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

正文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5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面与你下书。

    page 60

    少间管营来点你,要打一百杀威棒时,你便只说ya一路有病,未曾痊

    可。我自来与你支吾,要瞒生人的眼目。”林冲道:“多谢指谢。”差拨拿了

    银子并书,离了单身房,自去了。

    林冲叹口气道:““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端的有这般的苦处!”

    原来差拨落了五两银子,只将五两银子并书来见管营,备说:“林冲是个好

    汉,柴大官人有书相荐在此呈上,本是高太尉陷害配他到此,又无十分大事。”

    管营道,“况是柴大官人有书,必须要看顾他。”便教唤林冲来见。

    且说林冲正在单身房里闷坐,只见牌头叫道:“管营在厅上叫唤新到罪

    人林冲来点名。”林冲听得唤,来到厅前。

    管营道:“你是新到犯人,太祖武德皇帝留下旧制∶“新入配军须吃一

    百杀威棒”。

    左右!与我驮起来!”林冲告道:“小人於路感冒风寒,未曾痊可,告

    寄打。”牌头道:“这人见今有病,乞赐怜恕。”管营道:“果是这人症候在身,

    权且寄下,待病痊可却打。”差拨道:“见天王堂看守的多时满了,可教林冲

    去替换他。”就厅上押了帖文,差拨领了林冲,单身房里取了行李,来天王

    堂交替。

    差拨道:“林教头,我十分周全你∶教看天王堂时,这是营中第一样省

    气力的勺当,早晚只烧香扫地便了。你看别的囚徒,从早直做到晚,尚不饶

    他;还有一等无人情的,拨他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林冲道:“谢

    得顾。”又取三二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

    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

    林冲自此在天王堂内安排宿食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

    不觉光阴早过了四五十日。

    那管营,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繇他自在,亦不来拘管他。

    柴大官人来送冬衣并人事与他,那满营内囚徒亦得林冲救济。

    卑不絮烦;时遇隆冬将近,忽一日,林冲——己牌时分——偶出营前

    闲走。

    正行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林冲回

    头过来看时,看了那人,有分教林冲∶火烟堆里,争些断送馀生;风雪途中,

    几被伤残性命。

    毕竟林冲见了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

    李小二。

    当初在东京时,多得林冲看顾;后来不合偷了店主人家钱财,被捉住

    了,要送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钱

    财,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於路投奔人,不想今

    日却在这里撞见。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也在这里?”李小二便拜,道:“自从得恩

    page 61

    人救济,发赍小人,一地里投奔人不着,迤逦不想来到沧州,投托一个酒店

    主人,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过卖。因见小人勤谨,安排的好菜蔬,调和的

    好汁水,来吃的人都喝采,以此卖买顺当,主人家有个女,就招了小人做女

    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两个,权在营前开了个茶酒店,

    因讨钱过来遇见恩人。不知为何事在这里?”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

    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如今叫我天王堂,未知久

    后如何。不想今日在此见你。”李小二就请林冲到家里坐定,叫妻子出来拜

    了恩人。

    两口儿欢喜道:“我夫妇二人正没个亲眷,今日得恩人到来,便是从天

    降下。”林冲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两个。”李小二道:“谁不知恩

    人大名!休恁地说。但有衣服,便拿来家里浆洗缝补。”当时管待林冲酒食,

    至夜送回天王堂,次日又来相请;因此,林冲得店小二家来往,不时间送汤

    送水来营里与林冲吃。

    因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常把些银两与他做本钱。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

    光阴迅速却早冬来。

    林冲的绵衣裙袄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缝补。

    蚌一日,李小二正在门前安排菜蔬下饭,只见一个人闪将进来,酒店

    里坐下,随后又一人闪入来;看时,前面那个人是军官打扮,后面这个走卒

    模样,跟着,也来坐下。

    李小二入来问道:“可要吃酒;”只见那个人将出一两银子与李小二,

    道:“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来。客到时,果品酒馔,只顾将来,不必

    要问。”李小二道:“官人请甚客?”那人道:“烦你与我去营里请管营,差

    拨两个来说话。问时,你只说∶“有个官人请说话,商议些事务,专等,专

    等。””李小二应承了,来到牢城里,先请了差拨,同到管营家里请了管营,

    都到酒店里。

    只见那个官人和管营,差拨,两个讲了礼。

    管营道:“素不相识,动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有书在此,少

    刻便知。——取酒来。”李小二连忙开了酒,一面铺下菜蔬果品酒馔。

    那人叫讨副劝盘来,把了盏,相让坐了。

    小二独自一个撺梭也似伏侍不暇。

    那跟来的人讨了汤桶,自行烫酒。

    约计吃过数十杯,再讨了按酒铺放桌上。

    只见那人说道:“我自有伴当烫酒,不叫,你休来。我等自要说话。”

