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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正文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7部分阅读
- 庄里来。
吴用见那先生入来,自和刘唐,三阮,一处躲过。
且说晁盖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
那先生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别有甚么去处可坐?”晁盖见说,便邀
那先生又到一处小小阁儿内,分宾坐定。
晁盖道:“不敢拜问先生高姓?贵乡何处?”那先生答道:“贫道覆姓
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贫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
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为因学得一家道术,善能呼风唤雨,
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做入云龙。贫道久闻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大名,
无缘不曾拜识。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未知义士肯
纳受否?”晁盖大笑道:“先生所言,莫非北地生辰纲么?”那先生大惊道:
“保正何以知之?”晁盖道:“小子胡猜,未知合先生意否?”公孙胜道:“此
一套富贵,不可错过!古人云∶“当取不取,过后莫悔。”保正心下如何?”
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从阁子外抢将入来,劈胸揪住公孙胜,说道:“好呀!
明有王法,暗有神灵,你如何商量这等的勾当!我听得多时也!”吓得这公
孙胜面如土色。
正是∶机谋未就,争奈合外人听;计策才施,又早萧墙祸起。
毕竟抢来揪住公孙胜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
当时公孙胜正在阁儿里对晁盖说这北京生辰纲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
只见一个人从外面抢将入来揪住公孙胜,道:“你好大胆!却才商议的事,
我都知了也!”那人却是智多星吴学究。
晁盖笑道:“教授休取笑,且请相见。”两个叙礼罢,吴用道:“江湖上
久闻人说入云龙公孙胜一清大名,不期今日此处得会。”晁盖道:“这位秀士
先生便是智多星吴学究。”公孙胜道:“吾闻江湖上人多曾说加亮先生大名。
岂知缘法却在保正庄上得会。只是保正疏财仗义,以此天下豪杰都投门下。”
晁盖道:“再有几个相识在里面,一发请进后堂深处相见。”三个人入到里面,
就与刘唐,三阮,都相见了。
众人道:“今日此一会应非偶然,须请保正哥哥正面而坐。”晁盖道:“量
小子是个穷主人,怎敢占上!”吴用道:“保正哥哥年长。依着小生,且请坐
了。”
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
吴用坐了第二位。
公孙胜坐了第三位。
刘唐坐了第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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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二坐了第五位。
阮小五坐了第六位。
阮小七坐了第七位。
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
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
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前日所说央刘兄去探听路程从那里来,
今日天晚,来早便请登程。”公孙胜道:“这一事不须去了。贫道已打听知他
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晁盖道:“黄泥冈东十里路,地名安桨
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
吴用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刘唐道:“此处黄泥
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
—亦还要用了白胜。”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吴用
笑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
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晁盖听了大喜,颠着脚,道:“好
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懊计策!”吴用道:“休得再
提。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只可你知我知。”晁盖便道:“阮
家三兄且请回归,至期来小庄聚会。吴先生依旧自去教学。公孙先生并刘唐
只在敝庄权住。”当日饮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
次日五更起来,安排早饭吃了,晁盖取出三十两花银送与阮家三兄弟,
道:“权表薄意,切勿推却。”
三阮那里肯受。
吴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
三阮方才受了银两。
一齐送出庄外来。
吴用附耳低言道:“这般这般,至期不可有误。”
三阮相别了,自回石碣村去。
晁盖留住公孙胜,刘唐在庄上。
吴学究常来议事。
卑休絮烦。
却说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了十万贯庆贺生辰礼物完备,选日差人
起程。
当下一日在后堂坐下,只见蔡夫人问道:“相公,生辰纲几时起程?”
