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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芥末男女正文 芥末男女第2部分阅读
- 可现在的男人,比女人还先奔进卧室锁了门。
我用力敲门,可志谦却在房间里轻蔑地说:“你不是不想住在租的房子里吗?那你走啊!”
我为之气结。
突然想笑,可是心却像被扔进了无边的苍凉荒漠里。
我走出门,用力关上房门。漫无目的地顺着绿化带往前走。
眼泪还在脸上,夜风一吹,像刀割一般的痛。
我心乱如麻,旧的泪痕被风舔干,新的眼泪又涌出来。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志谦并没有追出来。
我忘了,我们已经不再热恋,他早对我了如指掌。
他永远都知道怎么对付我,他知道我没有地方去,到头还是得回到他身边。
我看着路边的橱窗,我苍白得像个高危病人,连嘴唇都是紫的。
我这才发现,光顾着和他赌气,出门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只片刻,我已经抖得如风中落叶。
不能回家,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出于医生的本能,我知道再走下去,我一定会生病,必须尽快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一抬头,我看见街边上有一家小酒吧,“花语”。
我钻进去,暖气顿时包裹我,我立即舒了口气。
人一暖和,心里顿时没有那么多怨气。
我坐下来,服务生过来问我喝什么。
暗恋一名学长的感觉(5)
我才想起自己出门没有带钱包,我赶紧全身上下摸了摸,竟然一分钱也没带。
服务生不耐烦地看着我:“小姐你到底要什么?”
我尴尬地冲服务生笑笑:“不要了。”
我站起来,离开。
刚走到门口,服务生把我叫住:“小姐,那边那位先生送你半瓶蓝宝石。”
我愣了,回头一看。
竟然是他!那个我在x遇到过两次的男人!
我略一迟疑,留下,还是走?
留下,我不惯与陌生人搭讪。走,外边那么冷,我又能去哪里呢?
我衡量一下,想到志谦得意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走不了多久!
我决定坐下。
我在隔了他两张桌子远的地方坐下,我想,要是他坐过来与我说话,我就离开。
服务员把酒给我倒上。
我喝一口,温醇甘洌的酒顺着我的喉头滑下,一股暖流从舌尖流到心脏,再自心脏蔓延向全身。
精神为之一振。
他不说话,只含笑看着我。
我顾不得介意他的目光,连喝了好几口酒,身上才有了热气。
等缓过气来,我对他笑笑:“谢谢!”
他也对我笑笑:“不客气!”
我发觉他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并且笑起来的样子很有几分像梁朝伟。
见他不像要坐过来的样子,我放下心来,决定大方一点。
志谦说过,做人最要紧姿势好看。
志谦,又是志谦!
今天晚上,我要忘掉这个男人。
“一个人?”我扬声问他。
“一个人。你呢?”他的笑容在唇边扩大。
“一个人。”我也笑。
然后,我们不再交谈,各自喝着酒,想着心事,也间或隔着桌子举杯,对饮一杯。
忍不住,我偷偷看他,如同第一次一般,小心躲避着,唯恐被他发现。
他有非常优雅的侧面,喝酒的姿势有一点潦倒,有一点寂寞,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困扰着他,就连他偶尔抬头对我笑,那满含笑意的眼睛里,都有藏不住的心事。
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会寂寞吗?
这样的男人,应该天生有拥红偎绿的资格吧?
可是,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他都一个人呢?
那么寂寞!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那样从容的气度,那样淡定的表情……应该是大公司的高级职员吧,或者是个成功的生意人?
我猜测着。
突然看见他也正望着我。
四目相接,他的眼睛明亮而深幽,我的心顿时慌乱起来,赶紧低下头,拼命抑制自己的心跳。
这个男人的眼睛,也如梁朝伟般会放电呢!
他会怎么想我?
一个在酒吧里流泪买醉的女人?
一个弃妇?
是呢?我穿着如此单薄的米色羊绒毛衣,没有外套,一分钱也没有,肿着眼睛、挂着泪痕、散着头发,直接冲进酒吧。
像不像刚刚被别人的妻子从床上揪起来,慌乱地夺门而逃的情妇?
天,太像了!
我简直不敢再想,只觉得脸越来越烫。
他为什么要送酒给我呢?
可怜我,抑或生活苦闷,想添点乐趣,看多点笑话?
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他都一个人?
而为什么每次遇到他,我也一个人?
呵呵,一个人!
