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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辣文合集第1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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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愣,不知道他怎么崩出这么句话。

    “让人睡得那么舒服,一旦习惯了就离不了,**,这几天我动不好。”

    我了然地笑笑。

    哪知他竞搔起我的痒来:“你说说,是不是你和皇帝小子串通好的?”

    “没有的事!王爷就会编排我!”我边说边耐不住躲闪。

    “那你说怎么办?”千云戈一把抓住我,两只手抚着我的腰往他身上贴去。

    挨着他,只觉得热乎乎的气息从头定传来,于是头也不敢抬,嗓子燥的更说不出话。

    “你说,本王该如何是好?”他不依不饶。

    “王爷!”我想推开他,却被攥得紧紧的。

    千云戈干脆把我横抱起来,我一惊,两只手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脖子。

    千云戈一脸得意,威胁道:“你不说本王要罚了!”

    “刚才倒会可怜兮兮,看来都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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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和本王这样说话,罪加一等,今天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千云戈说着就向软榻走去。

    “你——”我哪里还说的出话,只好任他放下我,整个人又压上来。

    千云戈气息微促,一手抚在我的腰上说道:“我今天住在这里好吗?”

    我心中好笑:“王爷问我?王府上下不都是王爷的,想住哪里还不是随便。”

    “小东西,几句话又开始呕人,你是跟我有仇呢!”

    我撇撇嘴:“本来就是,王爷何苦问我。”

    千云戈搬过我的脸,故意让我看着他:“我是要让你亲自愿意的!”

    要我亲自愿意,千云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突然哀然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握住我的肩膀,像是松手我就会不见了似的。

    算了,我对自己说,赶紧鸣金收兵吧,不要再追究什么,不要再深陷下去,那是我跟本承担不起的。

    我张开双臂抱住他,茫然而诱惑地在他耳边轻呵着:“王爷……”

    他屏气,忍着,望渐渐燎原,终于狂乱的吻在我身上落下来……

    “琵琶骨……不盈一握柳腰轻……”千云戈的手指在我背上轻轻画着。

    有些痒,却没有动,躺在酥柔的暖榻罗衾中,眼皮渐渐为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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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你,你也很我——起初如是。

    我恨你,因为你彻底毁掉了我,任何人都逃不过同样的选择。

    而你恨我,甚至早在我恨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一切注定是场生不如死的惩罚,四年里,你的确失败透顶。

    为我的执扭大动肝火,为我的冷漠抓狂失态,为我的逆从不肯罢休,为我、为我、为我……

    惩罚到了现在,已然分不清,到底谁在囚牢中苦苦经营,而渐出极境,我却没有了敌对时的从容与镇定,因为越来越看不清,一切的陷阱和算计难道仅仅是你我想象中的那样单纯?

    你从来随心所,我从来清心寡,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也多了份羁绊,我也多了番踌躇。

    如同现在,本不该为你的纠缠心绪凌乱,但那巴不得用一场谋反来证明的存在几乎让我彻底痉挛,从骨髓倒血掖,从皮肉到筋脉。

    “**……”

    不想再听你叫我,闭上眼,闭上心。

    大手一拦,逃不开的腰身,又陷进熟悉的胸膛。

    听凭你的温度蔓延了我的温度,你的手掌攀上我的手腕。

    “**,累了?”

    我不答。

    “我又忘情了,让你受苦。”体贴的声音,让心跳漏拍;而后一吻,烙在我敏感的脊梁。

    (。。)

    还能安静多久?千云戈啊,放过我。

    “你真太瘦,为什么总绷着身子?”千云戈揉着我的后背问,“**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只能单肘将你推开。

    静静地,过了片刻,一声叹息在身后散落。

    千云戈猛地搬过我,对上他闪烁的双眼:“你想什么要什么——说出来让我明白,别呕在心里好吗?”

    我定定看着他,嘴角竞扯不出一丝微笑。

    千云戈却笑了,苦味地:“到底怎么了?”

    “没有什么,王爷多心了。”我垂下头,真的很累。

    “胡说!”他喝了一声,仔细打量起我,犀利的眉渐渐了然地上挑:“是那天的话?你还是……”

    “没有的事,王爷别瞎猜。”我赶紧打断他。

    千云戈依旧盯着我不放,好半天,又把我镶进怀里:“**真的忘不了从前的事吗?”

    “王爷忘的了吗?”一不小心,话就出了口,我噤然。

    他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喃然道:“忘不了。我好恨……”

    恨……我暗中自嘲,我的王爷啊,你终究是恨的。

    “既然忘不了,我就陪着你吧,咱们一起,说不定哪天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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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想说什么?”

    千云戈停了一刻,嘴唇在我额际擦过,说道:“以后你会明白。”

    “以后……”我无力地重复着。

    他捧起我的脸,执着地说:“我真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你想要什么……”

    “我受不起。”我冷冷拒绝,努力从他的怀抱里出来,“王爷不要再为我浪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说着,解开腕子上的冥玑。

    “你干什么?”千云戈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我挣扎,他不放,于是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王爷还是自己留着吧,给我也是糟蹋了。”

    “你说什么?”他一用力,几乎将我的骨头捏碎,我登时咬紧下唇。

    “你……”千云戈竞气的说不出话。

    好半天,直到我疼的垂下汗来,千云戈才将我甩开,他披起长袍就向外走去。

    看着他愤愤的背影,心里的悲怆如巨浪打来,我颓然倒在榻上,气喘难宁。

    说走就走,留下孤独与煎熬给对方,这戏码转世轮回,只是调换了主次。

    半夜被恶梦惊醒,我在湿塌塌的身上找寻梦里的劫难,突然听到窗外狂风大雨。

    一抬头,千云戈正坐在身旁,一样湿透的身子,目光深沉看着我。

    “做恶梦了?”他问。

    我回望他,一时间,委屈、气恼、伤愁、疼痛全涌上来,“哇”的一声,只感觉口中喷出一股腥甜,于是赶忙用手去挡,指间滑落粘湿的掖体。

    “**!”千云戈叫了一声拉开我的手,脸上已经慌成一片:“怎么了**?”

