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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嫡女毒妃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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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止锦在心底冷冷一笑,随即走到苏昀面前道:“你不是说上回还有几本医书没看吗?本侯今儿给你带来了。不过陆太医说是他家传的,不方便给人看,本侯搬了太后娘娘出来他才肯给,你看了,本侯一会还要带回宫去。”他说着,还真的从怀里拿了医书出来。

    苏昀茫然应一声,才要滚动轮椅,那一个嫌弃地道:“这东西哪有本侯走得快?”他说着,俯身一把将苏昀抱起来,大步朝卧室走去。

    苏昀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平阳侯!”轩辕承叡大喝一声,“她可是孤的人!你也敢对她动手动脚?”

    容止锦未回身,只浅浅笑道:“那怎么了?太子殿下又还没娶她。再说了,太子殿下只知我与婳妃娘娘要好,但却一定不知道,我和阿昀更要好。你要不信,就去宫里问一问,看看是我见阿昀来得多,还是见娘娘来的多。”他径直入内,一面叹息道,“怎么办?我就是女人缘好,苏丫头,你说太子殿下不会以为我与你也有染吧?啊,怎么办……”

    那声音渐渐地轻了,方婳的嘴角微微上扬。

    轩辕承叡的脸色铁青,深邃瞳眸里徐徐透出一抹肃杀,冷得叫人心中泛寒。方婳不免一愣,那就像是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侵犯的愤怒……这样的轩辕承叡叫方婳觉得害怕。

    里头,容止锦将苏昀放在床上,苏昀笑着问他:“我什么时候跟您说过那样的话了?”

    容止锦将手中的医书丢在她怀里,得意笑道:“本侯这叫有备而来,怎么样,佩服吧?”

    苏昀哼一声,顺手翻开了医书,她蓦然又一怔,哀叹道:“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

    半个时辰后,轩辕承叡趁着脸问苏昀:“你懂医术?”

    苏昀暗自一叹,她就知道会这样!

    反正她也不想遮掩了,将小脸一扬,道:“是又怎么样?没你欺骗我在先,我也不会骗你,一人一次,扯平!别抓着芝麻绿豆点大的屁事就来指责我!”

    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来不知尊卑礼仪,而他明明是想好好教训她一番,却奈何在听到这话时又突然笑起来。

    重重在她床榻边落座,他一手撑在软衾上,目光定定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日后,给孤离平阳侯远一点。”

    他的语气森冷,听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却又道:“凭什么?”

    “孤不喜欢他。”他说得简短意赅,墨色瞳眸里透着明锐的光。

    苏昀嗤笑道:“侯爷你不喜欢,娘娘你不喜欢,袁将军你也不喜欢,皇上你不喜欢,袁大人、九王爷你都不喜欢,那你到底喜欢谁呀!”

    他略一哼:“东梁的人孤统统不喜欢。”

    “那我还是梁国的人呢!”

    “嫁给了孤,你就不是了。”

    “呸。”她骂一声,鄙视地看着他,“你这不喜欢那不喜欢的,那你还来谈什么合作!”

    他的大手一把握住她的柔荑,低沉笑道:“合作归合作,这又岂能一样?”

    苏昀素来心直口快,看待事物也都比别人更明朗一些,可这一刻,饶是她都蓦然感到了一种压抑。她似乎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渐渐觉出了那已暗波汹涌的野心。

    她的心头一跳,脱口道:“难道你……”

    她的话未完,只觉得身子一轻,腰际已被他的大掌托住,他尊秀脸庞上又起了笑意,低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苏昀的眼睛不觉撑得老大,他的吻那样霸道,带着吮|吸与撕|咬。就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烙上他的属印。

    在苏昀的观念里,被吻一下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可她就是看不得轩辕承叡得意。用力推开他,羞愤地狠狠擦了擦被他吻过的唇。他的眸光猛地低沉,骤然倾身过去,冷冷道:“日后再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孤就将你原地办了!”

    她一愣,顺手抄起了绣花枕头砸过去:“太子就了不起了吗?你以为我怕你吗?要办我啊,来啊,你来啊!”她的眼睛红红的,一张小脸也红红的,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狠狠地瞪着他。

    枕头软软地砸在他的胸口,然后掉在地上,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定定地站着凝视她良久,乍然笑一声,道:“这话,除了孤你要胆敢跟别的男人讲,孤会要你好看。”他又一笑,转身出去。

    苏昀呆呆地望向门外,尚在想,哪句话?

    要办我啊,来啊,你来啊!

    来办我来办我!

    “啊!”她懊恼地一把捂住了脸!

    ————

    此时的延宁宫内,太后让皇上退下,说有些话要单独与韦如曦说。

    韦如曦垂眉敛目地站着,太后的声音淡淡传下:“如曦,你知道哀家以前就不怎么喜欢你。”

    “民女知道。”韦如曦恭顺地答,那时候,太后只喜欢容芷若。她曾想,太后那时候大约是想自己的亲侄女能当上未来的皇后吧?只是这次回来,她也甚是惊讶,容芷若竟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掌事宫女。

    太后哼一声坐下道:“哀家知道你还回来做什么?皇上待你有情,可你也别妄想能留下来。这几年在西楚过得很不错吧?哀家听说西楚公主从不视你为奴。”韦如曦大惊,忙跪下道:“太后娘娘明鉴,柔福公主是待民女很好,可民女心在大梁,绝不曾有半分异心!”

    “没有吗?”太后冷笑道,“你以为西楚太子的诡计哀家不知道吗?他以为凭你就能迷惑得了皇上,简直是痴人说梦!”

    韦如曦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仍是低着头,坚定地开口:“民女与皇上相识多年,皇上亦是了解民女,民女怎会迷惑皇上?”

    太后阴戾目光扫过地上的女子,她又朝宝琴看一眼,宝琴会意,上前就拉住了韦如曦的手臂。韦如曦吃惊地挣扎起来,宝琴利索地卷起了她的衣袖。

    那枚光鲜亮丽的守宫砂完好无损地呈现在她白皙藕臂上。

    “太后娘娘……”宝琴看向太后。

    太后的眸光一紧,喃喃道:“怎会……你跟在西楚太子身边那么多年,他竟没有碰你?”她虽不喜欢韦如曦,可却不得不承认,她长了一张极其妩媚娇柔的脸。

    韦如曦羞愤咬着唇道:“民女先前根本就不认得西楚太子!”

    太后却仍是不信,又看一眼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讥笑道:“点着这么艳丽的守宫砂,也不知道想要迷惑谁!总之,哀家是不会同意把你留在宫里的!”

