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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仙剑淫女传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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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少云得了滋味,大吼一声,叫道:「啊,我晓得了,原来双修就是这个样子。姐姐,这滋味,好……好舒服。」

    他虽是童子之身,全无经验,但荫泾坚挺长大,在赵灵儿yd内乱冲乱顶,却别有一番粗野之趣。

    赵灵儿给他抱在身上,一时颠簸起落,犹如纵辔疾驰一般,耳听得两肉相撞,「啪啪」作响,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尿意,气喘吁吁地道:「啊,你,你慢……慢一些,人家和你双修,又不会逃走,你……你急甚么?啊,啊,你……你这孩子,慢……慢一些。」

    过了片刻,感到身下江少云的抽送渐缓,松了一口气,又道:「好,就是这样,慢……慢慢地动,你心中……须时时念着引导之法,不可胡乱思想,如若射精太快,也……也不成的。」

    李逍遥在旁强忍心中的恨意,睁眼望去。只见二人全身**,紧紧相抱,江少云身躯瘦弱,赵灵儿却较他高大得多,两条修长的白腿分抵住石台侧壁,形态十分怪异,宛如一只发情的妖兽一般。他双眼模糊,雾里看花,果然更是一番系人心处。只可惜赵灵儿此刻正同旁人两情欢洽,想来早将他这老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个人弄了一会儿,渐入佳境。江少云十余载童身,又兼**雄伟,发硎新试,其利可知,弄得赵灵儿魂不附体,连连摆头叫道:「啊,少云,你……你这孩子生得这般瘦小,怎么这个东西却如此粗壮?姐姐……受不了,下次人家再不要和你双修了……」

    她这一连串淫声浪语,江少云听在耳中宛如仙乐纶音一般。

    过了片刻,只听她蓦地尖叫一声,满面潮红,全身抽成了一团,死死抱江少云的颈子,再不放开。李逍遥只觉耳中轰的一声,胸前剧震,仿佛有一把大锤重重敲在上面,痛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昏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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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晓得过了多久,赵灵儿已被弄得语不成声,江少云这才心满意足,射出精来。赵灵儿慢慢爬起身,强摄心神,依照秘笈中所记心法,将精掖化为元阳,慢慢纳入玄宫之中。

    这一番修炼约用了一个时辰,二人早都筋疲力尽,回到禅房便各自歇息。赵灵儿脱去外衣,斜倚在炕头,心中暗想:「少云这孩子自小修习道家养生之术,元精稳固,**粗壮,他这童子之精果然与众不同。」

    自觉身躯酥软,微微疲倦,偏生又有些倦后的轻松惬意。想了一会儿,脸上发烧,心道:「啐,我也真没羞,想这些做甚么?我同少云双修,全为练功救治逍遥哥。少云年纪尚小,好色而慕少艾,乃是自然天性,我若因此起了旁的念头,那可真要堕入魔道啦。」

    一时心中感悟,躺倒在李逍遥身边,伸手轻抚他脸颊,喃喃地道:「逍遥哥,你……睡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肯醒来?唉,我现下很好,我……同少云两人今后合力双修,迟早将你这病治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李逍遥瞑目静听,只觉她脸颊慢慢贴拢过来,紧紧靠在自己胸前,可是此时胸中块垒填塞,却觉不出丝毫的暖意。

    自此以后,江少云和赵灵儿再不带李逍遥到湖边疗伤,而是每晚前往后殿秘室双修。道家双修,向有「男七女三」之说,赵灵儿得了江少云的少男阳精,内功进境神速,江少云更是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谷中闲居无事,江少云年少欲盛,每每忍不住大白天便动手动脚、求欢索爱。

    赵灵儿虽也给他缠得**难禁,但仍是谨守雷池,生恐对他稍假辞色,这孩子得寸进尺,自己难免越陷越深。不过随着二人双修既久,交欢日频,这道壁垒也渐渐崩毁殆尽,江少云偶尔对她搂搂抱抱,亲她面庞,赵灵儿也就不忍峻拒了。李逍遥冷眼旁观,到后来二人哪里还是双修练功?分明就是借了修炼之机交欢纵欲。

    此后那功夫愈出愈奇,姿势更加的不堪入目,赵灵儿心中害羞,再不肯将李逍遥带在身边,李逍遥只得独自躺在殿中,等候二人毕功。

    一晃又过了月余,金风送爽,夏去秋至。这天江少云外出归来,赵灵儿见他面带喜色,手上提着一头死獐子,另外还拿了一只怪模怪样的干瘪葫芦,问道:「有甚么高兴的事?」

    江少云丢下那獐子,笑道:「灵儿姐,今天是甚么日子?」

    赵灵儿摇摇头。

    江少云道:「今天是七月初七,今晚便是七夕了。牛郎织女天河配,嘿,灵儿姐,咱们到这谷中已两个月啦。你瞧我找到了甚么好玩的物事?」

    喜滋滋地将葫芦递了过去。

    赵灵儿道:「今晚是七夕么?」

    掐指一算,自己三人果然是五月初三来的此地,距今已足足两月有余。她想到数月之前的今日,李逍遥还似生龙活虎一般,如今却每日躺在炕上,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心头不禁微微怅然。随手接过葫芦,轻晃数下,里面哗哗作响。见葫芦近颈处砍掉了一截,塞着一段小木棍,当下伸手拔去,只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赵灵儿又惊又喜,问道:「啊,这酒哪里来的?」

    江少云笑嘻嘻地道:「南山的猴老板开了一间杂货铺,专卖老酒,我向他老人家沽了三斤。」

    原来此谷南面山中有一片李林,结的李子又大又甜,偶有熟透的李实落在涧旁水坑里,慢慢发酵,便酿成了李酒。那山间的猿猴喜好此味,也依样采来熟李置于水中,经夏历秋,终成美酒,却被江少云无意中发现,装在葫芦里带了回来。

    那山上又生有野生梅子,江少云顺便采了一把,浸在酒里,尝来味道更佳。

    赵灵儿闻言甚感有趣,又凑上去闻了一闻,发觉醴香之外,果然另有一种青梅的甜腻味道,十分好闻。江少云道:「灵儿姐,猴子们送来美酒,不可辜负了它们一片好心,不如今晚咱们去湖边赏月饮酒如何?」

    赵灵儿点点头,忍不住掩嘴笑道:「你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偷人家的?」

    当晚二人带着李逍遥来到湖边,在一株大桑树下席地坐了。湖畔凉风习习,随风送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赵灵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香。」