    李小二应了,自来门首叫老婆,道:“大姐,这两个人来得不尴尬!”老婆道:

    “怎么的不尴尬?”小二道:“这两个人语言声音是东京人;初时又不认得

    管营;向后我将按酒入去,只听得差拨口里呐出一句“高太尉”三个字来,

    这人莫不与林教头身上有些干碍?——我自在门前理会,你且去阁子背后听

    说甚么。”老婆道:“你去营中寻林教头来认他一认。”李小二道:“你不省得。

    林教头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倘或叫得他来看了,正是前日

    说的甚么陆虞候,他肯便罢?做出事来须连累了我和你。你只去听一听,再

    理会,”老婆道:“说得是。”便入去听了一个时辰,出来说道:“他那三四个

    交头接耳说话,正不听得说甚么。只见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去伴当怀里取出

    一帕子物事递与管营和差拨。帕子里面的莫不是金钱?只听差拨口里说道:

    page 62

    “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结果他生命!””正说之时,阁子里叫“将汤来。”李

    小二急去里面换汤时,看见管营手里拿着一封书。

    小二换了汤,添些下饭。

    又吃了半个时辰,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个

    低着头也去了。

    转背不多时,只见林冲走将入店里来,说道:“小二哥,连日好买卖?”

    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恩人,有些要紧说话。”林冲问

    道:“甚么要紧的事?”李小二请林冲到里面坐下,说道:“却才有个东京来

    的尴尬人,在我这里请管营,差拨,吃了半日酒。差拨口里呐出“高太尉”

    三个字来,小二心下疑惑,又着浑家听了一个时辰。他却交头接耳,说话都

    不听得。临了,只见差拨口里应道∶“都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

    那两个把一包金银递与管营,差拨,又吃一回酒,各自散了。不知甚么样人。

    小人心疑,只怕在恩人身上有些妨碍。”林冲道:“那人生得甚么模样?”李

    小二道:“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馀岁。那跟的也不长

    大,紫棠色面皮。”林冲听了大惊道:“这三岁的正是陆虞候!那泼贱敢来这

    里害我!休要撞我,只教他骨肉为泥!”店小二道:“只要提防他便了;岂不

    闻古人云“吃饭防噎,走路防跌?””林冲大怒,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

    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李小二夫妻两个捏着两把汗。

    当晚无事。

    林冲次日天明起来,洗漱罢,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

    团团寻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又来对李小二道:“今日又无事。”小

    二道:“恩人,只愿如此。只是自放仔细便了。”林冲自回天王堂,过了一夜。

    街上寻了三五日,不见消耗,林冲也自心下慢了。

    到第六日,只见管营叫唤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来这里许多时,

    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举得你。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料场,每月但

    是纳草料的,有些贯例钱取觅。原来是一个老军看管。如今我抬举你去替老

    军来守天王堂,你在那里寻几贯盘缠。

    你可和差拨便去那里交割。”林冲应道:“小人便去。”当时离了营中,

    径到李小二家,对他夫妻两个说道:“今日管营拨我去大军草料场管事,却

    如何?”李小二道:“这个差使又好似天王堂∶那里收草料时有些贯例钱钞。

    往尝不使钱时,不能彀这差使。”林冲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

    知何意?”李小二道:“恩人,休要疑心。只要没事便好了。正是小人家离

    得远了,过几时那工夫来望恩人。”就在家里安排几杯酒请林冲吃了。

    卑不絮烦。

    两个相别了,林冲自到天王堂,取了包里,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

    与差拨一同辞了管营。

    两个取路投草料场来。

    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

    来。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

    早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周遭有些黄土墙,两扇大门。

    推开看里面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 zy草

    厅。

    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里面向火。

    page 63

    差拨说道:“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守,你可即便交割。”

    老军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府封起。这几堆草,一

    堆堆都有数目。”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

    老军收拾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碗碟,都借与你。”林冲道:

    “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里,你要便拿了去。”老军指壁上挂一个大葫芦,

    说道:“你若买酒吃时,只出草埸投东大路去二三里便有市井。”老军自和差

    拨回营里来。

    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里被卧,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

    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仰面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