    我甩开他,眼神凄然:“你好……”

    他像是被我吓到,半天动也不动,突然又大力抱过我,安抚着:“当我求你,就别任性了……”

    我被他勒得难受,渐渐地,竞失去知觉。

    再醒来已是四天以后,芫儿守在我身边,眼睛肿的不象话。

    见我缓缓张开眼,她喜极而泣,声音十分沙哑:“七少爷……七少爷……”

    我虚弱极了,转了转头,无力地看着芫儿,终于扯出句话:“我喝水……”

    “七少爷……”芫儿还在抹着眼泪,旁边一个青衫丫头已经捧着茶碗过来了。

    “芫儿姐姐,七少爷要喝水呢!”那丫头推了推芫儿。

    芫儿这才反应过来,她轻轻扶起我,接过茶杯,喂我喝水,嘴里依旧哽咽着“七少爷”。

    嗓子的干疼终于缓过一些,我白芫儿一眼,说道:“你是叫魂呢,就只会这一句了。”

    四面传来阵阵轻笑,我循声看去,平日里空旷的暖阁竞站了七八丫头,才在心里抱怨人多嘴杂,又有人掀帘子进来了。

    “寇大夫,快坐!”刚才的青衫丫头招呼所谓的寇大夫在我身旁坐下。

    我皱皱眉,身子忍不住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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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芫儿竞又利落起来,抬起我一只手放在诊匣上,对那大夫道:“你快瞧瞧,还要不要紧。”

    “芫儿……”我才要抱怨,又想算了,于是道了句“有劳”,干脆别过脸去。

    经诊,只是一时血旺,又痰迷了心窍,昏睡数日,未进水米,有些虚弱罢了。寇大夫开完调养的方子便离去。

    我又躺下,嘱咐芫儿道:“我没什么了,你叫众位姐姐回去休息吧,太劳烦了。”

    “这可不行,王爷叫我们好好照顾七少爷,若有什么闪失怎么办。”那青衫丫头为难地说。

    芫儿看看我,无可奈何摇摇头,对众人说:“放心,七少爷最怕吵,你们在他倒心里不安宁,留下我和谷庆姐姐就够了,王爷问了,自有我来说。”

    大家只好依了,兜在院外候着,最后只剩下了芫儿和谷庆。

    芫儿趁人不注意,在我耳旁念了句:“王爷这就过来。”

    我若有若无听着,只觉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直到后半天我才又醒来,全身酸软,连动一下都难。

    “可醒了!”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除了千云戈还有谁?

    “你……”我气虚地说不出话,看着他,发现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裹在掌中,想抽回却不能,干脆赌气转过头去。

    千云戈也不计较,仍旧问:“不是看你这样,我非让你先告诉我那句‘你好……’怎么解释!”

    “王爷!”芫儿手里端着碗粥,早就等不及了。

    “行了!”千云戈接过芫儿手里的粥,又说道:“下去吧,都在这儿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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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芫儿悻悻退下,临走不忘跟我耍个鬼脸。

    我忍住笑,对千云戈依旧不理睬。

    “饿了吗?”千云戈问,“这是芫儿给你做的碧缕璐芋粥……”他刚要抬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芫儿说你最爱吃这个,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一时不解,小声说道:“这有什么。”

    千云戈缄默片刻,又说:“芫儿竟比我还知道,我看你待她比待我还好。”

    我眨眨眼,终于明白他话中的酸味,要不是此刻浑身无力,真要笑出声来。

    “哼,便如此,她倒把你伺候成这样,等你好了,看我不罚她!”说着狠话,千云戈就要扶我起来。

    我怔然,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于是低喃:“你也不用罚她,随便我怎样不是更好。”

    “你!”千云戈在我肩头的手一用力,惹得我头朝后仰去,,“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这几天均赫王府还嫌闹得不够?好啊,你使性子耍脾气,又吐血又昏睡地吓人不说,醒了还要说风凉话,我不罚你……我不罚你……你就要骑到我脖子上来了!”他把我摇得发抖,话越说越恼。m4xs.com

    我忍着气,尽量不咳喘起来,但感觉反而不好,身子渐渐软下去。

    恍惚中,千云戈已把我攥在怀里,又恨又不忍地:“你到底是要怎样,我不过去了那几天,你就弄出一身病来,你说不罚芫儿,可你自己呢?身子不好也不言语,你再睡个几天,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只觉得难受,于是浑说着:“我也不知怎么了,这半个月总是这样……”

    千云戈见我如此,也不好再责备:“你怎么不早说,若知道,我那天绝不强你……”

    我见他难得红了脸,忙说道:“我不病死也让你饿死了,你是诚心馋我呢?再说粥都凉了!”

    千云戈恨的咬牙切齿,可还是喂了我半碗粥下去,我身子仍是虚,但已然精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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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抱着我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故意推开他,说道:“王爷倒会说我吓人,我不知让王爷吓过多少回了!”

    “我什么时候吓你了?”

    我抬头看他,眼里渗出泪来:“王爷没吓我,只是才跟我说了‘怎么生气都不许说走就走’,转个身,自己一恼倒走了。”

    千云戈愣了片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知道他心里不见得好受过我,只是要面子,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自己慢慢躺下,背过身去。

    好半天,千云戈挨着我坐过来,轻轻抚着我的背,幽然说道:“好了,遇见你,想怒都怒不起来。我那天是气你竟说那样的话,我的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那样说自己呢?再说,后来我不是回去了吗——真让你恨的要吐血吗?”

    我合眼听着,明知道自己说的话都是有意刻薄,引他找些话题发挥罢了,但心里还是不免难过起来。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薄情寡意,可是面对他,却越来越守不住心防。

    “**,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我给你的东西决不收回,你不喜欢可以丢了毁了,就是不许再说什么受不起。咱们各退一步,以后心里有什么,哪怕……哪怕是杀人放火发泄出来,也不许故意呕着,这几天——你都要吓死我了!”

