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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嫡女毒妃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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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婳吃了一惊,他给她的是一块胎记,想来真是匆忙得很,没时间做那么多面具,不过贴上这么大的胎记一时间也该无人能认出她来。她不禁有些佩服了,他一早想好了出宫还要换身份,所以才要她在宫里时多穿了一套容芷若的衣裳在里面。

    带她贴好了胎记回身,见容止锦已经换上了侍卫的衣裳,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面具,却是他自己的脸!

    方婳微微诧异,容止锦将手中的面具和方婳换下的面具一起丢在矮桌上,回眸冲她一笑。

    方婳愣住,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万全之策,等有人发现他们逃了,再看见这两个面具,便会以为连容止锦也是假的,那容芷若自然不会受到牵连了。

    容止锦将方婳脱下的衣服,连同其中一个侍卫一起藏在门口。方婳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问:“你怎么不戴一个面具?”

    他答得从容:“没那么多时间做,我身上已经没有面具了。你也去门口藏好,快点!”

    方婳无奈,只能依言做了。容止锦快步推开了后窗,随即冲至前门口,捂住口鼻叫:“不好了,有迷烟!他们从后面逃了!”

    外面的人看一眼地上昏倒的侍卫,又见后窗被打开,当下什么也没多想,带人就追了出去。

    “走!”容止锦一把拉住了方婳往反方向逃去。

    眼下他们只要先逃出灵空寺,马车就在外面!

    二人直接冲出去,方婳先上了马车,容止锦才要上去,便听见前面有马蹄声传来,接着又人大声道:“小侯爷呢?”

    容止锦惊觉回眸,见来的居然是禁卫军!他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身上的侍卫服饰没来得及脱下!

    方婳掀起了车帘却被容止锦一把按住,他伸手指着寺内,恰到好处地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大叫着:“侯爷往那边跑了,我在这里守着大门,你们快去!”

    禁卫军纷纷翻身下马就冲了进去。

    方婳偷偷看一眼,容止锦已伸手拉住她的手道:“换马!”

    马车的速度必定没有马匹来得快。

    方婳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低头蹙眉道:“皇上一定知道了,城门大约已封锁,现在怎么办?”

    容止锦低头沉思片刻,随即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去城西的陈记铁铺,后门,敲三下门,再两下,会有人帮你。”

    方婳吃了一惊,才要开口,却见容止锦用力在马臀上抽了一记,马儿嘶鸣着朝一侧的小路冲出去。

    “侯爷!”方婳猛地回头看他,却望见他淡淡一笑。

    她已换了衣裳与容貌,即便被人看见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可他却不一样,他没有面具换了。

    倘若二人在一起,一旦被发现就谁也逃不了,不如分开走,还有一线生机。

    容止锦的嘴角微微扬起,他随即驾着马车离去。

    方才进去的禁卫军突然又折回,有人远远地看见马车,急着道:“大人,您怀疑的是对的,刚才那个侍卫不在了!您看那马车!”

    为首之人面色一拧,厉声道:“那还废什么话!还不快追!”

    ————

    也不知跑了多久方婳才好不容易勒停了马匹,前后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有风吹来,到处都可听见鸟儿浅唱。

    方婳蓦地回头看去,她来时的小道上静谧非常,没有马蹄声,也没有人影。

    在他将她的马匹赶进小道时她就知道他的打算了,一定是怕两个人在一起都逃不了,所以想要她先走。

    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她易容了,禁卫军要找到她得费一些力气,可他却不一样。容止锦素日张扬跋扈惯了,在长安谁不认识那张脸?

    她该回去吗?还是就此去陈记铁铺?

    方婳前后张望着,手指狠狠地拽紧了马缰绳,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虽然她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还会添乱,可是她若就这样走了,又实在放心不下!

    眸光一紧,方婳调转了马头,扬起马鞭的手却又迟疑了。

    也许,她不该回去,他的心思缜密,一定会给自己留好退路的!

    眼前似乎又瞧见方才她离开时,他的笑。

    那样温柔……

    方婳的黛眉紧拧,到底是大喝一声朝来时的路上返回去。

    还是放不下,始终放不下……

    此时的灵空寺外,很多香客都站在大门**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方婳下了马冲上去,拉住了一人便问:“大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大约被方婳脸上巴掌大的胎记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道:“哦,好像听说在抓逃犯。”

    “不是不是,我听说是小侯爷!”一旁一个大妈听到凑过来说。

    方婳径直问:“那人呢?”

    “往前去了,后面好多人追着呢!”

    方婳的心一沉,当下便上马追去。

    章节目录 第149章 重逢

    更新时间:201371 0:36:00 本章字数:5561

    延宁宫内,太后沉着脸坐在桌边,燕欢亦是一言不发,指腹来回不停地摩挲着光滑的桌沿。

    容芷若入内才飞快地跪在太后面前道:“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实在不知道二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奴婢……”

    “好了,起来吧。”太后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怒道,“那不是止锦,外头已传来消息称在灵空寺找到了两张面具,一张是你,另一张是止锦。”

    “啊?”容芷若吃惊地看着太后,宝琴上前将她扶起来,容芷若仍是愣愣地想着,那不是二哥吗?

    燕欢的目光落在容芷若的惊讶非常的脸上,低声问:“身上有不舒服吗?玎”

    容芷若乍然回神,忙低头道:“没有,只是被打昏了。”

    燕欢抿着唇不再说话,容芷若的目光悄然在她的脸上流连,手中的锦帕不自觉地握紧。

    皇上还是关心她的裆。

    这样一想,她不禁又浅浅地笑了。

    太后坐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来人不是止锦,那会是谁?他又怎么会有制作那么精良的面具?哀家可是和他面对面坐着,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都没看出来啊!”

    容芷若也蹙眉看向燕欢。

    她的手指仍是不停地摩挲着,片刻,才嗤声道:“想来止锦落在九皇叔的手上了。”

    太后“啊”了一声,不觉站了起来,容芷若的脸色也变了,脱口道:“皇上的意思……来人是九王爷?”

    太后立马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冒这么大的危险来长安?”