    江少云道:「你等等。」

    起身去林间草地上采了一大捧野花回来,编成一个精巧的花冠,戴在赵灵儿头上,说道:「姐姐,你戴了这顶花冠,便是这谷中最美的公主,全天下再没一个女子能比过了你。」

    赵灵儿心中一甜,冲江少云笑了笑,在三只草叶折成的杯中斟满李酒,取过一杯放在李逍遥身畔,柔声说道:「逍遥哥,这酒是山上猴子们酿的,又香又甜,可惜你生病喝不下。我倒上一杯放在这里,你若能闻见些香气,便算陪我们喝过酒啦。」

    李逍遥闻言惟有心中一叹,暗自苦笑。

    夜色渐浓,月光如水一般漫将过来,将三人罩在一片银色的光影之中。江少云同赵灵儿坐在树下品酒赏月,不大工夫便将一葫芦酒喝得精光。赵灵儿酒量不大,原想浅尝即止,但这李酒入口醇香,味殊甘美,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江少云觉出她浑身火烫,问道:「姐姐,你怎么样,可是有些凉么?」

    赵灵儿星眸迷离,斜倚在江少云的臂弯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却不答话。

    她生得高贵华丽,美若仙子,平日里行事、说话自有一种威严,而这般臃懒之状却不甚多见。江少云看在眼里,心中一荡,轻轻揽住她柔软的腰肢,便来亲吻她樱唇。两个人双修多日,除了不曾同床共枕,余者早已形同夫妇,加之赵灵儿已醺然薄醉,是以索性任他随意亲吻,并未深拒。

    月白风清,草间虫鸣,这等良辰美景之下,赵灵儿被他紧紧抱住吻了半晌,也不禁情动,伸臂圈住他头颈,和他深深对吻。两个人齿舌相触,唾掖交流,口中梅子流酸,浓香四溢,甚是荡魄**。

    江少云放开赵灵儿,低声笑问:「灵儿姐,我和你这一番算不算是**了?」

    赵灵儿回想二人首度双修之时,自己似乎确曾说过他「如若亲吻自己,便有**之嫌」的话,忍不住也觉好笑,将头偎在他肩上。

    忽听得「嗒嗒」两声轻响,湖边水草中两只青蛙一前一后跃上岸来。那二蛙似是一公一母,在岸边追逐跳跃,嬉戏良久,公蛙突然「呱」的一声鸣叫,跃上母蛙后背。母蛙心有不甘,爬来爬去,弹腿晃爪,但那公蛙四爪抱得甚牢,竟是甩它不脱。

    江少云心中一动,道:「灵儿姐,你瞧这两个家伙在干么?」

    赵灵儿眼角含春,浅笑不答。江少云目不转瞬地看了半晌,见二蛙叠在那里一动不动,似在交尾,童心忽起,拾起一颗石子运劲弹出。「啪」的一声响,石子落在二蛙身侧寸许之地。二蛙吃了一吓,各自跃开,「咯咯咯」地叫了数声,连滚带爬逃入水中。

    江少云看得有趣,哈哈大笑。赵灵儿搡了他手臂一把,嗔道:「你干甚么?」

    见他这一石射得准头十足,劲力甚是了得,又不禁赞道:「少云,我们双修了这段日子,你的功夫似乎大见长进啊。」

    江少云侧头向她一瞥,见她双颊娇红,眼波盈盈,不由得微笑问道:「灵儿姐,你可是又想双修了么?」

    赵灵儿见他眼光有异,吃了一惊,道:「不,不!咱们今天不是已双修过了?」

    一面笑着,一面便要起身逃开。

    江少云捉住她手臂,将她拉在怀中,伸嘴便去亲她面庞。赵灵儿格格娇笑,拼命挣扎。江少云手上加力,终于将她按倒在地,重重吻了下去。二人相拥着吻了半晌,江少云在赵灵儿耳边低声说道:「你今晚想练哪一式?」

    赵灵儿羞红了脸,吃吃笑道:「真不知丑。谁答应你了?我哪一式也不想练。」

    江少云道:「那么我们练第一百零七式,好不好?」

    赵灵儿笑道:「你乱说,书上哪有这么多了?」

    江少云扶她坐起,正色道:「你生得这般美貌,便再多上十倍也不过瘾。」

    他说话之时,早已摸到赵灵儿的衣带,只轻轻一扯,便将扣结扯脱,一双丰满雪白的**登时弹跃而出。赵灵儿「呀」的一声惊呼,曲臂掩住裸露的**,嗔道:「你干甚么?」

    江少云面露笑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甚么。赵灵儿惊道:「不成的,这里荒郊野外,怎能……怎能……不成的,少云,你别胡闹。」

    江少云道:「怕甚么?这里又没旁人。况且我们双修练功,可不是姐弟**哪。」

    赵灵儿微一犹豫,红着脸道:「那么等回去再说。」

    江少云早已**难耐,哪里还等得及?连拉带扯地将她搀到一块大石旁,一面匆匆解衣,一面说道:「这里景色优美,何必费事回去?灵儿姐,我今晚新学到一招『蛤蟆式』,你陪我练来试试。」

    赵灵儿心中怦怦乱跳,已是身不由己,任他将自己左脚抬起,踏在大石之上,俯身呻吟道:「啊,你……你这坏弟弟,人家……才不要练甚么『蛤蟆式』……啊,这,这『蛤蟆式』好难看,你……你别……」

    两手被江少云向后拉扯,自然而然地撅起了屁股。

    江少云替她褪下外裤,又将裙子轻轻揭起,分开臀瓣,向内看去。月光下但见赵灵儿下面早成一片泽国,亮晶晶地糊满黏掖。伸指一拨,鲍页中分,若离若合,内中的玄机实不可解。他浑身血掖上涌,忍不住以口相就,舔了上去。赵灵儿「嘤」地一声,掩住了口道:「啊,你……你干甚么。」

    私处轻颤,水流如注,却硬撑住了不肯闪躲。

    江少云捧着她两瓣肥臀,埋头大啃,含含糊糊地道:「灵儿姐,我……我实在爱死你这个又大又白的屁股了!每次我见你一扭一扭走路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在后偷看,只想立时插了进去。」

    赵灵儿撩了撩额前的秀发,回头说道:「你真坏,为甚么要插人家的……那里?」

    江少云不答,心急火燎地解裤脱衣。

    赵灵儿轻轻呻吟道:「你这个坏弟弟,真的很坏,总是千方百计要插进人家身体里射精。啊,我们……这又不是双修,人家说好了只和你双修的。你……你不乖,欺负人家,姐姐往后再不要给你亲嘴……啊,啊,姐姐不……理你了,姐姐打……打你屁股。呀,你,你好坏,又插进去了,啊……你这坏弟弟……」