梁中书道:“礼物都已完备,明后日便可起身,只是一件事在踌躇未决。”蔡
夫人道:“有甚事踌躇未决?”梁中书道:“上年费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
上东京去,只因用人不着,半路被贼人劫将去了,至今获;今年帐前眼见得
又没个了事的人送去,在此踌躇未决。”蔡夫人指着阶下,道:“你常说这个
人十分了得,何不着他委纸领状送去走一遭?不致失误。”梁中书看阶下那
人时,却是青面兽杨志。
梁中书大喜,随即唤杨志上厅,说道:“我正忘了你。你若与我送生辰
纲去,我自有抬举你处。”杨志叉手向前,禀道:“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只
不知怎地打点?几时起身?”梁中书道:“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
前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
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去。”杨志道:“非是小人推托。
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梁中书道:“我有心要抬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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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另修一封书在中间,太师跟前重重保你,受道勒令回来。
如何倒生支词,推辞不去?”杨志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听得上年已被
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岁途中盗贼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
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
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便兼单身客人,亦不敢独自经过。他知
道是金银宝物,如何不来抢劫!枉结果了性命!以此去不得。”梁中书道:“恁
地时多着军校防护送去便了。”杨志道:“恩相便差一万人去也不济事;这厮
们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先走了的。”梁中书道:“你这般地说时,生辰纲
不要送去了?”杨志又禀道:“若依小人一件事,便敢送去。”梁中书道:“我
既委在你身上,如何不依;你说:“杨志道:“若依小人说时,并不要车子,
把礼物都装做十馀条担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货也点十个壮健的厢禁军,
却装做脚夫挑着;只消一个人和小人去,却打扮做客人,悄悄连夜上东京交
付,恁地时方好。”梁中书道:“你甚说得是。我写书呈,重重保你,受道诰
命回来。”杨志道:“深谢恩相抬举。”当日便叫杨志一面打拴担脚,一面选
拣军人。
次日,叫杨志来厅前伺候,梁中书出厅来问道:“杨志,你几时起身?”
杨志禀道:“告覆恩相,只在明早准行,就委领状。”梁中书道:“夫人也有
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拍你不知头路,特地再教公谢都管
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梁中书道:“礼
物都己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杨志禀道:“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
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
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
师府门下公,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了大
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梁中书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三个都听
你提调便了。”杨志答道:“若是如此禀过,小人情愿便委领状。倘有疏失,
甘当重罪。”梁中书大喜道:“我也不枉了抬举你!真有见识!”随即唤老谢
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当厅分付,道:“杨志提辖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
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
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
夫人处分付的勾当,你三人自理会。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老
都管一一都应了。
当日杨志领了,次日早起五更,在府里把担仗都摆在厅前。
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又将一小担财帛,共十一担,拣了十一个壮健的厢
禁军,都做脚夫打份。
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
条朴刀。老都管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
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
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
梁中书付与了札付书呈。
一行人都吃得饱了,在厅上拜辞了。
梁中书看军人担仗起程。
杨志和谢都管两个虞候监押着,一行共是十五人,离了梁府,出得北
京城门,取大路投东京进发。
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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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只得路上行。
自离了这北京五七日,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
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
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
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
着林子便要去歇息。
杨志赶着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
两个虞候虽只背些包里行李,也气喘了行不上。
杨志便嗔道:“你两个好不晓事!这干系须是俺的!你们不替洒家打这
夫子,却在背后也慢慢地挨!这路上不是要处!”那虞候道:“不是我两个要
慢走,其实热了行不动,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凉走,如今恁地正热里要
行,正是好歹不均匀!”杨志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须是好
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两个虞候
口里不言,肚中寻思:“这厮不直得便骂人!”杨志提了朴刀,拿着藤条,自
去赶那担子。
两个虞候坐在柳阴树下等得老都管来;两个虞候告诉道:“杨家那厮强
杀只是我相公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老都管道:“须是相公当面分
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他不得。权且耐他。”
两个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老都管又道:“且
耐他一耐。”当日行到申牌时分,寻得一个客店里歇了。
那十一个厢禁军两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
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
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老都
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那众军汉道:“若是似都
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又过了一夜。
次日,天色未明,众人起来,都要乖凉起身去。
杨志跳起来,喝道:“那里去!且睡了!却理会!”众军汉道:“趁早不
走,日里热时走不得,却打我们!”杨志大骂道:“你们省得甚么!”拿了藤
条要打。
众军忍气吞声,只得睡了。
当日直到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饭走。
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
那十一个厢禁军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两个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
聒地搬口,老都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
卑休絮烦。
似此行了十四五,日那十四个人没一个不怨怅杨志。
当日客店里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饭行,正是六月初四日时节,
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当日行的路都
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
约行了二十馀里路程,那军人们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
藤条打将来,喝道:“快走!教你早歇!”众军人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
彩,其实那热不可当。
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
看看日色当午,那石头上热了脚疼,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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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汉道:“这般天气热,兀的不晒杀人!”杨志喝着军汉道:“快走!
