么会伤心……”
李剑寒道:“就因为是我欠了人家的,我才会伤心肠断,假如是人家欠了我的,我反倒不会那么的难受了。”
石玉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呀?”
李剑寒道:“多年前我去了趟北京,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邂逅了一位宦门女儿,官家姑娘,彼此一见倾心……”
石玉屏道:“既然是彼此都倾心,那为什么……”
“玉屏,”李剑寒苦笑道;“只因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宦门女儿,我是个萍飘四海,到处为家,终日难免厮杀纷争的江湖人。”
石玉屏道:“是她这么想,还是你?”
李剑寒道:“几经考虑,我毅然忍痛悄悄离去,一避多年不见面,欠人情债的是我。”
石玉屏黛眉一竖,道:“你呀,我都忍不住想骂你,你知道女儿家于情一事最是死心眼儿,只为情之一事也不惜一切,人家都愿意,你又干什么狠心肠呀,我看你是要害死人。”
李剑寒道:“玉屏,她不这么想,可是我不能不为她想。”
石玉屏道:“你这根本就不能叫为她想,她认为跟你在一起是幸福的,纵然萍飘四海,到处为家,终日刀口舐血也心甘情愿,你又何忍于人?”
李剑寒苦笑说道:“也许我错了,你对了……”
石玉屏道:“说了半天,她究竟是谁呀?”
李剑寒道:“九门提督龙腾云的女儿。”
“哎哟,”石玉屏惊呼一声道:“是她呀,那位龙姑娘可是宦海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儿,不但人长得好,更难得文武双全,孤傲高洁,北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皇族亲贵登门求亲哪,人家求都求不到,你却狠起心肠往外推,我看你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李剑寒悲愁苦笑,没有说话。
石玉屏又道:“你怎么办呢,就这样算了么?可别害人一辈子……”
李剑寒苦笑说道:“玉屏,别再说了,我方寸已乱……”
石玉屏道:“不管你乱不乱,我劝你我事了了之后,还是赶快上北京找人家去,要是害了人家一辈子,你这份疚……”
李剑寒摇头说道:“只怕现在去都嫌迟了。”
石玉屏道:“怎么了,难道说她已经……”
李剑寒满面悲苦地把龙素梅往渔村寻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以为龙腾云是骗她回去,或软禁,或婚配,不会有别的,如今龙腾云统官家好手到了这儿,益证他那个病字假而不真了。”
石玉屏摇头说道:“我不以为龙姑娘那么容易就范。”
李剑寒道:“只怕容不得她不就范。”
石玉屏道:“像这种女儿家,你我都知道,心眼儿死,性情烈,我怕她到了没办法的时候会来个自绝……”
李剑寒脸色陡然一变,道:“不,不能……”
石玉屏道;“你说不能,叫她一个女儿家能怎么办?看你怎么办吧,一个龙姑娘,如今又一个赵姑娘……”
李剑寒忙道:“赵姑娘?”
“怎么?”石玉屏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干什么轻易替一个大男人收拾屋子还送绣花枕头呀。”
李剑寒明白,石玉展是说对了,心往下一沉,没说话。
石玉屏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还是对人家有情义,就赶快北上一趟,也许还来得及。”
李剑寒忙一摇头,道:“不行,这儿我走不开,石家虎视眈眈,官家好手环伺在侧,我怎么走?”
石玉屏道:“他们要动早就动了,还会等到如今么,分明他们是要等到比武会期时再下手,你怕什么呀。”
李剑寒道:“就算他们要等到那一天,我也不能为一己之私……”
“一己之私?”石玉屏道:“这是龙姑娘的一条性命呀,我的爷。”
李剑寒摇头说道:“牺牲一条人命,总比牺牲这么多人命……”
石玉屏道:“你怕赶不回来么?”
李剑寒道:“不,石家跟官家既有勾结,那么赵家已知官家阴谋事,消息应已送到官家人手里,怕只怕他们不会等到比武会期……”
石玉屏脸色一变,道:“对了,这一点我倒忽略了……”
一顿接道:“那怎么办哪,你一个人又不能分身两处……”
李剑寒摇头说道:“玉屏,先别提了,容我想个两全其美、二者兼顾的办法再说吧,你在这儿坐坐我去请赵爷来一趟……”
石玉屏忙道:“赵爷是谁?”
李剑寒道:“赵老英雄的堂弟,镖局的总管。”说着,他站了起来。
石玉屏忙跟着站起,道:“我非要见他不可么?”
李剑寒道:“玉屏,目前你我都是住在人家这儿。”
石玉屏低下了头,迟疑着道:“我……我有点胆怯,也……”
李剑寒柔声说道:“你放心,玉屏,他是个老好人,就是冲着我,他也不会怎么样的,再说迟早总得见人家的,对么?”
石玉屏道:“那……你去吧,可快回来,别让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太久。”
李剑寒道:“我知道。”开门行了出去。
他走了,石玉屏笑了,笑得令人捉摸不透。
听听李剑寒步履声远去,她快步走到了李剑寒的桌子前,迟疑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拉抽屉。
适时,门外响起了一声很轻微、也很清脆的咳嗽声。
这只是一声轻咳,可是听进石玉屏的耳朵里,那就像腾空里打了个既响又脆的霹雷,她惊得花容失色,连忙缩回玉手,脚下轻移,回到了原处,紧张地望着那扇门。
转眼间,门外又是一声轻咳,一个甜美清脆的话声轻轻问道:“屋里那位在呀,请开开门行么?”
石玉屏迟疑了一下,没动。
只听门外那甜美话声诧声说道:“咦,屋里亮着灯,怎么没人哪。”
话声方落,那扇虚掩着的门开了。
门开处,姑娘赵佩芳站在门口,她一怔,讶然问道;“你是……”
石玉屏心跳脸红,忙道:“你是赵姑娘……”
赵佩芳道:“不敢,我是赵佩芳,姑娘是……”
石玉屏道:“我是贵局云飞的朋友……”
赵佩芳“哦”地一声,走了过来,道:“原来姑娘就是刚才找他的那位呀,姑娘贵姓呀?”
石玉屏已然渐趋平静,迟疑了一下,道:“赵姑娘,我是抱犊寨的石玉屏。”
赵佩芳脸色陡然一变,睁大了美目,微退一步道:“怎么,你是石玉的妹妹冷观音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