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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大汉天子]废后复仇

正文 [大汉天子]废后复仇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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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嫖说是卫子夫诬陷了陈阿娇,她若没做的,怎么自己默认了?

    刘彻觉得疲惫极了,曾经爱着的人已经面目全非,就算是那一张脸还是那样,他也觉得似乎找不回过去的感觉。www.83kxs.com就那样将手背起来,黑袍肃穆,交领的深衣,将他一切的疲惫和感伤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往回走着,回到那冰冷的,没有人情味儿的宫殿。

    可是走了几步,他还是觉得累。

    ——我家阿娇蒙受冤屈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是大汉的天子,你也是她的丈夫,在自己的妻子受到别人污蔑的时候你却听信了别人的谎言,将另外一个女人拥入怀中,你有何颜面说那是你的孩子?

    刘嫖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顿住脚步,然后喃喃道:“她是皇后,可就算是皇后,便能以莫须有的理由随便责罚他人吗?”

    刘嫖怕是不知道她曾经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她说,那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陈阿娇,陈阿娇,这是他儿时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可是等都他心心念念地盼到了这个梦,却发现跟他想象之中有很大的差距。梦远着的时候,便觉得那是美好的,不管怎么看都让人心生向往;梦近了的时候,因为接触到了,总有一种这不是自己梦中场景的感觉,怎么想怎么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可是陈阿娇这个梦,再一次地走远了,却比一开始更让自己牵挂了。

    他是自己作孽吧?何必下那一纸诏书,让他们之间恩断义绝呢……

    其实还没有恩断义绝,只是那个孩子……

    皇室的血脉,终究还是要回到皇室的,不管是以怎样的名义。

    他回到了未央宫,召见了廷尉张汤,然后赐他坐于席前。

    张汤见礼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漆案,一副等着刘彻说话的样子。

    刘彻却还在斟酌考虑,事情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过他应该先跟张汤算算旧账。

    “张汤,你是否知晓陈阿娇有孕一事?”

    “臣知晓。”那些人都是自己找给陈阿娇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要自己推脱,只怕立刻就被刘彻派人查了出来,还不如自己承认来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据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朝中最油盐不进之人,除了汲黯,便要以他为首了。

    刘彻一下冷笑了一声:“知道你为何不告诉朕?那是皇族的血脉,张汤你可知罪?”

    张汤垂眸敛眉:“臣有知情不报,欺君之罪。”

    他虽这样说,却还是坐着。

    刘彻淡淡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汤一下抬起头来,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一边跪了下来,“臣愿领罚,不愿戴罪立功。”

    “啪!”

    琉璃玉盏摔在了张汤身边的地面上,碎玉溅了一地,有几颗尖锐的碎片将张汤脸上的皮肤划破,鲜血渗出来一些,可是张汤却依旧板着脸,不为所动。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刘彻堪称大怒,他手指着张汤,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汤瞌着眼,淡淡道:“张汤知道。”

    刘彻终于难以再容忍张汤的无礼,他手一扬,却是大声喊内侍进来,“来人,张汤欺君罔上,目无君主,拖出去廷杖四十投入大狱!”

    外面听候差遣的宫人面面相觑,这张大人不是向来最受陛下信任的吗?如今这是——

    郭舍人也头皮一炸,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老张向来是最有条理的,说什么也不可能被刘彻责罚啊?莫非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外面立刻就有近卫进去要带走张汤。

    张汤却再次一拜,自己站了起来,对刘彻道:“君子不强人所难,何况帝王?”

    “拉下去!”

    刘彻不想再听,直接一挥手,再看到张汤一眼都觉得是多余!

    他早已经因为之前陈阿娇未死一事对张汤心生嫌隙,陈阿娇没有死,对刘彻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张汤欺上瞒下,欺君罔上,却是绝不能能忍。

    酷吏的存在是为了加强的自己的皇权,若是人人都如张汤一般,那他这身在高位的皇帝,便如同是耳不聪、目不明,无异于瞎子聋子,何谈治国?!

    更何况,方才张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自己让他戴罪立功的提议,分明是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这样的张汤,让刘彻恨到了骨子里。

    恨不能将此人挫骨扬灰了!

    郭舍人看傻了眼,上来想要劝说什么:“陛下,这老张他一向是一张臭嘴,他要说出什么话来,您干什么跟他动气啊?老张那身子骨看着硬朗,实际上是风都吹得倒,廷杖四十,就是我老郭皮糙肉厚也几乎会去半条命啊,您看那张汤,瘦得跟猴子一样——”

    “闭嘴。”

    刘彻听得不耐烦,直接挥手让他闭嘴,刚刚拿起来看了没几眼的奏折有丢了下去。

    而在张汤这边,直接在殿外设了刑台,往日都是张汤施别人以刑罚,现下却变成了他受别人的刑罚,形式反转都让人有些惊讶,负责用刑的几个人更是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手抖,这可是廷尉张汤啊,自己这一杖下去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要是以后张汤计较起来,有的自己受的,可是皇上的话又不能不听,这简直是进退两难啊!

    张汤闭上了眼睛,淡静道:“别愣着了,动手吧。”

    “张大人,得罪了!”

    那长长的红色漆杖扬起落下,刺眼的阳光照进了张汤的眼底,受刑原来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情……

    他咬紧了牙,却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陈阿娇说,伴君如伴虎。

    她说他要死,也是自刎而死。

    方才刘彻说要他戴罪立功,张汤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不知道刘彻指的是什么?他前一句话是——皇族血脉。

    皇族的血脉,总归是要回到皇族的,就像是刘彻自己一样。

    刘彻乃是王美人在宫外产下的,曾有人质疑他血统的纯正,后来他当了太子,这些曾经质疑的人都被景帝处死了。

    陈阿娇腹中的孩子,是皇族的血脉,是不可能放任他在宫外长大的。

    而刘彻要他戴罪立功的,便是要将陈阿娇腹中的孩子,甚至是陈阿娇本人,想办法接入宫中来——他来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了这种可能,可是一路上他都告诉自己,只要刘彻开口,自己便答应。

    只是他终究不愿意。

    连他都没有想到,事前准备了那么多,到了如今,就在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张汤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廷杖四十,是个没有止境的煎熬,他在殿外受刑,郭舍人在里面求也求不来宽恕,都快急哭了。