    撼,摇振得动。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

    匠来修理。”向了一回火,觉得身上寒冷,寻思“却才老军所说,二里路外

    有那市井,何不去沽些酒来吃?”便去包里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

    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

    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

    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那雪正下得紧。

    行不上半里多路,看见一所古庙,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改日来烧

    纸钱。”又行了一回,望见一簇人家。

    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

    林冲迳到店里。

    主人道:“客人,那里来?”林冲道:“你认得这个葫芦儿?”主人看

    了道;“这葫芦是草料场老军的。”林冲道:“原来如此。”店主道:“即是草

    料场看守大哥,且请少坐;天气寒冷,且酌三杯,权当接风。”店家切一盘

    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

    又自买了些牛肉,又吃了数杯,就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

    留下些碎银子,把花枪挑着酒葫芦,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

    笆门仍旧迎着朔风回来。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

    再说林冲踏着那那瑞雪,迎着北风。

    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开了锁入内看时,只叫得苦。

    原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两

    间草厅己被雪压倒了。

    林冲寻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

    延烧起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人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

    林冲把手床上摸时,只拽得一条絮被。

    林冲钻将出来,见天色黑了,寻思:“又没打火处,怎生安排这半里路

    上有个古庙可以安身,——”我且去那里宿一夜,等到天明,却作理会。”

    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依旧把门拽上,锁了,望那庙里来。

    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

    傍边正有一块大石头,拨将过来靠了门。

    入得里面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

    侧边堆着一堆纸。

    团团看来。

    又没邻舍,又无庙主。

    page 64

    林冲把枪和酒!谤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

    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供桌上;

    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

    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

    林冲跳起身来,就缝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

    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

    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个人脚响。

    直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靠住了,再也推不开。

    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

    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

    位用心!必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

    故了!”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又一

    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越不

    肯应承,因此衙内病奔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

    而今完备了!”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

    待走那里去!”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

    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

    们也能会干事。”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

    富安,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

    轻轻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三个

    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

    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

    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

    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

    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

    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

    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

    太尉差遣,不敢不来。”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

    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

    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

    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

    下来,挑在枪上。

    必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

    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

    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

    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

    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

    猛。林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在雪地里看时,离

    得草料场远了,只见前面疏林深处,树木交杂,远远地数间草屋,被雪压着,

    破壁缝里透火光出来。林冲迳投那草屋来,推开门,只见那中间y今烧着柴

    火。林冲走到面前,叫道:“众位拜揖;小人是牢城营差使人,被雪打湿了

    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方便。”庄客道:“你自烘便了,何妨得。林冲烘

    page 65

    着身上湿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里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出酒香。林冲

    便道:“小人身边有些碎银子,望烦回些酒吃。”老庄客道:“我们夜轮流看

    米囤,如今四更,天气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够,那得回与你。休要指

    望!”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寒。”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

    缠!”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奈何,回去罢。”众庄客道:“好意

    着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林冲道道:“这厮

    们好无道理!”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焰着的火柴头望老庄家脸上只一挑;又把

    枪去火炉里只一搅。

    那老庄家的髭须焰焰的烧着。

    众庄客都跳将起来。

    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庄家先走了,庄客们都动弹不动,被林冲赶打一

    顿,都走了。

    林冲道:“都走了!老爷快活吃酒!”土坑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

    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出门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

    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随着那山涧边倒了,那里挣

    得起来。

    大凡醉人一倒便起得。

    当时林冲醉倒在雪地上。

    却说众庄客引了二十馀人,迤枪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时,不见了林冲;

    却寻着踪迹,赶将来,只见倒在雪地里,花枪丢在一边。

    众庄客一齐上,就地拿起林冲来,将一条索缚了,趁五更时分把林冲

    解投一个去处来。

    那去处不是别处,有分教∶蓼儿洼内,前后摆数千支战舰艨艟;水浒

    寨中,左右列百十个英雄好汉。

    正是∶说时杀气侵人冷,讲处悲风透骨寒。

    毕竟看林冲被庄客解投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梁山

    豹子头林冲当夜醉倒在雪里地上,挣扎不起,被众庄客向前绑缚了,

    解送来一个庄院。

    只见一个庄客从院里出来,说道:“大官人未起,众人且把这厮高吊起

    在门楼下!”看看天色晓来,林冲酒醒,打一看时,果然好个大庄院。

    林冲大叫道:“甚么人敢吊我在这里!”那庄客听叫,手拿柴棍,从门

    房里走出来,喝道:“你这厮还自好口!”那个被烧了髭须的老庄客说道:“休

    要问他!只顾打!等大官人起来,好生推问!”众庄客一齐上。

    林冲被打,挣扎不得,只叫道:“不妨事!我有分辩处!只见一个庄客

    来叫道:“大官人来了。”林冲朦胧地见个官人背叉着手,行将出来,至廊下,

    问道:“你等众打甚么人?”众庄客答道;“昨夜捉得个偷米贼人”那官人向

    前来看时,认得是林冲,慌忙喝退庄客,亲自解下,问道:“教头缘何被吊

    在这里?”众庄客看,一齐走了。

    page 66

    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小旋风柴进;连忙叫道:“大官人救我!”

