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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

正文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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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迳到州衙里见了太守。

    府尹问道:“那公事有些下落么?”拔涛禀道:“略有些消息了。”府尹

    叫进后堂来说,仔细问了来历。

    拔清一一禀说了。

    当下便差八个做公的,一同何涛,何清,连夜来到安乐府。

    叫了店主人做眼,迳奔到白胜家里,却是三更时分。

    叫店主人赚开门来打火,只听得白胜在床上做声,问他老婆时,却说

    道害热病不曾得汗。

    从床上拖将起来,见白胜面色红白,就把索子绑了,喝道:“黄泥冈上

    做得好事!”白胜那里肯认;把那妇人捆了,也不肯招。

    众做公的绕屋寻赃。

    寻到床底下,见地面不平,众人掘开,不到三尺深,众多公人发声喊,

    白胜面如土色,就地取出一副金银。

    随即把白胜头脸包了,带他老婆,扛抬赃物,都连夜赶回济州城里来,

    却好五更天明时分。

    把白胜押到厅前,便将索子捆了,问他主情造意。

    白胜抵赖,死不肯招晁保正等七人。

    连打三四顿,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府尹喝道:“贼首,捕人已知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了,你这厮如何赖

    得过!你快说z漱诱h是谁,便不打你了。”白胜又捱了一歇,打熬不过,

    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同六人来纠合白胜与他挑酒,其实不认

    得那六人。”知府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那六人便有下落。”先取

    一面二十斤死囚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随即押一纸

    公文,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迳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

    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六个正贼;就带原解生辰纲的两个虞候作眼拿

    人。

    一同何观察领了一行人,去时不要大惊小怪,只恐怕走透了消息。

    星夜来到郓城县,先把一行公人并两个虞候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

    个跟着来下公文,迳奔郓城县衙门前来。

    当下已牌坊时分,却值知县退了早衙。县前静悄悄地。

    拔涛走去县对门一个茶坊里坐下吃茶相等,吃了一个泡茶,问茶博士

    道:“今日如何县前恁地县?”茶博士说道:“知县相公早衙方散,一应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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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告状的都去吃饭了,未来。”何涛又问道:“今日县里不知是那个押司直公

    日?”茶博士指着道:“今日直日的押司来也。”拔涛看时,只见县里走出一

    个吏员来。

    那人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

    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

    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且驰名大孝,为人仗义疏财,

    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

    上有父亲在堂,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

    父亲宋太公在村中务农。

    守些田园过活。

    这宋江自在郓城县做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

    学得武艺多般。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

    便留在庄士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

    端的是挥金似士!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

    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

    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

    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

    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

    只见这何观察富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宋江见他以

    个公人打扮,慌忙答礼,道:“尊兄何处?”拔涛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面

    吃茶说话。”宋公明道:“谨领。”两个人到茶坊里坐定。

    伴当都叫去门前等候。

    宋江道:“不敢拜问尊兄高姓?”拔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

    涛的便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宋江道:“贱眼不识观察,少罪。小

    吏姓宋名江的便是。”拔涛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

    宋江道:“惶恐,观察请上坐。”拔涛道:“小人安敢占上。”宋江道:“观察

    是上司衙门的人,又是远来之客。两个谦让了一回,宋江便道”茶博士,将

    两杯茶来。

    ”没多时,茶到。

    两个吃了茶。

    宋江道:“观察到敝县,不知上司有何公务?”拔涛道:“实不相瞒,

    来贵县有几个要紧的人。”宋江道:“莫非贼情公事否?”拔涛道:“有实封

    公文在此,敢烦押司作成。”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该管的人,小吏怎敢

    怠慢。不知是甚么贼情紧事?”拔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便说也不妨。

    敝府管下黄泥冈上一伙贼人,共是八个,把蒙汗药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

    差遗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军健一十五人,劫去了十一担金珠宝贝,计该十万贯

    正赃。今捕得从贼一名白胜,指说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差一个

    干办,在本府立等要这件公事,望押司早早维持!”宋江道:“休说太师处着

    落;便是观察自赍公文来要,敢不捕送。只不知道白胜供指那七人名字?”

    拔涛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东溪村晁保正为首。更有六名从贼,不识姓

    名,烦乞用心。”宋江听罢,吃了一惊,肚里寻思道:“晁盖是我心腹ys。

    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不救他时,捕获将去,性命便休了。”心内自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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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答应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内上下人没一个不怪他。今番做出来

    了,好教他受!”拔涛道:“相烦押司便行此事。”宋江道:“不妨,这事容易。

    “瓮中捉,手到拿来。”只是一件∶这实封文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本官

    看了,便可施行发落,差人去捉。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

    不当轻泄於人。”拔涛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宋江道:“本官发放

    一早晨事务,倦怠了少歇。观察略待一时,少刻坐厅时,小吏来请。”拔涛

    道:“望押司千万作成。”宋江道:“理之当然,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

    分拨了些家务便到,观察少坐一坐。”拔涛道:“押司尊便,小弟只在此专等。”

