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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呼啸山庄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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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夫人说。“哈里顿咕噜着说,在他看来,她还是下地狱去的好!

    他取下他的枪,不再约束自己不干他的礼拜天的事了。 现在他挺随便地说话了;她立刻看出还是回去守着她的孤寂合适些:但已开始下霜了,她虽然骄傲,也被迫逐渐地和我们接近了。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我的好意只换来她的讥讽。从那以后,我和她一样板着脸,爱她的或喜欢她的人在我们中间没有,她也不配有;因为,谁对她说一个字,她就缩起来,对任何人都不尊敬。 甚至她对主人也会发火,并且也不怕他打她;越挨打,她就变得越狠毒。“

    当初,听了齐拉这一段话,我就决定离开我的住所,找间茅舍,叫凯瑟琳和我一块住:可是要希刺克厉夫先生答应,就像要他给哈里顿一所单独住的房子一样;目前我找不出补救办法来,除非她再嫁,我又无能为力筹划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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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3呼啸山庄(下)

    丁太太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尽管有医生的预言,我还是很快地恢复了体力;虽然这不过是元月的第二个星期,但是我打算就在这一两天内骑马去呼啸山庄,去通知我的房东我将在伦敦住上半年,而且,若是他愿意,在十月后他可以另找房客来住。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在这里过一个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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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143

    第三十一章

    昨天晴朗,恬静而寒冷。我按我原来的打算到山庄去了:我的管家求我代她给她的小姐捎个短信,我没有拒绝,因为这个可尊敬的女人并未觉得她的请求有什么奇怪。前门开着,可是像我上次拜访一样,那专为提防外人的栅门是拴住的:我敲了门,恩萧应声从花圃中出来了;他解开了门链,我走进去。 作为一个乡下人,他这个家伙是够漂亮的。 这次我格外注意他,可是显然他的优点他却一点也不善于利用。我问希刺克厉夫先生是否在家?他回答道,不在;但他在吃饭时会在家的。 那时是十一点钟了,我就宣称我打算进去等他;他听了就立即将他的工具丢下,陪我进去,这并不是代表主人,而是执行看家狗的职务而已。我们一同进去;凯瑟琳在那儿,正在准备蔬菜为午饭时吃,这样她也算是在出力了;她比我第一次见她时显得更阴郁也更没精神。 她简直没抬眼睛看我,像以前一样无视一般形式的礼貌,并始终没稍微点下头来回答我的鞠躬和问候早安。“她看来并不怎么惹人喜欢。”我想,“不像丁太太想使我相信的那样。 她的确是个美人,但不是个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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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呼啸山庄(下)

    恩萧执拗地让她将蔬菜搬到厨房去。“你自己搬吧。”她说,她把那些一推;而且在窗前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在那儿她用她怀中的萝卜皮开始刻些鸟兽形。 我走近她,假装想看看花园景致,而且,在我看来,很灵巧地把丁太太的短笺丢在她的膝盖上了,并没让哈里顿注意到——可是她大声问:“那是什么?”并冷笑着把它丢开了。“你的老朋友,田庄管家,给你的信。”我回答,对于她揭穿我的好心的行为很感生气,深怕她把这视作是我自己的信了。 她听了这话本可以高兴地拾起它来,可是哈里顿胜过了她。 他抓到手,塞在他的背心口袋里,说希刺克厉夫先生得先看看。 于是,凯瑟琳将脸默默背过去,而且偷偷地掏出她的手绢,把她的眼睛擦了擦;她的表哥,在为压下他的软心肠挣扎了一番后,又把信抽出来,十分不客气地丢在她旁边的地板上。 凯瑟琳拿到了,读得很真切;然后,她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地问我几句关于她以前的家的情况;并且呆望着那些小山,喃喃自语着:“我多想骑着敏妮到那儿去!

    我多想爬上去!

    啊!

    我厌倦了——我被关起来啦,哈里顿!“她将她那漂亮的头仰靠在窗台上,一半是打哈欠,一半是叹息,陷入一种茫然的悲哀状态;不管,也不知道我们是否在注意她。”希刺克厉夫夫人,“我默坐了一会后说,”你还不知道我是你的一个熟人吧?我对你很感亲切,我认为你不肯过来跟我说话是奇怪的。 我的管家总是谈及你,还称赞你;如果我回去没有捎回一点关于你或是你给她的消息,只说你收到了她的信,而且没说什么,她将会非常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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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343

    她看来似乎对这段话很惊讶,就问:“艾伦喜欢你吗?”

    “是的,很喜欢。”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千万跟她说。”她接着说,“我想给她回信,可是我没有写字用的东西:连一本可以撕下一张纸的书都没有。”

    “没有书!”我叫着。“假如我有发问自由的话,你在这儿没有书怎么过得下去呢?虽然我有个很大的书房,可我在田庄还往往很闷;如果要拿走我的书,我就要拚命啦!”

    “当我有书的时候,我总是看书,”凯瑟琳说,“而希刺克厉夫向来不看书;所以他就起了念头把我的书毁掉。 我好几个星期还没看到一本书。 只有一次,我翻翻约瑟夫藏的宗教书,把他惹得大怒;还有一次,哈里顿,我在你屋里看到一堆秘密藏起来的书——有些拉丁文和希腊文,还有些故事和诗歌:都是老朋友。诗歌是我带来的——你把它们收起来,像喜鹊收集钥匙似的,只是爱偷而已——它们对你并无用;不然就是你恶意把它们藏起来,既然你不能享受,别人也休想。或者是你出于嫉妒,给希刺克厉夫先生出主意把我的珍藏抢去吧?