    不许、不许、不许……这些算你的承诺吗?我的王爷啊,我该怎么提醒你呢?难道真是造化弄人;你逼我走上一条路,却走着走着一起迷了路,搁在前面的终点到底会不会因为这变节而有所迁换?

    不太情愿“嗯”了一声,算是给千云戈的答复,只感觉他又拉过我的手轻轻揉着。

    他叹口气,说道:“幸亏给了你这块冥玑,有它护着,你才好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不要我给的东西!”

    我慕地转过身,没好气地说:“哼,保不住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儿才惹了我一身病呢!”

    千云戈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东西!才好点就胡说八道,赶紧睡觉!”他说着也躺下来,生生把我挤进里头,又拉过被子盖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

    “快睡,待会叫寇大夫再来看看,免得留下什么病根,将来又浪费王府药材!”千云戈不顾我的挣扎,环住我不放。

    “我病了你还……”话没说完,他一条腿又搭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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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睡,这几天床让你一个人占着,我都没怎么睡。”

    我不再乱动,整个人松口气,随他去了。

    3

    虽然知道我一直讳疾忌医,千云戈还是让那寇大夫又来了三四回。其实不过是开些方子调养,并无什么大碍,待了六七天,我便好的差不多。

    芫儿因为我生病受了些委屈,被千云戈训了一通,警告说我再有闪失便如何如何。我再三拒绝,销云阁里还是又添了一个丫头并两个随护,幸好千云戈挑的都是不爱多话的人,我也就认了。

    只是一连半个多月,千云戈都不许我出去走动,偶尔在王府里散步也得他准了才行,我憋的要死,每次跟千云戈耍脾气都被他一句“有本事就别病”给挡了回去。无奈,只好差人找来不少杂七杂八的书打发时光。

    千云戈每日也是尽快打点好朝政就回府,事情多了,甚至还要带回来处理,我的销云阁竟常成了均赫王爷的书房,深更半夜依旧灯火不灭。

    一天下午,我闲的无事,叫人把软椅挪到院子的槐树下,窝在上头看书,芫儿则和新来的谷庆两个远远坐在石阶上聊得高兴。

    突然,随护陈松上来禀报说左辅官大人休维寒来看我了。我心中忍不住高兴,但依然半眯着眼,慵懒地说:“既然来了,就有请吧——先去拿件披衫给我。”

    陈松答应了声去了,不多会,我整装完毕,叫人去迎休维寒。

    “七少爷近来可好?”休维寒摇着把绸扇走进来,脸上是一贯的倜傥。

    “有劳休大人还记得我,只是王爷此刻怎么肯放你来看我?”我浅笑着问。

    休维寒是千云戈稳坐江山的护身符,朝中事务,亏了有他帮忙打点才能泰顺安平。就是当初千云戈谋害其兄千云潇,篡取王权,都是拜了休家在朝中的势力才如愿以偿,千云戈看重此人也是理所应当。

    但说来可笑,千云戈凭借嫡出王子的身份,谋权后反而不要王位,倒让千云潇的独子千砻狄继承大统,做了有名无实的天子。

    千云戈的匪夷所思我多少有些了解,因为实话说来,同千云戈的这几年,我虽不十分留意,但直觉中,千云戈决不是个贪恋权贵的人,他太随心所,有当权者的霸道和气势,却缺少那份城府和算计。

    (。。)

    倒是休维寒这个人,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别的访客,我是一概不见的,休维寒却引得我不得不见,并且越是接触越发现,虽然位高权重,但此君绝对是个心中有山水、不役于物的清透之人,只是聪灵如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腌臜的名利场中?

    听我如此问,休维寒大笑了几声说道:“七少爷未免高看维寒了,况且七少爷大病,人尽皆知,若不是怕扰了七少爷养病,维寒早要过来探望了!”

    好一句“人尽皆知”!既点到人的痒穴,又说的恭敬,我不礼尚往来又怎么对的住你?于是干笑着说:“唉,这两天好闷,休大人来了倒比王爷更让人心情舒畅,想劳休大人尊驾同我去园中走走,休大人可肯赏些薄面?”

    “七少爷客气了,能与七少爷同往,是维寒的荣幸!”

    我也不再多说,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要同休维寒出去。

    可还没到了门口,随护顾铁龄就拦在了前头:“七少爷,王爷有命……”

    我登时寒下一张脸,斜眼看他:“你好大胆子,休大人在此还不快闪开!”

    “可是王爷有命,七少爷要出去必得王爷准了,否则……”

    “住口!”这下我不光恼火,更羞得脸面潮红:“王爷既让休大人来看我,自然信任休大人,难道你要休大人当面去问王爷吗?”

    “这……”见我恼了,顾铁龄支吾着说不出话。

    我再看休维寒,不但不帮忙说话,反倒在一旁看笑话似的,直到意识到我目光中的怨意,才朗声说道:“你不必担心,确是王爷允了的,有什么差池,休某自会跟王爷去说。”

    顾铁龄这才诺诺答应了。

    我冷哼一声出了院子,休维寒含着笑跟在我身后。

    “看来王爷大可放心,七少爷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休维寒边走边调侃。

    我扭头看他,幽然道:“休大人可比大夫还要能耐呢,你说一句话王爷自然什么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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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维寒知道我有意刁难,却不生气,只是依旧笑着,片刻,见我在柳园深处停下,才笃自开了口:“看来维寒刚才得罪七少爷了,既是如此,理当赔罪——”

    我转身看他,才想问他要怎么赔罪,却见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物件,便好奇打量着:“这是什么?”

    “一个小玩意儿,怕入不了七少爷的眼。”

    我横他一眼,接过细看,竞是一个温玉雕的猫儿,虽不算贵重,却十分精致,手艺了得。于是戏谑道:“真是让人受宠若惊,除了我寿辰,休大人还从未送过我什么东西,我可要收好了,真真难得呢!”