    燕欢的脸上无一丝笑意,她缓缓站起身,负手行至窗边。将木窗推至最大,暖风涌入,燕欢微微眯起了眼眸颔首看着碧色蓝天。

    她如今终于知道为了燕修会不顾她的信挥军过江,原来他人早来了长安,只是他没想到会被国舅关在容府多日,这才没有及时来宫中将方婳救走。

    否则,怕是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杀方婳!

    燕欢蓦地又想起什么,她猛地握拳狠狠地砸在窗台上。太后吓了一跳,容芷若忙冲上去握住了燕欢的手,急着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燕欢依旧紧握着拳头,心中怔怔地想着,这么说来,方婳失忆也是假的?

    她竟被他们这么简单地耍了!

    “钱成海!”

    太监闻声急忙从外面进来,听燕欢吩咐道:“传令下去,抓不住活的,必要时,格杀勿论!”

    钱成海下意识地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呆呆站着没有说话,他这才应声下去了。

    燕欢将手从容芷若的掌心抽出,容芷若只觉心跳加快,她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太后似乎已从失神中回转了心思,她上前几步立于燕欢的身侧,沉声道:“倘若皇上猜测的是对的,那必然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长安。”

    如今两军还在湛江畔僵持着,倘若这个时候燕修死了,那群乌合之众便无需担忧了!

    ————

    禁卫军追至城郊的山脚处,便见那两马车静静地停在山脚。

    有侍卫上前查探了,回来禀报道:“大人,里面没有人,看来是躲进山里去了!”

    统领一挥手道:“包围起来!”

    一队人马很快便散开。

    两柱香后,有马蹄声靠近,来人下马附于统领耳畔轻言一番,将一包东西叫至他的手中,这才由匆忙离去。

    方婳躲在一个树后定定看着,只见那统领握着长剑大声道:“给我进去搜,皇上的命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侍卫们齐齐应声,随即飞快地消失在丛林中。

    方婳的掌心一片冷汗,确定人都进去了,她这才悄悄出来。从先前到现在又多了两倍的人马,这般地毯式地搜索过去,只怕苍蝇也难逃,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心跳加快,不过好在那些侍卫们以为他们两人都上山了!

    方婳思忖片刻,才悄然尾随着上前。

    这一片山林不小,侍卫们找了很久也没有看见线索。

    天色渐暗,火把被点了起来。

    方婳却是松了口气,敌在明我在暗,这总算也是个不错的局面。

    侍卫们又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方婳吃了一惊,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她悄然蹲下去,手扶着一侧树根处一块打石头,探出脑袋往前看去。

    前面传来声音道:“前面好像有人!”

    一人示意所有人都别说话,伸手指挥人都散开,小范围地包抄过去。

    方婳暗叫不好,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大叫一声,随即咬牙将那块大石头从山坡上推了下去。

    那边有侍卫道:“听见了吗?有女人的声音!”

    “快快,一定在那边!”

    “好像有人滚下去了!”

    “愣着干什么!追!快追!”

    一群人借着昏暗的光,举着火把匆匆朝石头滚落的方向而去。

    方婳忙站起来往前冲去,月色暗沉,她似隐约瞧见有人从地上站起来,方婳咬牙冲过去。那人已回过神来,猛地转过身欲朝方婳出手,方婳忙压低声音道:“是我!”

    掌风扫过了方婳的鼻尖儿!

    方婳只觉得一阵凌厉的风自面额擦过,她随即已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方婳深吸了口气,一把拉住他的手便往前跑去。

    那些人追下去发现是石头一定会马上折回的,他们必须在侍卫们回来之前先找地方躲起来!

    今夜的月色适合躲藏,却也不利于逃亡。

    也不知跑了多久,方婳只觉得身侧之人的步子略微缓慢,他一手扶了树干一把,方婳仍是低声道:“别停下来!”

    再次勉力跑了好远,二人终于在一个矮坡下的树干旁找到了一处藏匿之地。

    躲了进去,拉过了一侧的树丛遮挡一些,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交织着。

    掌心的汗几乎要流淌成小溪了,他的腕口似乎滚烫起来,方婳蓦地松了手,大口喘着气,心底默默地盘算着他若问她为什么回来,她第一句话到底该怎么说?

    继续陪着他装傻充愣,还是一下子揭穿他的谎言给他难堪?

    然后他的声音并未传来,黑暗中仍是只有他们的喘气声,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渐小,而他的呼吸声却仍是沉重不堪。心尖似被什么触动,方婳循声伸手扶住了他,掌心欲抚上他的胸口,却触及他捂住心口的手背。

    方婳的眸子蓦地一撑,脱口道:“师叔!”

    他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会……

    面前之人被这一声“师叔”惊到了,本能地回眸看过去,虽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却像是已经看见她满眼担忧的样子。

    他突然一把推开了方婳的手。

    她的脊背撞在背后的泥土上,浑身却似被凉水浇透,他不说话,便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来人根本就不是容止锦,是燕修!

    他不是没有面具戴上,而是已经戴了一张面具,不可能在面具上戴面具!

    他同她一样不想面对彼此,所以才要借容止锦的身份来救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在她面前说破……

    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仍是记得那晚在农舍,他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承认利用她的一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得麻木便也不知道痛了,她终是开口道:“为什么要来?”

    就那样结束,不要留念想,从此他争他的王权,她只愿找了机会远远地离开,那样不好吗?

    他没有答话,良久良久,才闻得他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方婳简直气结,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乎这个!

    她咬咬牙,怒道:“你说你答应太后的要求时我便有疑惑,你知道太后要侯爷做的什么事吗!”

    他显然愣住了。

    方婳又道:“侯爷不可能对灵空寺内外的地形那么熟悉,只有在那住过的你才可能!”

    他不说话,沉默以对。

    有泪滑过方婳的脸颊,一直以为自那晚后,她会变得坚强,起码再次面对他时不会软弱哭泣,却没想到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其实之前她确实想过狠下心来离开,可是到头来,终究还是她心软了。

    强忍住喉头的不适,她颤声道:“其实你早就想好了退路,是不是?你有退路的,是吗?”