    宋江起身,出得阁儿,分付茶博士道:“那官人要再用茶,一发我还茶钱。”

    离了茶坊,飞也似跑到下处,先分付伴当去叫直司在茶坊门前伺候,“若知

    县坐堂时,便可去菜坊里安抚那公人道“押司稳便,”叫他略待一待。”却自

    槽上了马,牵出后门外去;袖了鞭了,慌忙的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出

    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早到晁盖庄

    上。

    庄见客了,入去庄里报知。

    且说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

    此时三阮已得了钱财,自回石碣村去了。

    晁盖见庄客报说y渐q在门前。

    晁盖问道:“有多少人随从着?”庄客道:“只独自一个飞马而来,说yn

    见保正。”晁盖道:“必然有事!”迸忙出来迎接。

    宋江道了一个喏,携了晁盖手,便投侧边小房里来。

    晁盖问道:“押司如何来得慌速?”宋江道:“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

    ys,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

    供出你等七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

    文书来捉你等七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

    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道哥哥。“三十六计,走为

    上计。”若不快走,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

    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耽搁。

    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晁盖听罢,吃了一惊,

    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你休要多话,只顾安排走路,不

    要缠障。我便回去也。”晁盖道:“七个人∶三个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

    已得了财,自回石碣村去了;后面有三个在这里,贤弟且见他一面。”宋江

    来到后园,晁盖指着道:“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

    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

    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来了。

    且说晁盖与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人道:“你们认得那来相见的这么

    人么?”吴用道:“却怎地慌慌忙忙便去了?正是谁人?”晁盖道:“你三位

    还不知哩!我们不是他来时,性命只在咫尺休了!”三人大惊道:“莫不走了

    消息,这件事发了?”晁盖道:“亏杀这个兄弟,担着血海似干系来报与我

    们!原来白胜自已捉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我等七人。本州差个缉捕何观察

    将带若干人,奉着太师钧帖来着落郓城县,立等要拿我们七个。亏了他稳住

    那公人在茶坊里俟候,他飞马先来报知我们。如今回去下了公文,少刻便差

    人连夜到来捕获我们。却是怎地好?”吴用道:“若非此人来报,都打在网!

    这大恩人姓甚名谁?”晁盖道:“他便是本县押司,呼保义宋江的便是。”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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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道:“只闻宋押司大名,小生却不曾得会。虽是住居咫尺,无缘虽得见面。”

    公孙胜,刘唐都道:“莫不是江湖上传说的及时雨宋公明?”晁盖点头道:“正

    是此人。他和我心腹相交,结义兄弟。吴先生不曾得会?四海之内,名不虚

    传!结义得这个兄弟也不枉了!”晁盖问吴用道:“我们事在危急,却是怎地

    解救?”吴学究道:“兄长,不须商议。“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晁盖道:

    “却才宋押司也教我们走为上计。却是走那里去好?”吴用道:“我已寻思

    在肚里了。如今我们收拾五七担挑了,一齐都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今急遣

    一人先与他弟兄说知。”晁盖道:“三阮是个打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许多

    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精细!石碣村那里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

    如今山寨里好生兴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若是赶得紧,我们一发

    入了伙!”晁盖道:“这一论极是上策!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吴用道:

    “我等有的是金银,送献些与他,便入伙了。”晁盖道:“既然恁地商量定了,

    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顿了,却来

    旱路上接我。我和公孙先生两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那生辰纲打

    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

    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

    村来。

    晁盖和公孙胜在庄上收拾;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

    去投别主;愿去的,都在庄上并叠财物,打拴行李,不在话下。

    再说y涨翮萼言h到下处,连忙到茶坊里来。

    只见何观察正在门前望。

    宋江道:“观察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在下处说za务,因此耽搁

    了些。”拔涛道:“有烦押司引进。”宋江道:“请观察到县里。”两个入得衙

    门来,正值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务。

    宋江将着实封公文,引着何观察,直至书案边,叫左右挂上回避牌;

    低声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紧急公务,特差缉捕使臣何观察到此下

    文书。”知县接着,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遣干办

    来立等要回话的勾当!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日间去,只怕走

    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六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

    “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好汉,他如何肯做这等勾当?”随即叫唤尉司

    并两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

    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

    话,和县尉上了马,迳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士兵一百馀人,就同何观察

    并两个虞候作眼拿人。

    当晚都带绳索军器,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

    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

    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天气,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

    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前后有两条路,若是一齐去打他前

    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和晁盖好生了

    得;又不知那六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善良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

    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协助,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那厮们乱撺,

    便好下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他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

    他后门埋伏了;等候呼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

    个捉一双!”雷横道:“也说得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入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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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截往后门。”朱仝道:“贤弟,你不省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