    休维寒又是一笑,说道:“今日是领教了,七少爷说话果然句句都难招架!”

    我回他一个彼此彼此的目光,又说:“这猫儿真是可爱,做的人更是巧夺天工,想必一般人也难得这样的绝品,我代王爷谢过休大人了。”

    “七少爷不嫌弃就好,王爷赏的东西自然好过这个千百倍,维寒是献丑了——不过七少爷再仔细看看——”

    “咦?”我心下诧异,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究没发现什么,于是不解地看了休维寒一眼。

    休维寒也不卖官司,拿手中绸扇指了指,说道:“七少爷说它是猫儿,怎么没看见它头上的‘王’字?”

    果然,栩栩如生的头颅上若隐若现出一个‘王’字,虽是浑然一色,但雕琢间竟显出皮毛的层次来,我再次为那匠人的手艺折服不已,心想这温玉也罢了,值不得几个钱,倒是这番功夫恐怕真是世间少有。

    千云戈送我的奇珍异宝自然也都是人间难得的极品,但却没有一个能有如此之“巧”,单凭这一点足以知道,虽然同样是收买人心,休维寒的伎俩里更多出些人气,叫人怎么不心服口服?

    我于是放下刚才的犀利,忍不住真心感激起来:“**不过病了一场,倒叫休大人如此费心,我怎么受的起!”

    休维寒脸上更漾出大大的笑:“七少爷如此说,维寒真是不枉此行了。”

    “只是为什么送我这个呢?”知道休维寒为人利落,从来不作无意义的事,我忍不住问道。

    休维寒抖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说道:“只是觉得这东西和七少爷很配。”

    “哦?”

    “七少爷可知道,太医院的众位大人哪一回最惶恐?”休维寒也不看我,径自说着。

    我皱眉,索他话中的意思,隔了片刻,假作若无其事地道:“我一个寻常人,哪里知道太医院众位大人的事。”

    “七少爷是寻常人吗?”休维寒扭头看我,目光中竞是少有的锋芒。

    我一震,赶忙掳了一下身旁的柳枝,不再多话。

    休维寒也不管我,依旧说道:“七少爷病了四日,王爷恨不能把太医院搬到王府中来;朝中上下哪有人敢冒失,王爷理政都像要杀人一般;就是当朝天子都忍不住派人来探望七少爷,民间更不知传成什么样,七少爷,你还道自己是寻常人吗?”

    怪不得休维寒一来就话藏机关,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千云戈为我做的这一切固然令我心有不忍,但休维的寒所作所为更让人疑云层度。

    知道休维寒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再耗费心机,于是说道:“休大人有什么不妨直说,**虽然愚顿,总还不至于不识大体。”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嘴角扯出笑来:“王爷总算没看错人。维寒对七少爷一直敬重,七少爷与王爷之间的事维寒也不敢冒昧,只是王爷关系天下,无论如何请七少爷凡事多为王爷着想一些,七少爷如此伶俐的人,就当维寒庸人自扰吧,维寒但求天下太平。”

    休维寒的话点到为止,虽没有说破什么,却既让我豁然开朗,又不禁心事重重。如果说千云戈关系社稷,那总是牵扯他忘乎所以的人真的是我吗?我不敢多想,只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休维寒见我如此,关切之情流露:“七少爷可是累了?出来这么久,我看还是回去吧。”

    我点点头,跟他原路折回。

    半途中竟遇见顾峥带人向西园走去,见到我与休维寒一起,众人都停下见礼,我瞥了顾峥一眼,也就去了。

    送我到销云阁院门口,休维寒突然收住脚步,说道:“维寒还有事,就此别过七少爷了。”

    知道他目的已达到,我也不强留,但依旧说:“王爷就回来了,休大人不如一同晚膳吧?”

    “罢了,维寒不敢坏了王爷兴致。”他说着又忍不住揶揄。

    我微缜,干脆随他,转身才要进去,突然回头道:“今日怕不是王爷叫休大人来的吧?”

    休维寒也不瞒,依旧笑:“七少爷好聪明,维寒甘拜下风。”

    我哼了一声,握紧他送我的玉虎,不动声色走了进去。

    只听见背后的声音渐渐飘远:“真是像……”

    心中怵然想到,千云戈身边有这样的人,不想万事兴泰都难,人和人的福气真是天壤之别。

    日未偏西,千云戈就回来了。

    每次他到销云阁,总是要先拉住我闲话片刻,今天也不例外。

    我知道休维寒来过的事必然会让他知道,与其别人说倒不如我亲自告诉他,只是柳林深处的话决不能让他探到一星半点,那是我和休维寒之间的秘密。

    “王爷,休大人和你可真是交情不浅,今日他特地来看我,让我好番受宠若惊。”我呷着茶说道。

    “哦?”千云戈羽眉一挑,想了想说道:“怪不得维寒说要告假半日,原来是为你。”

    我从袖子里翻出休维寒送我的玉虎,让到千云戈面前,笑着说:“你瞧,休大人还送了我这个玩意儿,真是有趣。”

    千云戈看了一眼,说道:“维寒少有这样风趣的时候,难得。”

    “所以才好玩儿,东西虽不精贵,倒是休大人的情意让人感怀,这份礼我心里记下了。”

    千云戈冷笑一声,放下茶盏,起身到了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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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心中不快,却不劝他,自顾自地喝着茶。

    过了一会,终于听到千云戈怨声道:“凭我送你多少宝贝,也没见你这样知恩图报过,别人偶尔讨好一下,你倒这样动情,原来是我不如人。”

    虽然知道目的达到,我还是忍不住感叹——我的王爷啊,凭你这样的喜形于色,到底是怎么得的天下呢?

    我起了身,静静走到千云戈身边,抚上他的手臂道:“王爷可知道,休大人送我的到底是什么?”