    他是燕修,城府极深的燕修,他会来救她,一定想好了退路,他一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问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终是轻淡响起:“当然,我有缜密的撤退计划。www.6zzw.com”

    话落刹那,方婳听见自己松了口气的声音。

    身侧之人站了起来,低语道:“别跟着我,我不想被你拖累,这次救你出来,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他的步子跨了出去,方婳却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袂。

    “放手!”他的声音骤冷。

    她不放,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什么计划,你说与我听听。”

    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却明显感到他的身子略微僵直,她拽着他衣袂的手更加不肯松了。

    他到底又是冷冷地道了一句:“你没必要知道。”

    是吗?来都来了,人都救了,现在倒是不肯对她说撤退计划了?

    她用力将他拉过来,扑入他的怀中,哽咽道:“怎么办?即便知道你利用过我,即便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枚棋子,我还是放不下你,还是不忍看到你有危险!”

    他伸手推住了她的身子。

    她不松:“什么撤退计划,你根本就没有撤退计划!和我分开走,你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是吗?那你的大业呢,你的大仇呢!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这样!”

    他低眉垂目,仿佛看清了她害怕颤抖的样子,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痛,他终是蹙眉唤她:“婳儿……”

    这一声似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温柔似水,轻盈如风,熟悉若经年,那样深入她的心,击溃她所有防备顾虑。

    胸前的衣衫似已被她的眼泪打湿,他轻阖了双眸伸手圈住她颤抖身躯,微微叹息:“傻丫头,你真傻,不该原谅我,不该回来。”

    她流着泪咬牙道:“谁说我原谅你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却依旧爱他,依旧舍不得看到他出事!

    他蓦地一笑,那样恣意畅然。

    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连耳朵也贴过去,忐忑地问他:“刚才是不舒服吗?”

    他的大掌摸着她一头秀发,轻言道:“跑了半个山头,太累了。”

    “说实话!”她的语声里带着担忧与紧张,甚至还微微有一丝怒意。

    他似乎从来如此,这样细细一想,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到底说了几句真话!

    他却道:“是真话。”

    方婳心中有气,透过轻薄衣衫,掌心下已然能清晰地感受道拿到疤,她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反正已逃不出去,他们即便夜里找不到,天亮了也一样能找到我们,就是这样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他握住她贴在他胸前的手,将她紧紧都贴在自己的心口,低语道:“你是对的,你所感受到的这颗心已不是原来那一颗。对不起,你一直想去的那个地方,我没有留住。”

    她的指尖颤抖,记得那时她对他说,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他的心……

    “是谁的?”她紧靠着他问。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是我母妃。”方婳的眸子蓦地撑大,他继续道,“母妃死后,华年成早就把她的心用千年寒冰封存,想来你也知晓,云天是华年成的弟弟,是他帮的忙。

    云天有本医书上便记载过换心术,虽然听之荒唐,可我母妃却愿相信。我是后来才知,母妃那时候便多次秘密见过云天,云天说母妃的心可以治好我的病,但他却没有把握给我换心,所以那件事一直搁置着。

    直到苏昀的出现,华年成经过多次试探才终于确定,我的机会来了。”

    方婳震惊无比,当日在战场上,他以仇定的身份出现救她,那时他分明没有受伤,胸口却有血流出,想来便是苏昀留下的这个伤尚未痊愈。

    他却为了救她强行拉弓……

    心跳逐渐紊乱,脸上的泪水更多。方婳紧紧拥住他,他的言语中带着至深的痛:“当年容氏冤枉我害死莹玉公主,母妃在我入狱后不久便认下所有罪责,我是后来才知,她一来是想借机让我出宫,二来便是想用她的心来医治我的病,她知道这件事若被我知晓我一定不愿,便在容氏冤枉我时来了个顺水推舟……”

    方婳惊呆了,燕修身为皇子是不幸的,失去至亲,还被贬被逐,没有尊严地活着。可同时他却又是幸运的,他有那样一个深爱着他,又那么伟大的母亲。

    方婳很羡慕,真是羡慕。

    狠狠地擦了把眼泪,她突然用力推开了他,怒道:“既然活下来那么难,你又为什么要来长安!”

    这一刻,她倒是宁可他还是那样她在白马寺认识的燕修,要利用她那就利用个彻底!最恨这种该断不断,藕断丝连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笑意,轻声道:“爱一个人很简单,要放手却是那样难。”

    她的心口刺痛。

    他……他说爱……

    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说过爱……

    他又道:“你该知晓袁将军为何愿意同我站在一个阵营。从前我与他也谈不上有交情,如今却时常见他懊悔自责,悔恨当初没能陪在公主身边保护她。索性我们都还活着,我不愿让自己成为另一个袁将军。”

    方婳蓦地回神,她忙开口道:“其实当初……”

    话至一半,燕修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方婳的眸子撑大,她自是也听到了夜幕中正在靠近的细碎脚步声……

    章节目录 第150章 以吻封缄(甜蜜蜜哟)

    更新时间:201372 0:56:22 本章字数:16771

    开平四十一年,冬,洛阳。ц茶忱?br />

    “啪嗒”,方婳轻呼一声捂住了头,一大团雪落在她的头上,接着传来元白不悦的声音:“这么大早的你来干什么?难不成刘妈在这种天气还要你出去砍柴、挑水啊?”