    “太后娘娘……”

    “住口!给哀家出去!”

    韦如曦颤抖地咬着唇起身出来,外头,容芷若正巧入内。韦如曦叫了她一声“容小姐”,容芷若冷冷睨她一眼,忿然道:“即便不是我,也不会是你!皇上已有婳妃娘娘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婳妃娘娘?”

    容芷若正色道:“那件事后那么久,我还不曾见过皇上对一个女子能这般用心,我没能得到皇上的心,韦如曦,你亦晚了!”

    韦如曦的脸色苍白,喃喃问:“她……她很美吗?”

    容芷若嘲讽地看她:“她不美,比你我都丑,皇上真心喜欢她,才不在乎她的美丑!你也死了这份心吧!”

    韦如曦恍恍自延宁宫出来,外头,燕淇早已不在,有两个宫女等着她。

    “皇上呢?”

    宫女忙道:“哦,皇上回去了,说是有些事要去处理。”

    是吗?韦如曦的脸色更是灰白,他明知太后不喜欢她,明知太后会为难她,可他却还是先走了。难道真的像容芷若说的那样,一切都变了,皇上喜欢的人是婳妃娘娘吗?

    “韦小姐。”宫女见她不说话,又叫她一声,道,“皇上吩咐了,等您出来,要奴婢们先带您下去休息,皇上空了,自会去看您。”

    她蓦然点头,还能怎样?

    ————

    鸦青色朝服长衫抚过青石台阶,碾过水渍落叶。钱成海远远瞧见袁逸礼,忙替他推开御书房的门,袁逸礼大步入内。

    燕淇正坐在庄严御案前,见他进来,忿然将手中信件重重摔在案几上,冷言道:“曦儿才如大梁没几天,袁将军的信倒是来得快!”

    袁逸礼蹙眉往前,不觉问:“大哥说了什么?”

    “他要迎娶曦儿!”燕淇的言语含怒,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袁逸礼大吃一惊,忙拾起了桌面上的信件,打开急急扫视往下——

    吾皇在上,惊闻曦儿尚在人世,甚是想念。臣曾与其有婚约在身,今公主已故,臣愿娶曦儿为妻,一生呵护,以慰公主在天之灵。

    燕淇一把将案几上的一本奏折推落,愤怒道:“他难道不知道曦儿是朕喜欢的人吗?他这是要跟朕抢人?”

    袁逸礼的脸色大变,忙拂袍跪下道:“皇上息怒!大哥会这样,也是怕您与太后误会韦姑娘乃西楚太子的人,怕皇上您不会留下韦姑娘。昔年大哥对韦姑娘被逐一事耿耿于怀,韦姑娘又与公主关系甚密,这才会一时糊涂!”

    “糊涂?”燕淇目光犀利,“朕还以为袁将军心中只有欢儿,此生难容下别的女人,到底是朕看错了!钱成海!”

    “奴才在!”钱成海忙从外头入内。

    燕淇沉声道:“朕要册封曦儿为妃,叫下面的人即刻去拟旨!”

    章节目录 第101章 她伤了他

    更新时间:2013514 0:45:24 本章字数:6504

    韦如曦被封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宫各院。虺璩丣浪方婳闻得底下的宫女诚惶诚恐地禀报,她的嘴角微微一笑,这样的结果,早在她知晓韦如曦是那枚璎珞的主人时便已猜到。燕淇是重情重义之人,韦如曦曾受累于公主遇刺之事,如今事过境迁,燕淇自会好好补偿她。

    方婳还听闻宫女说这一日,玉清宫里的妩昭仪一整日都在笑,笑得宫人们都心有戚戚。方婳却知道她笑什么,无非是皇上又有了新宠,在笑她方娬得不到的,方婳也休想得到。

    太后急召了燕淇去延宁宫,所有人都被遣退了,外头的人只闻得里头有争吵的声音传出,太监宫女们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谁都知道太后不喜欢韦如曦,皇上转身就封妃了,难怪太后会动怒。

    容芷若静静地站在末端,她的目光悄然看向紧闭的房门,她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还大言不惭地说不是她,也不会是韦如曦呢,却原来,皇上只是不喜欢她罢了嬗。

    “芷若姑娘。”宝琴诧异地看着她,因容芷若的身份,宝琴的品级虽比容芷若高一级,却仍是客气地叫她姑娘。

    容芷若回神,见宝琴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她这才一怔,赫然发现不知何时竟已落下泪来。

    宝琴叹息一声,太后的顾虑她都明白,也不知皇上这是怎么了,竟这样明摆着与太后作对!不过她只是个奴婢,有些话不是她该说的镭。

    燕淇从延宁宫走时脸色并不好,看来他并不打算听从太后的意思。

    ————

    晨霭漫漫散漫整个院落,叶尖有露水滴落,此时的晴语苑里幽幽静静。

    韦如曦一袭清水蓝衣立于梧桐树下,这个时节的梧桐早已落尽了树叶,稀稀朗朗只剩下交缠的枝干。她素手抚上,脸上似有笑意,好似时间又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夏日里,天气异常闷热烦躁,这一片梧桐树荫下却异常地凉快,她同公主坐在树下软语轻笑的情景仍能清晰可见。

    “娘娘。”身后传来宫女的声音,“皇上派人给您送了新衣裳来,还说今夜召您侍寝呢!”宫女言语间尽是快乐。

    韦如曦惊诧地回眸,俏丽脸庞早已飞上一抹霞色,她略低了头,盈盈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告诉传旨的公公,就说本宫会准备好的。”

    “是。”宫女笑着退下。

    韦如曦微微颔首,阳光洒下,那样温和,她低语道:“公主放心,曦儿回来了,曦儿会好好照顾皇上,好好孝敬太后、太皇太后。”

    燕淇赐她宫殿时,她说宁可住在这晴语苑,也不想搬入那些看似奢华无比,实则却冷寂的宫殿中去。莹玉公主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皇上是她最爱的男人,她能留在晴语苑,那她这一生,也算完美了。

    ————

    锦绣屏风后,几道人影旖旎,语声里浅浅夹杂着咳嗽声。近段时间,太皇太后的凤体越发地不好了,时常整日整日都昏迷着,方婳更是在她面前衣不解带地伺候,也不大有时间去龙山行宫。好在苏昀的伤势较重,不易车马劳顿,轩辕承叡定也没那么快要走。

    这日过了正午,太皇太后便浑浑醒来,待看清了床边之人,这才低声道:“婳妃怎么还在这儿,去休息吧。”