    柴进道:“教头为何到此被村夫耻辱?”林冲道:“一这难尽!”两个且到里

    面坐下,把这火烧草料场一事备细告诉。

    柴进听罢道:“兄长如此命蹇!今日天假其便,但请放心。这里是小弟

    的东庄。且住几时,却再商量。”叫住客取一笼衣裳出来,叫林冲彻里至外

    都换了,请去暖阁坐地,安排酒食杯盘管待。

    自此,林冲只在柴进东庄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话下。

    且说沧州牢城营里管营首告林冲杀死差拨,陆虞候,富安等三人,放

    火延烧大军草料场。

    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

    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

    看看挨捕甚紧,各处村坊讲动了。

    且说林冲在柴大官人东庄上听得这话,如坐针毡。

    俟候柴进回庄,林冲便说道:“非是大官人不留小弟,争奈官司追捕甚

    紧,排家搜捉,倘或寻到大官人庄上时,须负累大官人不好。既蒙大官人仗

    义疏财,求借林冲些小盘缠,投奔他处栖身。异日不死,当效犬马之报。”

    柴进道:“既是兄长要行,小人有个去处,作书一封与兄长去,如何?”林

    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何处去?”柴进

    道:“是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

    城,蓼儿洼。如今有三个好汉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

    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小

    喽罗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他都收留在彼。

    三位好汉亦与我交厚,尝寄书缄来。我今修一封书与兄长去投那里入伙,如

    何?”林冲道:“若得如此顾盼,最好。”柴进道:“只是沧州道口见今官司

    张挂榜文;又差两个军官在那里提简,把住道口。

    兄长必用从那里经过。柴进低头一想道:“再有个计策,送兄长过去。”

    林冲道:“若蒙周全,死而不忘!”柴进当日先叫庄客背了包里出关去等。

    柴进却备了三二十匹马,带了弓箭旗枪,驾了鹰雕,牵着猎狗,一行

    人马多打扮了,却把林冲杂在里面,一齐上马,都投关外。

    却说y鲥x官在关上,看见是柴大官人,却都认得。

    原来这军官未袭职时曾到柴进庄上,因此识熟。

    军官起身道:“大官人又去快活?”柴进下马问道:“二位官人缘何在

    此?”军官道:“沧州大尹行移文书,画影图形,捉拿犯人林冲,特差某等

    在此把守;但有过往客商,一一盘问,才放出关。”柴进笑道:“我这一伙人

    内,中间y迂a着林冲,你缘何不认得?”军官也笑道:“大官人是识法度

    的,不到得肯夹带了出去。请尊便上马。”柴进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过?

    拿得野味,回来相送。”作别了,一齐上马,出关去了。

    行得十四五里,却见先去的庄客在那里等候。

    柴进叫林冲下了马,脱去打猎的衣服,却穿上庄客带来的自己衣裳,

    系了腰刀,戴上红缨毡笠,背上包里,提了衮刀,相辞柴进,拜别了便行。

    只说 z渔蒹 i一行人上马自去猎,到晚方回,依旧过关,送些野味与

    军官,回庄上去了,不在说下。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冬天气,彤云密

    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纷扬扬下着满天大雪。

    page 67

    林冲踏着雪只顾走,看看天色冷得紧切,渐渐晚了,远远望见枕溪靠

    湖一个酒店,被雪漫漫地压着。

    林冲奔入那酒店里来,揭开芦帘,拂身入去,倒侧身看时,都是座头,

    拣一处坐下,倚了衮刀,解放包里,挂了毡笠,把腰刀也挂了。

    只见一个保来问道:“客官,打多少酒?”林冲道:“先取两角酒来。”