    方婳狠狠地瞪他一眼,大步跨进院子里。

    昨夜下了整晚的雪,积雪足足有四五寸厚,她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元白见她不理会,叉着腰站在屋檐下道:“喂,你听没听见我的话?玑”

    方婳一抬头,脚底打了滑,哎呦一声就摔倒了,元白嗤的笑了。方婳咬咬牙道:“你那么闲着怎么就不清理清理这满院子的积雪啊!你混蛋!”她说着,抓起一把雪狠狠地就朝元白砸去。

    元白灵活地一闪身,那团白色的雪球直接飞过去。

    房门刚巧打开,雪球“啪”的一下砸在燕修身上崇。

    元白“啊”了一声,方婳忙爬起来就冲过去:“师叔!我……我不是要砸你来着……”

    她小巧的鼻子冻得红红的,说话间还呵着白气。

    燕修好脾气地笑了笑,伸手将身上的雪掸落,浅声道:“不是元白犯懒了,是我不让他扫雪,推开窗户,这样白皑皑的美景一年之中可也见不了几次。”

    方婳回头看了眼,只见长长一串脚印,院子正中还因为她的摔倒出现了好大一个雪坑,什么美感也没了。

    她像是犯了错,低着头道:“师叔,我不是故意的。”

    燕修却回头朝元白道:“去给我沏壶茶来。”

    元白应声下去了,他这才又笑道:“我们去外头赏雪。”

    “真的吗?”她抬眸看着他,笑靥如花。

    他点头抬步出去,方婳开心笑着跑上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他侧目看她,嘴角噙着笑意,修长手指圈紧了她的手。

    外头的雪早已让个寺内勤劳的小师傅扫干净了,就算一会元白追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方婳心里得意极了。

    她拉着他的手,从西厢小院一路跑到了白马寺的后山,漫山遍野都是白色雪景,她搓着手呵着气,又回头看他:“师叔你冷吗?”

    “不冷。”他墨晶色的瞳眸里似也染着笑。

    方婳吐了口气道:“其实师叔也不喜欢元白吧?”燕修蓦地一愣,闻得她继续道,“元白在的时候你都不怎么说话,他不在,你笑的都不一样。”

    “是吗?”他低低问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当然是真的!”方婳认真地点头。

    他拉住她的手一路往前,清浅道:“有些话在元白面前不能说。”

    她撑大了眼睛道:“我知道,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不愿说!”

    他抿唇一笑。

    二人在林子里逛了很久,元白与华年成一起找来了,方婳拉着他躲在树丛后,听着身后两个人的叫声心中得意。

    一直兔子倏地从身边窜出来,方婳下意识地欲叫出来,却被燕修伸手捂住了嘴。

    ————

    “别出声。”燕修悄声在她耳畔说着,方婳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远处再不是元白与华年成的叫声,黑夜静悄悄的,凌乱的脚步声仿佛是越来越近了。

    看不见他的脸色,方婳却仍是固执地抬眸,扳开了他的手,她离得他很近,轻声道:“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在这里别出声。”

    “婳儿!”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

    她却故作轻松道:“你忘了我脸上贴着东西呢,就算被他们抓到了,我就说我迷路了。”

    他的眉心紧拧,捉住她的手却不放。

    她的掌心尽是冷汗,他的手上却徐徐传来了一丝暖意,她的脸上仍是笑,什么误会憎恨仿佛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她反握住了他的手,略笑道:“既然不放我走,那就永远别放开,要死死在一起!”

    他的心口一震,恍惚中似瞧见那双盈亮诱人的眸子,他轻启了薄唇道:“好。”

    倘若这次能活下来,他就把一切都告诉她。

    “准备好了吗?”她轻轻问他。

    他“唔”一声,紧握住她的手,深吸了口气拉着她冲出去。前面是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树木的影子。

    后面早已是成片的火把缓缓靠近。

    有侍卫的声音响起:“快看!朝那边去了!”

    “追!快追!”

    方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好多的火把朝他们靠近,她咬着唇,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我有一件事忘了问你。”她喘息得厉害,侧目看着他。

    燕修微微一怔,开口道:“什么事?”

    她急促地喘息着,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清楚一些:“小侯爷是不是在……在你手上?你……”

    她尚未说完便被他打断:“放心,他好的很。”

    好的很……

    这她就放心了,放心了。

    手再次握紧了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往前跑去。

    这么黑的夜,她也许再也没有办法看到阳光了,最可惜的,是没能在太阳升起时看清楚他最后一眼。

    “放箭!放箭!”

    身后有人大叫着。

    接着,“咻”的一声,有箭射入树干的声音。

    燕修紧紧拉着方婳往前跑去,前面似乎能听到水声,恍惚中还有光亮。

    箭矢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射去,有什么擦过方婳的肩头,她吃痛地蹙眉,脚下没站稳,直接往前扑过去。燕修飞快地接住她的身子,二人在坡上滚了下去。

    突然,身子一空,迅速往下掉,方婳惊叫着抱紧了燕修。紧接着“噗通”一声,二人沉入了水底。

    河水湍流得很急,方婳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肩头是火辣辣的痛。双手胡乱挥着,谁的手伸过来,用力地拉住她的手臂,她的防线一松,蓦地呛了两口水。

    意识徐徐散了。

    她只记得有个怀抱紧紧都圈住她,不是流水的冰冷,恰恰如春天般温暖。

    ……

    禁卫军们追至山头,用火把一照,只见满地插满了箭矢,却不见人。

    “听声音是掉下去了,大人,现在怎么办?”

    为首之人眉头紧蹙,又有人道:“有血!大人,看来是受伤了!”

    统领的目光定定地望着下面湍急的河水,沉声道:“下去找!”“是!”禁卫军迅速分散找路下去。

    ————

    耳畔,隐约似有说话声传来,燕修猛地睁开眼睛,头顶的阳光猛烈,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循声看一眼,发现是前面的路上有人走过。他蹙了眉,似乎记起来了,昨晚他与方婳落了水,索性的是那条河一直通至城外,他带着方婳一路游出城,终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婳儿!”他撑起身子,见方婳就躺在他的身边,他半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扶起来,“婳儿!婳儿!”

    怀中的人脸色苍白,脸上的假胎记已浸水时间太长,早有一小半已脱落,燕修只好将它撕下丢弃,自己脸上的面具也撕了。方婳身上的衣衫虽已干,整个人却依旧冰凉如水,燕修这才看见她受伤的肩膀,被箭尖擦伤,伤处居然呈现了黑褐色。

    箭上有毒!

    燕修的脸色大变,她此刻的脉象虚弱,怪不得怎么也不醒来!

    怎么办?华年成不在这里,眼下看来也根本没办法进城!

    官道不能走,也许附近的村庄会有大夫,这样想着,他忙将她抱起来。沿着官道旁的小路走了好久,逃亡了一夜,他眼下也已累至极限,手臂上再无法承受方婳的重量,他的身子一倾,忙反身将她扣在怀里,脊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臂已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燕修的俊眉紧蹙,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先知晓哪里有村落,不然这样盲目地找,他的体力流失得厉害,最终也救不了婳儿!