    她嘴上虽说不肯,可是半分不情愿的样子也无,两腿夹住江少云的**,缓缓耸臀,沉下腰去。

    平日二人双修,赵灵儿总是不大放得开的,江少云虽觉欢畅,却也微有遗憾。

    此刻见她撅臀相就,款款迎送,姿态甚是冶荡,当真「浪起艳若玫瑰,静来秀似芝兰」,不禁喜上眉梢,捧住她肥白的屁股大干起来。他「修炼」经月,早非昔日「吴下阿蒙」,抽送之际,深浅莫测,曲尽其妙,一条**几乎无所不至,将赵灵儿弄得魂魄飞散。

    情到浓处,江少云伸手取下赵灵儿头上花冠,打开发结,满头黑缎般的长发登时垂落下来,衬着她一身雪白的肌肤,妖娆无匹,美得令人心悸。荒谷寂寂,旷野无人,赵灵儿渐渐放开了性子,浪荡的叫声时长时短,悠悠地传了出去。

    酒助淫兴,二人在湖边幕天席地,直做到夜深,这才意犹未尽地携手而返。

    回到住处,江少云跟着赵灵儿进到里间,烛光下见她酒意犹存,一张粉面红扑扑地,说不出的娇艳可爱,登时淫念又起,在炕边坐了下来。

    赵灵儿见他逡巡不去,赧颜道:「姐姐可要睡啦,你……你……」

    江少云将她拉坐在身边,伸嘴在她面上一吻,说道:「灵儿姐,李大哥身子近来见好啊。」

    赵灵儿不明其意,点了点头。江少云又诡笑着道:「李大哥既是病情好转,何必整夜看护?灵儿姐,我的身上倒有些不大受用,不如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

    赵灵儿的脸「腾」地红了,羞道:「不成,不成。你这人真顽皮,人家又不是大夫,我们两个睡在一起,你身上便舒服了么?」

    江少云道:「姐姐虽不是大夫,可是手段高明,你睡在我身边,我是很舒服的。至于你身上舒不舒服,我可就说不大准。」

    赵灵儿格的笑了一声,伸拳捶去。江少云任她打了一下,捉住她手臂,连连恳求。赵灵儿给他紧紧抱住,耳鬓厮磨,登感全身无力。她何尝不知此事荒唐?

    但想起同他交媾时酣畅淋漓的美妙滋味,却又一句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口。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红着脸站起身来。

    二人相拥着走出,李逍遥听见赵灵儿低低地道:「里屋的蜡烛好亮,你……关上了门。」

    江少云轻笑一声,回身将门推闭。赵灵儿道:「坏弟弟,有甚么好笑?」

    江少云轻声说了句甚么,声音甚低,李逍遥没有听清。赵灵儿格地一笑,道:「啐,你骗人,当我不知道么?今晚不许碰我。」

    话虽如此,李逍遥却只闻二人彻夜淫媾,几乎未眠。次日吃过晚饭,江少云故技重施,使出缠磨功夫,又逼着赵灵儿陪他同床**了一晚。到得第三日上,赵灵儿原想无论如何不能再与他同睡,但妇心如水,既已屡屡**,如何还由得她的心思?从此二人名正言顺地住在了一起,狎昵燕婉,直是夜夜无虚。

    这天江少云和赵灵儿又去秘室双修,李逍遥独卧殿上,耳畔不时传来私语调笑之声。他数月中见过二人交欢无数,心中虽觉愤懑,但却从未有过这般沮丧之感。此时赵灵儿近在咫尺,却又似相隔极远,好像她身在云端,举手莫触,甚至陌生得连她的样子也已回忆不起。李逍遥呆呆地望着头顶的佛像,见那佛祖眉目和善,面容慈祥,目光中充满了怜惜之意。看着看着,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团异物,眼中、耳中愈来愈热,愈来愈胀,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

    他只想放声大哭,却偏偏哭不出,心中一阵凄苦,只觉万念俱灰,想道:「我遭落这般不死不活的报应,难道只因为骂了智修那老和尚?这里较地狱还要难熬百倍,却不知还要捱上多久?唉,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出家做了和尚。」

    耳听得「当当」两声清磬之音,自远处悠悠传来,霎时之间,遍体清凉。一个声音朗朗吟诵道:「种种机械,因是而生。种种冤衍,因是而造。爱喜生忧,爱喜生畏。无所爱喜,何忧何畏?咄!师弟何不速速醒来?」

    李逍遥浑身剧震,不知怎的,手脚竟已活动如常。他积郁已久,怨气冲塞胸臆,想也不想便愤然跃起。但久卧之下,双腿无力,竟而站立不定,向前俯摔下去。「砰」的一声,额角碰上地下的青砖,痛得浑身一个激灵。便在此时,眼前突然大亮,身旁一个女子抢上来将他扶住,急道:「啊,逍遥,你怎么样?」

    李逍遥伸手向地下一撑,爬坐起来,见面前站着一位光头老僧,目光炯炯,掌心闪烁着一团雪亮的圆光,居然便是智修。身边分别是赵灵儿和智圆、智通、智杖三僧,那伸手扶他之人却不是林月如是谁?他愣了一愣,心头狂喜,忍不住大叫一声,返身将林月如死死抱住。

    林月如羞得满面通红,奋力将他推开,骂道:「呸,好端端的,又发甚么疯?」

    李逍遥踉跄了几步,叫道:「月如,太好了,你……你……你没死!」

    叫出这句,忽觉一阵胡涂:「林月如这丫头明明已在秘道之中给大石砸中,怎会好好地站在这里?江少云呢?灵儿不是和他在秘室里双修?怎会……啊哟,我……我莫非是在做梦不成?」

    一时间头痛欲裂,慢慢抬起头,向智修看去。二人目光相交,李逍遥脑中灵光一闪,憬然而悟:「我真的是在做梦!不过可不是现在,而是先前那一番事。」

    原来他被那智修的圆光所惑,突然一阵晕眩,俯跌下去,只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已是神灵出壳,在虚幻境里游历了一番。其实他哪里见过甚么江少云?林月如也并未身死,始终好端端地站在身后,这一切全都来自于那个怪梦。但身躯俯摔,而至额头碰地,这是何等短暂的工夫?怎么交睫之际,便已经历了数月的时光?到底梦中是真,还是如今在做梦?他越想心中越不明白,呆呆地站在那里,做声不得。