    酒保将个桶儿打两角酒,将来放在桌上。

    林冲又问道:“有甚么下酒”酒保道:“有生熟牛肉,肥鹅,嫩鸡。”林

    冲道:“先切二斤熟牛肉来。”酒保去不多时,将来铺下一大盘牛肉,数般菜

    蔬,放个大碗,一面筛酒。

    林冲吃了三四碗酒,只见店里一个人背叉着手,走出来门前看雪。

    那人问酒保道:“甚么人吃酒?”林冲看那人时,头戴深檐暖帽,身穿

    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穿靴,身材长大,相貌魁宏,支拳骨脸,三叉黄髯,

    只把头来仰着看雪。

    林冲叫酒保只顾筛酒。

    林冲说道:“酒保,你也来吃碗酒。”酒保吃了一碗,林冲问道:“此间

    梁山泊还有多少路?”酒保答道:“此间要去梁山泊虽只数里,却是水路,

    全无旱路。若要去时,须用船去,方才渡得到那里。”林冲道:“你可与我觅

    支船儿。”酒保道:“这般大雪,天色又晚了,那里去寻船支。”林冲道:“我

    多与你些钱,央ya觅支船来,渡我过去。”酒保道:“却是没讨处。”林冲寻

    思道:“这般却怎的好?”又吃了几碗酒,闷上心来,蓦然想起:“我先在京

    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谁想今日被高俅这贼坑陷了我这一场,

    文了面,直断送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寂寞!”因感伤

    怀抱,问酒保借笔砚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道∶仗义是

    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京国颢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撇下笔再取酒来。

    正饮之间,只见那个穿皮袄的汉子向前来把林冲劈腰揪住,说道:“你

    好大胆!你在沧州做下迷天大罪,却在这里!见今官司出三千贯信赏钱捉你,

    却是要怎地?”林冲道:“你道我是谁?”那汉道:“你不是∶豹子头林冲?”

    林冲道:“我自姓张”那汉笑道:“你莫胡说。见今壁上写下名字。你脸上文

    着金印,如何要赖得过!”林冲道:“你真个要拿我?”那汉笑道:“我却拿

    你做甚么!”便邀到后面一个水亭上,叫酒保点起灯来,和林冲施礼,对面

    坐下。

    那汉问道:“却才见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要寻船去,那里是强人山

    寨,你待要去做甚么?”林冲道:“实不相瞒,如今官司追捕小人紧急,无

    安身处,特设这山寨里好汉入伙,因此要去。”那汉道:“虽然如此,必有个

    人荐兄长来入伙?”林冲道:“枪州横海邵故友举荐将来。”那汉道:“莫非

    小旋风柴进么?”林冲道:“足下何以知之?”那汉道:“迤大官人与山寨中

    王大头领交厚,尝有书信往来。”原来王伦当初不得第之时,与杜迁投奔柴

    进,多得柴进留在庄子上住了几时,临起身又赍发盘缠银两,因此有恩。

    林冲听了便拜道:““有眼不识泰山!”愿求大名。”那汉慌忙答礼。

    说道:“小人是王头领手下耳目,姓朱,名贵。原是沂州沂水县人氏。

    江湖上俱叫小弟做旱地忽律。山寨里教小弟在此间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

    page 68

    来客商经过。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

    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财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

    为子,肥肉煎油点灯。却才见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因此不敢下手。次后

    见写出大名来,曾有东京来的人传说兄长的豪杰,不期今日得会。既有柴大

    官人书缄相荐,亦是兄长名震寰海,王头领必当重赏。”随即安排鱼肉,盘

    馔酒肴,到来相待。

    两个在水亭上吃了半夜酒。

    林冲道:“如何能彀船来渡过去?”朱贵道:“这里自有船支,兄长放

    心,且暂宿一宵,五更却请起来同往。”当时两个各自去歇息。

    睡到五更时分,朱贵自来叫起林冲来。

    洗漱罢,再取三五杯酒相待,吃了些肉食之类。

    此时天尚未明。

    朱贵到水亭上把盒子开了,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

    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将去。

    林冲道:“此是何意?”朱贵道:“此是山寨里的号箭。少顷便有船来。”

    没多时,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罗摇着一支快船过来,径到水亭下。

    朱贵当时引了林冲,取了刀仗行李下船。

    小喽罗把船摇开,望泊子里去,奔金沙滩来。

    到得岸边,朱贵同林冲上了岸。

    小喽罗背了包里,拿了刀仗,两个好汉上山寨来。

    那几个小喽罗自把船摇到小港里去了。

    林冲看岸上时,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

    再转将过来,见座大关。

    关前摆着枪刀剑*,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

    小喽罗先去报知。

    二人进得关来,两边夹道旁摆着队伍旗号;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

    寨门口。林冲看见四面高山,三关雄壮,团团围定;中间里镜面也似一片平

    地,可方三五百丈;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朱贵引着林冲来到聚义厅上,中间交椅上坐着一个好汉,正是白衣秀