赶过前面冈子去,却再理会。”正行之间,前面迎着那土冈子。
一行十五人奔土冈子来,歇下担仗,十四人都去松林树下睡倒了。
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
众军汉道:“你便利做我七八段也是去不得了!”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
去。
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
只见两个虞候和老都管气喘急急,也巴到冈子上松树下坐下喘气。
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
见他罪过!”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
泥冈,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
停脚!”两个虞候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
吓人!”老都管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杨志道:
“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
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
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他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
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
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
疼痒!只顾逞辩!”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殴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
劈脸又打去。
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
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
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地逞能!
休说y甯o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心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
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
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
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
日天下怎地不太平?”杨志却待要回言,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在那里
舒头探脑价望。
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
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赶来看时,只
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六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
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
见杨志赶入来,七个人齐叫一声“阿也,”都跳起来。
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杨志道:“你
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那七人问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
纪,那里有钱与你!”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我等
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人说这里
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道:“我七个只有些枣子,
别无甚财务,只顾过冈子来。”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
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有人上冈子来。
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
”杨志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
因此赶来看一看。”那七个人道:“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杨志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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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
老都管坐着,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
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老都管别了脸对众军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
都是没命的!”杨志道:“不必相闹;俺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
此走。”众军汉都笑了。
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冈子来;唱
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
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
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什么东西?”那汉子应道:“是
白酒。”众军道:“挑往那里去?”那汉子道:“挑出村里卖。”众军道:“多
少钱一桶?”那汉子道:“五贯足钱。”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
买些吃?也解暑气。”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众
军道:“买碗酒吃。”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
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
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得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
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
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
力的话来!”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提着
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个酒过冈
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
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那七个客人说道:
“呸!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正想酒来解
渴,既是他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
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ya。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
不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要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
了我们热渴。”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
——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这汉子忒认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要
紧?我们自有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
出一大捧枣子来。
七个人立在桶边,开了桶盖,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
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
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你多少价钱?”那汉道:“我一了不说价,五
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
一瓢,拿上便吃。
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去,那汉赶将去。
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
一瓢。
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
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噪!”那对过
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
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
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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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老爷方便!”老都管见众军所说,自心里也要吃
得些,竟来对杨志说:“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吃,只有这一桶,胡乱
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
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
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杨志道:“既然老都管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
便起身。”众军健听这话,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
那卖酒的汉子道:“不卖了!不卖了!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众军
陪着笑,说道:“大哥,直得便还言语?”那汉道:“不卖了!休缠!”这贩
枣子的客人劝道:“你这个鸟汉子!他也说得差了,你也忒认真,连累我们
也吃你说了几声。须不关他众人之事,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那汉道:“没
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将这
桶酒提与众军去吃。
那军汉开了桶盖,无甚舀吃,陪个小心,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
众客人道:“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众军谢道:“甚么道理!”