    但是大多数的书写在我的脑子里,而且刻在我的心里,你是从我这夺不走的!“

    当他表妹宣布了他私下收集文学书时,恩萧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恼怒地否认对他的指控。“哈里顿先生热望着增长他的知识。”我为他解围说。“他不是嫉妒你的学识,而是想与你的学识竞争。 几年后,他也会成为一个学者。”

    “同时他却要我变成一个呆瓜。”凯瑟琳回答。“是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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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呼啸山庄(下)

    听他自己试着拼音朗读,他搞出多少错来呀!但愿你再念一遍猎歌,同昨天念的那样:那真太可笑了。我听见你念的,我听见你翻字典查生字,然后咒骂着,因为你读不懂那些解释!“

    他显然感觉很沮丧,他先是因为愚昧无知而被人嘲笑,而后为了努力改掉它却又被人嘲笑。 我也有类似的看法;我记得丁太太所说的关于他最初曾打算冲破他从小养成的蒙昧的轶事,我就说:“可是,希刺克厉夫夫人,我们每人都有个开始,每个人跌跌爬爬在门槛上。要是我们老师只会嘲弄而不帮助我们,我们还要跌跌爬爬哩。”

    “啊。”她回答,“他的成就我并不想限制:可是,他没有权利来把我的东西据为己有,而且用他那些讨厌的错误和不正确的读音使我觉得可笑!这些书,包括散文和诗,都由于一些别的联想,因此对于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极不情愿在他的口里把这些书败坏亵渎!

    况且,他恰恰从所有的书中,选些我最爱背诵的几篇,好像是故意捣乱似的。“

    哈里顿的胸脯默默地起伏了一下:他是在一种严重的屈辱与愤怒的感情中苦斗,要压抑下去是不容易的事。 我站起来,出于一种想解除他的困窘的高尚念头,便站在门口,浏览外面的景致。 他随着我,也离开了这间屋子;马上,有件事又出现了,他手中捧着半打的书,把它们扔到凯瑟琳的怀里,叫着:“拿去!我永远再不要听,不要念,也再不想它们啦!”

    “现在我也不要了,”她回答。“我看见这些书就会联想起你,我就恨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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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543

    她打开一本显然常常被翻阅的书,以一个初学者的拖长的声调念了一段,然后大笑,把书丢开。“听着。”她挑衅地说,开始用同样的腔调念一节古歌谣。但自尊心不会让他再忍受更多嘲笑。 我听见了,而且也不是完全不赞成,一种用手来制止她那傲慢的舌头的方法。这个小坏蛋尽可能去伤害她表哥的感情,这感情虽然未经陶冶,却很敏感,体罚是他唯一向加害者清算和报复的方法。 哈里顿随后就把这些书收集起来全扔入火里。我从他脸上看得出,怎样的痛苦心情,才能使他在愤怒中献上这个祭品。我猜想,在这些书焚化时,他回味着它们所给过他的欢乐,以及他从这些书中预感到一种得胜的和说不尽的欢乐的感觉。 我想我也猜到了是什么在激励他秘密研读。 他原是满足于日常劳作和与粗野的牲口一样的享受的,直到凯瑟琳来到,他的生活道路才改变。因她的蔑视而感到羞耻,又希望得到她的赞许,这就是他力求上进的最初原因了,而他那上进的努力,既不能保护他避开轻蔑,又不能使他得到赞许,却产生了适得其反的结果。“是的,那就是像你这样的一个畜生,从那些书里所能得到的一切益处!”凯瑟琳叫着,吮着她那受伤的嘴唇,用愤怒的目光瞅着这场火灾。“闭上你的嘴!”他凶狠地回答。他的激动使他说不下去了。 他急忙走到大门口,我让开道让他走过去。 但是在他迈过门阶之前,希刺克厉夫先生走上砌道正撞见他,便抓着他的肩膀问:“干吗去这儿,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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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3呼啸山庄(下)

    “没什么,没什么,”他说,便挣脱身子,独自去咀嚼他的悲哀和愤怒去了。希刺克厉夫在他背后凝望着他,叹了口气。“要是我妨碍了我自己,那才古怪哩,”他咕噜着,我在他背后他还不知道,“但是当我在他的脸上寻找他父亲时,一天天地找到的却是她!见鬼!哈里顿怎么这样像她?我简直不能看他。”

    他眼睛看着地面,郁郁不欢地走进去。 他脸上有一种不安的、焦虑的神情,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的;他本人也望着消瘦了些。 他的儿媳妇,一在窗里看到他,就马上逃到厨房去了,所以只剩下我自己。“我很高兴看见你又出门了,洛克乌德先生,”他说,回答我的招呼。“一部分是出于自私的动机:我不认为你在这荒凉地方的损失我能弥补。 我不止一次地纳闷奇怪,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到这儿来的。”

    “恐怕是一种无聊的奇想,先生,”这是我的回答,“不然就是一种无聊的奇想又要诱使我走开。下星期我要到伦敦去,预先通知你,我必须预先通知,我在我约定的租期十二个月之后,无意再保留画眉田庄了。 我相信我不会再在那儿住下去了。”

    “啊,真的;你已经不乐意在尘世之外流放了,是吧?”他说。“可是如果你来是请求停付你所不再住的地方的租金的话,你将自费进行这趟旅行:我在催讨任何人该付给我的费用的时候是从来不讲情面的。”

    “我来不是请求停付什么的,”我叫起来,大为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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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743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跟你算,”

    我从口袋中取出记事簿。“不,不,”他冷淡地回答,“如果你回不来,你要留下足够的钱来补偿你所欠的债。 我不忙。 坐下来,跟我们共进午餐吧;一个保证不再来访的客人总是受欢迎的。 凯瑟琳!开饭来,你在哪儿?”

    凯琴琳又出现了,端着一盘刀叉。“你可以跟约瑟夫一块吃饭,”希刺克厉夫暗地小声说,“在厨房待着,等他走了再出来。”

    也许她没有想违法犯规的心思,很敏捷地服从他的指示。生活在蠢人和厌世者之中,她即使遇见较好的一类人,大概也不能欣赏了。在我的一边坐的是冷酷而阴沉的希刺克厉夫先生,另一边是一声不吭的哈里顿。我吃了一顿多少有点不愉快的饭,就早早地告辞了。我本想从后门走,以便最后看凯瑟琳一眼,还可以惹惹那老约瑟夫;可是哈里顿奉命牵了我的马来,而主人又亲自陪我到门口,因此我未能如愿。“这家人生活得多沉闷啊!”我骑着马在大路上走的时候想着。“如果林敦。 希刺克厉夫夫人和我恋爱起来,正如她的好保姆所期望的,而且一块搬到城里热闹环境中去,那对于她将是实现了一种比神话还更浪漫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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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3呼啸山庄(下)

    第三十二章

    一八○二年。 九月我被北方一个朋友邀请去遨游他的原野,在我去他住所的旅途中,没料想来到了离吉默吞不到十五英里的地方。路旁一家客栈的马夫正在提着水饮我的马,这时有一车才收割的极绿的燕麦经过,他就问:“你们从吉默吞来的吧,啊!他们总是在别人收获了三个星期之后才收割。”

    “吉默吞?”我再三念着——我在那地方的居留已经变得像梦一样模糊了。“啊!我知道了。 这儿离那有多远?”