    艰难地撑着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他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华年成嘱咐他不能太过劳累,他已不知自己还能再撑多久。

    “婳儿。”

    眸华落在怀中女子苍白的脸上,他伸手与她十指相扣,他答应她的,即便要死,也会死在一起。

    这时,远远地传来有马车靠近的声音,燕修屏住呼吸拨开了长草望出去。官道上,有一辆马车正往进城的方向而去,赶车的是一位老者,另有一个少女就坐在他边上,手中把玩着狗尾巴草还一面哼着歌。

    燕修凝视着那二人,衣着普通,看来是寻常百姓。

    他正犹豫着,便听得长安方向传来大批马蹄的声响,燕修忙松了手,用长草遮挡住他与方婳的身躯,他下意识地抱住她压下身去。

    禁卫军的人马与老者的马车相遇,燕修闻得侍卫开口问:“喂,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从这里过?”

    少女细声细气地问:“大人,您要找的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呀?又或者是老的还是小的?”

    老者拉住少女,呵斥道:“别胡说!”他转而看向面前的侍卫,赔笑道,“我这孙女不懂事,还请大人们见谅。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没见着大人说的一男一女啊,这都是大早上,进城的多,出城的倒还真没有。”

    侍卫哼一声,径直用佩刀挑开了车帘,见里面果真空无一人,这才挥手道:“走!”

    一大队的人很快便过去了。

    老者这才又道:“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出来不要那么多话,祸从口出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在长安城你更不能乱说话,天子脚下,保不准就是要掉脑袋的!”

    少女吐吐舌头,亲昵地挽住老者的胳膊道:“爷爷,哪有您说的那样可怕!再说,您可是去悬壶济世的,怎么会掉脑袋呢?”

    “就你鬼灵精!”老者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

    燕修的眸子蓦地紧缩,那老者是大夫?

    竟有这么巧的事!

    他忙拨开草丛望出去,禁卫军方才还盘问过他们,如今他带着方婳出去求救,他们必然会联想起来,倘若他们将追兵招致……

    他握着长草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车轮再次滚动了,燕修却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等一等!”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要救婳儿,绝不会让她去死!

    老者听到声音回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从一侧的草丛中跑出来,他的脸上还有污渍,看起来狼狈不堪。

    少女下意识地往老者的身后躲了躲。

    马车停下了,老者皱眉问:“大人这是……”

    燕修一低头,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径直上前道:“我是请老先生救人的!”

    老者讶然道:“大人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我。”他忙转身将方婳抱出来,少女惊讶地叫了一声,拉住老者的衣袖道:“爷爷,刚才那个大人是不是说找一男一女?”

    燕修的眉心微拧,抱住方婳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老者看了一眼,略一思忖,终是道:“先上马车。”

    紧绷的心弦略微松了些,燕修将方婳抱上马车,少女撑大了眼眸盯住车内的女子,又指着燕修道:“你们是逃出来的?”

    燕修点点头,沉声道:“我原先是宫里的一个侍卫,她是一个宫女,我们相互喜欢违反了宫规,太后要处死她,我不忍心便带着她逃了。”

    少女“啊”了一声,道:“喜欢也不可以吗?这算什么宫规?”

    燕修的目光落在方婳的脸上,叹息道:“皇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是皇上的人,别人,自是连喜欢都不可以。”

    少女同情地看着燕修道:“这也太苛刻了吧?”

    燕修朝那老者道:“请老先生救救她,只要你愿意救她,要我怎样都可以!”

    老者一言不发地调转了马头。

    少女笑着道:“我爷爷仁心仁术,他愿意救这位姐姐了!哦,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燕修一愣,随即浅声道:“我姓柳。”

    “真的吗?太巧了,我也姓柳!我叫柳絮!”少女的眉眼弯弯,指着外头的老者道,“那是我爷爷。”

    也是柳……

    燕修仿佛心口一暖,他不自觉地笑了笑。

    柳絮盯着燕修看了好久,蹙眉道:“柳大哥,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好,你也受伤了吗?”

    “没有。”他摇头,握着方婳的手悄然收紧,“婳儿中了毒。”柳絮闻言朝方婳看了眼,果真就见她肩头的伤口,柳絮低头细细看来眼,吃惊道:“好厉害的毒,不过才擦伤了这么一点点!”

    燕修浑身一紧,脱口道:“能医吗?”

    柳絮朝外头看了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得要爷爷看了才知。”

    燕修伸手将方婳拥入怀中,徐徐咬紧牙关,这一趟长安他不会白来的,一定不会的!

    ————

    柳大夫的家就在一处山脚下,独立的一座小屋,外头的院子里全种着草药。柳絮说房子选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上山采药。

    柳大夫的儿子媳妇在外做点小生意,所以这里常年便只有他们祖孙俩住着。

    柳絮下了马车便道:“柳大哥,你让婳姐姐住我房里!”

    燕修道了句“谢谢”,小心将方婳从车上抱了下来。

    柳絮与柳大夫走在后面,他听到柳絮缠着柳大夫道:“爷爷,柳大哥也姓柳,遇见了说明是缘分,您可一定要救婳姐姐啊!”

    柳大夫沉默着跟进了门。

    替方婳把了脉,他的眉头未见舒展,柳絮忙问:“爷爷,怎么样?”

    他的目光看向燕修,燕修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闻得他道:“这位姑娘中的什么毒一时半会儿我也看不出来,不过照她的脉象来看,再不救治,最多也撑不过今晚。”

    燕修的脸色大变。

    柳絮已拉着柳大夫的手臂道:“爷爷,我们家不是有祖传的解药吗?可以解百毒……”

    “絮儿!”柳大夫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燕修脱口道:“老先生当真有祖传的秘药?”柳大夫的面色为难,他上前跪下道,“求你救救她!”

    柳大夫叹息道:“不是我不救,实在是……”

    “爷爷!”