客人道:“休要相谢。都一般客人。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众军谢了。
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杨提辖吃一瓢。
杨志那里肯吃。
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
两个虞候各吃一瓢。
众军汉一发上。
那桶酒登时吃尽了。
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么热,二乃口渴难煞,
拿起来,只吃了一半,枣子分几个吃了。
那卖酒的汉子说道:“这桶酒被那客人饶了一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
今饶了你众人半贯钱罢。”众军汉凑出钱来还他。
那汉子收了钱,挑了空桶,依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
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傍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
倒也!”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
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都丢在地
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叫声“聒噪”,一直望
黄泥冈下推去了。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挣扎不起,十五个人眼睁
睁地看着那七个人把这金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得。
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
胜,刘唐,三阮这七个。
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
却怎地用药?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
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后
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
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
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
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原来杨志吃得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
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
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梁中书,这纸领
状须缴不得。”— — 就扯破。”— — “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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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冈下便跳。
正是∶断送落花三月雨,摧残杨柳九秋霜。毕竟在黄泥冈上寻死,性
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花和尚单打二龙山青面兽双夺宝珠寺
卑说杨志当时在黄泥冈上被取了生辰纲去,如何回转见得梁中书去,
欲畏就冈子上自寻死路;却待望黄泥冈下跃身一跳,猛可醒悟,拽住了脚,
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
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
会。”必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志,没有挣扎得起。
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
家!”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
一直下冈子去了。
那十四个人直到二更方才得醒。
一个个爬将起来,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
老都管道:“你们众人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今日送了我也!”众人道:
“老爷,今事已做出来了,且通个商量。”老都管道:“你们有甚见识?”众
人道:“是我们不是了。古人有言∶“火烧到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
即解衣。”若还杨提辖在这里,我们都说不过;如今他自去不得不知去向,
我们回去见梁中书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只说道∶“他一路上凌辱打骂
众人,逼迫我们都动不得。他和强人做一路,把蒙汁药将俺们麻翻了,缚了
手脚,将金宝都掳去了。””老都管道:“这话也说得是。我们等天明先去本
处官司首告;太师得知,着落济州追获这伙强人便了。”次日天晓,老都管
自和一行人来济州府该管官吏首告,不在话下。
且说杨志提着朴刀,闷闷不已,离黄泥冈,望南行了半夜,去林子里
歇了;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相识,却是怎地好?”渐渐天色明亮,
只得趁早凉了行。
又走了二十馀里,杨志走得辛苦,到一酒店门。
杨志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向这桑木
桌凳座头坐了,身边倚了朴刀。
只见灶边一个妇人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杨志道:“先取两角
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
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一面做饭,一面炒肉,都把来杨志吃了。
杨志起身,绰了朴刀便出店门。
那妇人道:“你的酒肉饭钱都不曾有!”杨志道:“待俺回来还你,权赊
咱一赊。”说了便走。
那筛酒的后生赶将出来揪住杨志,被杨志一拳打翻了。
那妇人叫起屈来。
杨志只顾走。
只听得背后一个人赶来叫道:“你那厮走那里去!”杨志回头看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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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脱着膊,拖着杆棒,抢奔将来。
杨志道:“这厮却不是晦气,倒来寻洒家!”立脚住了不走。
看后面时,那筛酒后生心条叉。
随后赶来;又引着三两个庄客,各拿杆棒,飞也似都奔将来。
杨志道:“结果了这厮一个,那厮们都不敢追来!”便挺着手中朴刀来
斗这汉。
这汉也轮转手中杆棒得架隔遮拦,上下躲闪。
那后来的后生并庄客却待一发上,只见这汉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道:
“且都不要动手!兀那使朴刀的大汉,你可通个姓名。”那杨志拍着胸,道:
“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的便是!”这汉道:“莫不是东京殿
司杨制使么?”杨志道:“你怎地知道洒家是杨制使?”这汉撇了枪棒便拜,
道:“小人“有眼不泰山!””杨志便扶这人起来,问道:“足下是谁?”这汉
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
正。
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
做操刀鬼。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山东做客,不想折了本,
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里庄农人家。却才灶边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这个
拿叉的便是小人的妻舅。却才小人和制使交手,见制使手段和小人师父林教
师一般,因此抵敌不住。”杨志道:“原来你却是林教师的徒弟。你的师父被
高太尉陷害,落草去了。如今见在梁山泊。”曹正道:“小人也听得人这般说