    士王伦;左边交椅上坐着摸着天杜迁;右边交椅坐着云里金刚宋万。

    朱贵、林冲、向前声喏了。

    林冲立在朱贵侧边。

    朱贵便道:“这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林,名冲,绰号豹子头。

    因被高太尉陷害,剌配沧州。那里又被火烧了大军草料场。争奈杀死三人,

    逃走在柴大官人家,好生相敬,因此特写书来,举荐入伙。”林冲怀中取书

    递上。

    王伦接来拆开看了,便请林冲来坐第四位交椅,朱贵坐了第五位;一

    面叫小喽罗取酒来,把了三巡,动问:“柴大官人近日无恙?”林冲答道:“每

    日只在郊外猎较乐情。”王伦动问了一回,蓦然寻思道:“我却是个不及第的

    秀才,因鸟气合着杜迁来这里落草,续后宋万来,聚集这许多人马伴当。我

    又没十分本事杜迁,宋万武艺也只平常。如今不争添了这个人,他是京师禁

    军教头,必然好武艺。倘着被他识破我们手段,他须占强,我们如何迎敌?

    不若只是一怪,推却事故,发付他下山去便了,免致后患。只是柴进面上却

    不好看,忘了日前之恩。如今也顾他不得!”重叫小喽罗一面安排酒,食整

    page 69

    筵宴,请林冲赴席。

    众好汉一同吃酒。

    将次席终,王伦叫小喽罗把一个盘子托出五十两白银,两匹丝来。

    王伦起身说道:“大官人举荐将教头来敝寨入伙,争奈小寨粮食缺少,

    屋宇不整,人力寡薄,恐日后误了足下,亦不好看。略有些薄礼,望乞笑留。

    寻个大寨安身歇马,切勿见怪。”林冲道:“三位头领容覆∶小人千里投名,

    万里投主,凭托大官人面皮,径投大寨入伙。林冲虽然不才,望赐收录,当

    以一死向前,并无谄佞,实为平生之幸,不为银两赍发而来。乞头领照察。”