    智修双掌合什,微笑说道:「阿弥陀佛。师弟,梦中所见,即是心中所念,你又何必汲汲于真伪之辨?呵呵,你这一生,我有十二字相送:「真真假假,分分合合,死死生生。』余者皆不可说,不可说……」

    李逍遥「秃」地跪倒,向前便拜,口称:「多谢师兄指点,我……我情愿在此出家。」

    林月如见状大惊,「唰」地抽出越女剑,大声道:「小心,这老和尚又在使妖法了,你……快堵住了耳朵不要听。」

    赵灵儿道:「逍遥哥,林姐姐,你们站开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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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步走上前去,双手交胸,喃喃低诵了几句咒语,猛地两臂大张,两道青光破手而出,罩向智修。智修情急之下,转身欲逃。但相距咫尺,那青光去势如电,早将他全身罩住。智修长声惨呼,晃了两晃,委顿于地。接着只听「扑通」、「扑通」接连数响,智杖等三僧也都昏晕倒地。

    林月如又惊又喜,赶忙收剑扶起李逍遥,向后退开。

    原来赵灵儿在旁看得片刻,蓦地醒悟:「这老和尚哪里会甚么武功?一切全是他使出的幻术。」

    三人才进大殿,便已堕入他术中。李逍遥看过圆光,受害更深,如不尽快将之破去,后果不堪设想。当下疾忙施出「冰心诀」,解了智修的妖法。

    智修一皱眉,摇摇晃晃勉力站起,三人眼前一花,只见他瘦长的身躯渐渐蜷缩下去,胡须根根尽落,竟渐渐变作了智泽的样子。李逍遥眼见武功高强的老僧变成了一名三尺小童,登时精神大长,虽然不明就里,但这一下现成便宜总要讨的,嘴里大骂一声:「你这妖僧,老子踢死你!」

    冲过去举足便踹。

    赵灵儿伸手拦住,上前扶起智泽,温言道:「快起来罢,你可跌痛了么?」

    智泽脸色苍白,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了良久,这才结结巴巴地道出来历。

    原来中土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大师,于南朝梁武帝时远来中国,随身所带之物有一串玉石佛珠。达摩暮年时,一晚无意间将食指划破,溅了一滴血在那佛珠上,此后不久便即坐化。凡老物若于庚申日得人血,皆能成魅,此日恰逢庚申,这佛珠因缘际会,竟而修成了人身。他昔日同达摩旦夕不离,听了不少佛理在耳,达摩圆寂后,又自行修炼了千年,可是终因无人指点,只能胡乱揣摩,渐渐地走火入魔,偏离了正道。十余年前,他见这山中僻静,便施展法术,变出这间玉佛寺,又一人化而为二,即是那住持智修和小僧智泽。

    赵灵儿拉着他走出几步,轻声责备道:「小师傅,你既有千年道行,便该潜心修炼,以求渡化之道,却为何自甘堕落,逼人出家?岂不有违佛理?」

    智泽道:「我是命他们出家修行,又非迫人行恶,何罪之有?佛经有云:「普渡众生。』又曰:「人人皆有佛心。』是以我想,如能多多渡人,广传佛法,说不定佛祖悯我之诚,接我往西天成佛。」

    李逍遥闻言笑道:「我的天,你这是哪门子修炼之法?小和尚,这是谁教你的?此人大大的该死!」

    智泽道:「这是我诵读佛经之时,自己悟到的。」

    赵灵儿幽幽一叹,道:「师父她老人家在世时常说,修业之本,在于舍己助人。佛曰:「无我乃舍己。』又曰:「慈悲即助人。』你所作所为,却背道而驰,自毁功德,枉你有千年道行,竟不如小小孩童。唉,长此以往,只怕向佛未果,反而先堕魔道啊。」

    智泽回想从前性情乖张,一意孤行,果然全不合佛理,莫非千年的修行竟要毁于一旦?心中越想越怕,霎时间背心冰凉,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声叫道:「啊,菩萨,你……你是菩萨?」

    扑地跪倒,连道:「菩萨救我!」

    赵灵儿伸手相扶,好言安慰了一番,又救醒智杖等三僧,命他们召集寺中僧众,讲明事情原委。妖法既破,众僧对三人感激不尽,陆续聚到后殿,一时间四十余颗光头涌动,「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玉佛寺里喧声大作,乱成一团。

    李逍遥的目光有如扫把,在众僧面上逐一扫过,却不见江少云的影子,心中不由得纳闷。

    当下三人商议一番,命智泽遣散众僧,而后准备返回白河村报信。蓦地里只听智杖大声叫道:「操他奶奶个熊!老秃驴西天成佛,你们这班大小秃驴一个个都喜欢得屁滚尿流,为甚么俺还是想不起家住哪里?这……这他娘的却如何是好?」

    众僧大笑声中,一僧自殿角缓步行出,对李逍遥等人道:「三位空负大好身手,为何如此怯懦?若有胆量,便请随我前去黑水镇除妖,又回甚么白河村了?」

    李逍遥见这和尚年纪稍长了自己几岁,面貌英俊,神情倨傲,不由得心生厌恶,问道:「老兄是谁?讲话好大的口气。」

    那人微微一笑,昂然道:「小弟姓江,名叫江少云。」

    第八章 郊灯鬼冢

    二女得知此人便是韩念慈的未婚夫婿,不胜之喜,赶忙上前厮见。江少云含笑同她们寒暄了几句,又转身向李逍遥微一拱手。李逍遥原非豁达豪迈之人,想到适才梦中之事,心下没来由地生出了恨意,鼻子里轻哼一声,昂然不睬。

    江少云见状一怔,脸上不由自主现出了怒容。

    他乃是祈真观门下俗家弟子,人品既俊,家境又殷实,一向给身边的闲人吹拍惯了,是以颇有些令人生厌的狂傲之气,眼见李逍遥生得貌不惊人,举动轻浮,自未将之放在眼里。不料这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居然不识抬举,自己好意招呼,他却两眼上翻,神色轻蔑,直若对面骂人一般,忍不住当场便要发作。但转念又想,自己是堂堂名门高弟,若贸然出手教训一个无名小子,不免有牛刀杀鸡之嫌,日后传扬出去,没的损了师门清誉。当下强按怒火,只作不见,沉着脸说了自己的心思。

    原来江少云临来之时,已从师父口中得悉黑水镇尸妖的来历,此行特为面见智修,邀他出山相助。不料智修虽是佛门弟子,却行事近妖,一谈之下,江少云即被他施幻术迷住,非但未能请出大驾,反倒留在寺中做了和尚。现下妖法已破,智修的原身——那小僧智泽又有归附赵灵儿之意,加之李逍遥等人皆身怀武艺,依他之见,便当径往黑水镇除妖,而不必回村做什么准备。

    林月如和赵灵儿听罢对望一眼,都觉如此一来,省却了不少麻烦,亦无不可。李逍遥却眼珠微斜,嘿嘿冷笑道:“你老兄说得如此轻巧,想来本事也大得很,只消动一动小指头,便能打得那尸妖屁滚尿流,何苦拉我们几只小鱼小虾插上一脚,白白分了功劳出去?奇怪啊,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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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少云虽是背着身子,见不到李逍遥面上神情,但听他这番话夹枪带棒,其中的讥刺嘲讽之意却再明白不过,忍不住怒气上冲,霍地转身,涨红了脸道:“姓李的,咱们素昧平生,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一再对我无礼?哼,江某纵然不堪,自有师长管教,还轮不到第九流的江湖混混说三道四!”