    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里,须认得他的路数,不用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

    没的去处,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要处。”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

    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彀了。”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士

    兵,先去了。

    县尉再上了马。

    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士兵等都在马前,明晃晃

    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叉、朴刀,留客;住,钓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

    来,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四面八方,约有

    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

    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士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

    面,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并不曾见有一个人;只听得后面发

    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

    原来朱仝有心要放晁盖,故意赚雷横去打前门。

    这雷横亦有心要救晁盖,以此争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

    得去打他前门。

    故意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朱仝那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收拾未了。

    庄客看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晁盖叫庄客

    四下里只顾放火,他和公孙胜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呐着喊,挺起朴刀,从

    后门杀出去,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说:“保正

    快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里听得说,同公孙胜舍命只顾杀出来。

    朱仝虚闪一闪,放开路让晁盖走。

    晁盖却叫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独自押着后。

    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得,转

    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投去赶。

    雷横自在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

    朱仝了撇了士兵,挺着刀去赶晁盖。

    晁盖一面走,口里说道:“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

    朱仝见后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你兀自不见我好处。我怕雷横执迷,

    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你前门,我在后门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

    你过走?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晁盖道:“深感救命之恩,

    异日必报!”朱仝正赶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叫道:“休教走了人!”朱仝分

    付晁盖道:“保正,你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他转去。”朱仝回头叫道:

    “三个贼望东小路去了!雷都头,你可急赶!”雷横领了人,便投东小路上,

    并士兵众人赶去。

    朱仝一面和晁盖说着话,一面赶他,却如防送的相似。

    渐渐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

    众士兵随后赶来,向前扶起。

    朱仝道:“黑影里不见路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脚。”

    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奈何!”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其实月黑了,

    没做道理处。这些士兵全无几个有用的人,不敢向前!”县尉再叫士兵去赶。

    众士兵心里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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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雷横也赶了一直回

    来,心内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却不见了人情!”

    必来说道:“那里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

    已是四更时分。

    拔观察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

    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尉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去,解将郓城县里来。

    这时知县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报;听得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家

    邻舍。”知县把一干拿到的邻舍当厅勘问。

    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居住,远者三二里地,近者也隔

    着些村坊。他庄上时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如何知他做这般的事。”知县逐

    一问了时,务要问他们一个下落。

    数内一个贴邻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问他庄客。”知县道:“说他

    家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邻舍告道:“也有不愿去的,还在这里。”知县听了,

    火速差人,就带了这个贴邻做眼,来东溪村捉人。

    无两个时辰,早拿到两个庄客。

    当厅勘问时,那庄客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招道:“先是六个人商

    议。小人只认得一个是本乡中教学的先生,叫吴学究;一个叫做公孙胜,是

    全真先生;又有一个黑大汉,姓刘。更有那三个,小人不认得,却是吴学究

    合将来的。听得说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鱼的,弟兄三个。”

    只此是实。”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备公文

    申呈本府。

    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

    且说这众人与何涛押解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直府尹升厅。

    拔涛引了众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庄客口词说一遍。

    府尹道:“既是恁地说时,再拿出白胜来!”问道:“那三个姓阮的在那

    里?”白胜抵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

    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村湖里

    住。”知府道:“还有那三个姓甚么?”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

    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知府听了,便道:“既有下落,

    且把白胜依原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唤何观察,差去石碣村,“只拿了姓

    阮三个便有头脑。”不是此一去,有分教∶天罡地煞。

    来寻聚风会风;水浒山城,去聚纵横人马。

    毕竟何观察怎生差去石碣村缉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林冲水寨大并火晁盖梁山小夺泊

    卑说当下何观察领了知府台旨下厅来,随即到机密房里与众人商议。

    众多做公的道:“若说这个石碣村湖荡,紧靠着梁山泊,都是茫茫荡荡,

    芦苇水港。

    若不得大队官军,舟船人马谁敢去那里捕捉贼人!”拔涛听罢,说道:

    “这一论也是。”再到厅上禀覆府尹,道:“原来这石碣村湖泊正傍着梁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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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泊,周围尽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间常时也兀自劫了人,莫说如今又添了

    那一伙强人在里面。若不起得大队人马,如何敢去那里捕获得人!”府尹道:

    “既是如此说时,再差一员了得事的捕盗巡检,点与五百官兵人马,和你一

    处去缉捕。”拔观察领了台旨,再回机密房来,唤集这众多做公的,整选了

    五百馀人,各各自去准备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盗巡检领了济州府帖文,与

    同何观察两个点起五百军兵,同众多做公的一齐奔石碣村来。

    且说晁盖,公孙胜,自从把火烧了庄阮,带同十数个庄客来到石碣村,

    半路上撞见三阮弟兄各执器械,却来接应到家。

    七个人都在阮小五庄上。

    那时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里,七人商议要去投梁山泊一事。

    吴用道:“见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贵在那里开酒店,招接四方好

    汉。但要入伙的,须是先投奔他。我们如今安排了船支,把一应的物件装在

    船里,将些人情送与他引进。”大家正在那里商议投奔梁山泊,只见几个打

    渔的来报道:“官军人马飞奔村里来也!”晁盖便起身叫道:“这厮们赶来,

    我等休走!”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对付他!叫那厮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