    只不过这种煎熬的痛苦过程,身处其中的时候觉得无比漫长,可是结束了,又觉得之前不过就是那么一眨眼的事情,都会过去得很快的。

    除了这腰背之上的痛楚。

    张汤额头的冷汗密密地流下来,然后被人拖走,关入了大狱之中。

    张汤快掌管了半辈子的狱典之事,出入监狱无数次,也曾被厌次候囚禁,但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狼狈。

    张汤摆手拒绝了那狱卒的帮忙,自己坐在那里,不肯趴下来。

    那狱卒看了张汤一眼,却嘲讽地哼了一声:“张大人素日来生杀予夺,四十种新制刑罚轮着给那些犯人用,您是廷尉府上的活阎罗,人人都怕您,只是您怕是想不到吧——也有沦落到今日的时候。”

    张汤整个头上都是冷汗,闭着眼,别人的话进了他的耳,却又很快地钻出去了,他能听见这狱卒是在说什么,却不予理会。

    那狱卒朝着张汤坐着的地面“呸”地吐了口唾沫,却骂道:“奸诈酷吏,死有余辜!”

    然后他直接走了出去,将牢门锁上。

    张汤却慢慢地睁开了眼,自嘲地一笑,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力才能能端正地坐在这里,这阴冷的牢房,就像是在讽刺他昔时的辉煌,今日的落魄。

    奸诈酷吏,死有余辜。

    他张汤在别人的眼中,便是这样的吗?

    忽然又想起陈阿娇说宁成的时候,那眼神,说的是宁成,之怕那话还是要给自己听的——

    宁成刚愎自用,咎由自取,阴险狠辣至极,他死有余辜。

    但凡这天下的酷吏,似乎都是死有余辜的。

    伴君如伴虎,不过是皇帝的工具,就算跟皇帝有再好的交情又能怎样?

    张汤重新闭上了眼,夜色,终于覆盖下来了。

    张汤殿前受辱,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惹到了刘彻,竟然使天子震怒,直接将张汤拖出去廷杖四十,丢入大狱。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朝野的人都暗中猜测,仇视张汤的,自然是拍手称快,支持他的却转眼之间开始岌岌恐慌。

    如汲黯此人,当日便在府中奏乐以庆祝,做得十分夸张,他跟张汤之间已经是仇怨深厚,张汤入狱,正是让他大为快慰的。

    主父偃踏足他府中,一问是出了何事,汲黯高兴之下将此事告诉了主父偃,主父偃却是心头一惊,没有显露什么声色,回去了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诉陈阿娇,却没有想到乔宅之中已经有了客人。

    陈阿娇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迎来陶氏的拜访,她赶紧将人迎入房中,忙叫李氏泡茶来。

    今日陶氏是带着张安世来的,张安世今天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活泼的感觉了。

    陈阿娇挥手让李氏下去,却问道:“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陶氏却一下拉着张安世到她身前跪下,叩头道:“还请娘娘施以援手,救救我夫君!”

    “张汤?他怎么了?”

    陈阿娇挺着肚子,如今胎象稳固,这腹部是越发地圆润,偶尔便能够感觉到小家伙在里面动弹,她手抚在上面,却是眼神一闪。

    张汤乃是刘彻的心腹之臣,左膀右臂,有什么需要人救的?

    陶氏眼泪落下,却哭诉道:“陛下责罚了他,廷杖四十,关入诏狱——”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阿娇忽然觉得天阴了下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陶氏,轻声道:“你先起来。”

    可是陶氏只是趴伏在地上,额头挨着地面,旁边的张安世一见这场面就哭了,“娘,娘,娘你快起来……”

    陈阿娇俯视着陶氏,慢慢地转过身,走到了窗前,主父偃就在窗外不远处站住了,似乎是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她看了看天色,原来不是天阴了,是天黑了,她侧回身子:“张汤乃是刘彻股肱之臣,怎么可能轻易获罪?更何况他位列九卿,公卿不辱——你仔细说说……我还不明就里。”

    “我从郭舍人处得知,似乎是陛下谈到皇族子嗣,然后对张汤说什么戴罪立功,张汤说他不愿戴罪立功,只愿受罚,陛下一怒之下就让人打了他四十杖,现下已经在大狱之中了……那狱中环境如何凄惨,他身上带伤,又如何熬得过去……夫人,求您救救他……”

    陈阿娇看着陶氏,她始终都在哭诉,没有抬起头来,还有一个张安世也跟着哭。

    慢慢地走过去,陈阿娇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可是陶氏似有似无地避过了,依旧低着头哭着,陈阿娇的手掌于是落到了她的头发上,说了一句话:“你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

    竟然一下就想到来找陈阿娇了……

    皇族子嗣什么的,张汤必定是为自己牵连吧。

    陶氏听了这句话发了一下抖,却从心底冒出寒意来,然后深深地埋下了头。

    陈阿娇道:“你先回去吧,我这里经不起吵闹,事情我会解决的,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张汤。”

    然后她转过身去,看向了庭院里站着的主父偃。

    、第五十章 棋局

    陶氏走了,主父偃进来了。

    他躬身道,“夫人还是坐下吧,站着费力。”

    陈阿娇看着他那淡定的表情,忽地一笑,依言坐下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似笑非笑问道,“看你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想必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了吧,”

    主父偃一低头,“不敢,不过是方才拜访了汲黯,他很高兴罢了。”

    “汲黯,也对,他恨张汤入骨,恨不能让他死,如今张汤落难,他必定是第一个高兴起来的。”陈阿娇自语了一声,却觉得张汤太可怜,也感叹刘彻的无情,不过只要一想到这由头,她就浑身不舒服,这个孩子,还未出世就已经引起了腥风血雨了么?

    “你且坐下。”

    主父偃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淡淡的说辞,坐下来,却道:“夫人没有应对的方法吗?”

    陈阿娇将自己手中的人脉过了一遍,她拉拢的奸猾之辈都算是平常跟张汤仇怨比较大的人,毕竟张汤是清官又是酷吏,他们那些人敢收受她的贿赂,便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员了,跟张汤这种人可以算是天生的不对盘。

    用不上,她这边的人竟然都用不上。

    再一次觉得自己手中的资源太少啊。

    可是她在孕中,这些事情实在处理不过来,也只能将就着一阵,等再过三四月,孩子出世了,一切都好了。

    “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近日你出手颇为阔绰,可结识到了什么人物?”