    大殿上一时剑拔弩张,气氛陡变。

    赵灵儿扯了扯李逍遥的衣襟,微露嗔容。李逍遥只当没看见,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该死,该死。我这傻瓜不懂人事,只会胡说八道,惹得江大侠发火啦。啧啧,江大侠是祈真观的顶尖高手,我一个江湖混混怎敢得罪你老人家?来来来,莫生气,咱们哥俩好生亲近亲近。”

    笑嘻嘻地踏上一步,便去伸手相拉。

    江少云知他意欲同自己较量内功,不禁正中下怀。他六岁习武,在师门同辈中鲜有敌手,自觉武功了得,又听说智修的妖法被破,全是赵灵儿一人之力,同余人毫不相干,由是推之,此人不过是个平庸之辈,即便练过几手粗浅功夫,那也不足为惧。心道:“你这混蛋自讨苦吃,受了伤可怨不得我。”

    当即一招“灵蛇翻身”手腕倏翻,闪电般扣向李逍遥的脉门。不料指尖尚未触到对方衣袖,突觉小臂奇痛,竟糊里糊涂地给他抓了个正着。

    夜风徐徐,将殿上灯火吹得忽明忽暗,只见李逍遥嘴角带笑,五指便如铁箍一般,牢牢扣住了江少云的手腕。林月如知他近来遭逢奇遇,内功精进,江少云的修为再深也绝非对手,赶忙一跃而前,反手横切,喝道:“快住手!”

    不想此时李逍遥全身罡气遍布,受掌之后,臂上自然而然地生出反震之力。林月如啊的一声,全身酸麻,被他弹开了数尺。

    只这一刹那间,江少云已觉出对方内功高过自己甚多,但众目睽睽,怎肯轻易低头认输?但觉李逍遥五指越收越紧,内力绵绵不绝地送将过来,当即催动真气,奋力相抗。哪知两股力道才一相交,对方的滔滔巨力却蓦地消失不见。江少云的内功远未练至收发自如的境地,此时犹如全力去推面前一堵坚墙,不料却推了个空,惊慌之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

    李逍遥撤后一步,放开五指,迅速无伦地变抓为托,轻轻在他臂上一扶,笑道:“啊哟,快快请起!你老兄向我磕头赔罪,这怎么敢当?”

    江少云羞得面红耳赤,愤然挣脱,拉起衣袖一看,只见腕上数寸处一片青肿,轻轻一按,痛彻心脾,也不知是否伤到了腕骨。林月如和赵灵儿上前拉开二人,齐声责备李逍遥,怪他不该下此重手。江少云又气又恨,满面羞惭地拂袖而去。出得门来,给殿外的凉风一吹,心神稍定,猛然间想起一事:“我明明不认得这混蛋,他却如何晓得我是祈真观门下?真是奇了。”

    当晚众人留宿寺中。吃过晚饭,林、赵二女来见李逍遥,告诉他智泽和江少云答应同往黑水镇除妖。三人商议了片刻,林月如转过话头,问他因何同江少云起了争执。李逍遥自不能道出实情,只推看不惯此人神气活现,所以才略施薄惩。

    林月如笑道:“啊,我明白了,原来一个人生得讨厌,那便该死,如此说来,你这小贼作恶多端,岂不更要千刀万剐?好啊,本姑娘现下就替天行道,收了你吃饭的家伙!”

    骈起二指,向他狠狠戳去。李逍遥丝毫未曾提防,给她点中了颈窝,痛得失声大叫,摔倒在椅中。

    赵灵儿想起三人于苏州城外初遇之时,林月如曾失手刺过他一剑,险些令他就此了帐,如今虽已相隔月余,但此情此景,宛在目前,不禁为之失笑。

    次日一早打发走众僧,智泽和江少云收拾行李,领着三人前往黑水镇。

    江少云昨晚睡得甚香,一觉便到天亮,醒来后自觉精神抖擞,试着屈伸几下手臂,似乎也已不再肿痛,于是乎满腔不快立时去了大半。他心想此去人多势众,尸妖一见之下,多半要望风而逃,那时大功告成,衣锦还乡,面上会是何等的光彩!想到这里,心情更是转佳,兴冲冲地洗过脸,换了件崭新的绸衫,又加戴了一顶方巾,遮住光头,将随身佩剑挂在腰间。他这把剑虽非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也镶金嵌玉,甚是华贵,剑鞘上数颗明珠熠熠生光,登时将整个人衬得英挺俊朗,神气洒然。

    李逍遥一身短衣草鞋,灰头土脸地跟在他身后,越看心下越是有气,恨不能当场拉开裤子,在他秃头上痛痛快快淋一泡臭尿才好。

    一行五人大都身手不俗,智泽虽不习武,但有赵灵儿在旁提掖,脚程也自不慢。李逍遥内功尤为超卓,一面赶路,一面尚有余暇撩拨江少云。一忽儿笑他明明是学武之人,却不伦不类地戴了一顶方巾,颇具东施效颦之丑;一忽儿又指摘他行走时步伐滞重,气息不匀,多半是祈真观轻功的底子扎得不牢、尚待勤加修炼之故。

    江少云气得脸色铁青。他虽说一向性子高傲,但见了硬主,不知怎的便无师自通,学会了韬晦之策,索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肚子里暗将李家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下山后向北行了六七十里,天色将晚之时,来到一处镇子。一路走来,镇外杳无人迹,四下里但只野草横生,有一架大车半掩在草间。江少云走近一看,原来那大车辕折轴断,早已朽坏,车后面倒伏着两具牛尸。两头牛也不知已死去多久,尸上群蝇毕集,一俟有人靠近,便轰的一声四散逃去。

    林月如捏着鼻子赶上几步,问江少云道:“江大哥,这里便是黑水镇么?”