    方婳亲和笑道:“臣妾不累,您醒了,臣妾也能陪您说说话。”

    潋光上前扶太皇太后起来,仔细地在让身后垫上软垫,这才又退至一侧,道:“太皇太后和娘娘先说着,奴婢让人去将药端来。”

    身后传来珠帘轻巧碰撞的声响,想来是潋光出去了。

    方婳落座在太皇太后床榻边,笑道:“您可是睡了好久的,太后娘娘早上才来看过您。”

    太皇太后微叹道:“哀家不中用了。”

    “您千万别这样说。”

    太皇太后一笑,容色里倒是有了几分快意,她示意方婳靠近一些,才欲开口,便闻得外头太监的声音传来:“太皇太后,曦妃娘娘求见。”

    太皇太后不觉蹙眉,方婳忙道:“皇上已封韦小姐为妃,您那时候正好睡着。”

    “哦。”太皇太后似才想起来,吩咐了太监请韦如曦进来。

    方婳自床榻上起身,女子轻盈似风,腰际环佩玲珑,她绕过屏风上来,规矩地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她的美眸流转,落在方婳的身上,眸光里似有诧异,但仍是低头道,“给婳妃姐姐请安。”

    入宫以来,她不止一次地听过婳妃,却还不曾亲眼见过,亦只是从容芷若口中得知这个传闻中的婳妃娘娘并不貌美,她倒是不曾想,婳妃的脸颊居然有这样一道丑陋的伤疤。

    方婳早已习惯被人盯着脸上的伤疤看,只抿唇一笑,道:“曦妃妹妹不必多礼。”

    太皇太后伸手向她,韦如曦这才忙将目光从方婳身上收回,转身上前握住她枯槁的手。

    太皇太后温和笑道:“打扮一下,哀家看如曦都不一样了。”

    韦如曦脸上一片绯红,娇嗔道:“您就会取笑人。”

    太皇太后轻微咳嗽几声,道:“没和皇上在一起吗?竟有时间来哀家这里。”

    韦如曦似有顾虑地斜看了方婳一眼,这才低语道:“皇上晚上才召见臣妾,眼下,想来还有政事要处理,臣妾便想着来看看太皇太后。”

    这一句“晚上召见”是何意思,自是大家心知肚明。太皇太后略有深意地看了方婳一眼,见她的神色如旧,脸上丝毫瞧不出不悦,到底也松了口气。

    她就这样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太皇太后与韦如曦说话,听她们提及当年的事,那些关于皇上、公主还是少年时的往昔……却独独没有燕修,那时候的燕修,也该还是个孩子。方婳广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曾无数次地祈祷没有那一场惨事该有多好?而柳贵妃一案,她竟也没有任何头绪着手去查。

    潋光端了药回来,韦如曦欲亲自侍奉太皇太后喝药,却见潋光微微侧身避过,从容道:“太皇太后的药一直都是婳妃娘娘侍奉的,奴婢怕曦妃娘娘还不上手。”

    韦如曦略有尴尬,太皇太后已笑道:“潋光这丫头就是小心得很,如曦,让婳妃来吧,你也早些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可别叫皇上等急了。韦如曦眼底淌过喜色,已是施施然起了身,跟太皇太后告退出去。

    方婳接过潋光手中的药盏,低头吹凉了喂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喝了一口,目光悠然望向潋光,浅声道:“你不喜欢曦妃吗?即便不喜欢,那一个也是娘娘,是你的主子。”

    潋光听了大惊,慌忙敛襟跪下,低头道:“奴婢绝非此意!”

    方婳惊讶看向地上的宫女,太皇太后抬手推开唇边的勺子,淡淡道:“既不是,方才又何须那样?”

    “奴婢只是……只是替婳妃娘娘感到不公!”潋光咬着唇道,“太皇太后卧病那么久,宫里只婳妃娘娘愿近身侍奉,娘娘心地善良,却得不到皇上恩宠,奴婢心里不快才做出了僭越之事,望太皇太后恕罪!”

    “潋光姑娘……”方婳听得心下骇然,她愿侍奉太皇太后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倘若让潋光知晓她就是想借侍奉之名拒绝与皇上同寝,她不知又该如何看她。

    太皇太后倒是不生气,苍白脸上尽是笑意,咳嗽一会,才轻声道:“罢了,起来吧,哀家也没说怪你。”

    “谢太皇太后!”潋光如释重负。

    太皇太后的目光却看向方婳,开口道:“哀家知道你的宫女被西楚太子要了去,哀家不久便要去见先帝,哀家这潋光丫头不算多伶俐,却也是个可人的丫头,哀家想把她留给你。”

    方婳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太皇太后,有些慌乱地搁下药盏,道:“臣妾怎敢?”

    太皇太后道:“有什么不敢的?往后哀家若是不在,也想给她安排个好去处。此事哀家早已私下问过潋光,潋光已应下。”

    方婳蓦地回眸看向身侧宫女,她的眼底渐渐蒙上一抹水汽,却是郑重地点头道:“是,奴婢愿意。”

    再次给太皇太后喂药,方婳的心情如潮澎湃,她似从未想过会真的让苏昀离开自己的身边,更没想到太皇太后竟已替她考虑得这样周到。

    从此以后,没了苏昀,潋光会忠心待她,同苏昀一样。

    尖锐的刺痛自指尖传来,将方婳的三魂七魄都瞬间移回,面前的月季翠色的叶仍在风中摇曳。

    “娘娘。”潋光的声音自后面传来,方婳回身,见潋光款步过来,“娘娘怎还在这里?不去休息吗?”

    “哦,本宫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她悄然将指尖的血渍用锦帕抹去。

    “何事?”

    “也许阿昀不会跟西楚太子离开……”她的眸光落在潋光的双瞳,“本宫总想留住她。”

    潋光眼底似有慌张,急着道:“娘娘还是不想要奴婢吗?”