    “过了山大概有十四英里吧,路不好走。”他回答道。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使我忽然想去画眉田庄,那时还没到晌午,我想我不妨在自己的屋子里过夜,反正和在旅店里过夜是一样的。 此外,我可以很方便地抽出一天工夫同我的房东处理事务,这样就省得我自己再来一趟了。休息了一会,我叫我的仆人去打听林里的路,我们的牲口由于旅途的跋涉劳累不堪,我们在三个钟头左右就到了。我把仆人留在那儿,独自沿着山谷走去。 那灰色的教堂显得更灰色,那孤寂的墓园也更孤寂。 我看见有一只泽地羊在啮着坟上的矮草。 那是甜蜜的,温暖的天气——对于旅行是太暖些;但是这种热并不阻碍我享受这上上下下的悦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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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943

    景:如果我在临近八月时看见这样的美景,我担保它会诱使我在这寂静环境中度过一个月。 那些被众山环绕的溪谷,以及草原上那些峻峭光秃的坡坡坎坎——冬天没有什么比它们更为荒凉,夏天却没有什么比它们更为神奇美妙。我在日落之前到达了田庄,敲门等候准许进去;但是我可以从厨房烟囱里弯弯曲曲冒出的一圈细细的蓝色烟,断定出家里人已经搬到后屋了,而且他们没听见我来。 我骑马到院子里。 在走廊下面,有一个坐着编织东西的九岁或十岁的女孩子和一个靠在台阶上悠然抽烟斗的老妇人。“丁太太在里面吗?”我问那妇人。“丁太太?没有!”她回答,“她不住在这儿;她上山庄去啦。”

    “那么,你是管家吧?”我又问。“是啊,我管这个家,”她回答。“好,我是主人洛克乌德先生。不知是否有能让我住一夜的房间?”

    “主人!”她惊叫。“喂,谁知道你要来呀?你应该捎个信来。 这儿没有块地方干干净净,现在可没有!”

    她丢下烟斗匆忙地进去了;女孩子跟着,我也进去了。立刻就看出她所说的是真的,此外,我这不受欢迎的来临几乎把她搞昏了,我吩咐她镇静些。 我愿出去溜达一下;同时她得把起坐间清理出一个角落让我吃饭。 一个卧房清理出来就可以睡觉了。 不用扫地掸灰,只需要一炉好火和干被单。 她仿佛很乐意尽力,尽管她把炉帚当作火钳给戳进炉栅里去了,而且错用了她的好几个其他用具,但是我走开了,相信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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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3呼啸山庄(下)

    尽力准备好一个憩息地方等我回来。 呼啸山庄是我计划出游的目的地。 我刚离开院子,但又一个念头又使我回头了。“山庄上的人都好吧?”我问那妇人。“凡我知道的都好!”她回答,端着一盆热炭渣走开了。我原想问问丁太太为何丢弃了田庄,但在她这样忙的情况下打问她是不大合适的,所以我就转身走了,悠闲地散步去了,后面是落日残黑,前面是慢慢升起的月亮的淡淡的光辉——一个渐渐消退,另一个渐渐亮起来——这时我离开了园林,攀登上通向希刺克厉夫住所的石砌的支路。 西边只剩下白天的一点失去光彩的琥珀色的光辉了,在我望得见那里之前;但是我还可以借着那明媚的月亮看见小路上每一颗石子与每一片草叶。 从大门外我还没爬出去,也没有敲门,门顺手而开。 我认为这是一种改进。 我的鼻孔又帮助我发现了另一件事,从那些亲切的果树林中飘散在空气中一种紫罗兰和香罗兰的香味。门窗都敞开着;但是,正如产煤地区的通常情况,一炉烧得红红的炉火把壁炉照得亮亮的:由这一眼望去所得的舒适之感使人是能够忍受那么多的热气的。 但是呼啸山庄的房子是如此大,以致屋里的人有的是空地方来躲开那热力;因此屋子里的人都在一个离窗口不远的地方。在我进来之前,我可以看到他们,也可以听见他们说话,我便望着听着。 这是被一种好奇心与嫉妒的混合感觉所驱使,当我留连在那儿的时候,那种混合感觉还滋长着。“相——反的!”一个如银铃般的甜甜的声音说。“你这傻瓜这是第三次了!我不再告诉你了。 记住,不然我就要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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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头发!“

    “好,相反的,”另一个回答,是深沉而柔和的语调。“现在,亲亲我,这样做很好。”

    “不,先把它正确地念一遍,不要有一个错。”

    那说话的男人开始读了。他是一个穿得很体面的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在他面前有一本书。 他的漂亮的容貌因愉快而焕发光彩,他的眼睛总是不安定地从书页上溜到他肩头上的一只白白的小手上,但是一旦被那人发现他这种心在在焉的样子,就让这只手在他脸上很灵敏地拍一下。 有这小手的人站在后面;在她俯身指导他读书时,她的轻柔发光的卷发有时和他的棕色头发混在一起了;而她的脸——幸亏她的脸他看不见,不然他决不会这么安稳。 我看得见;我怨恨地咬着我的嘴唇,因为我已经丢失了大有可为的机会,现在却只好傻盯着那迷人的美人了。课上完了——学生可没再犯大错,可是要求学生奖励,得到至少五个吻,他又慷慨地回敬一番。然后他们走到门口,从他们的谈话里我断定他们大概要到旷野去散步。 我猜想如果我这不幸的人在他附近出现,哈里顿。 恩萧就是口里不说,心里也诅咒我到第十八层地狱里去。 我觉得我自己非常自卑并且不祥,便偷偷地想转到厨房去躲着。那边也是进出无阻,我的老朋友丁耐莉坐在门口,一边做针线,一边唱歌。 她的歌声不时地被里面的讥笑和放肆的粗野的话所干扰,那声音是很不合音乐节拍的。“苍天在上,即使我耳朵里从早到晚听咒骂,我也不要听你瞎叫唤!”厨房里的人说,这是回答耐莉的一句我听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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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3呼啸山庄(下)

    话。“真是从人皆知的丢脸呀,搞得我不能打开圣书,可你把荣耀归于撒旦,和这世上所产生的一切罪恶!啊,可现在你没什么出息,她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要被你们俩闹糊涂啦。可怜的孩子!”他又说,加上一声呻吟,“他中魔啦,我拿得准他是。 啊,主啊,审判他们,因为我们这些统治者既没有王法,也没有公道!”