    柳絮才开了口,便被柳大夫瞪了一眼,他随即弯腰扶起燕修道:“柳公子请跟老夫出去说话。”

    燕修回头看了方婳一眼,这才抬步出去。

    柳大夫伫足立于院中,回头看向燕修,为难道:“那个秘方是我们柳家祖传的,虽说可以解百毒,但却有种不可或缺的药引。正所谓良药易得,药引难求啊。”

    燕修急着道:“什么药引?”

    “人血。”

    “用我的!”他往前一步,话语说得无比坚定。

    柳大夫抬手捋了把胡须,郑重地道:“公子当真想清楚了?做药引可不是一滴两滴的事情。”

    他已无须多想,心中重石似已落下,释然道:“我想得很清楚。”

    柳大夫点点头:“那好,你随我来。”

    屋子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子,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药香,地上还摆满了药炉。柳大夫取了一口瓷碗,又见桌上的匕首退鞘,他伸手拉过了燕修的手,正要下手,却闻得燕修道:“等等!”

    ————

    因不知方婳所中何毒,解药全是温性药物所配,柳大夫说不能操之过急,得一点点将余毒清除才可。

    已是喂下的解药的第三天,整整六碗药。

    “婳儿……”

    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声音。

    方婳的黛眉微蹙,缓缓睁开眼来。

    入目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

    “婳姐姐,你醒了!”少女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兴奋。

    方婳吃惊地看着出现在床边的柳絮,艰难动了唇,沙哑地问:“你是谁?我……这里是哪里?”

    柳絮坐在床边道:“我叫柳絮,是我和爷爷救了你啊!你都昏迷三天了,爷爷今早给你把脉的时候说你体内的余毒清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醒来,没想到这才过两个时辰你真的就醒了!”

    方婳的眼底仍是带着诧异,她只记得她和燕修在一起,为了逃避禁卫军的追击,他们一起从山头滚了下去,最后掉进了河里。

    对了,燕修呢!

    她猛地撑起身子,脱口问:“和我在一起人呢?”

    柳絮笑着道:“你说柳大哥啊!”

    柳大哥?方婳拧着眉,随即很快便想起这是燕修母妃的姓氏,想来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改了姓。

    她忙点头道:“他人呢?他没事吧?”

    望着方婳担忧的样子,柳絮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他没事,在隔壁屋里休息呢。”

    虽闻得柳絮这样说,可方婳的心却仍是紧张,她反握住柳絮的手,又道:“既然没事,他为什么不来?麻烦柳姑娘去告诉他我醒了,麻烦你!”

    柳絮点点头,方婳吃力地坐起身,若不是实在无法下床,她一定会亲自去看一看,燕修到底有没有事!

    手指不自觉地拽紧了被褥,片刻,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方婳忙抬眸瞧去。

    燕修一身布衣出现在门口,目光直直看着她。方婳细细打量着他,除了脸色不是很好,他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伤,她松了口气,开口叫他:“师叔。”

    他“唔”了一声,淡淡道:“醒了?”

    她点头,却是蹙眉道:“你为什么不进来?”

    他仍是站着,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觉得没必要。”

    方婳吃了一惊,听得他又道:“身体好了就离开,我已通知了华年成,会在这里等他派人来接应。”

    语毕,他转身离开。

    “师叔!”方婳本能地掀起被子,却因身体虚弱,直接摔到在地上。床头的药盏也被她带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燕修一定听见了,他却没有折回。

    方婳咬着唇将拳头紧握,为什么她仿佛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昨夜还是好好的,如今危险解除,他对她又恢复这样的态度。

    真就那样讨厌吗?

    ————

    长安,御书房。

    燕欢愤怒地将手中的信笺揉成团,整整三天了,没有消息,还是没有消息!

    “一群饭桶!”她厉声斥道。

    禁卫军统领低着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太后担忧地道:“不会已经回辽州了吧?”

    燕欢随即否认道:“不可能,如果他已经回去,指挥作战的人不可能仍是袁仇二人。”她的目光一凛,看向禁卫军统领,道,“给朕挨家挨户地搜!”

    禁卫军统领不觉道:“皇上不是说他们该不敢向人求助的吗?”燕欢将手中的信笺砸在他身上,冷冷道:“不然你告诉朕为什么各个关卡封住却仍是找不到人?”面前之人忙跪下去,燕欢负手往前道,“朕看总有几个不怕死的,连叛党都敢包庇!”

    钱成海自外头进来,见禁卫军统领跪在地上,他愣了下,这才绕上前道:“皇上,晋王来请辞。”

    燕欢一愣,似才想起把方婳带来长安的晋王还没走。她一个眼神示意禁卫军统领退下,这才开口道:“让他进来。”

    ————

    又在屋内休息了两天,方婳终于可以下床。

    燕修再没来看过她,她从柳絮的口中得知他时常与柳絮在一起,教柳絮下棋、作画。晚上柳絮回来睡觉时便会和方婳说她与燕修在一起的事。

    这日,柳絮与柳大夫出去采药了,方婳在房内思忖片刻,到底是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阳光照在地上,她望进去,见他坐在桌边惬意地喝着茶。

    她将门推开,他的目光随之瞧来。

    “师叔。”她低声唤他。

    他放下了茶盏,蹙眉淡声道:“有事?”

    她径直行至他的身边,眸华落在他的身上,那日只在门口远远看着,终究不似此刻般细致。

    他看起来还好,就是面色略带着苍白,见她坐下,他伸手替她倒了杯茶。

    方婳没有接,在他身侧坐下,仍是定定地看着他:“华伯伯的人还没来吗?”

    他点头道:“差不多快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的心头微颤,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愿意和我一起死,现在又为什么要叫我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将手从她掌心下抽出,低沉道:“我只是想通了,你说的对,我那么难才活下来,大业未成,不该儿女情长。我将你从长安带出来,也算对得起你了。你走吧,不要再连累我。”

    “我不走!”她固执地再次抓住他的手,撑大了眼睛看着他。

    “放手!”他低喝。

    她不放,他突然站起来,狠狠地将方婳推到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怒道:“听不懂我的话吗?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让我彷徨!不要再让我犹豫!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救你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弥补对你的亏欠,我心里,根本没有你!还不明白吗?”