    方婳忙道:“不是,本宫是怕你跟着本宫委屈了你。”

    潋光低垂着眸色,话语轻了:“奴婢原想,哪天太皇太后不在了,奴婢便随她而去。太皇太后了解奴婢,才将奴婢留给娘娘。奴婢是太皇太后的人,娘娘该知晓先太子不是太皇太后亲生的事,是以太后娘娘不会喜欢奴婢,娘娘若不想要奴婢,日后宫里,便没有奴婢容身之处了。”

    她说的这些方婳自然也懂。

    她终是点头:“本宫不会亏待你。”

    “太皇太后!”里头传来宫女惊恐的声响,方婳与潋光相视一眼,忙都跑进去。

    太皇太后再次吐血昏迷了,病情更是来势汹汹,刘太医叫人熬了药,称太皇太后大限将至,已是无力回天。

    潋光的哭声悲恸,令方婳也跟着泪眼婆娑。她同太皇太后非亲非故,亦不像潋光那样服侍过太皇太后多年,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方婳也感觉出了她的宽厚仁慈,听闻太医的话,她也甚是舍不得。

    夜晚的风来得快,那样阴冷那样刺骨,斜阳已落,残光亦被收得干干净净。

    御书房里,一盏琉璃灯缓缓跳动着,钱成海躬身入内,瞧见正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的燕淇,愣了下,才低语道:“皇上今儿召见了曦妃娘娘,还不过紫宸殿去吗?”

    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滞,燕淇紧蹙了眉头,刹那间,他似猛地想起什么,原本疑惑的眼底顿时生出了诧异。朱砂笔顷刻间路在御案上,明黄色的身影已疾步出去。

    ————

    眼前宫人逶迤的身影晃得方婳有些头昏脑涨,帘外,又有宫女的声音传来:“娘娘,司宝房有人来传话。”

    方婳支起疲惫的身躯出去,来的是司宝房的典宝,见了方婳便跪下道:“奴婢奉命来禀告娘娘,太皇太后匕首上缺的宝石一时间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敢问娘娘,可否用别的替换?”

    方婳蹙眉,怪不得这么久了也不见司宝房的人将匕首送来,原是这样?

    典宝又道:“因是太皇太后的东西,奴婢们不敢随意下决定,宝石也找了好多颗出来,就是不知该用哪一颗。”

    谁都知道太皇太后命不久矣,这匕首想来也是日后的陪葬品,皇上虽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却最重孝道,故而司宝房的人都不敢怠慢。

    方婳亦是知道那匕首太皇太后很是珍视,便开口道:“本宫随你走一趟,本宫也好等你们做好了,将匕首取回来。”太医的话,太皇太后归天也就这几日了,她不想太皇太后临走还留有遗憾。

    “是,谢娘娘体恤!”典宝忙回身引路。方婳未着轿撵,疾步跟随在宫人身后。

    路过御花园时,闻得钱成海叫“皇上”的声音遥遥传来,方婳举目瞧去,昏暗光线下,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得飞快。

    “皇上您慢点儿!”钱成海干脆跑起来。

    那方向不就是紫宸殿的方向吗?方婳隐隐记起来了,今晚皇上召韦如曦侍寝呢,看这样子他是在御书房忙过头了吧?眼下竟这般着急。

    韦如曦等了这么多年终还是值得的,方婳抿唇一笑,仿佛瞧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而她与燕修……”“娘娘?”前头的典宝见她突然停下了步子,奇怪地回头看她。

    方婳忙回神,勉强笑道:“没什么,走吧。”

    ————

    整个司宝房都静如无人,上座梨花木案几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宝石静置在华贵锦缎上,方婳扫视一遍,东陵玉、绿玉髓、石榴石、祖母绿、蓝宝石……

    何尚工已近前问:“依娘娘之见呢?”

    方婳想了想,素手取了上头的一枚红碧玺,低声道:“本宫曾听太皇太后提过,上头少了的是枚价值连城的红宝石,你们虽找不到想通的红宝石,这枚碧玺的颜色瞧着也差不了多少,就用它吧。”

    “是。”何尚工应下,回身道,“快去嵌上!”

    工匠们忙下去做事了,何尚工请方婳去内殿休息,方婳正倦得很,也便没有推辞。

    迷迷糊糊,闻得外头传来说话声:

    “这婳妃娘娘也够可怜的,好不容易皇上信她与侯爷之事,现在又来了个曦妃娘娘!”

    “哎,你还别说,太后娘娘不喜欢她,太皇太后喜欢她又怎样?太皇太后有风烛残年了,也护不了她多久了!”

    “是啊,妩昭仪再不济,也还有个孩子,方婳娘娘有什么?”

    ……

    方婳实在累及了,外头的声音渐渐地模糊了。

    也不知隔了多久才又重新被人叫醒,目光渐渐凝聚,见是司宝房的典宝,称太皇太后的匕首已经重新修好。

    方婳这才起了身,接过匕首细细看了看,前后十九颗宝石,各色迥异,一眼就觉得华贵无比。她将匕首收入怀中,抬步出了司宝房。典宝跟着出来,打算叫上宫女相送,方婳却拒绝道:“不必送了,本宫认得路。”

    ————

    夜风幽冷,寒意漫过青纱帐,周遭寂静无声,宫灯碧色的纱罩上隐隐地透出了人影来。

    帷幔低垂,朦胧里,闻得太皇太后几声微弱的呛声,她的目光迷离地望着床边之人,苍白脸上带着忧虑:“不是要你别来吗?”

    他握上她瘦骨嶙峋的手,墨色眼底是一抹眷眷不舍。太皇太后看出来了,她自是懂,虚弱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喃喃道:“傻孩子……”

    ……

    方婳的指腹淌过匕首刀鞘,心想着太皇太后见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她的步子快了,急急走进延禧宫。

    只是奇怪,整个延禧宫静谧得不似凡间,一路往内,竟是半个宫人都不曾瞧见?

    方婳抬目瞧去,太皇太后的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方婳略一迟疑,仍是快步过去。却在外头,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

    那是太皇太后的声音:“哀家帮不了你,等不到那一日了,咳咳,咳咳咳——”

    “太皇太后!”方婳推门入内,却见一抹玄色身影猛地从太皇太后床榻边起身,未待方婳回过神来,那人已从西窗一跃而出。方婳惊叫一声,忙转身出去,黑暗中,那抹身影似还在,她不顾一切,大声道:“来人啊!来人!”

    “不许叫!”颈项一凉,那人的手不知何时已掐上她的脖子。

    内室忽而传来器皿坠落的声响,太皇太后的声音带着颤抖:“不要……不要伤她!”

    方婳本能地抬眸看了一眼,那双深色瞳眸溢出一抹震惊,掐在方婳颈项的手蓦然松了,方婳飞快地拔出怀中匕首,反手刺入他的身体。他闷哼一声,退了数步,脊背抵上冰冷墙壁。方婳惊慌地往前跑了几步,不慎跌倒在地上,却仍是不忘回头看去。

    灯火自西窗内透出,半照在他半侧身上,他的脸上蒙着面纱,清迥目光诧异地看着她,似是不信她会伤他。

    方婳被他看得一愣,她咬着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手还紧紧地握着刀鞘,而原本在她手中的匕首,此刻已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她见他突然抬起手来,方婳吓得叫道:“你……你别动!”