    主父偃摸摸鼻子,“我这出手阔绰,还不是因夫人您在背后撑着吗?不过细细一想,还真的没什么人能够用,他们肯跟我交往,也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巴不得看张汤死了,若是别的事情求着办还行,可是张汤这个怕是万万不能,并且依在下看来,谁去给张汤说情谁倒霉,要是夫人您去,更是火上浇油。”

    陈阿娇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主父偃那表情,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就是嘴皮子油滑,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交往方式,你既然能够扮流氓,又为什么不能扮作是正经人跟正直的官员以君子之礼相交呢?此事按下不说,说张汤——你回来的时候分明是已经知道了解决的办法,你说说吧。”

    “在下认识的人的确不多,不过方才在汲黯府上,他说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不让陛下动摇的人出言为张汤求情,才有可能让陛下点头放任,赦免张汤。”

    主父偃回想起汲黯那眼神,当真是透心凉。

    这人跟人之间的积怨怎么就能那么深呢?

    廷尉张汤,他这个廷尉到底是跟多少人结了仇啊?

    连陈阿娇都头疼了,她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酷吏背后唯一的支撑,也是最大的支撑就是皇帝,一旦皇帝准备将他们推开,便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这个时候便该群起而攻之了。”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再不解决张大人的事情,张大人会——”

    主父偃说到最后几个字,却迟疑了,他看向了陈阿娇。

    陈阿娇弯了弯唇,笑容却淡得看不见了,“会死。”

    会死。

    两个字。

    轻描淡写。

    主父偃没有想到她能够用这样不经意的口气,说出如此沉重,便是连自己也要仔细斟酌好几番的词来。

    “为今之计,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刘彻特别信服的人去劝劝他了。”陈阿娇这样说道。

    主父偃立刻笑了:“总不能叫东方朔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陈阿娇看向院墙外面,隔壁就是东方朔的院落了,不过现在已经是人去宅空,若说刘彻最信服的人,除了东方朔能拿出来,别人是不行的了。

    董仲舒太老,公孙弘不过也是个机巧之辈,这些人都是陈阿娇无法拉拢的,也根本拉拢不了。

    “等东方朔,还不如直接给张汤一尊鸩酒。”陈阿娇冷笑了一声,又解释道,“你往日不知,张汤处处针对东方朔,东方朔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喜他刀笔吏之流,只怕就是在这里也不会为张汤求情。更何况此人算天算地,他根本不用多做什么,多方考虑,怕就知道张汤是什么结局了。

    张汤现在应该是死不了的,他还要经办淮南王谋反一案,历史的轨迹不是蝴蝶的翅膀能够轻易改变。

    东方朔,本已经是冒着仙气儿的人了,根本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来。

    陈阿娇说的这是实话,可是主父偃听着心里又不舒服了,“东方朔是仙人,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

    陈阿娇压下心中纷繁的思绪,听到这句话,却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地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不喜欢东方朔?”

    她这话一出口,忽然又记起来,主父偃曾经拿着东方朔写的东西,说那是“妖言惑众”,曾经的张汤怕也是常常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

    都说东方朔是妖言惑众,可是刘彻将东方朔奉为神明。

    他是个不世出的神鬼之才。

    主父偃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他行文的时候带着狂傲之气,那竹简简直让人越看越愤怒。”

    ……

    陈阿娇无言,她其实也有这个感觉——东方朔此人的竹简,简直就像是一种炫耀。

    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谈这话题,办法她方才已经想到了:“你跟汲黯的关系还不错。”

    “是。”主父偃皱了一下眉,“可是他不是恨张汤入骨吗?难道要汲黯去喂张汤说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陈阿娇心说她要是真的这么想简直是要蠢死了,“我看上去就那么蠢吗?”

    主父偃一下讷讷说不出话来,很久才道:“夫人有何妙计?”

    “汲黯与武安侯田汀缓希盘涝羌橱鼍偌錾先サ模啥哉盘烙兄鲋鳎馓锿‘也是不差。他举荐上去的人出了事,他没什么表示也不好。又因为汲黯厌恶张汤,故而连带着也厌恶田汀诓簧俪『隙蕴锿‘出言不逊,不过田汀傻帕醭梗挥猩罴幼肪俊!?br />

    她只将这话说了一半,然后便不说了。

    主父偃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武安侯田汀耸堑苯裢跆蟮陌埽耸橇醭沟木司耍罄幢环馕浒埠睿墒撬凳俏桓呷ㄖ匾皇保橱龈盘乐涞某鹪棺匀皇遣槐厮盗耍墒俏浒埠钐锿‘跟汲黯之间还有这一段恩怨,这便有了可乘之机了。

    “您的意思是……”

    “别人借刀杀人,我们便借汲黯激武安候去刘彻那里说吧。张汤死不了的,不过是多受些苦。”虽则一切都是历史注定了的,但是没有人去为了张汤的脱困努力,历史……也许就会被改变吧?

    这种模糊地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却始终也摸不出脉络的感觉,让陈阿娇觉得有心无力。

    她看了主父偃一眼,“你怎么了?”

    主父偃回过神来,摇头道:“只是在想要用什么话去激怒汲黯而已。”

    陈阿娇看着他毫无愧意的表情,奇怪道:“你就不觉得坑害自己的朋友有些不对吗?”

    “我这哪里是坑害他?汲黯愚直,怎么说都是没错的,反正皇帝知道他忠,这一手棋可能会救了张汤,可是同时也在陛下的心中埋下了猜疑的影子,田汀雒婊鼗ふ盘溃还苁遣皇鞘芗橱黾づ钪盏慕峁褪撬饩攘俗约壕偌錾先サ娜耍3冶wx怂7蛉怂慵频煤芫睢!?br />

    主父偃一字一句地分析了出来,可是最末一句“算计得很精妙”却让人有些听不懂。

    不过陈阿娇是听得懂的,她端起茶来,这是很淡的茶,不是茶叶泡的,而是外面采摘的嫩叶,用热水冲出来的,难为赵婉画还有这个心思,她日子过得很舒心。轻轻地吹了一口茶,陈阿娇不动声色道:“我才没算计什么呢,你想多了,这都是巧合。”

    主父偃听她这么说,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夫人早些休息,在下告辞。”

    陈阿娇点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待到主父偃走到了门边的时候,她才抬头看去。

    主父偃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不过这人——

    一面看着东方朔的竹简,一面还要将这人骂个狗血淋头,这到底是什么心理?