将来,未知真实。且请制使到家少歇。”杨志便同曹正再到酒店里来。
曹正请杨志里面坐下,叫老婆和妻舅都来拜了杨志,一面再置酒食相
待。
饮酒中间,曹正动问道:“制使缘何到此?”杨志把做制使使失陷花石
纲并如今失陷了梁中书的生辰纲一事,从头备细告诉了。
曹正道:“既然如此,制使且在小人家里住几时,再有商议。”杨志道:
“如此,却是深感你的厚意。只恐官司追捕将来,不敢久住。”曹正道:“制
使这般说时,要投那里去?”杨志道:“洒家欲投梁山泊去寻你师父林教师。
俺先前在那里经过时,正撞着他下山来与洒家交手。王伦见了俺两个本事一
般,因此都留在山寨里相会,以此认得你师父林冲。王伦当初苦苦相留,俺
却不肯落草;如今脸上又添了金印,却去投奔他时,好没志气;因此踌躇未
决,进退两难。”曹正道:“制使见得是,小人也听得人传说王伦那厮心地偏
窄,安不得人;说我师父林教头上山时,受尽他的气。不若小人此间,离不
远却是青州地面,有座山唤做二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那座山生来
却好里着这座寺,只有一条路上得去。如今寺里住持还了俗,养了头发,馀
者和尚都随顺了。说道他聚集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那人唤做“金眼虎”邓
龙。制使若有心落草时,到那里去入伙,足可安身。”杨志道:“既有这个去
处,何不去夺来安身立命?”当下就曹正家里住了一宿,借了些盘缠,拿了
朴刀,相别曹正,拽开脚步,投二龙山来。
行了一,日看看渐晚,却早望见一座高山。
杨志道:“俺去林子里且歇一夜,明日却上山去。”转入林子里来,吃
了一惊。
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脱得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坐在松树根头乘
凉,那和尚见了杨志,就树头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道:“兀那撮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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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那里来的!”杨志听了道:“原来也是关西和尚。俺和他是乡中,问他一
声。”杨志叫道:“你是那里来的僧人?”那和尚不回说,轮起手中禅仗,只
顾打来。
杨志道:“怎奈这秃厮无礼!且把他来出口气!”挺起手中朴刀来奔那
和尚。
两个就在林子里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两个放对。
直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那和尚卖个破绽,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喝一声“且歇”。两个都住了手。
杨志暗暗地喝采道:“那里来的和尚!真个好本事,手段高!俺却刚刚
地只敌得住他!”那和尚叫道:“兀那青面汉子,你是甚么人?”杨志道:“洒
家是东京制使杨志的便是。”那和尚道:“你不是东京卖刀杀了破落户牛二
的?”杨志道:“你不见俺脸上金印?”那和尚道:“却原来在这里相见!”
杨志道:“不敢问,师兄却是谁?缘何知道洒家卖刀?”那和尚道:“酒家不
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的便是。为因三拳打死了
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俺做花和尚鲁智
深。”杨志笑道:“原来是自家乡里。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听得说道师
兄在大相国寺里挂搭,如今何故来这里?”鲁智深道:“一言难尽!酒家在
大相国寺管菜园,遇着那豹子头林冲被高太尉要陷害他性命。俺却路见不平,
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不想那两个防送公人回来对高俅那厮说道∶“正
要在野猪林里结果林冲,却被大相国寺鲁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沧州,因
此害他不得。”这直娘贼恨杀酒家∶分付寺里长老不许俺挂搭;又差人来捉
酒家,却得一伙泼皮通报,不曾着了那厮的了;吃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
字,挑走在江湖上,东又一着,西又不着,来到孟州十字坡过,险些儿被个
酒店妇人害了性命∶把酒家着蒙药麻翻了;得他的丈夫归来得早,见了酒家
这般模样又见了俺的禅杖戒刀吃惊,连忙把解药救俺醒来,因问起酒家名字,
留住俺过了几日,结义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
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甚妻母夜叉孙二娘,甚是好义气。一住四五日,打听
得这里二龙山宝珠寺可以安身,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不肯安
着酒家在这山上。和俺厮并,又敌酒家不过,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
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酒家正苦,在这里
没个委结。不想却是大哥来!”杨志大喜。
两个就林子翦拂了,就地坐了一夜。
杨志诉说卖刀杀死了牛二的事,并解生辰纲失陷一节,都备细细说了;
又说曹正指点来此一事,便道:“既是闭了关隘,俺们住在这里,如何得他
下来?不若且去曹正家商议。”两个厮赶着行,离了那林子,来到曹正酒店
里。
杨志引鲁智深与他相见了,曹正慌忙置酒相待,商量要打二龙出一事。
曹正道:“若是端的闭了关时,休说道你二位,便有一万军马,也上去
不得!似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求。”鲁智深道:“叵耐那撮鸟,初投他时只
在关外相见。因不留俺,厮并起来,那厮小肚上被俺了脚点翻了。却待要结
果了他性命,被他那里人多,救了山上去,闭了这鸟关,由你自在下面骂,
只是不肯下来厮杀!”杨志道:“既然好去处,俺和你如何不用心去打!”鲁
智深道:“便是没做个道理上去,奈何不得他!”曹正道:“小人有条计策,
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杨志道:“愿闻良策则个。”曹正道:“制使也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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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打份,只照依小人这里近村庄家穿着。小人把这位师父禅仗戒刀都拿了;
却叫小人的妻弟带几个火家,直送到那山下,把一条索子绑了师。小人自会
做活结头。却去山下叫道∶“我们近村开酒店庄家。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
吃的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札寨;因此,我们听得,
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然放我们上山去。到得他
山寨里面见邓龙时,把索子拽脱了活结头,小人便递过禅杖与师父。你两个
好汉一发上,那厮走往那里去!若结果了他时,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计若
何?”鲁智深,杨志齐道:“妙哉!妙哉!”当晚众人吃了酒食,又安排了些
路上干粮。
次日,五更起来,众人吃得饱了。
鲁智深的行李里都寄放在曹正家。
当日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子并五七个庄家取路投二龙山来。
晌午后,直到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
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
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
曹正拿着他的禅仗。
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到得山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
小喽罗在关上看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
多样时,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
么?那里捉得这个和尚来?”曹正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庄家,开着