    他不理会,手指微微用力,脸上的玄色面罩落下。

    天空忽然间又稀疏落下雨来,隔着明晃的光,宛若闲花碎落。

    一时间,万籁俱静,连胸前的心跳声亦是那般清晰。

    面前之人,仍是如初见般俊秀,今日却是黑色的衣,黑色的夜,仿佛他周遭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方婳茫然站着,他已喘息开口道:“婳儿,是我。”

    是燕修!她怎么也想不到是燕修!她亲手伤了燕修!

    章节目录 第102章 给他取暖

    更新时间:2013515 0:51:10 本章字数:6591

    外头的宫人听到方婳的叫声匆匆跑进来了,内室,一地的狼藉。虺璩丣浪太皇太后昏迷在凤榻上,衣襟上、地上都有斑驳血迹,方婳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床头。

    “娘娘,发生了何事?”宫女见此,吓得脸色惨白,忙上前来问。

    外头,脚步声近了,潋光带着几个大宫女冲进来,见方婳在此,潋光的神色巨变,忙疾步上前来,她才欲开口,又瞧见太皇太后唇角的血渍,更是大惊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方婳广袖下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吩咐了宫女去请太医来,这才回眸看向潋光。她方才进来时的神色,方婳一眼便知,她知道实情!

    怪不得整个延禧宫空无一人,定是潋光将他们都支开。可潋光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尚工局回来了嬗!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东西,方婳起了身行至帘外。潋光回头朝床上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这才急急跟着方婳出去。

    外间无人,方婳一手撑住桌沿,潋光忙扶住她道:“娘娘没事吧?”

    她的声音颤抖,拽住潋光的衣袖问:“你到底瞒着本宫什么?恋”

    潋光的眸子微微撑大,她愕然道:“您……您看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方婳的衣袖上,华贵锦缎上的血迹清晰可见,竟是这样多……潋光猛地想起什么,心口一震,忙又问,“王爷呢?”

    她问王爷,方婳还能蠢到不知她问的是谁吗?

    她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本宫以为他是刺客,不慎……伤了他!”

    “什么?”潋光大惊,“那……”

    太医从外头匆匆进来,潋光忙缄了口,她的目光随太医瞧去,遂又压低了声音道:“现下全宫上下的目光都在这里,娘娘快把王爷带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何为安全之地?”她心中冷笑,她们放他进来,早已将他置于危险境地,试问如今宫中,还有安全之地吗?

    潋光忧心于太皇太后,闻得方婳这样一问,她猛地怔住,半晌,才道:“娘娘的住处,便是延禧宫里最安全的地方!”

    ————

    潋光早已不在眼前,她的话却一遍遍萦绕在方婳的耳畔。诚如潋光所言,宫人们都焦急地关注着太皇太后的病情,无人注意到她悄然离场。

    西窗下的阴暗处,他仍在。

    趁着夜色将他扶回了房间,也不敢点灯,凭借着昏暗的光线将他安置在床上。

    “师叔。”方婳颤声叫他,他的神智尚且清醒,握住她的手问:“太皇太后如何?”

    方婳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已失尽了血色,墨色瞳眸低垂,虚弱道:“是我不好。”

    “不……”她哽咽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下手伤你!”她都后悔死了,他扼住她的手已经松了,她为何还要下手!

    “婳儿……”

    “先别说话,你等我一下!”

    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药,方婳急得快哭了。

    外头却突然有人敲门,方婳震惊望去,听见潋光的声音传来:“娘娘,是奴婢。”

    方婳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忙打开了房门,潋光将手中的瓷瓶塞入她的手中,低声道:“奴婢借口说娘娘伤了手才问太医要的,再多便是不能了。王爷……怎么样?”

    方婳紧紧握着手中的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潋光的神色凝重,只道:“娘娘既没有告发王爷,便是会救他的,是吗?奴婢只想告诉娘娘,王爷入宫只是来看看太皇太后,别无其他!”

    方婳这才想起潋光不知她与燕修的关系,今夜于潋光来说已是万般无奈,才会冒险信她。见方婳点了头,潋光才松了口气道:“奴婢该回去伺候太皇太后了,今夜奴婢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娘娘。”

    语毕,她已伸手拉上了房门。

    方婳来不及细想,转身匆匆入了内室。将所有的帷幔全部放下,她才在里头点了一盏宫灯。

    他煞白脸上尽是汗珠,她将宫灯移近,他这才抬眸看她,低声问:“是谁?”

    “你放心,是潋光。”宫灯被搁在床头,烛辉微微闪动在她亦是苍白的脸上,在听到是潋光时,她见他稍稍松了口气。她半咬着唇,俯身颤抖地去解开他的衣裳。才揭开衣襟,便见他胸口露出一样东西,藏青的布裹住什么东西在里头。方婳蹙眉伸过手去,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师叔……”她吃惊看着他。

    他自顾将东西取出,塞入枕下,强忍住不适道:“婳儿,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婳此刻只想着怎么救他,哪里会执着于他藏起来的东西?眼下什么也不顾,找了剪刀来小心地剪开他的衣裳,他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下去。

    “师叔!”她抚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在她的掌心下几乎微不可闻。她忙取了他身上的药喂他服下,一手握住了匕首,深吸一口气,咬牙将匕首拔出,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倒上,用干净的纱布紧紧地按住。

    剧痛使他又清醒了些,迷离的目光渐渐聚拢,缓缓落在眼前女子瘦弱的身躯上。

    她死死地咬住牙,避免自己因害怕哭出声来,眼泪却是不停地往下掉。

    他艰涩一笑,道:“傻丫头,哭什么?”

    她哭得更厉害,却又想拼命地忍住。她只想他过得好,又怎想到,竟是她差点不慎就杀了他!

    “你……你怎么会在延禧宫里?”她的声音透不尽的颤抖,此刻仍是后怕。

    他疲惫合上双眸,嘘声道:“我得知太皇太后病重,入宫来……来见她最后一面。皇上顾忌我,必不会让我去见……见太皇太后。”

    他的呼吸声急促,话语越发微弱,方婳忙按住他摇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他终是点了头。

    逾子时,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方婳蓦然心惊,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疾步行至窗边。悄然打开一条缝望出去,外头到处都有人走动,宫灯仿佛是要映照亮半壁天空。方婳不觉回头看一眼,床上之人已昏睡过去,莫不是宫中有所察觉,在找刺客吗?