    千云戈看我一眼,又甩开我的手,再不回答。

    我跟他一起望向窗外——晚霞漫天,火云稍敛,琉瓴碧瓦霰青烟,腾腾蔚树倦鹊晗——懵的一刻,却不知道,我和这个男人早已陷入这场无法搁浅的人间烟火中。

    我轻叹一声,幽然道:“休大人送我的是只温玉雕的雏虎,虽然材质并不珍稀,但却是精雕细琢,很费了不少心思——王爷又知道休大人此举何意?”

    千云戈依旧不说话,隔着单薄的衣料,却隐隐感到他浑身的燥热。

    我不无感叹地说道:“休大人说这东西和我配极了,言下之意,是说我像这雏虎。姑且不去论他说的对错,他的心意却在此处,并不是像王爷,任多少奇珍异宝舵便赏下来,王爷觉得是无价之宝的便都适合我,王爷把我看成什么?”

    “我……”千云戈猛地回过头来,一脸通红,表情竟像个孩子扭作一团。

    “我不是质疑王爷待我之意,王爷不为他人挥霍却肯为我,**感激不尽,但是也希望王爷知我、怜我。”知我、怜我,我要的不是不顾一切任性妄为的宠幸,而是一份体谅,一种了然的知进知退,甚至是一种超越情爱的宽怀。

    千云戈看着我,眼睛渐渐眯成一道细锋,我与他相视,又像回到了最初的对峙中。

    如果是四年的你来我往使千云戈在我面前变得妥协和迷醉,那么此刻这个锋芒逼人的千云戈才应该是最真实的均赫王爷,因为不管如何修饰与隐藏,骨子里压人一等的气势永不会变。

    固然知道,以往这样的较量通常会是我先败下阵来,但是这次无论如何,即便不能胜了千云戈,我也决不能败。

    四周安静地出奇,千云戈犀利的目光像要把我榨出血来,我微微发颤,几乎听得到自己的零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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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压抑的鼻息吟哦成开战前的蓄势待发,决然的话如晴天里的冰雹,狠狠砸来:“你凭什么敢和本王这样要求?”

    我尽力缓和一下,说道:“什么也不凭。王爷,此生我可还逃得出你的围困?”

    他不屑的笑态如一记巴掌打碎了我的妄想。

    我点点头,明白了,但还没有完。“王爷是恨我吗?”

    千云戈再次如箭在弦,凌厉的眉宇间更多出些夺命的气势,一字一句道:“你果然是只虎,看来,本王小看你了,**!”

    没错,你是小看我了,如果你非要恋战,那我只能对垒,因为我决不想生不如死。

    千云戈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却停住了,也许是察觉到了背后那两道苍然的目光,但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僵直地呆了好半天,我终于笑出声来,这一回算我赢了吗?可是赢得心好重。你还是不愿回答,是恨我吗?不是的话,想必你也该清楚,投注在我身上的,除了那个字,再无别他。

    4

    第二天,王府管事培信就来传话,说千云戈因公务而出巡广陵,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王爷不在,王府上下由我来打理,我的病算是好了,故而一切行动可以自由安排。

    我悠然地翻着书,等待培信陈词滥调完了,才故作温和地说:“有劳培二叔了,以后什么事还是你们和顾总管商量着办,一般的事我就不多插手了,毕竟你们也知道……”我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又道:“我身子不好,想替王爷分忧,无奈……”

    培信何等伶俐的人,知道我话中的意思,于是中肯地说:“七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辅佐七少爷打点府中事务,决不敢太让七少爷劳心费力。”

    话已至此,不用再多说什么,送走了培信,我开始发呆。

    千云戈竞是一走了之了,看来昨天话对他触动不小。只是这一回你又要怎么选呢?我的王爷,你交下王府中的事给我,这算什么?是兑现你要困我一生的惩罚,还是要昭示些什么?为什么平日里我看来伶俐,总能将你左右,而真到了伺机而动的时候,却总是晚你一步?

    我黯然神伤了数日,最后默默取下腕子上的冥玑,心中想到:千云戈,你我的心结不解,我也再难受你眷宠,你为我花费的苦心,便是不愿收回,我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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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云戈不在的日子,我倒是随意了不少。

    因为闷了一个多月,所以一得自由便等不及要四处逛逛,只是平白无故身边多了陈松和顾铁龄两个累赘,颇有些麻烦。

    以前我出入均赫王府,都是独来独往,从来不带跟班,虽然知道千云戈暗中总派了人跟随,但还不至于碍着我方便,可是这一回不论我怎么说,那两个家伙就是不肯离我半步,害的我行动不得不收敛许多。

    这一日,我一早就到了犴璃书社准备消磨半天,陈松、顾铁龄两个自然如影相随。

    才上了楼,就听见有人嘻笑,抬眼望去,原来是认识了一年多的彭舆昊。只听他声音清朗,戏谑道:“你那王爷总算肯放你出来了!”

    我只笑不语,瞟了陈、顾二人一眼,见他们脸色十分难看。

    彭舆昊伸出只手给我,我不动声色打开,说道:“你又胡闹了,今日不比往时,本少爷有两个护法跟着,你再作怪,我可保不了你!”

    陈、顾两人脸上更是青白不定。

    我见笑话闹得差不多,便问彭舆昊:“你怎么也在,是刻意等我呢,还是偶然至此?”

    “不如说你我有缘,刻意不刻意总能遇上。”

    这个人说话总是口无遮掩,虽然也算是官宦子弟,却没有半点架子,为人更有些不入纲常的遗古风范,这可能也是我们交好的缘故吧。

    我认识的人虽然不少,但深交的却没有几个,寻根问由,还是我自知身份特别,别人虽然以礼相待,但心里多不免要煞我三分尊严,偶有分外热情的,也是趋炎附势之辈,叫我反感。故而我也从不主动同人交往,若有不羁于世俗的反而能相处得融洽,这个彭舆昊便是合了我这份习气。

    见我并不搭话,彭舆昊又凑上来,在我耳边说道:“前些日子,偶然遇到了一部叫‘绥龙传’的古籍,写的尽是些不役于世俗的豪迈文章,又颇有些上古文风,本来想买了送你看,谁知让别人抢在了前头。”

    我悠然一笑,说道:“罢了,这世上的好书多的是,不差这一部。”再一转身,只见陈、顾两人眉头都拧在一处。

    彭舆昊也不理他们,撇撇嘴说道:“你知道是谁抢了那书吗?”