孤孤单单,又欠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豪气。
只得挤进喧闹的酒吧,企图用别人的热闹来伪装自己。
一个人!
能否在酒吧里遇见他(1)
如果以后还能在酒吧里遇见他,我决定在心里叫他“一个人”。
我胡乱猜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窘迫万分,一定不自然到极点。
我闷闷地喝酒。
玺彤要是知道,我喝一个陌生男人的酒,而且与他眉来眼去,一定会晕死过去的。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想笑,忍不住牵牵嘴角。
奇怪,刚才还为志谦与我吵架伤心欲绝,此刻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甚至,可以坐下来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馈赠。
酒吧里放梁朝伟的“为情所困”,歌声如泣如诉,缠绵哀怨,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凝固,我在这歌声里沉醉,有刹那失神。
“这一生为情所困,只为当初你的心太真,这一生痴痴恋恋,只为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
我想起了,初初遇见志谦的事情……
那一年,我刚刚大学毕业,皮肤晶莹得发亮,头发柔顺乌黑,身体刚发育停当,簇新,发出芬芳的气息,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穿雪白医生服,满口医学术语,却只是稚嫩的实习生,跟在带我的医师身后唯唯诺诺。
那是个炎热的夏日,蔷薇爬满墙,粉红菲菲,像最丰盈的青春。
那一天,我如常工作,因为马虎,填错了给病人开的药品名,只一字之差,被带我的医师当着一屋子病人的面责备。
心里又恼又羞,终于脸上挂不住,泪盈于睫。
正好,志谦陪同事来看病,目睹整个过程。
我强忍眼泪,逃出病房。
没想到,志谦跟出来,一言不发,递我一方手帕揩眼泪。
我至今记得那方手帕被叠得方方正正,洗得干干净净,甚至有淡淡太阳晒过的香味。
那一刻,我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也从那一刻,我对志谦有了莫名的好感和依赖。
后来,志谦带我到医院外边的一家小咖啡屋,请我吃了一客冰淇淋。
我们就开始了5年的恋情……
志谦是个不擅表达的人,可是每每回忆起相识这一天,他的眼波会分外温柔:“那天阳光很好,照进病房里,整间屋子都镀了一层金粉。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细致玲珑的一张面孔,白皙如水晶一般,因着尴尬委屈,涨得通红,尖尖下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看了让人心生怜意。我屏住呼吸,原来医生也可以这样美丽。当你奔出房间,我如同被魔附身,身不由己,也跟着你走出房间。你躲在角落里,单薄肩膀轻轻抽动,我的心也跟着被抽动,不由自主想安慰你,想抹去这张脸上的泪水……”
我极喜欢听志谦描述这一刻的情节,觉得他形容得十分传神动人。故此,我常常要求志谦描述,刚开始,他总是不厌其烦。后来,心情好的时候也偶尔会答应我。现在,如果我再提这要求,他会不屑一顾,装作没听见。
我叹口气,抬起头,“一个人”也呆呆握着酒杯,似乎也在回忆什么。
因为他唇边也挂着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可能他和我一样,也在这歌声里寻找失去的回忆吧。
“这一生为情所困,只为当初你的心太真,这一生痴痴恋恋,只为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
突然,我的气消了。
我站起身,想和“一个人”说声再见。但见他一直陷在他自己的思绪里,也不便打断。
我悄悄离开。
街上风很大,我的身体瞬间冻僵。
我僵着身子,努力回忆那个芬芳的夏日来取暖。
刚走到楼下,突然一个黑影从花丛边蹿出来,我吓一大跳,失声尖叫。
那人似也被我骇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定睛一看。是志谦,他手中还握着我的大衣。
他看我一眼,也不说话。只把大衣披在我身上,用力握住我的手,轻轻搓了搓。他的手干燥、温暖。但我的手已经僵住,根本无法动弹,甚至合不拢。
他有些急了,又似乎有点心疼,责备地瞪我一眼,撩起衣服下摆,将我的手贴在他温暖细致的皮肤上,用力环住我,似乎想将自己所有的热量都传给我。
我一靠近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手心处他的体温,迅速传到我的全身。
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滑落。
终于,志谦还是来找我了。
可是,我们也有了如此深的裂痕……我伤心地想。
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抹干眼泪,去洗澡。
滚烫的水,从身上淋下来,包裹住我,如同志谦细腻平滑的皮肤,我的心平静下来。
走进卧室,志谦正躺在床的左边,那是我睡的位置,我上床,他立刻回到他自己的那一半床。
我躺上床,这一半的被子、床单已经被他温好,一点也不冰凉了。
志谦就是这样,每个冬天,他都会比我先洗澡,然后帮我把被子暖好,让给我睡。就连半夜里,我起夜,他也会蒙眬地主动睡到我的地盘来为我暖被子,我上床,他再让给我。
平日,我很为他这个小动作感动。然而今天,我忍不住想:只为我暖暖被子,付出一点体温,就妄想不买房子和我结婚。一个小动作,可以省几十万呢!