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肯还钱,口里说
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巴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因
此小人只得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
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
了!众人在此少待一时!”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那胖和尚
来。
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
冤仇之恨!”小喽罗得今,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
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
看那三座关时,端的峻;两下高山环绕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峰生得雄
壮,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
地攒着。
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平地,
周遭都是木栅为城。
寺前山门下立着七八个小喽罗。
看见缚得鲁智深来,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日也吃拿了,
慢慢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做声。
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
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罗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
曹正,杨志,紧紧地帮着鲁智深到阶下。
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
日也有见我的时节!”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庄家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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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
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云飞轮动。
杨志撇了凉笠儿,倒转手中朴刀。
曹正又轮起杆棒。
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个半,
和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罗早被杨志搠翻了四五个。
曹正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
小喽罗并几个小头目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随即叫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
一面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
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
小喽罗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
曹正别了二位好汉,领了班家自回家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 z漫偕ㄩ籀o几个厢禁军晓行午住,赶回北京;到得梁中书府,
直至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
梁中书道:“你们路上辛苦,多亏了你众人。”又问:“杨提辖何在?”
众人告道:“不可说!这人是个大胆忘恩的贼!自离了此间五七日后,行得
到黄泥冈,天气大热,都在林子里歇凉。不想杨志和七个贼人通同,假装做
贩枣子客商。杨志约会与他做一路,先推七辆江州车儿在这黄泥冈上松林里
等候;却叫一个汉子挑一担酒来冈子上歇下。小的众人不合买他酒吃,被那
厮把蒙汁藉都麻翻了,又将索子捆缚众人。杨志和那七个贼人却把生辰纲财
宝并行李尽装载车上将了去。见今去本管济州府呈告了,留两个虞候在那里
随衙听候捉拿贼人。小人等众人星夜赶回,来告知恩相。”梁中书听了大惊,
骂道:“这贼配军!你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抬举你成人,怎敢做这等不仁
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
星夜来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知道。
且不说差人去济州下公文。
只说着人上东京来到太师府报知,见了太师,呈上书札。
蔡太师看了大惊道:“这班贼人甚么胆大!去年将我女婿送来的礼物打
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年又来无礼,如何干罢!”随即押了一纸公文,着一
个府干亲自赍了,星夜望济州来,着落府尹,立等捉拿这伙贼人,便要回报。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札付,每日理论不下。
正忧闷间,只见长吏报道:“东京太师府里差府干见到厅前,有紧紧公
文要见相公。”府尹听得大惊道:“多管是生辰纲的事!”慌忙升厅,来与府
干相见了说,道:“这件事不官己受了梁府虞候的状子,已经差缉捕的人跟
捉贼人,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礼付到来,又经着仰尉司并缉捕观
察,杖限跟捉,未曾得获。若有些动静消息,下官亲到相府回话。”府干道:
“小人是太师府心里腹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临行时,
太师亲自分付,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这七个贩枣
子的并卖酒一人,在逃军官杨志各贼正身。限在十日捉拿完备,差人解赴东
京。若十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来请相公去沙门岛上一遭。小人也难
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一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府尹看罢大惊,随即便唤缉捕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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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
太宇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太守
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去了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拔涛答道:“禀复相
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
上往来缉捕;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於无
奈。”府尹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邵
诸侯,非同容易!今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十
日内须要捕获各贼正身完备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陷我投沙
门岛走一遭!你是个缉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祸及於我!先把你这厮迭配
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
字样,空着甚处州名,发落道:“何涛!你若获不得贼人,重罪决不饶恕!”