    “我如何知道。”我一边说一边绕开他,向书架走去。

    彭舆昊一把拉住我。

    我看他一眼,因为从不喜欢和人过分亲近,所以对于别人的触碰总是尽量躲闪,而此时又碍着陈、顾两人在,更是不敢随便。

    彭舆昊自知犯了我的忌讳,悻悻放开手,说道:“我指给你看一个人。”他说着眼神已经飞到了对面阁楼的雅间里。

    我循着望去,只见里面坐了个人,貌似十分清俊,衣装打扮也是贵而不奢,骄凛过人,只是举止间一股子寒气让人不敢多看。

    “这是谁?”我忍不住问,风月场上阅人无数,那人不类凡俗的气质还是逃不过我的嗅觉。

    “你猜猜?”彭舆昊倒跟我卖起了官司。

    我冷哼一声就要离开,只是霎时间,对面的人居然抬起头向我看来,一张俊逸的脸冰雕般冷决,目光更有如寒剑直逼人心脉。我倒吸口气,尽量装作无畏地转身去了。

    只是接连走了十几步心里依旧慌然不定,幸而彭舆昊追上来打岔,才让我略微缓和些。

    “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就是蛰居多年的唯铭王爷千云淇,你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他经常来此,一坐就是一天,只是谁都不理,看到喜欢的书就买去……”

    竟然是他。我心下一怔,忍不住想起前朝的事来。

    据说这位唯铭王爷是先王最疼爱的小儿子,只是从小性情孤僻,不爱与人接触。后来先王一度有意传王位于他,哪知他不但不领情,反而自卸皇藉,甘为庶民。后来终究在皇宫外立了门户,却还是一样,十分清寡,再后来,有关这位王爷的消息越来越少,皇朝上下竟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位王子似的。

    “真说起来,他和你那位均赫王爷还是异母的弟兄呢。”

    听着彭舆昊不无感叹的话,我赶忙拉回思绪,不耐烦地说道:“舆昊,你什么时候成了‘消息团’的了,人家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是气不过!”彭舆昊登时恼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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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然笑笑,看他的样子,哪像真的气不过,八成是被这位冷性子的王爷吸引住了,又嘴硬不愿承认。

    彭舆昊见我如此,更加着恼,话也不说,扭头便走。

    我上前拦住他,说道:“瞧你,还是这么面皮薄,我想个法子,逗逗那个唯铭王爷,你看如何?”

    “你还真是……”话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己兴奋的样子失态了,赶忙噤了声,凑到我面前,问道:“你说,怎么个逗法?”

    我伏在彭舆昊耳边如此这般了片刻,便笑着走向对面的阁楼,彭舆昊傻了一下突然拉住我,我安抚他道:“放心。”然后轻飘飘地度过去了。

    走进那雅间,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千云淇一个人,我也不看他,只向靠墙的书柜走去,自知道陈、顾二人就跟在后面,还没等他们跟上来,我已经倒在他脚边大叫了一声“救命”。

    千云淇一惊回头看我,我捂住胸口颤颤向他伸出手去,他犹豫片刻,果然过来扶我。

    此时,陈松、顾铁龄已经闻声赶到,我一脸痛苦地望向他俩,眼中只写了“快救我”几个字,陈、顾二人自然上当,不等千云淇碰到我,就动起手来。

    我装作疼痛难耐的样子伏在地上,其实早笑得肚子打颤,过了许久,看他们双方难分胜负,才终于“断然”喝道:“陈松!顾铁龄!还不快给我住手!别错伤了好人!”

    陈、顾二人闻言立刻收了手,那人也不恋战,只是回头瞥我一眼,竟恨的像要杀人一般。

    我在陈、顾二人搀扶下慢慢起身,略施了个礼,面带难色道:“实在失礼了,在下一时犯了心疾,未曾及时制止随从冒犯,还望兄台见谅。”

    千云淇也不说话,笃自转身就要离去,还未等他走到楼下,只觉一阵寒风掠着头冠而去,我身子一仰,一头乌发就这样垂落下来。

    陈、顾二人吓得忘了追究刚才的事,忙扶住我问:“七少爷,没事吧?”

    我看看地上,竟有半缕青丝断落,心中一紧,但还是镇定地说:“没事,快帮我把头发梳起来!”

    陈、顾二人自知上了我的当,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帮我打理一番,总算又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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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着刚才的事,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而后下意识地,竟在地上寻着一张书简,仔细一看,果然用行书写着个凌厉的“淇”字,于是了然收起,又去的事了。

    回到王府,陈松、顾铁龄虽然知道我是使诈,但依旧不敢大意,又请了那个寇大夫来诊断。任我发脾气还是百般刁难,这两个人竞然一口一个“七少爷别让我们为难”,硬是让那个迂腐之极的老医奴消耗了我半个多时辰。

    我心里窝火,一整天都不理他俩,惹得芫儿、谷庆两个暗中发笑。

    他们又以身体欠佳为由把我按在王府中两三天,才终于霍然大释。我这下幡然明白了,天底下不光是小人得罪不得,就是外表忠厚的老实人也是不能轻易招惹。

    七月初三,东市开了书集,又有几个京城才俊汇聚倾雨楼。我虽不爱与那些贵胄子弟厮混,却很爱倾雨楼老板娘杜倾雨私藏的几盆紫晶竹。

    我与杜倾雨只有半面之交,但她也发了帖子给我,邀相聚赏,于是我便欣然前往。

    陈松、顾铁龄两个人依旧跟着我,只是我有意装扮得十分低调。毕竟,隐隐约约,我已听到些风言,病中的那一个月,关于我和千云戈的故事早被传的街知巷闻、面目全非,我还是不想太过麻烦。

    一早到了,我却不急着上倾雨楼,反而在倾雨楼对面的白褚坞捡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自斟自饮间,倾雨楼的人越聚越多,望着钗环玉带玲珑作响,脂露香华妩媚颜色,往来中更有多少人情世态交叠上演,我竟然在茶盏的苦味中醉了。

    怪年华无情吗?那也是我曾经有过的生活,虽然总是不屑一提,但活生生的,纵容着多少血脉喷张的望,一辈子,怎能说割舍就割舍?