    方婳才想着,便闻得敲门声传来,她的心差点就跳出胸口了!“谁?”拼命深吸了口气,才将颤意敛起,方婳冷冷地开口问。

    “娘娘,是奴婢。”

    是潋光!

    方婳忙过去打开了房门,潋光悄悄给方婳递了一套男人的衣裳来,她告诉方婳,这是先帝在世时留在延禧宫的。地上还有一盆干净的水,她亦是帮方婳搬了进去。

    “太皇太后如何?”方婳急着问。

    潋光叹息道:“还昏迷着,未醒。奴婢已告诉宫人们,就说娘娘这几日夜夜侍奉太皇太后身子吃不消,所以您才回寝宫歇息了。娘娘,王爷换下的衣裳要烧掉!”

    不愧是太皇太后悉心调教之人,想的那样周到。

    方婳点了头,潋光才问:“王爷如何?”

    方婳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衣裳,叹息道:“本宫不知,脉象很虚弱,眼下却不能叫太医来看……不然,你寻个由头,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要太医来看……不,也不妥!”即便躲在纱幔后让太医诊治,万一露出了马脚,那便谁也保不住燕修的命了!

    潋光却低声道:“怕是现下也找不到太医了。”

    “为何?”

    “太后娘娘派人来延禧宫将太医们都带走了,只留下一个太医照看太皇太后。”

    方婳惊道:“怎会这样?太后娘娘病了?”方婳脱口一问,忽而震惊道,“难道皇上病了?”这般急着叫走所有的太医,病得不轻吗?

    潋光摇头道:“上头不说,奴婢也不知,娘娘进去吧,奴婢回去了。”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匆匆福了身便回去。

    方婳抱着怀中的衣物回至内室,烛火掩映着燕修苍白脸庞,他睡得并不安稳,俊眉紧蹙,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

    她替他擦拭了身子,小心换上衣服,他未醒来,却在她与他指尖相触之际,猛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她吃一惊,却又悄悄松了口气,不管太后叫太医们去作何,她都该庆幸今夜宫里动荡,只有这样,燕修才能更安全。

    等明日,她就出宫借着看苏昀去找华年成,华年成一定能救他!

    ————

    轻薄日光透过晨霭照在木窗上,外头脚步声密集,门被“轰”的一声推开,紧接着,宫里的禁卫军鱼贯而入。

    门口,燕淇孑然而立,他看着燕修的目光森冷,忽而,他的脸色一沉,开口道:“私闯禁宫,给朕将床上之人杀了!”

    霎时,一室刀光剑影,侍卫们手中的佩刀锃亮,直直朝燕修刺去。

    “不要!”方婳蓦然从梦中惊醒,目光急急看向身侧之人,他的容色苍白,却不是梦里的血腥场面。她徒然长长舒了口气。

    指腹搭上他的脉搏,仍是微弱,她那一刀给了他重创,岂能还奢望他能一夜之间恢复过来?

    外头,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奴婢们来伺候您起身。”

    苏昀不在身边的日子,因为脸上伤疤的问题,方婳向来不准她们近身伺候,在延禧宫里,也只接受她们打水而已。宫里便有人说婳妃奇怪得很,不喜人接近,她也从来一笑置之。

    今日,是连进来都不能了。

    她起了身道:“搁外面吧。”

    宫女在外头微微踌躇,仍是应了声下去。

    方婳端了水进来,才见燕修醒了,他见了她,虚弱一笑,开口道:“我竟还没死。”

    “你不会死的!我一会就去龙山行宫找华先生,他会救你的!”她拧干了棉帕转向他,他却蹙眉道:“华年成不在行宫。”

    “怎会?”方婳吃惊地看向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你们已经回了灵空寺了?”

    他点点头,方婳又欲问他,既是回了灵空寺又如何得知太皇太后病重的事,却见他的手悄然移至伤处,她又吓得什么都忘了,只问他:“很痛吗?”

    “还行。”他的话语微弱,分明强忍着颤意。

    方婳心中有气,咬牙道:“又是还行!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说还行!问你难受吗?还行!药苦吗?还行!问你痛吗?又是还行!”

    她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怒意,不知怎的,他却笑了,哧一声道:“傻丫头。”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燕修略微吃惊,抬手向她:“哭什么?”

    她什么也不顾,扑过去就抱住他的身子,颤声道:“我不哭,你也不要死好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婳儿……”他动一动,额角碰触到了她的,方婳的身子蓦地一僵,忙抬手抚上他的额头,竟这样烫!

    “何时烧起来的?你怎么不和我说?阿昀!”她猛地又想起了苏昀,忙起了身,狠狠地擦了把眼泪,道,“我想起来了,就算我不能去灵空寺找华先生,可还有阿昀啊!阿昀懂医术,她看了那么多医书,我可以去找她!你等着我!”方婳将帕子丢下,转身就跑出去。

    “婳儿……”燕修欲拦住她,只是他伤得太重,根本就无法起身。

    方婳一路往紫宸殿而去。

    ————

    五彩琉璃映着霞光潋滟,殿前的汉白玉栏杆也沐浴着晨辉,淡淡闪着日光。

    方婳远远望去,紫宸殿外的侍卫站得尤其挺拔,她提着裙摆上去,有宫人过来拦住她道:“娘娘请留步。”

    方婳急道:“皇上在吗?本宫有要紧事要见皇上!”

    殿门从里头打开,钱成海抬步出来,见了方婳便行了礼道:“娘娘不知吗?皇上龙体不适,不会见娘娘的,您请回吧。”

    燕淇真的病了?

    眼看着钱成海要进去,方婳忙叫住他:“钱公公,皇上到底怎么了?昨夜不好好好的吗?”她去司宝房的时候还瞧见燕淇了呢!

    钱成海稍稍踟蹰,随即道:“皇上是受了风寒,太医嘱咐了要好好休养。奴才要进去伺候了,娘娘请回。”

    这一次,他走得飞快,像是特意要躲开方婳似的。她动了唇,到底没有再叫他。眼睁睁地看着殿门重新被合上,方婳一颗心却沉下去,绝不可能是风寒,否则太后何以那么急着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紫宸殿?

    不过……她不自觉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看方才钱成海的神色,应该没出什么大事。那她现在怎么办?没有燕淇的应允,她身为宫妃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太皇太后又昏迷不醒……

    方婳用力咬着唇,步下台阶正要回延禧宫,却见韦如曦正朝这边来。她见了她,急着上前来问:“婳妃姐姐见着皇上了吗?”