    也许是因为东方朔的东西写得实在太好,也许也因为东方朔的口气实在太欠扁。

    他站在很高的高度上,以一种俯视的笔触来描绘天下大事,如果不看东方朔的竹简,只看他人的外表,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当谦逊的人,只可惜,看了才知道,这人根本自负而狂妄。

    更可惜的是,他有狂妄的资本。

    陈阿娇觉得这样的人生在世上简直就是一种浪费,人聪明到这种程度,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了,活着也没意思。

    这种人,生来就是为了死的。

    主父偃说陈阿娇算计,其实她还真的是在算计。

    她不信刘彻真的就这么昏庸,会将张汤置于死地,张汤跟刘彻认识这么多年,不说功劳苦劳,私交也是甚笃,刘彻不会杀张汤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他应当是要警告张汤,他毕竟是皇帝,天子的尊严是不应受到侵犯的,同时也算是敲山震虎,连张汤这种刘彻倚重的心腹都能被他辣手罚下来,对付别人,刘彻也不会手软。

    如果陈阿娇是刘彻的话,她设身处地地那么一想,张汤已经受到了责罚,按理说不杀他,就该这样了事了,可是刘彻偏偏将张汤下了大狱,接下来如果是刘彻的话——便是要看看众人对张汤的态度了。

    只是总归还是要拿个人上去说情,才能对了刘彻的心意,这样好顺势将张汤给放了。

    整件事情解决得很简单,甚至顺利到出乎意料,主父偃次日去了拜访了汲黯,二人饮酒的时候,主父偃出言诋毁张汤,还说张汤曾在陈阿娇面前说过汲黯哪里哪里不好,其实这些话都是陈阿娇自己说的,跟张汤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阿娇说汲黯愚直的时候,那语气神态都被主父偃狡诈地安到了张汤的脸上,说得那是绘声绘色,不过他也就是装作随口一提的模样。汲黯不是什么蠢货,他虽愚直,这心眼还是有的,要是过了头了,被汲黯看出什么来,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他跟陈阿娇说自己怎么怎么做的时候,差点没把陈阿娇笑死,等说到自己在汲黯面前抹黑张汤的时候,陈阿娇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很久才捧腹大笑起来:“主父偃啊主父偃,此事若让张汤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主父偃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将双手握起来:“夫人啊,我这人生已经如此艰辛,您何必还来吓我呢?”

    “竟然敢把我说的话转嫁到张汤的身上,竟然还衔接得滴水不漏,把张汤黑了个底儿朝天,就算我不说,你这事儿他迟早也会知道的。”陈阿娇又笑起来。

    她这举动,看得主父偃心颤,忙伸手道:“夫人夫人,您别笑了……”

    这孕妇怎么还这么没注意?

    在主父偃去汲黯面前嘀嘀咕咕,顺便还诋毁了田汀螅橱鏊淙凰愀龃厦魅耍且蛭饲坝胝盘馈8锿‘之流有旧怨,彼此看不顺眼,第三日上朝的时候就直接参了张汤和田汀槐荆嫡盘澜岬秤剑馔疾还臁?br />

    刘彻尚未发话,田汀途醯梦耍乃滴宜锏恼馐怯龅绞裁词露耍恳郧熬褪钦盘烂看尾握飧鲆槐荆文歉鲆槐荆约憾继嵝牡醯ǎp恼庑∽硬蔚阶约旱纳砩希暇拐盘谰褪悄撬赖滦裕蝗先耍蝗下桑龅剿姑梗√锿‘早就跟张汤划清了界限,没准备再接触,只是祈祷这祸事千万不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他这皇帝舅舅还当得好好的,武安侯之尊呢——嘿,今天怕是出门没算好时辰,刚上朝就被这有毛病的汲黯给参一本。

    呸,我还结党营私呢!

    田汀闹蟹吲毕履嵌毯右淮稻透橱鲈诔蒙铣沉似鹄矗澳慵橱鍪钦套抛约河拗庇拗保橱黾橱觯龅侥愣济换八担荒荀鋈怀聊姨锿‘问心无愧,你平白地一顶结党营私的大帽子给我扣过来,分明是你与张汤有私怨,却要将我拉进来说,张汤下狱,你便是落井下石!”

    汲黯是一声冷笑,那苍白的脸上少见地有了一分血色,简直是新仇旧恨涌上来,当下出列争辩道:“陛下,武安侯田汀谂缛耍技橱鲇斜镜弊啵市奈蘩3鲋缓弈瞧劬压耍盘廊糁遥计窕崛莶幌滤浚 ?br />

    “那你倒是说说,张汤何时欺君,何时叛国?他为苍生社稷,为吾皇陛下,为了这大汉律条的森严,勤勤恳恳,何罪之有,竟然值得你这般诋毁于他!”

    田汀滩蛔【鸵橱霰纾苯釉谡獬蒙铣沉似鹄矗盘浪祷埃匆彩窃谖约核祷啊u盘廊绻娴谋涣醭够骋山岬秤剑约阂惨诺姑拱 ?br />

    刘彻高坐这朝堂之中,冷眼看着这两人吵起来,只觉得心烦意乱,直接将手中的奏简扔了下去,却一句话没说。

    这竹简落地“啪”地一声脆响,田汀图橱鲋涞恼垡幌戮屯a恕?br />

    只听刘彻冷冷道:“一个是长安令,一个是武安侯,都是有身份的人,你们二人竟然在这朝堂之上吵嚷起来,莫不是当朕死了?!”

    隔得太远,看不清刘彻的表情,群臣震慑,不敢再窃窃私语,尽皆垂首,现在窦太皇太后眼睛不好,现在眼看着窦家的形势不好,刘彻的势力坐大,几乎就是眼前的事情了,这个天子,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天子,再没有什么能够钳制他了。

    羽翼丰满的刘彻,会是一位霸主。

    “前方战事紧急,正当与匈奴交战之时,你们正事不讨论,倒是关心起朕责罚了哪个大臣了?朕是否需要也责罚一下你们,让你们与张廷尉做个伴?”