    “不!我想,不然我们还得坐着受火刑,”唱歌的人反唇相讥,“可别吵了,老头,像个基督徒似的念你的圣经吧,但不要管我。这是,安妮仙子的婚礼,——一个快乐的调子——跳舞时可用。”

    丁太太刚要再开口唱,我走上前去;她一眼就认出我来,她跳起来,叫着——“好啊,天保佑你,洛克乌德先生!你怎么会想起这样就回来了?画眉田庄的所有东西都被收拾起来了。 你应该先通个信儿给我们!”

    “我在那边安排好了,我可以暂时住一下,”我回答。“明天我又要走了。 你怎么搬到这儿来了,丁太太?告诉我吧。”

    “在你去伦敦不久,齐拉辞去了,希刺克厉夫先生让我在这儿住下,一直等到你回来。 可是,请进来啊!今天晚上你是从吉默吞走来的吗?”

    “从田庄来,”我回答,“她们乘这时候给我收拾住处,我要跟你的主人结束我的事,因为我认为不可能再有另一个忙中偷闲的机会了。”

    “什么事,先生?”耐莉说,我被领进大厅。“他这时出去了。 一时回不来。”

    “房租的事。”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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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353

    “啊,那么你一定得跟希刺克厉夫夫人接洽了,”她说,“或者倒不如跟我说。她的事情她还没有学会管理呢,我代她办,不会有别人啦。”

    我现出惊讶的神色。“啊,我猜你还没有听说希刺克厉夫去世吧。”她接着说。“希刺克厉夫死啦!”我大吃一惊地叫道。“多久了?”

    “三个月了,可是坐下吧,把帽子给我,这一切我都要告诉你。 等一下,你还没有吃过什么吧,吃过了吗?”

    “我什么都不要;我已吩咐家里预备晚饭了。你也坐下来吧。 他的去世我是绝没料到的!让我听听怎么回事。 你说他们一时不会回来——是那两个年轻人?”

    “不会回来的——我每天晚上不得不责备他们深更半夜还散步。可是他们不在乎。至少我们的陈年老酒你得喝杯吧;这会对你有好处的;你看来是疲倦了。”

    我还没来得及推辞,她赶忙去取了。我听见约瑟夫在问:“象她这样年纪的人,还有人追求不是件了不得的丑事吗?而且,还从主人的地窖里拿酒出来!他还瞅着,呆着不动,可真该感到害臊。”

    她没有停下来回嘴,马上又进来了,带着一个大银杯,我以相当的热忱称赞了那酒。 这以后她就提供给我关于希刺克厉夫的历史的续篇。 如她所解释的,他有一个“古怪”的结局。你离开我们还不过两个星期,我就被召到呼啸山庄来了,她说,为了凯瑟琳的缘故,我欢欢喜喜地服从了。 第一眼看到她使我悲伤而又惊讶。 自从我们分别以后,她变得那么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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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3呼啸山庄(下)

    害。 希刺克厉夫先生并没有解释他为何又改变主意要我来这儿;他要找我来告诉他,他不愿再看到凯瑟琳了:我必须把小客厅作为我的起坐间,而且让她跟我在一起。 如果他每天不得不看见她一两次,那就足够了。 她仿佛对这样安排很高兴;我一步步地偷偷搬运来一大堆书,以及其他她在田庄喜欢玩的东西;我妄自以为我们可以相当舒服地过下去了。 这种妄想并没维持很久。 凯瑟琳,当初满足了,不久就变得暴躁不安。 一件事是她被禁止走出花园之外,春天来了,却把她关闭在狭小的范围内,这是十分冒火的事;另外就是我由于管理家务,也不得不经常离开她,所以她就抱怨寂寞,她宁可跟约瑟夫在厨房里拌嘴,也不愿寂寞地坐着。 我并不在乎他们的争吵:可是,当主人要一个人呆在大厅的时候,哈里顿也往往不得不到厨房去!虽然开始时要么就是他一来她就离开,要么就是她安静地帮我作事,决不跟他说话或打招呼——虽然他也总是尽可能沉默寡言——但是没多久,她就改变她的作风了,变得不能让他安静了;议论他;批评他的笨相和懒散:对他怎么能忍受他所过的生活表示她的惊讶——他怎么能整晚上坐着死盯着炉火,打着瞌睡。“他就像条狗,不是吗?艾伦?”有一次她说,“或者是一匹套车的马吧!她的活由他来干,吃他的饭,还有睡觉,永远如此!

    他的思想一定是空虚乏味的!

    你从来没有作过梦么,哈里顿?你要是作过,梦见什么呢?可是你不会跟我说话。“

    然后她望望他,但他既不开口,也不去望她。“现在也许他在作梦,”她继续说。“他的肩膀也扭动着,像约诺女神在扭动她的肩膀似的。 问问他,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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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553

    “你要是不规矩,哈里顿先生要请主人叫你上楼了!”我说。 她不仅是扭动她的肩膀,还紧握拳头,大有动武之势。“我知道当我在厨房的时候,干吗哈里顿总是不说话。”

    又一次,她叫着。“我会笑他,他也很怕。 艾伦,你认为是吗?

    有一回他开始自学读书,我笑了,他就烧了书,走开了。 他不是个傻子吗?“

    “那你是不是淘气了?”我说,“你回答我的话。”

    “也许我是吧,”她接着说,“可是我没料到他这么呆气。哈里顿,如果我给你一本书,你现在肯要吗?我来试试!”