    于是,黯然地垂下一颗泪来,没在茶盏中,而茶,依旧是苦的。

    终于,杜倾雨巧笑倩兮,挪着莲步捧出了难得一见的紫晶竹,众人顿时敛住声息——不仅为那华晔冷魅的紫晶竹,也为捧竹人出水莲般的空灵与动人。

    我淡然一笑,望了一眼,知道足以。

    果然,还未等我移步到白褚坞的云梯口,对面的倾雨楼已经爆发阵阵叫好,我摇着头,快步下去。

    突然一个人迎面上来,与我狠狠相撞,我惊呼着倾身,险些失足,慌乱中那人的大手把我的腕子一提,我打个转,就落在了结实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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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要恼,待我怒目而视,却愣住了,抱住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我在犴璃书社得罪的唯铭王爷千云淇。

    他的脸色依旧冷决,只是多了丝寻味。

    我怔了片刻,发现颇为失态,忙说道:“抱着我不累吗?”

    千云淇既不说话也不放我下来。

    这时陈松和顾铁龄赶到,见到千云淇这样待我,口气已经不好:“登徒子,还不把我们家少爷放下!”

    千云淇默然回头看了陈、顾二人一眼,这才放我下来。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我脚下一个不稳妥又打起晃,千云淇擒着我的腕子一拽,我虽然立住,却更贴进他腰侧。

    我慕然看着他,心中一片凌乱。

    直到他大步上了楼,在云梯扶手边停下,似有似无地冷哼一声,我这才收回神来。细想刚才那一连串动作,终于了然地笑了。

    不理陈、顾二人的询问,我转身要下楼,却又腾然回去。

    见千云淇已在紧里面的桌子旁坐下,我悠然走过去,从袖里翻出他上回留下的书简,温言道:“兄台,你落了东西。”说着便把书简放下。

    千云淇看也不看,毫无声色地说道:“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哦?”我眉一敛,故意脱长声音:“那你不是要削骨剜肉了?”

    千云淇一记冷眼瞥来。

    我好笑地弄着衣袖:“刚才兄台那么热情,全身上下都让我碰过了,这可如何是好……”

    “嘭”的一声,那花梨木桌已断了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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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松、顾铁龄赶忙上来护住我。

    我心里虽然早抖的厉害,却还是抬头对上了千云淇蕴怒的眼,努力撩拨出浓重的挑衅来,终于,四目焦灼着,我扭头离去了。

    出了白褚坞,我大喘了几口气,又要抬步而去之时,突然身后传来娇柔的一声:“七少爷,请留步!”

    回过身,诧了一刻,竞是刚才倾雨楼中的璧人,于是恭然道:“杜姑娘叫我,有什么事吗?”

    杜倾雨仪态大方,全然不见普通闺阁女子的羞怯,让我心中不由得敬叹。

    “久仰七少爷大名,倾雨想请七少爷为倾雨楼的座上客,不知七少爷可否赏光?”杜倾雨说的恳切,本来不想再多耽搁,现下却有些犹豫。

    见我面有难色,杜倾雨倒不勉强,莞而一笑,又说道:“七少爷既然不方便,倾雨就不强求了。只是日后七少爷闲了,请务必来弊处坐坐,也好让倾雨聊表崇敬之心。”

    “杜姑娘哪里话,蒙姑娘器重,在下实在惶恐,今日既有缘相遇,自然不能错过。杜姑娘请前面带路!”美人如斯,我又如何拒绝?罢了,索性“沉迷美色”一回。

    听我这样说,杜倾雨却不动,眼中流波一转,生出无限情意来,她淡淡地说:“算了,我知道七少爷最怕人多聒噪,今日不便,七少爷改日记得来就行了!”说完,她又从旁边丫头手中接过一个锦匣,捧到我面前:“七少爷请笑纳——千万别嫌弃!”

    我怔了片刻,怕她误会,终于还是收下了,于是感激道:“姑娘好意不敢不收,只是让姑娘费心了。”

    “七少爷别多心,倾雨此举别无他意,只为仰慕七少爷的妙品仙姿,七少爷若不喜欢,倾雨不在的时候丢了毁了也随七少爷的意。”

    我真真为这个女子感到惊讶了,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我多半是不屑于故的。别说她言语中不卑不坑的气度,单是那份贴心的恳切就让人如遇知己,心中暖热。

    于是深深一个躬身,我似是在对一个多年好友般说道:“杜姑娘放心,在下决不负姑娘一番情意,后会有期!”说完,我缓缓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却感到背后两道寒光,侧目而视,果然源自白褚坞高阁上的偏僻角落,我扯出一个别有心机的笑,心下想到:今天此行,真是收获不少!