    眼泪瞬间弥漫起来,方婳咬牙爬起来:“我不信!”

    燕修嗤笑着摇头:“不信?你又何曾知晓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不是也不信我说有退路吗?柳家祖孙就是我安排的退路,否则你觉得怎么会这样巧,恰好就有人救我们了?眼下禁卫军到处在搜寻我们,若非的我的人,又怎敢收留我们!婳儿啊婳儿,为什么你总这样天真,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吗?”

    方婳震惊地看着他,他继续道:“走吧,你白马寺,等我回辽州,我会安排容止锦去那里找你。”

    他果真就决绝地不再看她,悄然别开脸去。

    方婳撑在地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狼狈的声音。

    再看他一眼,她才咬牙站起来,转身冲出去。

    燕修回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扬,终是松了口气。

    方婳一口气跑了很远,在溪边的杨柳旁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他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要拼命地推开她,还可笑地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打他一巴掌,然后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她说一句真话!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除非她知道他推开她的原因,否则依他的性子,只会抵死不承认。

    最终也只会难为他将谎言编造得更加彻底,伤人亦伤己。

    她叹了口气,俯身喝了几口水。溪水清凉得很,还带着丝丝回味的甘甜。

    方婳却是蓦地一愣,她似隐隐回想起这几日她喝的药中带有的血腥气……

    捧着水的手蓦地送了,溪水从指缝间流走,她已猛地站了起来,回眸朝来时的方向看去。

    ————

    燕修才喝完两杯茶,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他抬眸望去,那抹熟悉的身影沐着阳光冲进来。

    他的指尖一颤,差一点握不住手中的杯盏。

    方婳反手关上了门上前,他蹙眉道:“又回来做什么?”

    她什么话也不说,狠狠地夺下他手中的茶杯,伸手便摞起他衣袖,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的力气却很大。

    两个腕口都完好无损,没有割过的痕迹。

    燕修愤怒地握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方婳却是愣住了,错了吗?难道是她猜错了?

    他扳开她的手,眼底是出离的怒意:“出去!”

    她惶惶然退了一步,却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一手扶着桌沿站着看她,苍白容颜上掩不住的怒。

    她又退一步,心口却是倏然一震。

    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他一步都没有移动过,她亦记得她刚醒来的那一天,他只站在门口与她说了几句话,他说没必要进来……

    她的眸子紧缩,疾步上前,然后蹲下,飞快地掀起他的衣袍。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本能地伸手去拦,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左脚踝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纵然如此,却依旧能看得出隐约透出的殷红色。眼泪瞬间涌出来,她抬眸看他,哽咽道:“我没有猜错,你以血为药引给我制药,是不是?”

    他愣住了,再找不出任何借口来。

    脸色似比之前更加苍白,为防她知晓,才故意割在脚踝处,却不想仍是被她发现了。

    方婳站起来,生气地将他按在桌边坐下,怪不得他的脸色这样难看,原来他每天都在失血……

    “你根本没有通知华伯伯,你是怕自己走不动,怕连累我,是不是?”她握住他双肩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的眉头微蹙,动了唇却被方婳打断道:“如果还要找借口,你就给我闭嘴!”

    他的眼底似有微微的诧异,随即抬手握住她的手臂道:“趁柳家祖孙还未回来,你快走。”“他们真的有问题?”方婳也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燕修眼下来不及跟她分析,他只知道当初是没有选择了,不找他们,方婳便会死。

    她扶他起身道:“我扶着你走。”

    他摇头,他的左腿失了太多的血,有两日甚至都几乎没有知觉。

    “师叔!”

    “他们便是算准了你不会丢下我……”

    “柳大哥!”柳絮大叫着冲进来,在看见里头二人时明显一愣,她随即上前半开了屋内靠墙的一个衣橱,后面竟有一扇门!

    方婳与燕修对视一眼,柳絮已回头道:“你们躲进去,外头来了很多侍卫,一定是来找你们的!”她说着转身出去了。

    方婳沉下心思道:“他们不是皇上的人?”

    燕修低笑道:“但也绝不是朋友。”

    这是自然,否则早该挑明了说。

    方婳下意识地看了眼燕修的腿,柳大夫真心救人便不会任他失血过多,哪怕他与柳絮稍稍献出一些血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咬牙撑住他,开口道:“那我们不躲进去,从后窗出去!”

    他叹息道:“婳儿,我走不了。”

    她却冲他浅浅一笑,低声道:“已经出了长安城了,眼下的情形总比那晚好,师叔,天无绝人之路,即便真的到最后一刻,你还有我。”

    外头,已传来侍卫问话的声音,方婳推开后窗先翻了出去,然后伸手扶住了燕修。

    后面便是连着上山的路,二人相视一笑,燕修道:“别这样看我,那晚爬了半座山,果真是别想有第二次了。”

    “先躲起来!”方婳将他扶去山脚下的树丛后,不过是短短三五丈的距离,她发现他的左腿果真使不上劲。

    扶他在树丛后坐下,她这才掀起他的衣袍查看。

    “糟了!”伤处又裂开了!

    燕修的眉目幽深,那地方每日都要割开三次,伤口已很深,加之方才用力过猛,这才又裂了。

    方婳用力撕开自己的衣服将伤处缠住,若再大量失血,他就算能保住命,这条腿也要废了!

    她急得双眼通红。

    他却握住了她颤抖的手,低语道:“没事。”

    她担忧的神色里又忿然夹杂了怒意,转身用力抱住他,拳头落在他的后背,咬着牙道:“跟我说真话就这样难吗?真的这样难吗!”

    他微微一愣,随即抬手抚上她的背,阖了双眸道:“对不起,我从小……习惯了。”

    宫中尔虞我诈,面对敌人,他不能说真话,面对亲人,他亦选择了假话骗他们安心。

    这些她都明白!

    她只是很心疼他!

    “不哭。”他温柔的抱住她,总想她可以远离这一切,总想着能帮她,到底是他没用,一次又一次叫她这样担惊受怕。

    她却突然狠狠地将他推开,他蓦地睁开眼睛,见她胡乱擦了把眼泪,瞪着他道:“你若再编造那些有的没的来骗我,我马上就找个人嫁了!”