    王伦道:“我这里是个小去处,如何安着得你?休怪,休怪。”朱贵见了便谏

    道:“哥哥在上,莫怪小弟多言。山寨中粮食虽少,近村远镇可以去借;山

    场水泊,木植广有,便要盖千间房屋却也无妨。这位是柴大官人力举荐来的

    人,如何教他别处去?抑且柴大官人自来与山上有恩,日后得知不纳此人,

    须不好看。这位又是有本事的人,他必然来出气力。”杜迁道:“山寨中那争

    他一个。哥哥若不收留,柴大官人知道时见怪。颢的我们忘恩背义;日前多

    曾亏了他,今日荐个人来,便恁推却,发付他去!”宋万也劝道;“柴大官人

    面上,可容他在这里做个头领,也好。不然,见得我们无义气,使江湖上好

    汉见笑。”王伦道:“兄弟们不知。他在沧洲虽是犯了迷天大罪,今日上山,

    却不佑心腹。倘或来看虚实,如之奈何?”林冲道:“小人一身犯了死罪,

    因此来投入伙,何故相疑?”王伦道:“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伙,把一个

    投名状来。”林冲便道:“小人颇识几字。”乞纸笔来便写。

    朱贵笑道:“教头,你错了。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是教你

    下山去杀得一个人,将头献纳,他便无疑心;这个便请之“投名状”。”林冲

    道:“这事也不难,林冲便下山去等。只怕没人过。”王伦道:“与你三日限。

    若二日内有投名状来,便容你入伙;若三日内没时,只得休怪。”林冲应承

    了。

    当夜席散,朱贵相别下山,自去守店。

    林冲到晚取了刀仗,行李,小喽罗引去客房内歇了一夜。

    次日早起来,吃些茶饭,带了腰刀,提了衮刀,叫一个小喽罗领路下

    山;把船渡过去,在僻静小路上等候客人过往。

    从朝至暮,等了一日,并无一个孤单客人经过。

    林冲闷闷不已,和小喽罗再过渡来,回到山寨中。

    王伦问道:“投名状何在?”林冲答道:“今日并无一个过往,以此不

    曾取得。”王伦道:“你明日若无投名状时,也难在这里了。”林冲再不敢答

    应,心内自己不乐;来到房中讨些饭吃了,歇了一夜;次日,清早起来,和

    小喽罗吃了早饭,拿了衮刀又下山来。

    小喽罗道:“俺们今日投南山路去等。”两个过渡,来到林子里等候,

    并不见一个客人过往。

    伏到午牌时候,一伙客人,约有三百馀人,结踪而过,林冲又一敢动

    手,看他过去。

    又等了一歇,看看天色晚来,又不见一个客人过。

    林冲对小喽罗道:“我恁地晦气!等了两日,不见一个孤单客人过往,

    如何是好?”小喽罗道:“哥哥且宽心;明日还有一日限,我和哥哥去东山

    路上等候。”当晚依旧渡回。

    王伦说道:“今日投名状如何?”林冲一敢答应,只叹了一口气。

    page 70

    王伦笑道:“想是今日又没了?我说与你三日限,今已两日了。若明日

    再无,不必相见了,便请那步下山投别处去。”林冲回到房中,端的是心内

    好闷,仰天长叹道:“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贼陷害流落到此,天地也不容我,

    直如此命蹇时乖!”过了一夜,次日,天明起来,讨饭食吃了,把拴那包里

    撇在房中,跨了腰刀,提了衮刀,又和小喽罗下山过渡投东山路上来。

    林冲道:“我今日若还取不得投名状时,只得去别处安身立命!”两个

    来到山下东路林子里潜伏等候。

    看看日头中了,又没一个人来。

    时遇残雪初晴,日色明朗。

    林冲提着衮力,对小喽罗道:“眼见得又不济事了!不如趁早——天色

    未晚——取了行李,只得往别处去寻个所在!”小校用手指:“好了!兀的不

    是一个人来?”林冲看时,叫声“惭愧!”只见那个人远远在山坡下望见行

    来。

    待他来得较近,林冲把衮刀杆翦了一下,蓦地跳将出来。

    那汉子见了林冲,叫声“阿也!”撇了担子,转身便走。

    林冲赶得去,那里赶得上;那汉子闪过山坡去了。

    林冲道:“你看我命苦么?来了三日,甫能等得一个人来,又吃他走

    了!”小校道:“虽然不杀得人,这一担财帛可以抵当。”林冲道:“你先挑了

    上山去,我再等一等。”小喽罗先把担儿挑出林去,只见山坡下转出一个大

    汉来。

    林冲见了,说道:“天赐其便!”只见那人挺着朴刀,大叫如雷,喝道:

    “泼贼!杀不尽的强徒!将俺行李那里去!酒家正要捉你这厮们,倒来拔虎

    须!”飞也似踊跃将来。

    林冲见他来得势猛,也使步迎他。

    不是这个人来斗林冲,有分教∶梁山泊内,添几个弄风白额大虫;水

    浒寨中,辏几支跳涧金晴猛兽。

    毕竟来与林冲斗的正是甚人,且听下分解。

    第十一回梁山泊林冲落草汴京城杨志卖刀

    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穿

    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

    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

    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

    巾,挺手中朴刀,高声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林冲正

    没好气,那里答应,圆睁怪眼,倒竖虎须,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那个大汉。

    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

    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

    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两个又斗了十数合。

    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位好汉,不要斗了。”林冲听得,

    蓦地跳出圈子外来。

    page 71

    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白衣秀士王伦和杜迁,宋万,

    并许多小喽罗。

    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好汉,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

    么没!这个俺的兄弟豹子头林冲。青面汉,你却是谁?愿通姓名。”那汉道:

    “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年纪

    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

    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

    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

    了俺们罪犯。洒家今来收的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

    身的勾当。打从这里经过,雇请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你们夺了。可把来还

    洒家,如何?”王伦道:“你莫是绰“青面兽”的?”杨志道:“洒家便是。”

    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

    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王伦道:“制

    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你空

    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

    等过了河,上山寨来。

    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会。

    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

    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

    把交椅,上首杨志,下首林冲。

    都坐定了。

    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卑休絮烦。

    酒至数杯,王伦心里想道:“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我做

    个人情,并留了杨志,与他作敌。”因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他是

    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冲;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

    寻事刺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这里。却才制使上东京勺当,不

    是王伦纠合制使∶小可兀自弃文就武,来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

    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

    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不佑制使心下主意若何?”杨志

    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只是酒家有个亲眷,见在东京居住。前者官

    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他,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

    李。如不肯还,杨志空手也去了。”王伦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

    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行。”杨志大喜。

    当日饮酒到二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

    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罗把昨夜担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

    来到路口,与杨地作别。

    叫小喽罗渡河,送出大路。

    众人相别了,自回山寨。

    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坐第五位。

    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担子,发付小喽罗自回山寨。

    杨志取路,不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

    page 72

    交还担儿,与了此银两,自回去了。

    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

    肉吃了。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金银物

    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

    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吊去见殿帅高太尉,来到厅前。

    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

    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

    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

    把文书一笔都批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只到客店中,思量:“王伦劝俺,也见得是,只是洒家