    ……

    早朝,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大家都垂头丧气地散了,大家都的时候,田汀笔恿思橱觯呱溃骸八嫡盘赖侗世簦铱醋偶橱鲆彩遣徊畹模呋嵫谂缛恕?br />

    汲黯也脸色铁青地走了,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刘彻。

    他沿着长廊要去宣室殿,只是半路上竟然撞见了卫子夫,卫子夫对着他盈盈一拜:“臣妾拜见陛下。”

    刘彻心情糟透了,根本不想多理会她,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卫子夫早就听说了张汤之事,她以前跟张汤说话的时候总是觉得这人的眼神太利,让她不喜欢,现在刘彻都恼了这人,怕是张汤的日子走到尽头了。

    她听平阳长公主说,以前张汤常常劝刘彻多顾念一下陈阿娇,后来张汤还为陈皇后扶灵,这个张汤,她一点也不喜欢。

    李陵、灌夫和郭舍人等人都对自己礼敬有加,唯独这个张汤,每次都不冷不热,让人看着心里难受极了。

    此刻张汤落难,不落井下石一下,卫子夫心里不舒坦。

    所以她假装偶遇,来跟刘彻说事情了。

    刘彻看着她脸上那些精致的妆容,刘嫖的话忽然之间在眼前浮现出来,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扶起来:“今日怎么有空到处走走?”

    “陛下,这满园春色正好,臣妾也来赏赏花,不行么?”她故意用了一种娇憨的口气,然后斜着抛了个含羞带怯的眼神。

    刘彻只觉得心中烦闷,根本不想理会她,只是依旧好言道:“朕朝政繁忙,怕是没时间与你一同赏春了,你自己去吧。”

    说罢,他抬步便要往前走。

    卫子夫却急急地跟上来,笑道:“那臣妾为陛下熬了碗汤,陛下为国事操劳,好歹也要补一□体啊。”

    刘彻终究是推拒不过,心想着早些喝了解决了这事情也好,他其实已经有许久没有踏足后宫,整日忙着的就是国事国事国事,闲了想起来的人必定是陈阿娇,别的根本就是不想搭理。

    他的孩子再过几个月便要出生,可是他根本不能接近……

    如此苦痛的煎熬。

    进得殿中,卫子夫侍女端上来一碗汤羹,奉给了刘彻,却在他接过的时候不经意地说道:“看陛下表情郁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情,我听说那张汤犯了欺君之罪——”

    “啪!”

    乘着微烫的汤羹的玉碗砸落在地,就在卫子夫的脚边,她吓得一跳,缩了一下脚,双手举起来作势要护住自己,掩耳朵一般,只是坐到一半又停下来,尖叫了一声。

    卫子夫被刘彻这突然的举动吓呆了,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陛下?”

    刘彻从郭舍人的手中接过了擦手的丝帛,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擦拭干净,却挑眼看着卫子夫,那幽冷的黑眸之中带着锋锐的冷光,“卫贵妃也要对朝政要事发表见解吗?”

    卫子夫一下跪下来:“臣妾绝无此意,陛下——”

    刘彻却毫不留情,“卫贵妃最近可能有些累,好好回自己的甘泉宫休息吧,郭舍人,送她走。”

    “陛下,臣妾真的是无心之失,臣妾决不敢妄议国事,请陛下相信臣妾……”

    卫子夫的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淌,她费尽心机来见刘彻一面,却不想遇到这般事情,早知道便不要一时兴起,准备去算计什么张汤,结果祸事临头了,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刘彻这么忌讳这个话题!

    那个该死的张汤!

    方才卫子夫提到“相信”二字,却点中了刘彻最近的伤处,他低头看着梨花带雨的美人,语气浅淡,甚至还有笑意:“朕前些天做了一个梦,见到卫贵妃当年跪在针毡上,双膝都是鲜血,浸染了白色的曲裾深衣,还对朕笑,说你不疼,还说全是自己不小心……那个时候的卫贵妃,真是很美丽动人。”

    刘彻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子夫脸上也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显出几分做作的甜蜜来,“当日多亏了陛下,不然臣妾便被那陈……废后陈氏害了,如非陛下相救,子夫早已做了那不明不白的孤魂野鬼了……”

    刘彻抓着丝帛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掐紧了,他温情一笑,也像是想起了当年:“是啊,当时你还说不是阿娇做的,我当时责怪你不肯说出真相,时隔多年,你倒是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

    刘彻此话一出,卫子夫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心冷了大半截,刘彻方才那话必定有深意,她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是根本没有办法转开。

    “废后陈氏已去,臣妾变再也不必惧怕什么了。”

    这是一口咬定当初就是陈阿娇罚她跪的针毡了。

    刘彻笑笑:“朕就知道是那些人在朕耳边造谣,你如此善良,便是在阿娇失宠的时候还帮她求情,怎么会……朕还有政事要忙,你先回宫吧。”

    卫子夫几乎是心惊胆战地出来了,她急急地在道上走着,却差点撞到了刚刚过来的窦太皇太后,“臣妾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长乐无极。”

    窦太皇太后老了,只是皮肤那些包养得好,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人模样,唯一的不足就是脸上的粉太厚,唇太艳,她已经不年轻了,没了当年的荣宠……

    听到了卫子夫的声音,窦太皇太后笑了笑,“起来吧,你才从陛下那边出来吧?陛下在干什么?”

    “回禀太皇太后,陛下说自己政事繁忙,让臣妾先行离开了。”卫子夫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委屈。

    窦太皇太后又是一声笑,说不出喜怒来,由宫人扶着,杵着拐杖,“你倒是个有心的……有心的……总比阿娇那孩子缺心眼的好……”

    这话听不出褒贬来,可是卫子夫只觉得这句话是在打她的脸,只是这淡淡的一句,便像是给人扇了一耳光一般,脸上火辣辣的。

    周围都是宫人,窦太皇太后走到哪里都是一堆人跟着,听见这话,懂的人都窃笑起来,让卫子夫颜面很不好看。

    待到窦太皇太后离开了,卫子夫这边早已经气疯了,连个老妖婆都敢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她恶气连连,却大声喊道:“去给我把贵枝找来!回宫,殿前伺候的几个人都过来!”