    他蓦然一惊,随即温和道:“好,我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

    方婳咬牙道:“我要嫁给你身边的人,比如仇将军,比如华年成!”她说得他怔住,她继续道,“我就是要每天在你面前晃悠,然后告诉你,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他用力扣住她的纤腰,沉声道:“要嫁就嫁得远远的!”

    她仰着小脸不惧地凝视着他:“为什么要嫁得远远的?反正你不喜欢我,我嫁给谁与你何干?”

    “你!”

    她干脆眯起了眼睛,挑衅道:“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他直直望着她,眼底的笑意徐徐地晕染开,他一字不发,却是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舌尖似利刃,处处攻陷她的防守,席卷过一切属于她的气味。

    她痴痴地笑了,泪水滑出了眼角,闭上眼睛回应他的吻。

    掌心下,他的心跳那样快,正是她想要的那种节奏。

    前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她却一点也不怕,还幸福地想,这一刻总比那晚上强多了,起码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眉眼,他的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声响淡了,燕修徐徐松开了她。

    方婳回头望去,闻得他低语道:“一会记得躲在我的身后。”她诧异看着他,他浅笑道,“最后一次,让我站在你前面。”

    她呆住了。

    “柳大哥!婳姐姐!”柳絮的声音隔空传来,燕修蹙眉望去,见那少女翻过了后窗朝这里跑来。

    燕修深吸了口气,来的禁卫军必然不会少,这番打斗柳絮却还能活着过来,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不是燕淇的人,那他们祖孙俩还留在这里,一定是在等谁。

    柳絮跑过来,很快就看见了坐在树丛后的两人,她似舒了口气,伸手拉住了燕修道:“你们怎么躲在这里?我不是……”

    她的话未完,便见燕修飞快地反手,手指重重弹在她的麻筋上,柳絮吃痛地缩回手,皱眉道:“柳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跟我走,一会还有更多的人会来!”

    燕修低声道:“婳儿,扶我起来。”

    柳絮捂住手肘睨视着面前二人,“柳大哥……”

    燕修略一笑,道:“我不姓柳,其实你也不姓柳。”

    柳絮的脸色大变,他继续道:“的确是好手段,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还说是柳家的人来增加我的好感,降低我的防备,只可惜百密一疏,普通人家的女儿,手上怎可能会有那么多茧?”

    柳絮悄然握紧了双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日,再你帮我扶婳儿下马车的时候,你的手不慎碰到了我,那时我便已经知道了。”他从容说道。

    柳絮的眼眸撑大,不可置信道:“那你为何不走?”

    为何……

    他侧目看了方婳一眼,那时她中了毒,他一个人带着她又能躲到哪里去?而柳家祖孙既然一路都没有杀他们,那便不会要他们死,他只能放手一搏。

    柳絮的的目光流转,落在方婳的脸上,她不禁笑道:“九王爷果真是个痴情种,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装作不知道吗?”话落瞬间,她突然朝燕修出手。

    他的凤目微眯,飞快地伸手挡住她的攻击。

    方婳屏住了呼吸躲在他的身后,她现在只需撑住他的身子,其他的,不给他添乱便是。

    面前二人出手极快,方婳看得眼花缭乱,燕修的面色一沉,出掌击在柳絮手臂上,她吃痛地一缩手,他急速向前毫不迟疑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说,谁派你们来的?”他沉声问。

    柳絮的小脸因窒息而涨红,她咬着牙却不愿说。

    燕修越发用了力,又问道:“说!”

    她却艰难地笑了起来,出声道:“素闻王爷温文尔雅,却不知王爷竟还有这样一面……其实我第一眼看见王爷就喜欢你这样的,不管……你是温和的样子,还是如现下般的咄咄逼人,我都很喜欢……”

    她垂于底下的手蓦地翻过了掌心,方婳一眼便瞧见她掌心里的粉末,她心头一震,脱口道:“师叔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柳絮的掌风扫过来,燕修一掌将面前女子震开,他下意识地转身将方婳压在地上,二人本能地捂住口鼻。

    柳絮稳住了身形趁势欲上前偷袭,却是这时,有什么东西自身后直飞过来,待她回过神来,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她吃惊地低下头,只见一柄长剑已贯穿她的身体!

    鲜血自她的口鼻流出,身后的脚步骤然逼近,接着,那柄长剑被快速抽离她的身体,她喷出一大口血,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随即她的身子“砰”的倒在地上。

    半截身子还压住了方婳的脚,她轻呼一声,睁开眼睛望见立于柳絮尸体旁的持剑少年,他仍是上次见过的样子,玄色劲装,头上戴着斗笠,他手中的玄木剑此刻还滴着红色的血。

    “是你!”方婳错愕的撑大了眼睛。

    燕修闻言撑起身子望过去,方西辞蹙眉看了地上的二人一眼,随即不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方婳坐起来,闻得燕修问:“你认识他?”

    方婳咬着唇道:“不算认识,我只知道他是云天大师的弟子,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方婳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柳絮的身上,她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伤处流出的血在沾上了她掌心的粉末时赫然变成了黑血。

    方婳的神经蓦地紧绷,她想起来了,容止锦曾说过,云天大师的弟子们都想成为最厉害的那一个,所以到处追杀同门师兄弟。

    难道说——

    柳絮便是那个善用毒药的人!若真是这样,那他们身后的人一定非比寻常!

    “婳儿。”燕修见她突然不说话了,不免叫了她一声。

    她一把抓住了燕修的手臂,急着问:“师叔,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刚才将她护在身下,还不会中毒?

    他蹙眉一愣,随即摇头:“没有,放心,我很谨慎,方才没有呼吸。”

    她不放心,抓着他的手便替他把脉。

    脉象平稳,真的没事。

    他收回手,淡淡一笑道:“别闹了,我们得快离开这里。”

    扶着燕修绕至前头,方婳才发现屋子前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全是禁卫军。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些禁卫军明显是自相残杀所致。

    燕修的俊眉紧拧,看来全都中了毒。

    回想起柳絮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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