    她正在阅读的一本书被她放在他手上。 他甩开了,咕噜着,如果她纠缠不休,他就要拧断她的脖子。“好吧,我就放在这儿,”她说,“放进抽屉里,我要上床睡觉去了。”

    然后她小声叫我看着他是否动它,就走开了。 但是他不肯走进来;所以我在第二天告诉了她,这令她大失所望。 我看出她对他那执拗的抑郁和怠情感到难受;她的良心责备她不该把他吓得放弃改变自己:这件事她做得奏效了。但是她的机灵已在设法治疗这个伤痕,在我熨衣服,或干那些不便在小客厅里作的固定的工作时,她就带来一些挺有意思的书,大声给我念。 当哈里顿在那儿时,她经常念到一个有趣的部分就停住,却敞开书走了:她反复这样作;可是他执拗得像头骡子;而且,他并不上她的钩,而在阴雨时他就和约瑟夫一道抽烟;他们像自动玩具似的坐着,在火炉旁一人坐一边,幸好岁数大的耳聋,听不懂她那套他所谓的胡说八道,年轻的又表示他不听她念的。 天好的晚上,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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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3呼啸山庄(下)

    就出去打猎,凯瑟琳又打呵欠又叹气,逗我跟她说话,我一开始说,她却又跑到庭院或花园里去了;而且,作为一个最后的消遣手段,就哭开了,说她的生命是白费了的,她活腻了。希刺克厉夫先生,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跟人来往,已经差不多把恩萧从他的房间里赶出来了。由于三月初出了个事故,恩萧有几天不得不呆在厨房里。 他的枪走火了,当他独自在山上的时候;碎片把他的胳膊伤了,在他能够到家之前已经流了好多血。 结果是,他被迫在炉火边静养,直至恢复。 有他在,凯瑟琳倒觉得挺合适:不论怎样,那使她更恨她楼上的房间了,她逼着我到楼下找事作,好和我作伴。在复活节之后的星期一,约瑟夫赶着几头牛羊到吉默吞市场去了。 下午我在厨房忙着整理被单。 恩萧坐在炉边角落里,神色阴沉,和往常一样,我的小女主人在玻璃窗上画图来打发时光,有时哼两句歌,有时低声喊叫,或者向她那个一个劲地抽烟,呆望着炉栅的表哥投送烦恼和不耐烦的眼光。当我对她说不要再挡我的亮时,她就挪到炉边上去了。 她在干什么我也没大注意,可是,不一会,我就听她开始说话了:“我发现,要是你对我不这么烦躁,不这么粗野的话,哈里顿,我要——我很喜欢——我现在愿意让你作我的表哥。”

    哈里顿没理睬她。“哈里顿,哈里顿,哈里顿!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她继续说。“去你的!”他带着不妥协的粗暴吼道。“让我拿开那烟斗,”她说,小心地伸出手,把它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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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下)753

    口中抽出来。在他想夺回来之前,烟斗已经被摔断了烟头,扔进火里了。 他对她咒骂着,又抓起另一只。“停停,”她叫,“你非先听我说不可;我无法说话,在那些烟冲我脸上飘的时候。”

    “见你的鬼!”他凶狠地大叫,“别跟我捣乱!”

    “不,”她坚持着,“我偏不:我不知道怎样你才能跟我说话,而你又下决心不肯理解我的意思。 你笨的时候,我会说,我并没有什么用意,更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来吧,你要理我呀,哈里顿,你是我表哥,你要认我呀。”

    “我对你和你那臭架子,还有你那套戏弄人的鬼把戏都没什么关系!”他回答。“我宁可连身体带灵魂都下地狱,也不再愿看你一眼。 滚出门去,马上,现在就滚!”

    凯瑟琳皱眉了,退到窗前的座位上,咬着嘴唇,试着哼起怪调儿来掩饰越来越想哭的趋势。“你该与你表妹和好,哈里顿先生,”我插嘴说,“既然她已后悔她的无礼了。 有她作伴,会使你变成另一个人的。 那会对你有很多好处的。”

    “作伴?”他叫着,“她在恨我,认为我还不配给她擦皮鞋的时候和她作伴!不,就是让我作皇帝,我也不要再为求她的好意而受嘲弄了。”

    “不是我恨你,而是你恨我呀!”凯蒂哭着,她的烦恼再也掩盖不住了。“你就像希刺克厉夫先生那样恨我,而且恨得更厉害些。”

    “你是一个该死的撒谎鬼,”恩萧开始说,“那么,为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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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3呼啸山庄(下)

    一百次都是因为我向着你,才惹他生气呢?而且,都是在你嘲笑我,看不起我的时候,——我会继续多次受欺侮,我就要到那边去,说是你把我从厨房里赶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向着我呀,”她回答,擦干她的眼泪,“那时候我难过,对每一个人都来气;可现在我感谢你,求你饶恕我:此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她又回到炉边,坦诚地伸出她的手。 他的脸阴沉发怒像雷电交加的乌云,坚决地握紧拳头,眼盯着地面。凯瑟琳本能地料想到,一定是那顽固的倔强,而不是由于讨厌才促成这种固执的举止;犹豫了一阵之后,她俯身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小淘气以为我没看到她,又退回去,坐在窗前老位子上,假装极端庄的样子。 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于是她脸红了,小声问——“那么!我该怎么办呢,艾伦?他不肯握手,他也不肯瞧我:我必须使个法子向他表示我喜欢他——我愿意和他作朋友呀。”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吻打动了哈里顿,有几分钟,他很留心不让他的脸被人看见,待他抬起脸时,他却迷瞪地不知朝哪边望是好。凯瑟琳忙着用白纸整整齐齐地包起一本漂亮的书,用一条缎带扎起来,写着送交“哈里顿。 恩萧先生”

    ,她要我作她的特使,把这礼物交给指定的接受者。“告诉他,要是他接受,我就来教他念得正确,”她说,“要是他拒绝接受,我就上楼去,而且绝不去惹他了。”

    我拿去了,我的主人热切地监视着我。 我把话又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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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遍,哈里顿不肯把手指松开,因此我就把书放在他的膝盖上,它也没有被他打掉。 我又回去忙我的事。 凯瑟琳用胳膊抱着她的头伏在桌上,等待听到撕包书纸的沙沙声音;她悄悄地走过去,和她表哥静静地坐在一起。 他直发抖,脸发红;他所有的莽撞无礼和执拗的粗暴全离弃了他。 起初他还不能鼓起勇气来吐出一个字回答她那询问的表情,和她那喃喃的恳求。“说你饶恕我,哈里顿,说吧。 只要说出那一个字来就会使我愉快的。”