拔涛领了台旨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
公事。
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嘴,钓搭鱼腮,尽无言语。
拔涛道:“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此一事难捉,都不
做声。你众人也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众人道:“上覆观察,小人们人非草
木,岂不省得?只是这一伙做客商的必是他州外府深旷野强人,遇着一时劫
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如何拿得着?便是知道,也只看得他一看。””
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见说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自离了使臣
房里,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闷闷不已。
只见老婆问道:“丈夫,你如何今日这般嘴脸。”拔涛道:“你一知。前
日太守委我一纸批文,为因黄泥冈上一伙贼人打劫了梁中书与丈人蔡太师庆
生辰的金珠宝贝,计十一担,正不知甚么样人打劫了去。我自从领了这道钧
批,到今未曾得获。今日正去转限,不想太师府又差干办来,立等要拿这一
伙贼人解京,太守问我贼人消息,我回覆道∶“未见次第,不曾获得。”府
尹将我脸上刺下“迭配郴州”字样,只不曾填甚去处,在后知我性命如何!”
老婆道:“似此怎地好?却是如何得了!”正说之间,只见兄弟何清来望哥哥。
拔涛道:“你来做甚么?不去赌钱,却来怎地?”拔涛的妻子乖觉,连
忙招手,说道:“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拔清当时跟了嫂嫂进到厨
下坐了。
嫂嫂安摆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
拔清问嫂嫂道:“哥哥忒杀欺负人!我不中也是你一个亲兄弟!你便奢
遮杀,到底是我亲哥哥!便叫我一处吃盏酒,有甚么辱没了你?”阿嫂道:
“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自过活不得里!”拔清道:“哥哥每日起了大
钱大物,那里去了?做兄弟的又不来,有甚么过活不得处?”阿嫂道:“你
不知。为这黄泥冈上前日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庆贺蔡太师的
生辰纲去,如今济州府尹奉着太师钧旨限十日内定要捉拿各贼解京;若还捉
不着正身时,便要刺配远恶军州去。你不见你哥哥先吃府尹刺了脸上“迭配
**州”字朴,只不曾填甚么去处?早晚捉不着时,实是受苦!他如何有心和
你吃酒?我却已安排些酒食与你吃。
他闷了几时了,你却怪他不得。”何清道:“我也诽诽地听得人说道,
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正在那里地面上?”阿嫂道:“只听得说道黄泥冈上。”
何清道:“却是甚么样人劫了?”阿嫂道:“阿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
是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去。”何清呵呵的大笑道:“原来恁地。既道是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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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子的客人了,却闷怎地?何不差精细的人去捉?”阿嫂道:“你倒说得好。
便是没捉处。”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忧,哥哥放着常来的一班儿好酒肉
弟兄,闲常不睬的是亲兄弟!今日才有事,便叫没捉处。若是教兄弟闲常捱
得几杯酒吃,今日这伙小贼倒有个商量处!”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
风路?”何清笑道:“直等亲哥临危之际,兄弟或者有个道理救他。”说了,
便起身要去。阿嫂留住再吃两杯。那妇人听了这话说得蹊跷,慌忙来对丈夫
备细说了。
何涛连忙叫请兄弟到面前。何涛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你既知此贼
去向,如何不救我?”何清道:“我不知甚么来历。我自和嫂子说要。兄弟
何能救得哥哥?”何涛道:“好兄弟,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日常的好处,
休记我明时的歹处,救我这条性命!”何清道:“哥哥,你别有许多眼明手快
的公人,管下三二百个,何不与哥哥出些气力?量一个兄弟怎救得哥哥!”