    都搠杀他!”公孙胜道:“休慌!且看贫道的本事!”晁盖道:“刘唐兄弟,你

    和学究先生且把财赋老小装载船里迳撑去李家道口左侧相等;我们看些头

    势,随后便到!”阮小二选两支棹船,把娘和老小,家中财赋,都装下船里。

    吴用,刘唐,各押着一支,叫七八个伴当摇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

    又分付阮小五,阮小七,撑驾小船,如此迎敌。

    两个各棹船去了。

    且说何涛并捕盗巡简带领官兵,渐近石碣村,但见河埠有船,尽数夺

    了;便使会水的官兵下船里进发;岸上的,骑马。

    船骑相迎,水陆并进。

    到阮小二家,一齐呐喊,人兵并起,扑将入去。

    早是一所空房,里面只有些粗重家火,何涛道:“且去拿几家附近渔

    户。”问时,说道:“他的两个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里住,

    非船不能去。”拔涛与巡检商议道:“这湖泊里港济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

    荡陂塘,不知深浅;若是四纷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我们把马

    匹都教人看守在这村里,一发都下船里去。当时捕盗巡检并何观察一同做公

    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时捉的船非止百十支,也有撑的,亦有摇的,一齐都望

    阮小五打渔庄上来。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

    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

    忠心报答赵官家!拔观察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

    支小船儿,唱将来。有认得的指道:“这个便是阮小五!”拔涛把手一招,众

    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

    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

    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将虎须!”拔涛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拽满

    弓,一齐放箭。

    阮小五放箭来,拿着桦揪,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敢来跟前,拿个

    空。

    又撑不到两条港汊,只听得芦苇荡里打呼哨。

    众人把船摆开,见前面两个人棹着一支船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手里捻着条笔管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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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里也唱着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

    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与赵王君!拔观察并众人听了,又吃一惊。

    有认得的说道:“这个正是阮小七!”拔涛喝道:“众人并力向前,先拿

    住这个贼,休教走了!”阮小七听得,笑道:“泼贼!”便把枪只一点,那船

    便使转来,望小港里串着走。

    众人舍命喊,赶将去。

    这阮小七和那摇船的飞也以摇着橹,口里打着呼哨,串着小港汊中只

    顾走。

    众官兵赶来赶去,看见那水港窄狭了。

    拔涛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边。”上岸看时,只见茫茫荡荡,

    都是芦苇,正不见一些旱路。

    拔涛内心疑惑,却商议不定,便问那当村住的人。

    说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这里有许多去处。”拔涛便教

    划着两支小船,船上各带三个做公的去前面探路。

    去了两个时辰有馀,不见回报。

    拔涛道:“这厮们好不了事!”再差五个做公的,又划两支船去探路。

    这几个做公的划了两支船,又去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些回报。

    拔涛道:“这几个都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

    不着一支船转来回报?不想这些带来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颠倒!”天色又看看

    晚了,何涛思想:“在此不着边际,怎生奈何?我须用自走一遭。”拣一支疾

    快小船,选了几个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浆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

    头上,望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那时已是日没沉西。

    碑得船开,约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见侧边岸上一个人提着把锄头走将

    来。

    拔涛问道:“兀那汉子,你是甚人?这里是甚去处?”那人应道:“我

    是这村里庄家。这里唤做”断头沟”没路了。”拔涛道:“你曾见两支船过来

    么?”那人道:“不是来捉阮小五的?”拔涛道:“你怎地知得是来捉阮小五

    的?”那人道:“他们只在前面鸟林里厮打。”拔涛道:“离这里还有多少

    路?”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见便是。”拔涛听得,便叫拢船前去接应;便

    差两个做公的拿了叉上岸来。

    只见那汉提起锄头来,手到,把这两个做公的,一锄头一个,翻筋斗

    都打下水里去。

    拔涛见了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却待奔上岸,只见那支船忽地搪将

    开去,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把何涛两腿只一扯,扑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这几个船里的却待要走,被这提锄头的赶将上船来,一锄头一个,排

    头打下去,脑浆也打出来。

    这何涛被水底下的这人倒拖上岸来,就解下他的搭膊来捆了。

    看水底下这人却是阮小七;岸上提锄头的那汉便是阮小二。

    弟兄两个看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量你这

    厮直得甚么!