    这一回倒是陈松、顾铁龄先来寻我的不是了。

    我才在销云阁坐下,顾铁龄便皱眉抱拳,瓮声说道:“七少爷……”

    我瞟他一眼,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可还是故意摆出骄妄的姿态,问也不问,径自摆弄起杜倾雨送我的礼物——不出所料,果然是株纤姿袅袅的紫晶竹。

    这杜倾雨飘相逢,待我之意却不轻薄,虽然想不出有什么由头,但与她的三言两语间,也足以得见,那绝对是个难得的性情女子,看来我们必然是后会有期了。

    芫儿、谷庆两个倒没发现陈松、顾铁龄的异常,也被那紫晶竹引得不住观望。

    “啧,这是拿什么做的,真是好看!”谷庆一脸好奇地问。

    “这不是做的。”我悠然抛给她一句,便在顶株的叶脉下细细搜寻起来。

    “不是做的?”芫儿也瞪大了眼睛,只是不信。

    “七少爷!”陈松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他向前一步,憨厚的脸上皱得很紧。

    我有意嫌恶瞪他一眼,陈松一怯又后退了去。

    我在小巧的竹叶下翻出一个紫光莹莹的花苞,玩味片刻,而后笑着递给芫儿道:“快找个寒霜石的香炉来,要新的,把这个点上,放在廊子下。”

    芫儿犹豫地接过,却站着不动,“七少爷,你又打哑谜!”

    “快去,我回头告诉你!”我催着。

    芫儿努努嘴,谷庆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去了。

    陈松、顾铁龄再也按耐不住,争先恐后开了口。

    “七少爷以后还请凡事小心谨慎,不要再以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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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教训我呢?”我冷冷问道。

    “铁岭不敢,只是……”顾铁龄额角渗出汗来,嘴里像含了热豆腐,支吾不住。

    我看着又好笑,亏了千云戈没找个伶牙俐齿的来。

    “我们只是担心七少爷安危,今日白褚坞遇上的那个人,实在深不可测,七少爷若有个闪失,我们就真是罪该万死了!”杵在一旁的陈松也跟着说道。

    “深不可测?也就是说你们技不如人了?”

    “属下惭愧!那样的人七少爷还是少招惹为妙,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松啊陈松,平时竟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我登时寒下脸来,瞪着他俩不再言语。

    顾铁龄被我看的早就神色慌张,那陈松虽然拧着脸,却很镇定。

    空气里的尴尬越绷越紧,直到一阵幽香淡淡传来,芫儿、谷庆两个笑着进来了。

    “七少爷,七少爷!”芫儿还是改不了大呼小叫的毛病,“那是什么香,简直比蔻欢还要妙!”

    我依旧板着脸,凌厉地甩了几下衣袖,径直走出了销云阁,身后只留下几个人诧然失措。

    连着几天,陈松知道得罪了我,更比平时伺候得周到,却不再过多言辞。

    我也不理他,变得只和顾铁龄说话。

    第三日,紫晶竹的香终于引来了妒鸾,在销云阁上方盘旋许久,终于停在了紫晶竹旁。

    我同着芫儿几个早屏住呼吸不敢惊动,只见那妒鸾鸟紫红色的羽毛如琼脂凝露,亦幻亦真地抖了几下,便呆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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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少爷……”芫儿才要说话,被我一记白眼生生堵了回去。

    突然,它一声嘶唳长空的哀鸣,而后沿着细长的掾淌出一缕鲜红的血泉来,默然灌溉在紫晶竹上,霎时,原本冷魅的紫晶竹闪烁出妖靡的光彩,慑的我忘了一切。

    直到妒鸾终于绝翼而去,我才若有所失地回过神。

    这就是所谓的“妒鸾啼淑,紫晶浴血”。

    那妒鸾鸟明明是妒恨紫晶竹的,却也似这般,要用丹涂喂养惑人的仙株,直到血枯身亡为止,无限的凄美,都化成一次次不可救药的哺痛哀嗟。

    命里究竟是犯了什么劫,才要受这怨毒的纠缠,莫非真是不入刻骨之挫,就不能明白相生相灭的真谛吗?禽鸟草木亦如此,人又何安?

    想着想着,我已经度到了窗边,向着妒鸾远去的方向,也向着不可知的以后,无声而叹。

    “七少爷……”不知何时,谷庆已经站到我的身后,轻声唤着。

    “七少爷,那妒鸾走了,以后这紫晶竹要怎么办呢?”芫儿还在为紫晶竹忧心。

    我却不知是在为谁作答,只是喃喃地:“妒鸾……妒鸾……它认定了的,还会再来,此刻不在,却没有走远。”

    你为什么不肯走的远远的,再都不回来呢?恐怕紫晶无盅,是你自作牢笼吧?

    “那——要是妒鸾死了,紫晶竹怎么办?”又是一句,刀子一样扎在心窝。

    我苦味地笑笑——若是妒鸾死了?

    我也不知道,或者再等下一个妒鸾,或者也跟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吧……

    5

    早知道还会和千云淇再见,却没料到会这么快。

    一整天,跟着彭舆昊、沈宗豫在七里亭赏赏千慈山遍野的无双花,喝喝清酒,聊两句诗词,不觉间便日幕斜沉。

    我抖落满身胭脂香残,迈着零乱的步子走在山间路上,陈松、顾铁龄隔着段距离尾随于后。

    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心情大畅,我竟越行越轻飘,越行越奔放。来回绕过几个岔路口,再一回头,身后的几个人竟不见了踪影,埋怨一声,想想还是靠在一棵老树旁等他们上来。

    突然眼前一闪,再仔细看去,千云淇已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注视着我。他的面色依旧冰冷,只是不再咄咄逼人。

    我借着几分醉意朝他笑笑,对自己说了句“快走”就要大步跨过,谁知他一伸手却拽住我的胳膊,我晃了两晃,终于停在原地。

    “兄台拽着我就不怕烂了手吗?”我微恼。

    千云淇又一用力,生把我扯到他的面前。

    “你是谁呢?”千云淇念咒一般,不像问我,倒像问自己。

    我瞪着他,想挣开他的大手,徒然地,竟用不上力气。“快放开!我的人就在后头!”我登时失了分寸。

    千云淇看着我,嘴角反而扯出一丝笑意,我看傻了眼,心中莫名地敲起鼓来。

    “你是谁?”千云淇问我。

    “我……”一句话噎在喉咙里,渐渐地,血色已涌上脸庞。

    “不说就跟我走。”千云淇才放下我的胳膊,手臂一轮又把我夹在腋下,未等我反应过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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