    他喃喃着,听不清他说什么。“作我的朋友你喜欢吗?”凯瑟琳又问。“不,你以后每天都会因我而感到羞耻的,”他回答,“你越了解我,就越觉得可羞;我可受不了。”

    “那么,你不肯作我的朋友吗?”她问,微笑得像蜜那么甜,又凑近些。再往下谈了些什么,我就听不到了,但是,再抬头望时,我却看到两张如此容光焕发的脸俯在那已被接受的上,我相信双方已同意和解;敌人从今以后成了盟友了。他们研究的那本书尽是珍贵的插图,那些图画和他们所在的位置魔力都不小,使他们直至约瑟夫回家时还坐着不动。他,这可怜的人,一看见凯瑟琳和哈里顿坐在一条凳上,把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完全给吓呆了。 对于他所宠爱的哈里顿能容忍她来接近,他搞不清这是为什么:这对他刺激太深了,使他那天夜晚对这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他严肃地把圣经在桌上打开,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天的交易所得的脏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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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票摊在圣经上,深深地叹几口气,这才泄露了他的情感。 最后他把哈里顿从他的椅子上叫过来。“把这送给主人,孩子,”他说,“就在那儿。 我要到我屋里去。这屋子对我们不大合适;我们可以溜出去另找个地方。”

    “来,凯瑟琳,”我说,“我们也得‘溜出去’了。 我熨完衣服了,你打算走吗?”

    “还不到八点钟呢!”她回答,并不情愿地站起来。“哈里顿,我把这本书搁在炉架上,我明天再拿点来。”

    “无论你留下什么书,我都要拿到大厅去,”约瑟夫说,“你要是能找到,那才算怪事哩;所以,随你的便!”

    凯蒂威吓他说她的书要拿他的藏书来赔;她走过哈里顿身边时,微笑着,唱着,上了楼。 我敢说,打她来到这所房子之后,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或者除她最初来拜访林敦的那几趟。亲密的关系就是这样开始并很快地发展着;虽然也遇到过暂时中断。 恩萧不是靠一个愿望就能文质彬彬起来的,我的小姐也并非一个哲人,并非一个惯于忍耐的模范;可他们的心都向着同一个目的——一个是爱着,而且想着尊重对方,另一个是爱着而且想着被尊重,——他们都极力要最终实现这一目标。你瞧,洛克乌德先生,要赢得希刺克厉夫夫人的心是挺容易的。 可是现在,我高兴你没有作过尝试。 我所有的愿望中最高的就是这俩的结合。 在他们结婚那天,我将不羡慕任何人了;在英国将找不到一个比我更快乐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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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那个星期一之后,恩萧仍然不能去作他的日常工作,为此就逗留在屋里,我很快发觉我已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小姐了。 她比我先下楼,并且跑进花园里去,她曾看见过她表哥在那儿干些轻便活;当我去叫他们来吃早点的时候,我看见她已经说服他在醋栗和草莓的树丛里整理出一大片空地。 他们正一起忙着把从田庄移来的植物栽下。在短短的半小时内竟完成这样的大破坏把我吓坏了;这些黑醋栗树是约瑟夫的宝贝,她偏偏在这些树当中选出布置她的花圃的地方。“好呀!

    这种事只要一被发觉,“我叫,”主人会全发现的。你们这样自由处理花园有什么借口呢?事已临头,我们可要有场热闹了:没有才怪呢,哈里顿先生,我不明白你怎么这样糊涂,竟听从她的吩咐胡闹!“

    “我忘记这是约瑟夫的了,”恩萧回答,有点吓呆了,“但我要说这是我搞的。”

    我们总是和希刺克厉夫先生一道吃饭的。 女主人由我进行代替,干倒茶切肉的事,所以在饭桌上是少不了我的。 凯瑟琳通常坐在我旁边,但是今天她却偷偷地靠近了哈里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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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看出她对于友谊比以前对于敌对关系还更不慎重。“现在,你千万记住别跟你表哥多说话,也别太注意他,”

    这就是在我们进屋时我低声的指示。“那一定会把希刺克厉夫先生惹烦的,他就会对你们俩发脾气的。”

    “我才不会呢,”她回答。过了一分钟,她侧身挨近他,并且把一些樱草插在粥盆里。他不敢在那儿跟她说话甚至不敢望她;可她仍逗他,有两次弄得他差点笑出声来。 我皱皱眉,然后她向主人溜了一眼,主人心里正在想着其它事,没注意到和他在一起的人,这是从他的脸上看得出来的;她一下子严肃起来,十分认真严肃地端详着他。随后她转过脸来,又开始她的胡闹;终于,哈里顿发出一声压抑的笑声。 希刺克厉夫一惊;他的眼睛很快地把我们的脸扫视一遍。 凯瑟琳以她习惯的神经质的却又是轻蔑的表情回望他,他是憎厌这种事的。“幸亏我够不到你,”他叫。“你着了什么魔了,总是用那对凶眼睛不停地瞪我?

    垂下眼皮!

    不要再提醒我还有你存在。我还以为我已经治好你的笑了。“

    “是我,”哈里顿喃喃地说。“你说什么?”主人问。哈里顿望着他的盘子,没有再重复这话,希刺克厉夫先生看他一下,然后默默地继续吃他的早餐,想他那被打断了的心思。我们都快吃完了,这两个年轻人也小心地挪开一点,所以我料想那当儿不会再有什么乱子。 这时约瑟夫却出现在门口,他那哆嗦的嘴唇和冒火的眼睛显出他已经发现他那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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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的树丛受到劫掠了。 他在检查那地方以前一定是看见过凯蒂和她表哥在那儿了,因为这时他的下巴动得像牛在反刍一样,并且他的话很多很难懂,他开始说:“给我工钱,我一定要走;我本打算就死在我侍候了六十年的地方;我心想我已经把我的书和我所有的零碎都搬到阁楼上去,把厨房让给他们;为的就是图个安静,撂下我自己的炉边本来很难,可我想我也办得到,可是,她把我的花园也给拿去啦,凭良心呀!老爷,我可受不了啦,你可以随便受屈——我可不习惯;一个老头儿可不能一下子习惯这些个新麻烦。 我宁可拿个头到马路上去混饭吃!”