    你如何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捉我们!”拔涛道:“好汉!小人奉上命

    差遣,盖不由已。小人怎敢大胆要来捉好汉!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

    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性命则个!”阮家弟兄道:“且把他来捆做个“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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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撇在船舱里!”把那几个尸首都撺去水里去了。

    个个忽哨一声,芦苇丛中,出四五个打鱼的人来,都上了船。

    阮小二,阮小七,各驾了一支船出来。

    且说这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在那船里,说道:“何观察他道做公的不

    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许多时不见回来!”那时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满天,

    众人都在船上歇凉。

    蚌然只见起一阵怪风,从背后吹将来,吹得众人掩面大惊,只叫得苦∶

    把那缆船索都刮断了。

    正没摆布处,只听得后面忽哨响;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射出一

    派火光来。

    众人道:“今番却休了!”那大船小船约有百十来支,正被这大风刮得

    你撞我磕,捉摸不住,那火光却早来到面前。

    原来都是一丛小船,两支价帮住,上面满满堆着芦苇柴草,刮刮杂杂

    烧着,乘着顺风直冲将来。

    那百十来支官船屯塞做一块,港汊又狭,又没回避处;那头等大船也

    有十数支,却被他火船推来在钻在船队里一烧。

    水底下原来又有人扶助着船烧将来,烧得大船上官兵都跳上岸来逃命

    奔走。

    不想四边尽是芦苇野港,又没旱路。

    只见岸上芦苇又刮刮杂杂也烧将起来。

    那捕盗官兵两头没处走。

    风又紧,火又猛,众官兵只得都奔烂泥里立地。

    别光丛中,只见一支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摇着船,船头上坐着一个先

    生,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口宝剑,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众兵都在烂

    泥里慌做一堆。

    说犹未了,只见芦苇东岸两个人引着四五个打鱼的,都手里明晃晃拿

    着刀枪走来;这边芦苇西岸又是两个人,也引着四五个打鱼的,手里也明晃

    晃拿着飞鱼钩走来。

    东西两岸四个好汉并这伙人一齐动手,排头儿搠将来。

    无移时,把许多官兵都搠死在烂泥里。

    东岸两个是晁盖,阮小五;西岸两个是阮小二,阮小七;船上那个先

    生便时祭风的公孙胜。

    五位好汉引着十数个打鱼的庄家把这伙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

    单单只剩得一个何观察,捆做粽子也似,丢在船舱里。

    阮小二提将上岸来,指着骂道:“你这厮是济州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

    我本待把你碎尸万段,却要你回去对那济州府管事的贼说∶俺这石碣村阮氏

    三雄,东溪村天王晁盖,都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

    来我这村中讨死!倘或正眼儿觑着,休道你是一个小小州尹,也莫说蔡太师

    差干人来要拿我们,一一便是蔡京亲自来时,我也搠他三二十个透明的窟笼!

    俺们放你回去,休得再来!传与你的那个鸟官人,教他休要做梦!

    这里没大路,我着兄弟送你出路口去!”当时阮小七把一支小快船载了

    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这里一直去,便有寻路处!别的众人都杀了,

    难道只恁地好好放了你去?也吃你那州尹贼驴笑!且请下你两个耳朵来做表

    证!”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两个耳朵割下来,鲜红淋漓;插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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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了膊,放上岸去。

    拔涛得了性命,自寻路回济州去了。

    且说晁盖,公孙胜,和阮家三弟兄并十数个打鱼的一发都骂了五七支

    小船离了石碣村湖泊,迳投李家道口来;到得那里,相寻着吴用,刘唐船支,

    合做一处。

    吴用问起拒敌官兵一事,晁盖备细说了。

    吴用众人大喜,整顿船支齐了,一同来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

    朱贵见了许多人来,说y谑咫j伙,慌忙迎接。

    吴用将来历实说与朱贵听了,大喜。

    逐一都相见了,请入厅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随

    即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

    响箭到处,早见有小喽罗摇出一支船来。

    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人数,先付与小喽罗赍

    了,教去寨里报知;一面又杀羊管待。

    众好汉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朱贵唤一支大船,请众多好汉下船,就

    同带了晁盖等来的船支,一齐望山寨里来。

    行了多时,早来到一处水口,只听的岸上鼓响锣鸣。

    晁盖看时,只见七八个小喽罗划出四支哨船来,见了朱贵,都声了喏,

    自依旧先去了,再说一行人来到金沙滩上岸,便留老小船支并打鱼的人在此

    等候。

    又见数十个小喽罗下山来接引到关上。

    王伦领着一班头领出关迎接。

    晁盖等,慌忙施礼,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

    日且喜光临草寨。”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

    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正伦道:“休如何说,且请到

    小寨,再有计议。”一行从人都跟着上山来。

    到得大寨聚义厅上,王伦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阶。

    晁盖等七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

    一个个都讲礼罢,分宾主对席坐下。

    王伦唤阶下众小头目声诺已毕,一壁厢动起山寨中鼓乐。

    先叫小头目去山下管待来的从人,关下另有客馆安歇。

    单说山寨里,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大吹大擂筵席。

    众头领饮酒中间,晁盖把胸中之事,从头至尾,都告诉王伦等众位。

    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踌躇,做声不得;自己沉吟,虚作应答。

    筵宴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来的人伏

    侍。

    晁盖心中欢喜,对吴用等六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那里去

    安身!不是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吴用只是

    冷笑。

    晁盖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通知。”吴用道:“兄长性直。

    你道王伦肯收留我们?兄长不看他的心,只观他的颜色动静规模。”晁盖道:

    “观他颜色怎地?”吴用道:“兄长不见他早间席上与兄长说话倒有交情;

    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放了何涛,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

    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答应,心里好生不然。一一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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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就早上便议定了坐位。杜迁,宋万∶这两个自是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

    省得?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

    坐了第四位。早间zㄙl冲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气;频

    频把眼瞅这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小

    生略放片言,教他本寨自相火并!”晁盖道:“全仗先生妙策。”当夜七人安

    歇了。

    次日天明,只见人报道:“林教头相访!”吴用便对晁盖道:“这人来相

    探,中俺计了。”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林冲道:“小可有失恭

    敬。虽有奉承之心,奈缘不在其位,望乞恕罪。”吴学究道:“我等虽是不才,

    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盼之意?感恩不浅!”晁盖再三谦让林

    冲上坐。

    林冲那里肯,推晁盖上首坐了。

    林冲便在下首坐定。

    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

    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得会。”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

    与朋友交,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彀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

    迳来陪话。”晁盖称谢道:“深感厚意。”吴用便动问道:“小生旧日久闻头领

    在东京时,十分豪杰,不知缘何高俅不睦,致被陷害?后闻在沧州亦被火烧

    了大军草料场,又是他的计策,向后不知谁荐头领上山?”林冲道:“若说

    高俅这贼陷害一节,但提起,毛发植立!又不能报得此雠!来此容身,皆是

    柴大官人举荐到此。”吴用道:“柴大大人,莫非是江湖上称为小旋风柴进的

    么?”林冲道:“正是此人。”晁盖道:“小可多闻人说柴大官人仗义疏财,

    接纳四方豪杰,说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如何能彀会他一面也好!”吴用又

    对林冲道:“据这柴大官人,名闻寰海,声播天下的人,教头若非武艺超群,

    他如何肯荐上山?非是吴用过称∶理合王伦让这第一位与头领坐。此天下公

    论,也不负了柴大官人的书信。”林冲道:“承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

    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冲,诚恐负累他不便,自愿上山。不想今日去住

    无门!非在位次低微,只为王伦心术不定语言不定,难以相聚!”吴用道:“王

    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心地倒恁窄狭?”林冲道:“今日山寨幸得

    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怀妒贤能之心,

    但恐众豪杰势力相压。夜来因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节,他便有些不然,

    就怀不肯相留的模样;以此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歇。”吴用道:“既然王头领有

    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发付,自投别处去便了。”林冲道:“众豪杰休生见

    外之心。林冲自有分晓。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今日

    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语言有理,不似昨日,万事罢论;倘若这厮今朝有半

    句话参差时,尽在林冲身上!”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弟兄皆感厚意。”

    吴用便道:“头领为新弟兄面上倒与旧弟兄分颜。若是可容即容;不可容时,

    小生等登时告退。”林冲道:“先生差矣;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

    好汉。”量这一个泼男女,腌畜生,终作何用!众豪杰且请宽心。”林冲起身

    别了众人,说道:“少间相会。”众人相送出来。

    林冲自上山去了。

    没多时,只见小喽罗到来相请,说道:“今日山寨里头领相请众好汉去

    山南水寨亭上筵会。”晁盖道:“上覆头领,少间便到。”小喽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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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盖问吴用道:“先生,此一会如何?”吴学究笑道:“兄长放心。此

    一会倒有分做山寨之主。今日林教头必然有火并王伦之意。他若有些心懒,

    小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由他不火并。兄长身边各藏了暗器,只看小生把

    手捻须为号,兄长便可协力。”晁盖等众人暗喜。

    辰牌已后,三四次人来邀请。

    晁盖和众头领各各带了器械,暗藏在身上;结束得端正,却来赴席。

    只见宋万亲自骑马,又来相请。

    小喽罗抬了七乘山轿。

    七个人都上轿子,一迳投南山水寨里来,直到水亭子前下了轿。

    王伦,杜迁,林冲,朱贵,都出来相接,邀请到那水亭子上,分宾主

    坐定。

    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坐在左边主位上;