能否在酒吧里遇见他(2)
想完,我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汗颜。
也许志谦也在想: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夜夜不厌其烦为你温暖被窝,事无巨细为你想到,你却为了一套房子、身外物,与我翻脸。
我们还是没有说话。
志谦想来抱我,我僵直身体,不肯理他。
他悻悻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胡乱想着,蒙眬起来,思维逐渐散乱,睡意终于征服了我。
半夜醒来,发觉我在志谦的怀里,志谦的手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是我们每夜睡惯了的姿势。
多么可怕!吵架了,翻脸了,赌气了,决裂了,无论多么坚定,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会让你为它妥协。
可是,这个姿势让我睡得那么安心、那么舒服,为什么不继续呢?
什么东西,都是习惯了的好!
我还来不及细想,又睡了过去。
四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
平淡的也好,溢满激情的也好。
时间是世界上唯一最公正、公平的,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介意任何人的心情,更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
只匆匆一瞬,红颜已经足够衰败成白发。
柔软鲜活的身躯,也将灰飞烟灭。
这周,我仍旧上白班,我很开心——因为不用上夜班。
我憎恶夜班,冬天的夜,辗转在一个个心跳极端不规律的病人中间,非常寂寞凄清。
我怕冷,一早将空调打开,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志谦则在看一个央视的深度新闻节目。
我们同坐在沙发上,沙发很大,很软,一坐上去,整个人都陷下去。
我觉得很温馨,可志谦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捧着杂志翻啊翻,间或抬头看志谦两眼。
呵,他够酷!从头到尾,眼睛只盯着屏幕。
已经很久了,我们已经很久如此,相对无言,各做各的事情。
其实,我和志谦的性格爱好非常非常地不相同。
虽然我是医生,在别人眼中,这是一份很优渥、很高尚的职业,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很平凡的都市女子,兴趣爱好和一般女人没有两样。虽然志谦只是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师,但是却异常有才华,在我眼中,志谦是有品位的男人。
我喜欢听流行歌曲,志谦爱纯音乐,甚至歌剧。
我爱热闹,总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志谦爱静,觉得一个人待着是至大享受。
我看通俗小说,志谦看的书杂而艰深,我不太能领悟。www.6zzw.com连看电影,我们都各有喜好。
看,我们是这样得不同!
但是,我爱他,愿意迎合他的生活。
两个人要过下去,总得有一个迁就另一个,他不肯,只得我低头。
但人们总说,先低头的那一个,爱得要深一些,付出要多一点。
每次我把这句话说给志谦听,他总是嗤之以鼻。
我胡乱翻到某一页,志谦突然说话:“这条裙子很好看!”
我如梦初醒,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
啊,这是条春天的裙子。直身的,粉红色,淡淡的,轻飘飘的,裙子上有碎花,碎花集中在裙摆,而长度刚好在膝盖上。一走动,必定如落英缤纷。
果然好眼光!
连看电视,顺便瞥一眼杂志,都能揪出最精华的这一件衫。
“你真地觉得好看?”我问他。
他已经太久没有注意过我的衣着,明知道我很在乎他的意见,但也不肯为我指点一二。
“对!这是一条每个女人都该拥有的裙子。而且,气质特别配你,很温柔,有一点俏皮。”志谦笑着看了看我。然后,视线又转回荧光屏。
我立即兴奋起来,也许,我穿了这条裙,志谦会得对我另眼相看!
我决定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差点为了这条裙子失眠。
第二天,一下班,我就到太平洋百货,找到这个专柜,对着杂志买下了这条粉红色的落英缤纷裙。
果然,试穿上身,每走一步,那上面娇嫩的花朵,就仿佛要从膝头坠落一般。
虽然,这还只是冬天,要到春天,还漫长得很。
但我希望,这条春天的裙子能够再度吸引志谦的眼光。
我买了裙,急赶家。
喘着气,将裙子穿上,薄薄的裙,贴在身上,根本挡不住寒气。
我又披了米色羊毛披肩,还是很冷。
我笑想:冻人美丽!