    “喂,喂,傻瓜!”希刺克厉夫打断他说,“说干脆点!你怨什么?你要是和耐莉吵架,我可不管,她尽可以把你丢到煤洞里去,我才不管呢。”

    “没有耐莉的事!”约瑟夫回答,“我不会为了耐莉而走掉——她现在也挺糟糕。 谢谢老天!别人的魂她可偷不走!她从来就不怎么漂亮过,谁要瞧她都只能眨眼睛。 那是你那调皮的、无礼的皇后,用她那大胆的眼睛和她那一贯任性的办法迷住了我们的孩子——直到——不!

    简直伤透了我的心啦!

    我为他作过的事,及我对他的照顾他全忘了,竟在花园里拔去了一整排最好的黑醋栗树!“说到这儿,他放声悲泣;他所感到的委屈,加上恩萧的忘恩负义及其处境危险的感觉使他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了。”这傻子是喝醉了吗?“希刺克厉夫先生问。”哈里顿,他是不是在找你的碴?“

    “我拔掉两三棵树,”那年轻人回答,“可是我还要把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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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栽上的。“

    “你为何要拔掉它们呢?”主人说。凯瑟琳机敏地插了嘴。“我们想在那里种些花。”她喊着。“就怪我自己吧,因为是我要他拔的。”

    “哪个鬼允许你动那地方一根树枝的?”她公公问,十分惊讶。“谁叫你听从她的话的?”她又转身对哈里顿说。后者无言以对;他的表妹回答——“你不该吝惜几码地给我美化一下,我所有的土地都已经被你占有了!”

    “你的土地,你这狂妄的贱人!

    你从来没有什么土地!“希刺克厉夫说。”还有我的钱,“她接着说,回瞪他,同时啮着她早餐吃剩的一片面包皮。”住口——“他叫,”吃完了,快滚开!“

    “还有哈里顿的土地和他的钱。”

    那胡闹的东西紧接着说。“现在哈里顿和我是朋友啦,我要把你的事全告诉他!”

    主人仿佛愣了一下。脸色苍白地站起来,一直望着她,带着一种不共戴天的憎恨的表情。“如果你打我,哈里顿就要打你,”她说,“所以你最好坐下来吧。”

    “如果哈里顿不能把你赶出这间屋子,我要把他打到地狱里去,”希刺克厉夫大发雷霆。“该死的妖精!你竟找借口挑拨他来反对我?

    让她滚!

    你听见了吗?

    把她扔到厨房里去!

    丁艾伦,要是你再让我看见她,我就要杀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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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里顿低声下气地想劝她走开。“把她拖走!”他狂野地大叫。“你还要呆在这儿谈天吗?”

    他走近前来执行他自己的命令。“他不会服从你的,恶毒的人,决不会啦!”凯瑟琳说,“不久他也要像我一样地痛恨你。”

    “嘘!”那年轻人责备地喃喃着,“你这样对他说话我不要听。 算了吧。”

    “可你总不能让他打我吧。”她叫。“算了,别说啦!”他急切地低声说。太迟了。 希刺克厉夫已经抓住了她。“现在,你走开!”他对恩萧说。“该诅咒的妖精!这回她把我惹得受不住啦,我要让她永远后悔!”

    他揪住她的头发。 哈里顿企图让他放开她的卷发,求他饶她这一次。 希刺克厉夫的黑眼睛冒出火来。 他仿佛打算把凯瑟琳撕得粉碎;我刚刚鼓起勇气去冒险解救,突然间他的手指松开了;他的手从她头上移到她肩膀上,注意地凝视着她的脸。 然后他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站了一会,显然是要镇定自己,又重新转过脸来对着凯瑟琳,勉强平静地说——“你要学着别让我发火,不然总有一天我真的会把你杀死的!

    跟丁太太去吧,和她呆在一起,把你傲慢的话都说给她听吧。至于哈里顿。 恩萧,如果我看见他听你的,我就要赶走他,让他自己在外混饭吃!你的爱情将使他成为一个流浪汉或一个乞丐。 耐莉,快把她带走;你们所有的人都躲开我!都躲开我!“