    方婳一愣,她又道:“我方才见姐姐从上面下来,是见了皇上出来吗?皇上现下怎么样了?”她的神色焦急,迫切地想要知晓燕淇的情况。

    方婳这才想起来,昨夜燕淇不是召了她侍寝吗?

    她不觉蹙眉道:“昨夜妹妹不是与皇上在一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韦如曦的眼睛红红的,闻得方婳这样一问,她似是越发伤心,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皇上他突然吐血,我觉得是有人下毒!可太后娘娘不让我接近皇上,婳妃姐姐,你就告诉我,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吐血,下毒……这一样样都听得人心惊胆战,倘若这样还说得通,太后为何那么急着要召集所有的太医了。韦如曦以为她见了皇上,所以才会口没遮拦地说出来,皇上被人下毒,这件事看来不简单。方婳心乱如麻,就算韦如曦所言非假,她也做不了什么,而燕淇身边有很多人伺候,她必须尽快回到延禧宫。看来要出宫一事是绝无可能了。

    “婳妃姐姐……”韦如曦含泪看着她。

    方婳深吸了口气道:“胡说,钱公公方才告诉本宫,皇上明明是染了风寒,休息几日便好,妹妹可别乱说话。没事的话,本宫先回去了,本宫还要去照顾太皇太后。”

    “姐姐,姐姐……”韦如曦看着她离开,还欲说什么,却被身侧的宫女拉住了衣袖。宫女低声道:“娘娘,方才的话可别再说了。太后娘娘说皇上是得了风寒,那就是得了风寒!”

    韦如曦的心头猛地窜起一抹凉意,她用力推开宫女的手,跌跌撞撞朝紫宸殿跑去。

    方婳匆匆回到延禧宫,正巧潋光从太皇太后的卧室出来,见了方婳便冲上来道:“娘娘,太皇太后醒了,要见您!”

    方婳一个激灵,行至门口,又回头道:“可王爷那边……”

    潋光似有为难:“奴婢不能平白无故待在您房里,眼下也不能叫别人去,娘娘且先进去听听太皇太后的话吧。”

    潋光说得有理,也只能如此!

    所有的宫人都已经被遣退出来,方婳疾步入内,太皇太后半睁着眼睛看她,她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叫她:“太皇太后。”

    她闻得声音,再次将眼睛睁大了些,语声轻不可闻:“没事……就好。修儿呢?”

    方婳掩住心中痛楚,咬牙道:“臣妾将他伤得很重,现下,将他藏在臣妾的房内。太皇太后,是臣妾不好,臣妾很害怕,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缓缓将手指收了收,低低道:“不怕,哀家会撑着……撑到修儿伤势好转的那一天,然后你们等……等哀家归天出殡,再把他送出宫去。”

    太皇太后一死,婳妃自是再无任何借口住在延禧宫,燕修是绝对不能带去静淑宫的。而没有太皇太后的延禧宫,就如同失了屏障的城池,谁都能自由出入,那时燕修又该怎么办?

    方婳震惊无比,太皇太后是老了,却一点也不糊涂,早早替燕修想得那样妥当。只是,她当真能撑得住吗?

    “去照顾他,哀家会……会下令让你好好休息,任谁也不能打扰。”

    方婳忍住哽咽道:“是,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请太皇太后放心。”

    从太皇太后卧室出去,径直回到住处。

    “师叔。”她叫了一声,内室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方婳吃了一惊,几步入内,见他静静躺在床上,已烧得不省人事。

    “师叔!”怎会这样?

    她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这样烧下去会出人命!

    不断地用冷水替他擦拭,一遍又一遍,却丝毫没有用处!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宫人们都睡下,方婳才偷偷穿着亵衣跑到院中。寒风凛冽,吹得她瑟瑟发抖,也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只道是四肢都麻木了,她才艰难地回到屋内。仅剩的亵衣也褪下,上床,用自己冰凉的身躯紧紧拥住他滚烫的身子……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同寝

    更新时间:2013516 15:05:20 本章字数:6492

    肌肤相触,她同他还是头一次这样亲密。虺璩丣浪因为太冷,她的牙齿打颤,冻僵的手臂努力地抱紧了他。

    他偷偷入宫来看太皇太后,如今在宫里出了事,想必华年成一定担心死了。她一定要救他,不会再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宫灯灭了,内室的光线越发地暗沉,外头树影随风动,她却觉得自入宫以来,从没有哪一天如今日般安心。

    韦如曦有燕淇,她有燕修,所以她才不羡慕燕淇的宠爱给谁。

    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均衡的心跳声,她的紧张也徐徐地散了嫘。

    强撑着不愿睡去,好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可她也着实很累了,到底还是抵不住缠绵睡意。

    迷糊着睡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方婳嘤咛一声醒来,他仍昏睡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方婳的眉心拧得更深,好像……退烧了呀?她摸上自己的额头,惨了,是她发烧了!

    昨夜一冷一热,最容易得病了辁!

    她急忙从床上起来,快速穿好衣服,起身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她伸手撑住了桌沿,浑身不太有力气了。糟糕,燕修受了重伤,她若是病倒了可怎么办!

    推开了房门,方婳才扶着门出去,外头的宫女已迎上来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娘娘您怎么了?脸色在难看?”宫女瞧出了她的异常,忙上前来扶住她。

    方婳低声道:“本宫好像着了凉。”

    她的话落,宫女便道:“奴婢给您去请太医来!”

    “哎……”方婳本想叫住她,奈何那小丫头跑得飞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方婳暗道不好,她一定是去太皇太后的正殿找太医来的,那燕修……她只能咬牙回身入内,用了吃奶的劲儿才将他往里头挪了挪。她本想不惊动任何人自己去太医院的,怎想那么巧就有宫女守在外头!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师叔。”她轻轻拍了拍燕修的脸,一会儿太医来了,他若一直睡着也好说,就怕突然醒来出个声儿,那就麻烦了!