何涛道:“兄弟休说他们;你的话眼里有些门路,休要把与别人做好汉。你
且说与我些去同,我自有补报你处。——正教我怎地心宽!”何清道:“有甚
去向!兄弟不省的!”何涛道:“你不要呕我,只看同胞共母之面!”何清道:
“不要慌。且待到至急处,兄弟自来出些气力拿这伙小贼。”阿嫂便道:“阿
叔,胡乱救你哥哥,也是弟兄情份。如今被太师府钧帖,立等要这一干人,
天来大事,你却说小贼!”何清道:“嫂嫂,你须知我只为赌钱上,吃哥哥多
少打骂。我是怕哥哥,不敢和他争涉。闲常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今日
兄弟也有用处!”何涛见他话眼有些来历,慌忙取一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说道:“兄弟,权将这银子收了。日后捕得贼人时,金银段疋赏赐,我一力
包办。”何清笑道∶“哥哥正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我若要哥哥银
子时便是兄弟勒哥了。快把去收了,不要将来赚我。哥若如此,便不说。既
是哥哥两口儿,我行陪话,我说与哥,不要把银子出来惊我。”拔涛道:“银
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我且问你∶这
伙贼却在那里有此来历?”拔清拍着大腿道:“这伙贼道我都捉在便袋里
了!”拔涛大惊道:“兄弟,你如何说这伙贼在你便袋里?”拔清道:“哥1
只莫管,我自都有在这里便了。哥只把银子收了去,不要将来赚我,只要常
情便了。”拔清不慌不忙,却说出来。
有分教∶郓城县里,引出仗义英雄;梁山泊中,聚起擎天好汉。
毕竟何清说出甚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美髯公智稳插翅虎宋公明私放晁天王
当时何观察与兄弟何清道:“这锭银子是官司信赏的,非是我把来赚你
后,后头再有重赏。兄弟,你且说这伙人如何在你便袋里?”只见何清去身
边招文袋内摸出一个经摺儿来,指道:“这伙贼人都在上面。”何涛道:“你
且说怎的写在上面?”拔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日为赌博输了,没一
文盘缠;有一般赌博的引兄弟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客店内
凑此碎赌。为是官司行下文书来∶着落本村,但凡开客店的须要置立文薄,
一面上用勘合印信;每夜有客商来歇息,须要问他“那里来?何处去?姓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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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谁?做甚买卖?”都要抄写在簿子上。官司察时,每月一次去里正处报名。
为是小二哥不识字,央y埙l抄了半个月。当日是六月初三日,有七个贩枣
子的客人推着七辆江州车儿来歇。我却认得一个为头的客人是郓城县东溪村
晁保正。因何认得他?我比先曾跟一个赌汉去投奔他,因此我认得。我写着
文簿,问他道∶“客人高姓?”只见一个三须髭白净面皮的抢将过来答应道∶
“我等姓李从濠州来贩枣子去东京卖。”我虽写了,有此疑心。第二日,他
自去了。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
来。我不认得他。店主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大郎,那里去?”那人应道∶
“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
也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心里。后来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冈上伙
的贩枣子的客人把蒙汗药麻翻了,劫了生辰纲去。”我猜不是晁保正却是兀
谁?如今只拿了白胜一问便知端的。这个经摺儿是我抄的副本。”拔涛听了
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迳到州衙里见了太守。
府尹问道:“那公事有些下落么?”拔涛禀道:“略有些消息了。”府尹
叫进后堂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