能否在酒吧里遇见他(3)
终于志谦回来,他头也不抬,就钻进书房。
我赶紧跟了上去。
努力在他面前晃啊晃。
但是志谦还是不肯把视线投放在我身上,似乎压根没见我穿了这条为他而买的不合季节的裙子。
志谦已经对我视而不见!
多么悲哀!
我努力提高自己的兴致,看了这条裙,志谦就会再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咳嗽两声,提醒他。
终于,听见我咳嗽,志谦抬起头。
“锦诗,你是不是感冒了?”话还没说完,志谦盯着我,眼睛都要瞪出来。
“锦诗,你脑袋有毛病啊?”他看着我,“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单薄的一条裙,疯了?”
“好看吗?”我问他。
“好看?你不想活了,快把裤子穿上!”
“你说这条裙很好看的!”我也盯着他,努力让自己笑靥如花。
“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根本没见你穿过!”志谦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昨天晚上,你看了杂志后说的!”我强颜欢笑,看着他,希望他能想起来。
“我说过吗?”志谦皱起眉,一点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我的心一下从空中摔下来,重重跌在地上,跌进冬天的泥泞中。
原来志谦只是敷衍我,只是随口说说,也许,他根本没有看一眼我的杂志。
“陈志谦……”我红了眼睛。
原来,他已经这么地忽视我,连带对我说话也口不对心。
不!根本是没有用心!
我穿再漂亮的衣服、化再明丽的妆,他也不会再用那种炙热的眼光看我。
我觉得委屈极了,我才27岁,我还没有结婚,为什么我要被我爱的男人忽视?
我渴望异性的眼光在我身上留恋,我渴望被这目光将脸颊烧烫……
我看着志谦,心里失望到极点。
转身,奔出去。
“锦诗,你到哪里去……”志谦的声音追出来,但人没有!
“别管我,让我静一静!”我用力关上门。
我又离家出走了。
我忍不住笑。
到哪里去呢?这么冷!
我总是将自己放在如此被动的位置。
在寒冷的冬夜里,上一次没穿外套,这一次穿着春装。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沉不住气。
不过,总算吃一堑长一智,我带了钱包出门。
到哪里去?
夜里,温暖的地方不外是酒吧。
上次那里还不错。
我只得又进去。
天,竟然没有位子了!我仔细四处打量——到处是双双对对,或者三五成群的男女,把这冰凉的冬夜也渲染地温暖起来。
只是这温暖不属于我。
今天是周五,难怪生意如此好。
好不容易找到吧台旁边的位子。
刚坐下,突然觉得旁边有人在看牢我笑。
我仰起脸——“一个人”!
竟然是他!
我又遇见了他,难道他天天都泡在酒吧?
不,也许,他也认为我天天泡酒吧。
“一个人?”他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惊喜。
我点点头问他:“你也一个人?”
他的笑容在唇边扩大,非常迷人,有种慵懒的散漫的味道。
这个笑容,一定让很多女人动心,也一定让更多女人伤心。
我偷偷想,禁不住将笑容摆上了脸。
“喝蓝宝石?”他摇摇手中的杯子。
“好啊!”我不客气地点头。
总是遇见他,虽然不曾交谈,但在这全是陌生人的酒吧里,我们俩已经是老熟人了。
碰碰杯子,很清脆的响,像水晶落在地上,裂成碎片,有种放纵的快乐。
“你的裙子很漂亮,很称你。非常女性,非常温柔!”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裙角,目光温柔如水,裙角上的花朵,也在这水中一朵朵盛开……
我笑笑,沉默不语。
“你不怕冷?”他看着我。
“冷,怎么不怕?”我反问他。
“每次看见你,你都穿得特别单薄,似乎从另一个季节而来。我这里是冬季,而你,是从春天走来。”他的手把玩着透明的酒杯,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整齐。
能否在酒吧里遇见他(4)
“看过《开往春天的地铁》没有?我刚从那列地铁中下来。”我仰起头。
“哈哈,难怪。看见你,觉得异常温暖。”他的笑容澄明。
“为什么每次都一个人?”我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也一个人,不寂寞吗?”他也反问我。
“相伴寂寞,不如独自寂寞!”我睨他一眼。
“相伴寂寞,不如独自寂寞!”他重复这句话,仔细回味,竟有点怅然起来。
然后,他轻轻碰我的杯子:“为独自寂寞干杯!”说完,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我也抿了一口。
我们聊起来,话题很多,他是个健谈的人,知识非常丰富。但不涉及双方的私人问题。
然后,我们喝了很多酒,我觉得有点飘飘然。
和他说话很愉快,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却又有点漫不经心。
矛盾的眼神,矛盾的男人。
我笑……
有个胖子,从我身边挤过,不小心,我被他凸出的肚子撞下凳子。
他及时伸出手挽住我:“小心!”