    他还不醒,方婳心中着急,她不敢冒险!这样一想,她将心一横,手伸入被衾下,用力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

    燕修浑浑噩噩的,徒然一抹钝痛自手臂上蔓延开来,他蹙眉睁眼,那张熟悉的俏脸近了,他见她笑着欲开口,外头忽而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奴婢带着太医进来了。”

    方婳脸色大变,此刻也来不及与燕修细说,一把扯过被衾将他整个人盖了起来,她自己则侧身躺着。绛色帷幔直垂,宫女引着太医穿过了水晶珠帘入内。太医朝方婳行了礼,才近前道:“听闻娘娘染了风寒?让臣替您把把脉。”

    白玉藕臂自直垂帘子内伸出来,太医的指腹才搭上她皓腕,便闻得她浅声道:“本宫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发热,你就给本宫开一些药,要极好的药,本宫希望马上就见效。”

    太医讶然道:“娘娘……太皇太后也嘱咐您这几日好好休息,不必过前边儿去,您委实不必如此心急……”

    “本宫心急不急不是你管的,你只要给本宫开最好的药!”方婳心中生气,口气也强硬起来。

    外头的太医和宫女都吓到了,素闻这位婳妃娘娘得尽宠爱,却也是最谦和的一个人,原来也是有脾气的。太医只能应了下去,宫女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那……奴婢一会儿给娘娘把药送来。”

    她转了身欲走,方婳忙道:“药拿来了就搁在门口,本宫身子不舒服脾气就特别大,你最好离本宫远一些!”

    宫女吃了一惊,忙点头称是。

    确信人都退下了,方婳才长长松了口气,她这般一闹,潋光就会知道这里的事,后面潋光会替她安排,她也不必担心了。方婳转身将被衾掀开,见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她欲开口,他修长手指已缠上她的皓腕,长眉紧蹙:“怎就病了?”

    他的容色苍白,墨色瞳眸里却洋溢着担忧。

    她看得仿佛连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笑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燕修看她的笑有些诡异,略微一怔,她已俯下身,用手肘支撑着身子,毫不避讳地开口:“昨夜你高烧不退,我没有药,也请不到太医,好在现下隆冬时节,夜里冷得叫人直打哆嗦呢。”她笑得得意,眉眼弯弯,脸颊的绯色煞是好看,“师叔,你让我抱也抱了,睡也睡了,华伯伯要知道了,一定很恼我。”

    他的眉头微蹙,继而又无奈地一笑,她同他单独在一起时总那样胆大妄为,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的做派;全是他在白马寺那两年太放纵了她。他的眸华低垂,却是问:“关华年成什么事?”

    方婳莞尔,却不愿再说。

    早在上回在龙山行宫相见,燕修便觉得方婳与华年成之间有些奇怪,他后来问了华年成,他也不曾说,如今她话中有话,难道还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她干脆就坐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手却不松,话音带着一丝低沉:“华年成同你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在沧州之后就不曾见过,那是在沧州吗?燕修的眉目幽深,怪不得她回长安时都不曾去见他!

    他的手指并未有多大的力气,却让她无法挣脱。她微微迟疑,到底是开了口道:“他说母凭子贵,才能帮你。”

    “他胡说!”

    他厉声喝道。她已笑着道:“我原先还觉得他是对的,后来觉得他真是胡说。”她脸上的笑容敛起,郑重道,“当年莹玉公主的死一定另有隐情,我只要找出证据证明公主之死与你母妃无关,那皇上一定不会再为难你了!我也不必去讨得他的欢心来护你的周全!”

    燕修的脸色大变:“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她的话未完便已被他直直打断。

    方婳急急道:“我只是想帮你。”他的脸色极为难看,望着她惊愕的模样,这才缓声道,“你若真的想帮我,保全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你。”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清楚明白的了,柳贵妃的事,燕修并非一无所知,他也许也知道一些事,但他却想让她置身事外。

    方婳动了动唇,他的语声里尽显疲累:“婳儿,你该休息了。”

    她实则还有很多话要问,可她了解他,从认识他的第一日开始她便知道,他不愿告诉她的事,她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闷闷地应一声,她侧身躺下去,似是有些赌气地往他的身侧靠了靠,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身躯。他没有拒绝,叹息一声道:“果真病了脾气大吗?”

    她哼一声道:“那太医罗里吧嗦的,我都差点想跳下去揍他了!”

    他哧的一笑,空出一手臂抱住她娇弱的身躯,道:“睡吧。”

    她闭了眼睛,意识有些迷糊,话说得仍有条理:“外头有潋光安排,今天是个意外,以后不会有人进来。太皇太后说她会撑着,等你伤势好转那一天,然后安排你在她出殡那日混出宫去。”

    明显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颤,良久良久,才闻得他淡淡地“唔”了一声。

    她还不睡,靠在他的身侧吐气如兰:“其实我有个特别自私的想法,希望你的伤一直不好,希望太皇太后一直健在,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霸着你。”

    他不再说话,没有斥她胡说,那一刻,方婳在心里侥幸地想,也许他同她想的一样,也许他喜欢她霸占着他。

    ————

    天气越发地寒冷,辰时过后,外头疏疏朗朗地飘起了鹅毛大雪。

    内室的暖炉又添了一圈,白日里亦是点起了灯火。龙涎香的味道与熏香绞缠,薄纱拽着一地的瑰丽,将后面华贵的身影拉长。

    宝琴扶着太后道:“太后娘娘,您还是回宫去歇歇吧。”

    太后华美的脸庞上尽是疲惫,摆摆手,道:“芷若呢?”

    宝琴叹息道:“芷若姑娘哭了两晚了,眼睛都肿了。”

    太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蓦然转身落座,咬牙道:“哭什么哭,皇上难道会出事吗?”

    宝琴慌忙跪下了,低头道:“太后娘娘息怒!”

    钱成海自外头匆匆入内,见了太后,便行了礼道:“太后娘娘,曦妃娘娘来了。”

    太后的话语冰冷:“又来了?她还真是能坚持!拦住她!难道这种事还要哀家教你吗?”

    钱成海点头称呼,他才欲走,太后突然又问:“婳妃来过一次后便不曾再来?”

    钱成海忙又回身,低头道:“不曾,听延禧宫那边的人说,婳妃娘娘伺候太皇太后过度劳累,也病了。”

    太后点了头示意钱成海下去。

    “起来吧。”她朝地上的宝琴看了一眼,这才又道,“司正房那边难道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去传话,就说哀家再给她们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再没有结果,哀家决不轻饶!”

    “是。”宝琴躬身退出。

    韦如曦还在外头远远地站着,她快步走过她身边时,只见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宝琴不免替她可惜,好不容易才回来,眼下又遇见这等事,难怪太后越来越不喜欢她了。

    宝琴赶着去尚宫局传话,步履飞快。地上很快就积起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尚宫局门口,宝琴远远就瞧见容芷若的身影,她忙叫她:“芷若姑娘!”

    容芷若回眸见她,宝琴疾步上前,拉住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容芷若蹙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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