    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遗礼来点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

    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

    恁地刻薄!”心中烦恼了一回。

    在客店里又住几日,盘缠使尽了。

    杨志寻思道:“却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

    如今事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好做盘缠,投往他处

    安身。”当日将了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

    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

    将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

    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

    杨志看时,只见都乱撺,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杨志道:“好

    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

    凛凛一条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颠撞将来。杨志看那人时,却是京师有名

    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

    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汉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却说牛二抢到杨

    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

    杨志道:“祖上留下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

    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

    宝刀?”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牛二道:“怎

    地唤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

    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杨志道:“你便

    将来,剁与你看。”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

    放在州桥栏干上,叫杨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那时

    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

    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较准,只一刀

    把铜钱剁做两半。

    众人喝采。

    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杨志道:“吹毛

    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牛二道:“我不信!”

    — —  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杨志左手妾过头发,

    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

    众人喝采。

    看的人越多了。

    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牛志道:“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怎

    page 73

    地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牛二

    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

    你不信时,取一支狗来杀与你看。”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杨

    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什么?”牛二道:“你将来我看!”杨志道:

    “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是你撩拨的!”牛二道:“你敢杀我!”杨志道:“和

    你往日无冤,昔日无雠,一物不成,两物见在,没来繇杀你做甚么。”牛二

    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牛

    二道:“我没钱!”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牛二道:“我要你这

    口刀!”杨志道:“我不与你!”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杨志大怒,

    把牛二推了一交。

    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

    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

    牛二喝道:“你说y挥a,便打杀,直甚么!”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

    一拳打来。

    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颡根上搠个着,扑

    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

    都来同洒家去官府里出首!”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役开封府出

    首。

    正值府尹坐衙。

    杨志拿着刀,和地方邻舍众人都上厅来,一齐跪下,把刀放在面前。

    杨志道:“小人原是殿司使,为因失陷花石纲,削去本身职役,无有盘

    缠,将这口刀在街货卖,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小人的刀,又用拳打

    小人,因此一时性起,将那人杀死。众邻舍都是证见。”众人亦替杨志告诉

    分诉了一回。

    府尹道:“既是自行前来出首,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且叫取一面枷

    枷了,差两员相官,带了仵件行人,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千人犯都来天汉州

    桥边登场检验了,叠成文案。

    众邻舍都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发落,将杨志於死囚牢里监守。

    牢里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都可邻他是

    个好男子,不来问他取钱,又好生看觑他。

    天汉州桥下众人为是杨志除了街上害人之物,都敛些盘缠,凑些银两

    来与他送饭,上下又替他使用。

    推司也觑他是个有名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

    主,把款状都改得轻了,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

    待了六十日限满,当厅推司禀过府尹,将杨志带出厅前,除了长枷,断了二

    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当厅押了文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

    叶盘头护身枷钉了,分付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

    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等候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

    一同到酒店里吃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公人,说道:“杨志个好

    汉,与民除害;今去北京,路途中望乞二位上下照觑,好生看他一看。”张

    page 74

    龙,赵虎道:“我两个也佑他是好汉,亦不必你众位分付,但请放心。”杨志

    谢了众人。

    其馀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盘缠,众人各自散了。

    卑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饭钱,取了

    原寄的衣服,行李北,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个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棒疮的膏

    药贴了棒疮,便同两个公人上路。

    三个望北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支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

    请张龙,赵虎吃。

    三个在路,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中,寻

    个客店安下。

    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势。

    那留守唤作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当日是二月初九日。

    留守升厅。

    两个公人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呈上开封府公文。

    梁中书看了。

    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

    当下一见了,备问情繇。

    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使尽钱财,将宝刀货卖,因而杀死牛二的

    实情,通前一一告禀了。

    梁中书听得大喜,当厅就开了枷,留在厅前听用,押了批迥与两个公

    人自回东京,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听候使唤。

    梁中书见他谨勤,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

    请受,只恐众人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

    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

    梁中书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

    自小习学。今日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

    鞍之报。”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

    当夜无事。

    次日,天晓,时当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

    梁中书早饭己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

    到得教场中。

    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就演武得前下马,到厅上正面撒着一把浑

    银交椅坐上。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

    牙将,校尉,正牌军,副牌军。

    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

    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

    二人皆有万天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二

    声喏。

    却早将台上坚起一面黄旗来。

    将台两边,天右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