他温暖的气息呵在我颈后,他半揽着我,贴我很近,那暖作一团的空气,依附在我的颈部,然后扩散到耳根,发梢,唇边,肩膀。
我呼了口气,反应竟是酥软。
我想我是醉了——我抬眼偷偷看他,他正望着我,那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笑容。
浓黑的眼眸里面光彩不停地变换,深绿,深蓝,深紫,深灰——不是我眼花,我真地看出这么多颜色。
我竟呆住了,随即发现自己还赖在他臂腕中。
一张脸迅即涨得通红,直烧到耳根。
我赶紧站直身体,坐到凳子上,喝了两口酒,慌乱地掩饰自己:“刚才那个男人身材可真好!”
“什么?”他睁圆了眼睛,比了比肚子,“身材好?”
我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不能让他看破我这一刻的软弱和窘困,我只得故作镇定:“是啊,球型也是身材啊!”
“球型也是身材?”他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你真逗!”
“怎么,你不知道吗?这句话是著名的加菲猫说的。”我笑着看向他,这才镇定下来。
“是吗?你看动画片?你是幼儿园老师吗?”这一刻他笑得像个孩子,似乎故意为了陪衬我这个“幼儿园老师”。
我也笑:“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那么开心。”
“真的,这么久以来,今天晚上我最开心,最放松!告诉我,加菲猫还说了什么?”他眨着眼睛看我。
我叹口气,既然他觉得我是幼稚园老师,我不如就当到底:“它还说,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
“哈哈哈……很经典……”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笑……
奇怪,这一刻,志谦到哪里去了?
我觉得,我的心里又重新恢复了信心,又寻到了生活的乐趣。
原来,我不是那么乏味得让男人不肯正眼看一看的女人。
午夜12点,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我们决定离开。
出了酒吧门,我们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挥手道别的那一刻,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但是我们还是没有互留姓名或者联系方式,甚至没有约好下一次再见。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呢?
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影,一点点溶入夜色,我竟略微有一点怅然……
回到家,我的心里盈满欢愉。
我以为志谦又会像上次那样,偷偷带了衣服在楼下等我。
但是没有,回到家,志谦仍然在埋头赶他的设计图。
他的表情淡定,原来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负气离去。
当然,我的委屈、我的喜悦、我的伤痛,他已经麻木,不再关心。
我穿了春天的裙子,他只以为我是一时贪靓,发神经。
我匆匆离开,他以为我约了玺彤或忻怡,急着赴约。
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早已经看惯,连带我这个人都不再放在心上。
我独自沐浴,上床。
心里反复想:下一次,还会不会遇见“一个人”呢?
五
今天,我开始上夜班了。
能否在酒吧里遇见他(5)
要上整整一个星期的夜班,我的心情也因着夜班而低落下来。
上夜班意味着整整一个星期都无法和志谦见面。他上班的时候,我在睡觉,我上班的时候,他在梦中。
完全没有交集。出门的时候,志谦刚好下班回来,我抬头看他,他却低头穿鞋。
“志谦,我又上夜班了。”
“嗯!”
“你会想我吗?”
“啊?”志谦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有什么好想的。你每个月都要值夜班!”我叹口气,是啊,例行公事而已,独独我那么看不开。
走出门,天空灰蒙蒙的,如同罩着一层雾气。
都市里已经很少看到蓝天白云,说得好听点是烟霞笼罩,实情是空气污染到极点。
每个人脸上都似蒙着一层灰,敷多少面膜都不管用,洗把脸,水都是浑的。
到了医院,例行公事,与上一任班的医生做好交接,循例到病房走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病人。
做完一切,我松口气。
但愿晚上没有突然转上来的病人,不然就别想休息了。
休息室很冷,混合着浓浓药水味道的空气,完全穿透我厚重的衣服。
我起身盖了件羽绒服在身上,却还是冷。
其实,也并不是真正因为气温低才觉得冷,冷是发自骨子里的寂寞、清冷造成的吧。
一个人形单影只,难免如此。
我斜斜靠在单人床上,随手翻看一本医学杂志。
真的很枯燥,让我不得不想念志谦。
心动不如行动,我干脆给志谦打了个电话。
“喂?”