    我把我的小姐带了出去。 她能逃脱使她很高兴,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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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抗了;那一个也跟着出来,希刺克厉夫先生自己一直待到吃午饭的时候。 我已经劝凯瑟琳在楼上吃饭,可是,他一看到她的空座位,就叫我去找她。他吃得很少,没说一句话,然后就径直出去,表示他在晚上之前是不会回来的。这两个新朋友在他不在时就占据了大厅;在那儿我听见哈里顿严厉地阻止他的表妹揭露她公公对他父亲的行为。 他说他不愿意忍受诽谤希刺克厉夫一个字;即便他是魔鬼,也无所谓,他还是站在他一边的;他宁可像往常那样让她骂自己一顿,也不会惹希刺克厉夫生气,凯瑟琳对这番话有点烦恼;可是他却有办法使她闭嘴,他问凯瑟琳要是他也说她父亲的坏话,她是否会高兴?这样她才理解到恩萧是把主人的名誉看得和他自己的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理智能打断的——是用习惯铸成的锁链,拆开它未免残忍。 打那时起她表现出好心肠来,对于希刺克厉夫避免说抱怨和反对的话;也对我承认她很抱歉,因为她曾尝试在他和哈里顿之间煽起不和来。 的确,我相信她自此以后从来没有当着哈里顿的面吐出一个字来反对她的暴君。这场轻微的不和过去后,他们又友好起来,并且在他们又是学生又是老师的各项工作上忙得不可开交。 等我作完我的事,进去和他们坐在一起;我望着他们,感到定心和安慰,而且我竟然没有注意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你知道,他们俩多少有点都像是我的孩子:我对于其中的一个早就很满意;而现在,我敢说,另一个也会使我同样满意的。他那诚实的、温和的、懂事的天性很快地摆脱了自小沾染的愚昧与堕落的困境;凯瑟琳真挚的称赞对于他的勤勉成为一种鼓舞。 他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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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思想开朗也使他的面貌添了光彩,在神色上加上了气魄和高贵,令我难以想像这个人就是在凯瑟琳到山岩探险之后,我发现我的小姐已到了呼啸山庄的那天所见到的那同一个人。在我赞赏着他们,他们还在用功的当儿,暮色渐深了,主人随即也回来了。 他出乎意料地来到我们跟前,是从前门进来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抬头望他,他已经完全看到我们三个人了。 嗯,我想当时的情景是最愉快,最和谐的了。 要责骂他们将是一个奇耻大辱,红红的炉火照在他们俩漂亮的头上,显出他们那由于孩子气的热烈兴趣而朝气蓬勃的脸。 因为,虽然他二十三岁,她十八岁,但他们都还有很多新鲜事物要去感受与学习,两人都没有体验过或是表示过冷静清醒的成熟情感。他们一起抬起眼睛望望希刺克厉夫先生。 也许你从来没有留意过他们的眼睛十分相像,都是凯瑟琳。 恩萧的眼睛。现在的凯瑟琳没有别处像她,除了宽额和有点拱起的翘鼻子,这使她显得简直有点高傲,不管她本人是不是要这样。 至于哈里顿,那模样就更为相似:这在任何时候都是显著的,这时更加显著;因为他的感觉正锐敏,他的智力正在觉醒到非常活跃的地步。 我猜想这种相像使希刺克厉夫缓和了:他走到炉旁时的表情显然很激动;但是在他望着那年轻人时,那激动马上消失了:或者,我可以说,它变了性质,因为那份激动还是存在的。 他从哈里顿的手中拿起那本书,瞅瞅那打开的一页,然后没说一句话就还给他,只做手势让凯瑟琳走开。她的伴侣在她走后也没有呆多久;我也正要走开,但是他叫我仍然坐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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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结果是很糟的,不是吗?”他对他刚刚目睹的情景沉思了片刻之后说:“对于我所作的那些残暴行为,这不是一个滑稽的结局吗?我用撬杆和锄头来毁掉这两所房子,并且把我自己训练得能像赫库里斯那样地工作,等一切都准备好,并且是在我权力之中了,我却发现连掀起任何一所房子的一片瓦的意志都已经消失了!

    我从没有败在我往日敌人的手下;现在正是我向他们的代表人报仇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做;没有人能阻拦我。 可那有什么用呢?我不想打人;我连抬手都嫌麻烦!

    好像是我苦了一辈子只是要显示一下宽宏大量似的。不是这么回事:我已经失掉了欣赏他们毁灭的能力,而太懒得去做无谓的破坏了。“耐莉,有一个奇异的变化临近了;目前,我正处于她的阴影包围之中。 对我的日常生活我很不感兴趣,以至于我都不大记得吃喝的事。刚出这间屋子的那两个人,对我来说,是唯一的还保留着清晰的实质形象的东西;那形象使我痛苦,甚至伤心。 关于她我不想说什么;我也不愿想,可是我热切地希望她不再露面。 她的存在只能使人引起发疯的感觉。 他给我的感受就不同了;可是如果我能作到不像是有精神病的样子,我就情愿永远不再见他!如果我试着描绘他所唤醒的或是体现的千百种过去的联想和想法,你会认为我有精神失常的倾向吧,”他又勉强微笑着说,“但是我所告诉你的,你不要说出去:我的心一直是这样的隐蔽着,到最后它却不得不向另外一个人敞开来。”五分钟之前,哈里顿仿佛是我青春的一个化身,而不是一个人,他给我许多各种各样的感觉,以至使我不可能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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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对待他。“首先,他和凯瑟琳的惊人的相像竟使他和她联在一起了。 你也许以为那是最足以引发我的想像力的一点,实际上却是最不足道的;因为于我来说,哪一样不是和她有联系的呢?哪一样不使我回忆起她来呢:我一低头看这间屋里的地面,我就看见了在石板中间出现的面貌!在每一朵云里,每一棵树上——在夜间充满于空中,在白天从每件东西上都看得见——我是被她的形象围绕着的!最平常的男人和女人的脸——连我自己的脸——都像她,都在嘲笑我。 世界成了一个惊人的纪念品汇集,处处提醒我她是存在过,而我已失去了她!

    “是的,哈里顿的模样是我那不朽的爱情的幻影;也是我想保持我的权力的那些疯狂的努力,我的堕落,我的骄傲,我的幸福,以及我悲痛的幻影——”但若把这些想法讲给你听也是精神不正常:不过这会让你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情愿永远孤独,有他陪伴却又毫无益处:简直加重了我所忍受的不断的折磨:这也多少使我不管他和他的表妹以后怎么相处。 他们我不能再注意了。“

    “可是你所说的一个变化是什么呢,希刺克厉夫先生?”

    我问,他的态度把我吓呆了;虽然他并不像有精神错乱的危险,也不会死。 依我判断,他挺健壮;至于他的理性,自童年起他就喜欢思索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全是古怪的幻想。 他也许对他那死去的偶像有点偏执狂;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的头脑是跟我一样健全的。“在它到来之前,我也不会知道,”他说,“我现在只是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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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地意识到了。“

    “你没有感到生病吧,你病了吗?”我问。“没有,耐莉,我没病,”他回答。“那你不是怕死吧?”我又追问。“怕死?

    不!“他回答。”我对死既没有恐惧,也没有预感,也没有巴望着死。 我为什么要有呢?有我这结实的体格,有节制的生活方式,和不冒险的工作,我应该,大概也会,留在地面上直到我满头银发时。 这种情况我不会再让继续下去的!我得提醒自己要呼吸——几乎还要提醒我的心跳动!这就是像把一根硬弹簧扳弯似的;只要不是由那个思想指导的行动,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行动,也是被迫才作出来的;对于任何活的或死的东西,只要不是和那个无处不在的思想有联系,我也是被迫而注意的。 我只有一个愿望,我整个身心和能力都渴望着达到那个愿望,渴望了这么久,这么不动摇,甚至连我都确信必然可以达到——而且不久——因为这愿望已经毁了我的生存:在那即将实现的预感中我已经把精力消耗殆尽了。 我的自白并不能使我轻松;可是这些话可以说明我所表现的情绪,不这样是无法说明的。 啊,上帝!这是一个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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