    走远了的窦太皇太后扶着身边的人的手,脸上带着那种尊贵的、无法伪装的淡淡笑意,“阿娇再不成器,也是我外孙女,她坐到如今这贵妃的位子上,便已经足够了。我若是再容忍她,便是阿娇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的……”

    身边的宫人不言,窦太皇太后,窦漪房,这个传奇的女人,就这样搭着宫人的手,从宣室殿前过去了,没有进去看一眼。

    只是刘彻这边,却是在卫子夫走后,便对郭舍人说了一句话:“去看着卫子夫,看看她下面会做些什么,然后细数报给朕。”

    郭舍人不懂,还是领了命,可是却不走。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下去布置?”刘彻有些奇怪。

    郭舍人吞吞吐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只是看着刘彻那冷淡的表情,又不好说了,在刘彻问询的目光之中,他终于还是一咬牙,豁出去了:“陛下,这张汤总不能一直关着啊,他身上还带着伤,这要不给治治,他一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刘彻立刻瞪他,却斥道:“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朕什么时候没给张汤送药了?”

    郭舍人傻眼,“陛下你……”

    刘彻大笔在竹简上一勾,低下头,不动声色道:“张汤留着还有大用,朕不会杀他。”

    “……”郭舍人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这心底感觉怪怪地,九哥这心思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那我去布置卫贵妃那边的事情。”

    “嗯。”

    刘彻淡淡地应了一声,批阅了群臣的上奏,最后将汲黯的奏简单独拖出来看了一眼,却直接丢到了地上,哼了一声:“愚直!”

    说到汲黯,是真的没有什么话了。

    待得郭舍人布置回来,刘彻忽然道:“出宫一趟。”

    然后他们去了乔宅。

    这一次,刘彻是叩门进去的。

    陈阿娇又在院子里摆着棋盘了,无聊地敲敲棋盘,等着赵婉画或者是主父偃回来,跟自己下棋,其实她也想过要开个棋馆,大家以棋会友,这样就不愁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了。

    这个计划也可以慢慢做起来,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人**也可以啊。

    正这么想着,叩门声便响起来了,陈阿娇打了个呵欠,看到李氏去开门,她将一枚黑子摆在了棋盘中间,还没来得及去猜测来人是谁,一抬眼便看见了刘彻。

    他穿着黑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颜色,站在门边,竟然给李氏道了声谢,然后说要见陈阿娇。

    李氏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毕竟眼前这是皇帝,她回身想去请示陈阿娇,陈阿娇却知道刘彻来也许有深意。

    她跟刘彻之间不过是前夫前妻的关系,离婚夫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他不要来个旧情复燃步步紧逼,陈阿娇也能跟他和平相处,虽然肯定是回不到从前。

    “进吧。”

    她又轻轻用黑子磕了磕木制的棋盘,懒洋洋地坐在太阳底下,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院子里的杏花开了许多,一片浓艳的颜色。

    陈阿娇就坐在那花前面,眼前一张方案,自己却坐在榻不像榻椅不像椅的太师椅上,看着眼前那棋盘。

    刘彻缓步走进来,青袍玉带,发冠竖起,在这春日里,忽略他的身份还有那眼底的深不可测,倒还真是翩翩佳公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陈阿娇便道:“你来如果没正事儿的话,还是走了的好。”

    刘彻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一盘棋,只落了一颗黑子在棋盘上,似乎是刚刚随意放上去的,就在最中间的天元的位置,敢将棋子这样摆的人,不是狂妄至极的新手,便是棋艺精湛,并且艺高人胆大……

    他看着陈阿娇那隆起大了一圈的腹部,心中柔软,连声音也放轻了,“张汤有欺君之罪,我责了他廷杖四十,关了大狱。”

    陈阿娇看到刘彻将一颗白棋拈起来,放在了天元旁边,她笑了一下,“张汤干我何事?”

    刘彻依旧低着头,他看着眼前的棋盘,竟然有几分沉默起来,过了许久他才答道:“手谈一局,你赢了,我便放了张汤。”

    陈阿娇正在用棋子敲木制的桌面,听到这话,那敲击的声音便停了。

    她其实知道,就算自己说张汤跟自己没关系,刘彻也不会相信。

    “朝政大事,开不得玩笑。”

    刘彻闻言,终于抬头看她,却努力地压制了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变得平静,“君无戏言。”

    陈阿娇一下笑起来,“不觉得好笑吗?”

    她拿起了一枚棋子,落子。

    金屋藏娇,也是君无戏言,结果呢?

    刘彻沉默,手却很稳,也跟着落下了一子。

    陈阿娇落子的时候其实是有顾虑的,她怕自己赢了刘彻,显示出自己对张汤很在意,可是又怕自己输了张汤就一直蹲牢里吃牢饭了。

    突然出现说要手谈一局什么的,她真是有些受不了,也猜不透。

    “你大约是不会杀张汤的,该不会是故意来我这里要求手谈一局,输了回去正好放人吧?”

    若是以前的刘彻,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出来的。

    刘彻看她一眼,却没有说别的话,“赢了我再说吧。”

    陈阿娇不说话了,专心下棋,小时候下棋他就没赢过自己。

    眼看着杀到终盘,难解难分,刘彻一条大龙已经被陈阿娇的黑子给拦腰截断,她捡走了棋盘上几目白子,表情淡淡。

    刘彻忽然问道:“你罚卫子夫跪过针毡吗?”

    陈阿娇的手伸出去,一枚黑子夹在指间,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稳稳地落下去:“你输了。”

    刘彻很干脆地投子认输,许久没有这样下过棋,她的手段还是这样犀利尖锐,根本让人难以招架,这是一个重新回归强势的陈阿娇,他再次这样确认。

    只是,她与自己手谈这一局,到底是为了谁呢?

    她的眼底看不到别的情绪,像是以前一样,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超越她,不过是一种错觉。

    其实来这里不过是个借口,张汤迟早是要放出来的,他只是找个借口,来看看她,问问他。

    “棋局已罢,输了,便走吧。”陈阿娇开始收拾棋子,刘彻上去为她分拣完毕。

    最后他站起来,“我方才那个问题,你不准备回答吗?”

    陈阿娇歪着头看着他:“前夫,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难道你还想要追究吗?”