    晁盖与六个好汉--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坐在右边客席;阶下

    小喽罗轮番把盏。

    酒至数巡,食供两次,晁盖和王伦盘话;但提起聚义一事,王伦便把

    闲话支吾开去。

    吴用把眼来看林冲时,只见林冲侧坐在椅上把眼瞅王伦身上。

    看看饮酒至午后,王伦回头叫小喽罗取来。

    三四个人去不多时,只见一人捧个大盘子,里放着五锭大银。

    王伦便起身把盏,对晁盖说道:“感蒙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

    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

    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晁盖道:“小子久闻大山招贤纳士。一迳地特来投

    托入伙;若是不能相容,我等众人自行告退。重蒙所赐白金,决不敢领。非

    敢自夸丰富,小可聊有些盘缠使用,速请纳回厚礼,只此告别。”王伦道:“何

    故推却?非是敝山不纳众位豪杰,奈缘只为粮少房稀,恐日后误了足下众位

    面皮不好∶因此不敢相留。”说z孕欲f,只见林冲双眉别起,两眼圆睁,

    坐在交椅上,大喝道:“你前番,我上山来时,也推道粮少房稀!今日晁兄

    与众豪杰到此山寨,你又发出这等言语来,是何道理?”吴用便道说:“头

    领息怒,自是我等来的不是,倒坏了你山寨情分。今日王头领以礼发付我们

    下山,送与盘缠,又不曾热赶将去。请头领息怒,我等自去罢休。”林冲道:

    “这是笑里藏刀言清行浊之人!我其实今日放他不过!”王伦喝道:“你看这

    畜生!又不醉了,倒把言语来伤触我!却不是反失上下!”林冲大骂道:“量

    你是个落地穷儒,胸中又没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吴用便道:“晁兄,只

    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坏了头领面皮。只今办了船支,便当告退。”晁盖等七

    人便起身,要下亭子。

    王伦留道:“且请席终了去。”林冲把桌子只一脚踢在一边;抢起身来,

    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来,搦的火杂杂。

    吴用便把手将髭须一摸。

    晁盖,刘唐,便上亭子来虚拦住王伦,叫道:“不要火并!”吴用便假

    意扯林冲,道:“头领,不可造次!”公孙胜便两边道:“休为我等坏了大义!”

    阮小二便去帮住杜迁,阮小五帮住宋万,阮小七帮住朱贵。

    吓得小喽罗们目瞪口呆。

    林冲拿住王伦,骂道:“你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得到这里!柴大

    官人这等资助你,给盘缠,兴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推却!今日众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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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特来相聚,又要发付他下山去!这梁山伯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

    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杜迁,宋万,朱

    贵,本待要向前来劝;被这几个紧紧帮着,那里敢动。

    王伦那时也要寻路走,却被晁盖,刘唐,两个拦住。

    王伦见头势不好,口里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里?”虽有几个身边知

    心腹的人,本待要来救,见了林冲这般凶猛头势,谁敢向前。林冲即时拿住

    王伦,又骂了一顿,去心窝里只一刀,察地搠倒在亭上。

    晁盖见搠王伦,各掣刀在手。

    林冲疾把王伦首级割下来,提在手里,吓得那杜迁,宋万,朱贵,都

    跪下,说道:“愿随哥哥执鞭坠蹬!”晁盖等慌忙扶起三人来。

    吴用就血泊里过一把交椅来,便纳林冲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将

    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林冲大叫道:“先生差矣!我今日只

    为众豪杰义气为重上头,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

    让此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弟有片

    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众人道:“头领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林

    冲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断金亭上,招多少断金之人;聚义厅前,

    开几番聚义之会。

    正是∶替天行道人将至,仗义疏财汉便来。

    毕竟林冲对吴用说出甚言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梁山泊义士尊晁盖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卑说林冲杀了王伦,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我林冲虽系禁军,

    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

    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

    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

    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众人道:“头

    领言之极当。”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宾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

    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林冲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

    日事已到头,不必推却;若有不从,即以王伦为例!”再三再四,扶晁盖坐

    了。

    林冲喝叫众人就於亭前参拜了。

    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一面又着

    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林冲等一行人请晁盖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

    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

    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

    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

    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即明,非比往日荀且。究先

    生在此,便请做军师,执掌兵权,调用将校。须坐第二位。”吴用答道:“吴

    某村中学究,胸次未见经纶济世之才;虽曾读些孙吴兵法,未曾有半粒微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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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可占上!”林冲道:“事已到头,不必谦让。”吴用只得坐了第二位。