    江少云微一犹豫,点头不答。

    众人进得镇来,放眼四望,只见远近街巷寂寂,茅舍无烟,空中飘着一股不知名的恶臭,便如同一座鬼城相似。走出不远,周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赵灵儿只觉心头一阵烦恶,哇的一声呕吐出来。林月如赶忙抢过去扶住,轻轻替她捶打后背。李逍遥待她呕吐稍定,问道:“灵儿,你怎么样?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赵灵儿已是大半日未曾进食,喉间不住干呕,却只吐出了一些清水,红着脸道:“我……我不要紧……”

    突然微现惊讶之色,伸手指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啊,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发现林中一株枯柏上吊着一人。那人颈悬麻绳,双脚离地约有三尺来高,不时地随风摇晃,就如小孩子荡秋千一般。李逍遥壮着胆子上前察看,只见这人身躯干瘪,眼窝凹陷,胸前开了个大大的深洞,脏腑都被掏挖一空,早已死去多日。

    李逍遥料想定是尸妖所为,不禁暗自吃惊。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林月如在身后大叫大嚷,走回去一问,原来是左近一处人家里传出几声怪响。李逍遥见那户人家大门紧闭,当即穿过院子,迳直来到门前,隔门唤了两三声,无人应答,便做个手势,命众人在外相候,然后推门而入。

    众人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李逍遥出来。林月如唯恐出什么意外,正要发声相唤,忽听他在屋内大叫:“啊哟,快来!快来!这……这真是奇哉怪也!江大侠,快请进来瞧瞧!”

    声音甚是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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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如拔剑在手,问道:“怎么,是尸妖么?”

    李逍遥隔窗答道:“不是的,你别瞎猜,快教江大侠进来。”

    顿了一下,又道:“月如,灵儿,你们两个女人万万不可进来。”

    这句话语意甚是模糊,又刻意提及“女人”二字,二女料想屋内定有什么不雅之物,都不好再问,一齐看着江少云。江少云见他不呼旁人而独唤自己,觉得此事大为可疑,本待不理,但人家名点到自己头上,却又无由推脱,只得干咳一声,硬着头皮迈步进屋。

    堂屋内堆满了杂物,光线微弱,一股腐臭之气中人欲呕。江少云屏住呼吸,稍作打量,见西首卧房门虚掩着,便走上前去,轻轻向内一推。呼的一声,一个黄毛毵毵的东西猛地窜将出来,江少云躲闪不及,那东西在他腿上重重撞了一下,怪叫着夺门而去。

    他吓得连退两步,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是一条饿得浑身枯瘦的野狗,肚子里暗骂一声“晦气”探头向房内张看。卧房里臭气更盛,满室苍蝇乱飞,嗡嗡之声绕耳不绝。只见墙壁正中挂着一幅鱼篮观音彩像,上面血迹斑斑,左首一座大炕,胡乱摊着几张肮脏的破被,里面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江少云见屋中无人,不禁奇怪:“明明听得他声音在此,怎的却不见人?莫非这家伙被恶鬼捉了去?”

    一念及此,心下竟然生出宽慰之意,快步走到床前,随手掀开一张破被。只听被中传出“呱”的一声惨叫,雪片似的棉絮蓦地冲天而起,恶臭扑鼻,呛得他几乎闭过气去。

    他不知发生何事,惊呼一声,漫天乱絮簌簌而下,登时沾得满头满脸,疾忙挥臂扑打。慌乱中才只扑得数下,手腕突然一紧,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他抹了一把脸,定睛一看,只见腕间赫然挂着一只白森森的手爪,炕上一具枯骨摇摇摆摆站将起来,牙粲群峰,冲着他咧嘴一笑,缓缓招了招手。

    江少云万万想不到被中竟会藏着妖怪,眼见这枯骨姗姗而至,仿佛便要投怀送抱一般,只吓得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大叫一声,挣脱手臂,奋力向后跃去。落地时但听噗的一记闷响,脚下软如败絮,似乎踏中了什么东西。

    他本就毫无临敌经验,这一来不禁更是张慌,低头看时,只见双足端端正正踏在一具腐尸的腹中。那腐尸原在门后,江少云推门而入,恰给门板挡住视线,加之进屋后疏于查看,是以竟未发觉。可怜那腐尸全身**,肿胀发臭,便如一只奇大无比、注满了粪水的猪尿泡,皮囊里更有蛆虫无数,早已辨不清是男是女,踩踏之下,腐水流溢,顿时沾了满鞋满脚。

    江少云从来只在观内修行,极少行走江湖,平日连杀鸡宰鸭之事也不曾亲自动手,哪里受得了这种场面?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也顾不得追究妖怪是何来头,匆匆拔出双足,掩面奔出。一人自炕上轻飘飘跃下,拍手大笑道:“啊哟我的妈,大事不妙!江大侠高中死人彩,只怕要臭名远扬!”

    正是李逍遥。

    原来李逍遥先自进屋,见到一室惨状,也不禁触目而惊,正要赶开野狗,退出门去,突然灵机一动,心想:“江少云这混蛋看不起老子,老子偏要捉弄他一番!”

    料想他进得房来,寻不见自己,定要掀开破被查看,给自己一唬之下,又多半会后跃逃跑,当即算好步子,将原本倒在炕前的腐尸拖至门旁,教他不易发现,然后抱着一具尸骸钻入被中,这才出声相唤。如此这般,巧妙排布,江少云果然中计上当,弄得狼狈不堪。

    林月如等人听得屋内喧声大作,甚觉中奇怪,正待闯进去探个究竟,江少云已是夺门而出,大叫道:“别,别进去!里面……里面……”

    话未说完,突地脸色大变,瞠目鼓腮,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脱口而出。

    林月如等人吓了一跳,愕然停步。只见他闪电般转过身去,双手扶墙,肩头连耸,口中稀里哗啦一片声响,煞是清脆悦耳,无数美味珍馐争先恐后地顺流而下,只差连肠子也一齐呕了出来。

    李逍遥走出来一看,当场便笑得打跌。

    林月如皱眉道:“逍遥,你捣的什么鬼?江大哥怎会吐成这样?”