    、第五十一章 出狱【一更】

    上林苑的射猎,似乎永远比较无趣,李陵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刘彻的身边,竟然也只剩下了郭舍人,旧日的好友都慢慢地开始走远,他弯弓而射,远方一只大雁。

    “陛下箭法越来越准了。”郭舍人连胜称赞着。

    刘彻却觉得无趣,牵着马调转头,循着林间道继续往上走,“半年前在这里的时候,东方朔还反对朕扩建建章宫,可是如今,东方朔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这里,便只有朕的建章宫。”

    郭舍人一听到这茬儿,便想起自己跟张汤曾经争论过此事,不过在之后便遇到了陈阿娇的侍女旦白,这个旦白在陈阿娇走后并未离宫,而是央求了他悄悄给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就潜伏在了宫中,不过“潜伏”这种说法是郭舍人以为的,其实旦白什么事情都没有干。

    不过郭舍人一向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前些天刘彻让他去注意卫贵妃的动向的时候他便猜到了事情有变,因而去问了陈阿娇旧日的侍女旦白,只是旦白——半句话都没有说。

    郭舍人有些不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如今有了为陈阿娇洗清冤屈的机会,她却还保持沉默,实在不像是陈阿娇昔日的心腹。

    “陛下何必想那东方朔呢,天下贤士那么多,不缺这东方朔一个啊。”郭舍人嘀咕道。

    刘彻却是不说话了,天下贤士虽多,东方朔却只有一个,那般地料事如神,那般地出神入化……

    他心里念念想想的全是推恩令……

    “陛下——看前面好像有只鹿!”

    郭舍人一下往前面一指,表情极其夸张,而且甚是兴奋。

    这天下,本该逐鹿。

    刘彻笑了一声,举手将那雕弓挽成满月,箭头对准了那鹿钻去的位置,正待要射出之时,整张弓却“啪”地一声自中间断裂!

    郭舍人惊了一下,“陛下!”

    嗒嗒嗒……

    手臂上的鲜血不断地往地上滴落,将弓挽成满月之形需要多大的力量,这弓反折的时候便会反矬多大的力量,直接因弓弦的反力而弹向了刘彻的手臂,划出了一道血口,鲜血顺着手掌一下就全部流出来了。

    后面跟着的羽林军大惊,郭舍人忙跳下马去给他捂伤口,刘彻坐在马上,却只是忽然松开手,任由那断弓落地。

    后面有人道:“是何人准备此弓!给我出来!”

    刘彻听着,却淡淡道:“罢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很快就将那锦帕染红了,“弓断了……不是什么好兆头……”

    “陛下,这哪里不是什么好兆头?您的力量已经能够拉断这几十斤的弓,这正是雄主霸天下之力,何必在乎什么兆头?”

    这是桑弘羊的声音,他表情淡淡,似乎一点也不受刘彻受伤的影响,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地拔俗。

    刘彻闻言是大笑起来,直接一挥手让郭舍人不用再继续包扎,“小伤而已,桑卿此言,甚合朕意。”

    “不过是说出了陛下心中所想罢了。”

    桑弘羊既不居功,也不避讳,商人出身的桑弘羊,家为洛阳巨贾,刘彻乃是不拘一格,自古士农工商,商者为末,一般不得为官,可是刘彻却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便已经任用了他,虽然这么多年官位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在刘彻的身边也没有张汤等人那么显眼耀目,然而他知道——自己施展才能的机会已经快来了。

    他此言,可以说是揭穿了刘彻的野心——或者说是雄图。

    然而刘彻没有责怪他,只是看着林中那鹿消失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却道:“回宫。”

    回宫,换常服,郭舍人惊异:“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刘彻抬眼看他,却没说话。

    郭舍人一下就知道这是干什么去了,最近换常服出去还能为了谁,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来,“陛下,您让我看着的那件事有了些眉目……”

    刘彻双手展开,让女官为自己换衣服,听此一句却道:“你下去吧。”

    那女官叩跪退身而去,然后刘彻自己动手系上腰带,“说吧。”

    “那一日回宫之后,卫贵妃召集了几个宫人,后来却因为这几个宫人打翻了茶水,将那些人责了廷杖,然后遣散出宫了。”

    这事情发生的时间太巧,郭舍人也算是个有心眼的人,几乎一瞬间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刘彻目光一愣,却笑了一声,心中的感觉却复杂到无法言喻,他忽然问郭舍人:“当初,你也觉得是阿娇做的吗?”

    郭舍人有些为难,他想了许久,抠了抠自己的额头,讪笑道:“我怕我说出来陛下您又要说我……”

    这倒是有趣……

    “你说吧,此刻我只是九哥。”刘彻一说这话,就相当于给了郭舍人赦免,无论他说出什么来都不会受罚。

    郭舍人看了看他的脸色,说道:“其实我还真觉得是陈皇后做的,毕竟……我觉得吧,在宫里的时候,这皇后娘娘跟现在差距很大,我觉得当时的皇后娘娘就算是直接杀了卫贵妃,那也是情理之中的,要说那不是皇后娘娘做的,我才觉得奇怪了。我老郭说句话九哥您别生气,贵妃娘娘也服侍过九哥很久了,九哥现在却怀疑她心肠歹毒敢陷害皇后……这……”

    “那你方才不是还说卫贵妃有不一样的动静吗?”

    刘彻转过身去,对着铜镜将衣冠整理好,声音很平静。

    郭舍人道:“也许是贵妃娘娘看陛下今日冷落了她,您不是也当着人家的面儿砸了茶盏的吗……”

    “原来你是为她求情来了。”刘彻玩笑了一句,却让郭舍人吓白了脸。

    郭舍人忙道:“不是啊,我不过就是这么说一说……”

    “好吧,瞧把你吓得,没说你什么。”刘彻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新包扎好的伤口,“你去把那些个被卫贵妃遣走的宫人悄悄找回来,记住,悄悄地。”

    其实郭舍人之前说的并没有什么错误,当初刘彻觉得是陈阿娇让卫子夫跪针毡这个判断,是寻常人会做出的判断,他终究只是个人,不是什么神——人人都说他是天子,大汉天子……

    那个时候他已经以为阿娇不是原来的阿娇,对她整个人便没有了信任,又因为此前种种,她的嫉妒,她的蛮横,她的任性,她的狠辣……一桩桩一件件,堆积起来,就成了误会,那解不开的误会。

    正常人会想到卫子夫自己跪针毡陷害陈阿娇吗?