    林冲道:“公孙先名请坐第三位。”晁盖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谦让

    之时,晁盖必须退位。”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

    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那个及得!”公孙胜道:“虽有些小之法,

    亦无济世之才,如何敢占上,还是头领坐了。”林冲道:“只今番克敌制胜,

    便见得先生妙法。正是鼎分三足,缺一不可。先生不必推却。”公孙胜只得

    坐了第三位。

    林冲要再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都不肯。

    三人俱道:“适蒙头领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

    头领要再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三人扶住,林冲只得坐了第四位。

    晁盖道:“今番须请宋,杜二头领来坐。”杜迁,宋万,那里肯坐,苦

    苦地请刘唐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了第七位;阮小七坐

    了第八位,杜迁坐了第九位,宋万坐了第十位,宋贵坐了第了十一位。

    梁山泊自此是“十一位好汉坐定。”阮山前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参拜了,

    分立在两下。

    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吴学究做军师,

    公孙先生同掌军权。林教头等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

    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再教收拾

    两边房屋安顿了两家老小;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金珠宝贝--并自

    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

    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

    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

    次日,又办筵宴庆会。

    一连吃了数日筵席。

    晁盖与吴用等众头领计议∶整点仓廒∶一;修理寨栅,二;打造军器

    --枪刀弓箭,衣甲头盔--准备迎敌官军,三;安排大小船支,教演人兵

    水手上船厮杀,好做提备,不在话下。

    一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安顿各家老小在山,蓦然思

    念妻子在京师,存亡未保;遂将心腹备细诉与晁盖道:“小人自后上山之后,

    欲要投搬取妻子上山来,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过活。一向蹉跎过了,流

    落东京,不知死活。”晁盖道:“贤弟既有宝眷在京,如何不去取来完聚。你

    快写信,便教人下山去,星夜取上山来,多少是好。”林冲当下写了一封书,

    叫两个自身边心腹小喽罗下山去了。

    不过两个月,小喽罗还寨说道:“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寻到张教头

    家,闻说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自缢身死,以故半载。张教头亦为忧疑,

    半月之前染患身故。止剩得女使锦儿,已招赘丈夫在家过活。访问邻里,亦

    是如此说。打听得真实,回来报与头领。”林冲见说了,潜然泪下;自此,

    杜绝了心中挂念。

    晁盖等见说,帐然嗟叹,山寨中自此无话,每日只是操练人兵,准备

    抵敌官军。

    蚌一日,众头领正在聚义厅上商议事务,只见小喽罗报上山来,说道:

    “济州府差拨军官,带领约有二千人马,乘驾大小船四五百支,见在石碣村

    湖荡里屯住,特来报知。”晁盖大惊便请军师吴用商议,道:“官军将至,如

    何迎敌?”吴用笑道:“不须兄长挂心,吴某自有措置。自古道∶“水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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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兵到将迎。””随即唤阮氏三雄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又唤林

    冲,刘唐,受计道:“你两个便这般这般......”再叫杜迁,宋万,也分付

    了。

    且说济州府尹点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一员,带领一千馀人,拘

    集本处船支,就石碣村湖荡调拨,分开船支,作两路来取泊子。

    且说团练使黄安带领人马上船,摇旗呐喊,杀奔金沙滩来。

    看看渐近滩头,只听得水面上呜呜咽咽吹将起来。

    逼安道:“这不是画角之声?且把船湾住!”看时只见水面上远远地三

    支船来。

    看那船时,每支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

    头带绛红巾,都是一样红罗绣袄,手里各拿着留客住。

    三支船上人都一般打扮。

    於内有人认得的,便对黄安说道:“这三支船上三个人∶一个是阮小

    二,一个是阮小五,一个是阮小七。”逼安道:“你众人与我一齐并力向前,

    拿这三个人!”两边有四五十支船一齐发着喊杀奔前去。

    那三支船忽哨了一声,一齐便回。

    逼团练把手内枪捻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

    那三支船前面走,背后官军船上把箭射将去。

    那三阮去船舱里各拿起一片青狐来遮那箭矢。

    绑面船支只顾赶。

    赶不过二三里水港,黄安背后一支小船飞也似划来报道:“且不要赶!

    我们那一条杀入去的船支都被他杀下水里去,把船都夺去了!”逼安问道:“怎

    的着了那厮的手?”小船上人答道:“我们正行船时,只见远远地两支船来,

    每船上各有五个人。我们并刀杀去赶他,赶不过四五里水面,四下里小港钻

    出七八支小船来。船上弩箭似飞蝗一般射来!我们急把船回时,来到窄狭港

    口,只见岸上约有二三十人,两头牵一条大篾索,横截在水面上。却待向前

    看索时,又被他岸上灰瓶,石子,如雨点一般打将来。众官军只得弃了船支,

    下水逃命。我众人逃得出来,到旱路边时,那上岸人马皆不见了;马也被他

    牵去了;看马的军人都杀死在水里。我们芦花荡边寻得这支小船儿,迳来报

    与团练。”黄安听得说了,叫苦不迭;便把白旗招动,教众船不要去赶,且

    一发回来。

    那众船才拨得转头,未曾行动,只见背后那三支船又引着十数船支,

    都只是这三五个人,把红旗摇着,口里吹着忽哨,飞也似赶来。

    逼安却待把船摆开迎敌时,只听得芦苇丛中炮响。

    逼安看时,四下里都是红旗摆满,慌了手脚。

    绑面赶来的船上叫道:“黄安留下了首级回去!”逼安把船尽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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