    李逍遥以手捧腹,“啊哟”、“啊哟”地连声呻吟,已是笑得直不起腰。

    过了半晌,江少云呕吐稍定,婆娑着泪眼慢慢站起。李逍遥笑吟吟地向他打量了打量,摇头叹道:“乖乖不得了,这一顿酒菜还真丰盛得紧。江大侠,小弟不过送了你一副臭皮囊,外加几十头烂蛆,区区薄礼,何必这样急着还席?岂不太也瞧不起人了?嘿嘿,哈哈。”

    江少云气往上撞,猛地抽出长剑,劈胸便刺。李逍遥轻轻闪身避开,笑道:“啊哟,你想杀人灭口!只可惜刺我不着。”

    林月如此时已明白江少云多半是中了这家伙的暗算,当即斜跨两步,阻在他身前,说道:“江大哥,怎么你……”

    才一开口,一股奇臭的味道直冲鼻端,熏得她险些呕了出来。低头一看,只见江少云两腿沾了许多不知是什么黏黏的东西,一对短靴上爬满蛆虫,红白相映,煞是夺目。她满心骇异,赶忙屏住呼吸,退了两步,问其原由。

    江少云手按剑柄,气冲冲地将事情原委述说了一遍。二女听罢,均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李逍遥叫屈道:“这一回千真万确怨不得我!江大侠的武艺高强,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大侠客,我怎会晓得他这般没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江少云闻言愈发的怒不可遏,‘ 当即又要挺剑冲上,同李逍遥拚个你死我活。林月如将他劝住,笑道:“你也真是,一个习武之人,居然会怕什么死人。”

    痛骂了李逍遥一顿,押着他向江少云赔罪。

    江少云侧过身去,铁青着脸不语。他所著的鞋袜、裤子均被尸水浸透,又无多余的替换,臭味刻骨铭心,委实难消,相隔数尺觉其浑身上下臭不可当。林月如和赵灵儿草草替他收拾一番,又弹了些香粉上去,遮掩异味。

    李逍遥凑到近旁,嗅了几下,连说“香得很”江少云给臭气熏得久了,好比久过鲍鱼之肆,实已不大辨得出香臭,但偷观二女的举动神情,似乎对自己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样子,情知他这番话不大靠得住,厌愤之下,不住地喃喃詈骂。

    李逍遥心中得意,笑嘻嘻地也不以为忤。

    众人退出院来,又到左近几户人家查看,大抵都是一般情形,镇上之人或被尸妖啃成白骨,或中尸毒而毙于院中,偌大的镇子竟无一人幸免。智泽是出家人,见到这般凄凉场景,忍不住心下恻然,口中叽里咕噜地诵起了《往生咒》李逍遥等人都唏嘘不已,再也无心嬉闹。

    默默地走了片刻,赵灵儿突然间想起一事,甚觉奇怪,问江少云道:“江大哥,我瞧这镇上怎么连一颗粮食、一片布头也不见?难道尸妖也抢吃抢穿?”

    江少云唔了一声,正要作答,忽听身后有人叫嚷:“混帐王八蛋小秃驴,你他娘的还不给俺站下!”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光头大汉远远奔了过来。目下正是五月天时,气候炎热,那大汉**了上身,光头上兀自湿津津地满是汗水。众人认出他是玉佛寺的和尚智杖,都不禁大感惊讶。

    李逍遥迎上前去,双手合什,冲他行了个礼,笑道:“大和尚,咱们这里有三头秃驴,不知你要寻哪一个?”

    江少云闻声哼的一下,知他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心想:“我是秃驴,你这小子便是混帐王八蛋。”

    忍住了不去接口。

    智杖大步走到众人跟前,挟挟额上汗水,顺手向屁股上一抹,道:“俺他娘的出了玉佛寺,左转右转,还是寻不到家在哪里,便来撵这小……这小和尚,不想你们走得倒快……”

    一语未毕,突然掀了掀鼻子,瞪着江少云道:“喂,你小子身上怎的臭烘烘的?可是走路不小心,踩着了粪窖么?”

    李逍遥哈哈大笑。江少云面有愠色,悻悻地斜了他了一眼。

    赵灵儿唤过智泽来询问,得知智杖家在玉佛寺东南三十里外,如今他一路追来,却恰是南辕北辙了。眼看太阳便要落山,众人商议了一下,只好留他同宿一晚,明早再想办法。当下六个人沿着小路慢慢前行,寻觅歇宿之所。越往前去,景象便越是凄凉悲惨,阖镇房舍都被毁坏殆尽,有的即便一时未塌,也是屋中积尸,恶臭难当,实在不堪居住。

    众人寻了一口小水塘,在塘边一段残墙下坐着歇息。林月如取出干粮分给众人。智杖却吹胡子瞪眼地大发脾气,将干粮掷还给林月如,吵着让李逍遥同他一起寻些野味来吃。李逍遥道:“这里遍地死人,臭得好像猪舍,又不是山野之地,哪来的什么野味?我才不去白费力气。”

    智杖劝他不动,独自怏怏地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只见他面有得色,兴冲冲地返了回来,对众人笑道:“他奶奶的,这鬼地方硬是穷得要命,连这些狗东西身上也没半点油水。”

    举起手来,掌中赫然捏了三头吱哇乱叫的大老鼠,往智泽面前一递,粗声粗气地道:“喂,小贼秃,你也尝一只看看!”

    智泽连呼“阿弥陀佛”看也不敢向他看上一眼。智杖仰天大笑,甚为得意。众人既觉吃惊,又感好奇,见三头老鼠体形虽大,但个个毛色灰暗,瘦骨嶙峋,多半已许久未曾吃过一餐饱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它们生擒活捉了来。

    众鼠身在险地,惊恐万分,不住地蹬腿甩尾,两只鼠目瞪着众人。智杖喝道:“吵什么!爷爷大发慈悲,超度你们往西天享福,大伙儿都他娘的给俺规矩些,莫要争前抢后的,失了体统。”

    赵灵儿给他逗得格的一笑,小声嘀咕道:“这东西怎么能吃?丑也丑死了。”

    智杖盘腿坐下,从腰里摸出一柄剔骨尖刀,在鼻尖下面晃了两晃,看着赵灵儿道:“你小姑娘家懂得什么?从来越是美味的东西,啧啧,越他娘的生得不大体面。譬如你常常要吃的肥猪,还不是胖面大耳、嘴巴老长?难道又很美了?”

    呸的一声,向地下吐了口浓痰,咧嘴露出满口白牙,又道:“俺瞧你生得粉粉嫩嫩,细皮白肉,嘿嘿,只怕也是中看不中吃!”

    赵灵儿明知他故意出言相吓,却仍不禁有几分害怕,吐了下舌头,躲到林月如身后。林月如笑吟吟地插口道:“大和尚,这老鼠吃不得的。你想想看,镇上的人都是中尸毒而死,老鼠吃过尸上腐肉,难道会没染毒?我看你真是嫌命长了!”