    那个时候的卫子夫,何其无辜?

    只是现在回头想,馆陶公主说的话,便不在理吗?

    未必。

    正是因为这样,他开始反省。

    “去廷尉诏狱,看看张汤。”

    他出去的时候,这样说了一句。

    廷尉诏狱,说是专为俸禄两千石以上的高官准备的,此前张汤是廷尉,这里便是他在掌管,有很多的高官都被羁押在此,只是张汤怕是没有想到,他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被关在这里吧?

    廷尉府萧杀冷清,这里的一贯气氛就是如此。

    刘彻直接到了狱中,命人开了牢房门,便见到张汤侧卧在草席上,背部一片血污,看上去狼狈极了。

    那一瞬间,刘彻的心底很复杂。

    这是辅佐自己登基的功臣,也算是一路陪伴的挚友,如今他为帝王,他为臣子,关系其实早就不一样了。

    “张汤。”

    张汤听到声音动了一□子,然后坐起来,看到是刘彻,于是要站起来,却被刘彻走过去按下来,“臣不敬。”

    刘彻面无表情,也许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搭着张汤的肩膀,张汤却垂着头,然后刘彻站起来,从牢房的这一头,踱到了那一头,回过身隔得远远地看着张汤,张汤却已经站了起来,恭肃地站在前面,身子居然稳稳当当,晃也不晃一下。

    郭舍人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张汤却像是没有看到。

    刘彻问道:“这诏狱的滋味如何?”

    张汤躬身答道:“环境清苦,却是个可以静心的地方。”

    刘彻那眼神一下就锐利了起来,“你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臣不过实话实说。”张汤垂眼,却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在诏狱之中待的时间不长,可是他想了许许多多,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的境界,又为什么甘愿沦落到这般境界,最后却只有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是他不敢想,更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倒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也不愿生出此等不臣之心,大逆不道。

    只是数般思索,却又让心境平静似水。

    无法避免,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刘彻看着张汤那平静的脸,却想起了自己与陈阿娇手谈的一局,其实他虽然准备释放张汤,心底对他的猜疑却已经大了,陈阿娇愿意救他,他也救过陈阿娇,这两个人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刘彻不愿意去想,只是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不想。

    “前些日,朕与故人有个赌约,朕与她手谈一局,朕若是输了,便放你出来。”刘彻的声音很缓慢,在这地狱一般的诏狱之中,高贵地站在那里,然后背着手,看着张汤,“朕输了,一言九鼎,你可以出去了,官复原职,还当你位列公卿的张廷尉。”

    张汤心中一跳,手谈一局?他素知刘彻棋力不错,便只有东方朔赢过他,别的人不是慑于他威势,便是真的棋力不佳……

    如今竟然有人敢同刘彻对局,并且赢了他……

    这个人……

    张汤抬眼,却看到刘彻那带着深意的目光,心下却不知为何黯然了:“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张汤跪了下来,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的地面上,双膝触地。

    刘彻便这样冷冷地俯视着他,只觉得这诏狱阴暗无光,他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却从张汤的身边经过,在走到牢门的时候似乎才想起来,“你起来吧,朕已经通知了陶氏来接你。”

    郭舍人赶忙去扶张汤,刘彻却在前面道:“郭舍人,还不赶快走?”

    郭舍人心里一惊,不敢再扶张汤,轻轻做出一个“娇”字的口型,却立马跟着刘彻去了。

    张汤自己慢慢地站起来,背部却一阵疼痛,他煞白了脸,慢慢地从牢门之中跨出来,这几天,对于张汤来说,是死亡——也是新生。

    这是自己掌管的诏狱,这里关押着许许多多品阶很高的官员,这是自己方才出来的地方,也是一些不该发现的念头被发现的地方。

    陶氏接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就过来了,她没有理会狱卒直接快步走了进来,却只看到在外面天光照耀之下的张汤的背影。

    “夫君……”

    张汤看着自己前方那过道,幽冷而黑暗,慢慢地转身,那一瞬间——陶氏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都缩紧了,那一刻她怕极了。

    那一日去求陈阿娇的时候,陈阿娇摸着她头顶的发髻说的那句话又浮现在了耳边:“你,是个聪明人。”

    张汤也这样慢慢地转过了身,看着她,似有似无地那么一勾唇,那一瞬间陶氏以为张汤会说出跟陈阿娇一样的话来,然而张汤只是对她说了一句:“回去吧。”

    回去吧。

    不回去还能干什么呢?

    于张汤而言,此刻该归家,于刘彻而言,此刻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宫。

    走在长安道上,刘彻背着手,脚步很快,郭舍人也紧步跟着,却忍不住问道:“张汤会猜出来吗?”

    刘彻停下脚步看他:“猜不猜得出来又怎样?”

    于是郭舍人不说话了,多说多错。

    不知不觉又到了乔宅前面,却正好见到那门从里面打开了,陈阿娇挺着大肚子,皮肤却更加白皙水嫩,后面跟着提着东西的赵婉画和李氏。

    “夫人您真是客气了,不过老身也早就想请夫人到我府上坐坐了,恰好今日我那口子在,妍儿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要劳烦您挂心了。”

    李氏笑着说道,眼底却藏着些担心。

    她女儿李妍的病已经越来越重,陈阿娇看她整日忧心忡忡,也才想起自己理当去看看,邻里之间的事儿,此前曾去过几次,但是都没有久留,只是放了东西便走,今日李氏说淮南王那边传过来的豆腐的做法已经被她学会了,宫里新做了许多,她也自己试着做了一下,请她过去尝尝鲜。

    于是陈阿娇便带着人去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令爱的病当好好养着,我这几日也不需你日日来看,你照顾着自己女儿吧,有什么难处也要告诉我。”

    陈阿娇说着,已经到了李氏家门前。

    这里便是李宅了,刚刚靠近便听到了一阵丝竹之声,她怔了一下,却听李氏解释道:“他就爱鼓弄些乐器,是宫里的乐师,现下怕是在试新调吧?”

    于是李氏推门进去了,陈阿娇举袖一掩唇,却是眼神一闪,也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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