    智杖一怔,奇道:“老鼠也吃死尸?怎的从没听人说过?小丫头,你莫要唬俺。”

    林月如笑着摊摊两手,并不接口。

    智杖半信半疑,望望手中的三头老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江少云上前一把夺过,远远抛进了水塘。群鼠在水中扑挣一阵,凫到对岸,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

    智杖心中大是痛惜,想起昨天喷香的一锅鹿肉教智泽毁去,今朝费尽心机,捉来三头老鼠,又给江少云抢了放生,推而衍之,认定天下和尚无一不是大大的混蛋,当即“小秃驴”、“臭和尚”地乱骂起来,至于他自己同样的光头无发,一时倒也并未留意。

    众人都晓得他是个浑人,任他自叫自骂,不去理会,点起了篝火吃喝谈天。

    赵灵儿道:“江大哥,适才我问起尸妖抢夺衣食的话,你像是还未回答?”

    江少云心头怒气随身上的臭味时涨时消,想是这会儿恶臭稍减,因此心情渐佳,脸上居然微露笑容,点了点头道:“那有什么奇怪?这些尸妖乃是赤鬼王所豢养,不用说,镇上的财物都已搬到他老巢去了。”

    林月如道:“赤鬼王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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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少云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听师父他老人家说,那老贼如今已有七十余岁年纪,原本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三十年前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邪派武功秘笈,练成一身‘血魔神功’。这门内功专修至阳之气,须以寒冰为助,否则极易走火入魔。这里向西不远,地底有一座万年洞窟,积满了冰雪,那老贼便躲在下面。只因坚冰采挖起来十分不易,寻常人难捱酷寒,多被冻死,所以老贼才想出豢养尸妖的法子来。”

    林月如道:“原来赤鬼王便是祸首。但他一个修炼之人,要这些金银财宝更有何用呢?”

    江少云道:“姑娘有所不知,那老贼手下百余名弟子,既要管束群尸,又要虏掠女子来供其淫乐,缺了银子怎么能成?”

    顿了一顿,又道:“小兄我所以敢只身回来除妖,一者因为本乡本土,诸事方便,二者师父说我的剑法已初有小成,对付一般江湖好手绰绰有余。师父他老人家还说,那老贼的魔功已练至第八重,十分厉害,如不尽早将之剪除,久后必将为患。”

    李逍遥原本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这时听他自吹自擂,说什么“剑法初有小成”云云,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林月如横了他一眼,待江少云把话说完,接口道:“江大哥,原来你师父竟是个世外高人。只可惜这次无缘得见他老人家,真是遗憾。”

    江少云给她这么一捧,骄态复萌,说道:“师父虽然僻居赣地,但却心忧天下,对四海妖孽无不了若指掌。可惜他老人家要闭关修炼一门高深的功法,否则定会亲来此地,你们顺便也能一瞻风采。唉,这也是缘分所关,强求不来的。”

    众人听了,都是肃然起敬。

    江少云愈发的忘乎所以,口中滔滔不绝,大讲起师门掌故来。智杖听得入神,气也消了,一面呵呵憨笑,一面不停地问东问西。场上多了个凑趣之人,江少云讲得自是更为卖力,满口不离“我师父他老人家如何如何”神情十分得意。

    李逍遥心中鄙薄愈甚,暗想:“这家伙明明武功低浅之至,却老起了面皮,在这里自称自赞,大吹特吹,不消说,这门吹牛皮的功夫定也尽得了师门真传了。”

    当下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转到墙后,见草丛中丢着一口破锅,便拿去水塘边洗刷干净,汲了半锅清水。正要端回火上,忽然一阵微风吹过,零零落落送来几缕乐声。

    他停手不动,凝神静听。须臾那乐声又起,虽是时断时续,难成腔调,但已较先前清晰了许多,似是有人在远处吹笛。

    李逍遥心念一动,赶忙丢下破锅,三步并作两步奔回火堆之旁。江少云等人此时也已听见,纷纷站起身来,循着声响迎去。

    众人刚到得镇中,便闻不远处传来呼喝之声。李逍遥带着众人攀上一所大屋的屋顶,向前方眺望。只见一名黑衣汉子手提弯刀,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身后十余条人影紧随其后,追赶甚疾。李逍遥见那汉子头缠黑布,赤着双足,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人的装扮好生眼熟!”

    这些人你追我赶,霎时间便到得屋下。林月如惊呼道:“啊,是尸妖!”

    此刻一轮红日将落未落,余辉方盛,众人都看得清晰无比。那汉子身后之人个个衣衫褴褛,面容焦黄,当先一人更全身**,下巴不知被谁斩了去,露着一排残缺的上牙,相貌十分狞恶,可不正是尸妖?那汉子似乎身上有伤,不停地淌血,跑得几步,给脚下的树根一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当先那尸妖手臂倏长,已然搭上他的背心。

    那汉子疾忙奋力前跃,嗤的一下,上衣肩头给扯落了一片布条。他身手竟是不弱,眼见情势危急,一转身,飞快地闪到一株大杨树后。一头尸妖疾扑过去,举爪向他头顶击落,那汉子略一侧身,嚓的一声响,尸妖十指有如钢锥一般,齐刷刷贯入了树身。这一抓的力道极猛,指尖入木盈寸,那尸妖连拔几下,难以脱出,只急得厉声怪啸。其余的尸妖行动如风,转眼便将他团团围住。那汉子倚着身旁的几棵大树纵跃闪避,一时却不得脱身。

    众人早都听过尸妖的恶名,此刻一见,不料竟会凶戾至此,眼看那汉子给群尸围攻甚急,已是左支右绰,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林月如转头冲李逍遥道:“喂,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想法子救人!”

    李逍遥连声道:“是,是。”

    一时却想不出有何良策。猛听得一声衣袂振响,一个高大的身影腾空而起,自屋顶跃了下去,正是智杖。那大屋甚高,他落地后一个趔趄,重重跌了个跟头。众人吃了一惊,赶忙聚到檐边下望。李逍遥叫道:“智杖老兄,你怎么样?”

    智杖虽没练过轻身功夫,好在生得皮糙肉厚,一摔之下,便即爬起,挥挥手示意没事,几步抢到那汉子身后。

    群尸听见响动,都回头张望,有的便掉转身形,向他猛冲过来。智杖身上没带兵刃,双手拉住袍襟,向外一分,啪啪啪几声轻响,纽襻尽数崩断,接着身躯一个盘旋,顺势脱下僧袍,抖手甩了出去。前面两头尸妖猝不及防,给他迎头罩了个正着,余众围将上去,百爪齐施,登时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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