“志谦,你在干吗?”
“赶一个设计图,上次去上海的那个设计没有通过,对方很苛刻。”志谦的声音非常平淡,真地寻不到一点想念我的味道。
“我想和你聊聊,晚上暂时没什么事情。”
“我没空,你无聊,我可忙得很。”志谦非常不耐烦,也不等我说完话,就断然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的心也沉下去。
以前不是这样,以前每夜我值班,志谦总是会殷勤地和我通电话,常常整个通宵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也许,当初话太多,严重透支,所以现在我们才会相对无言吧。
原来,激情真地有个期限,只是不知道爱情有没有期限。
也许,一切完美的爱情,都是因为还来不及变坏,就突然变故,戛然而止了吧。
最佳例子便是“梁祝”。
接连两天都相安无事。
做人真是矛盾。
一方面我希望没有新病人转到住院部来,好图个清静;一方面,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又希望多几个病人来,我忙活一下,也就天亮了。
今天是星期四了,再熬一天,我就解脱了。
虽然白班有更多烦琐的事务,但是可以每晚见到志谦,沐浴更衣,躺在自己没有药水味道的床上,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书。
“梁医生,有病人转上来,情况很严重!”护士小林匆匆跑过来。
我迅速披上白大褂,冲出休息室。
“什么症状?”
“病人心跳极端不规律,出现过几次短暂休克,刚从急诊室转上来。”小林和另一位值班护士小吴赶紧向我汇报情况。
我拿过急症室开过来的初诊病历简单瞄了两眼,便冲进病房检查病人。
病人是名86岁的老婆婆,情况很糟糕,生命体征非常弱,幸亏急诊室已经对她做过一些应急处理了。
我赶紧吩咐护士密切观察病人,然后开好药单,让小林赶紧给病人输液。
我有些慌乱,我还太年轻,27岁,连到门诊部坐班的资格都才刚考取,院里还不放心我到门诊部,特意让我在住院部再多留一年。
虽然,当医生已经5年了,但是遇到这种突然的情况,我还是有点担心。
毕竟交到我手里的是人命!
我特别怕遇到这种年纪特别大的病人,心脏一出毛病,很容易猝死。
我怕我的病人在我眼前消失……
我一直有这方面的心理恐惧,几乎不能摆脱。
“梁医生,三号床病人脉搏突然减弱,她喘不过气来了!”小吴跑过来唤我。
我赶紧冲到三号床去。
开往春天的地铁(1)
三号病人心跳十分紊乱,一直张大口用力喘气。
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做检查,小林又跑过来:“梁医生,新转上来的病人又休克了!”
“梁医生,又转上来一个病人,在男病区,你快去看看!”护士小张也急急冲过来。
我急出一身冷汗,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是刚才的高龄病人是我最怕遇到的,三号床我也还没检查,现在男病区又转上来一个!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鸵鸟,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
偏偏今天晚上值夜班的医生只有我一个人!
冷汗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流。
三位护士都看着我,我只得说:“你们先稳住病人,我处理完三号就到男病区!”
小张是刚从门诊转上来的护士,她见我实在忙不过来,又太年轻,有点不放心:“梁医生,要不,我到急诊请医生上来帮忙?反正这个病人是他刚转上来的。”
此刻面子已经不重要,我赶紧点头。
好不容易,匆匆将两边的病人安顿好。
我赶到男病区,病人已经靠着呼吸器昏睡过去了。
我检查了他的病历,然后又给他添了一瓶平衡液。
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靠在门框上,我都有些站不稳了。
小张看着我,“梁医生,幸亏刚才余医生肯上来帮忙,本来不关他的事的。”
“余医生?”急诊室什么时候来了个余医生?我有些纳闷,低头看急诊转过来的单子上写的名字——余绍明。
“我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个医生的名字,他什么时候到急诊的?新来的医生吗?”我问小张。
“哦,他以前是内科门诊部的医生,上个月急诊的刘医生出国培训,才把他调到急诊的。怎么,你以前没见过他吗?”小张好奇地看着我,“你连大名鼎鼎的余绍明医生都不知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医院这么多医生,如果不同科,平时没有交道,我哪里能全都认识?”我觉得小张有些大惊小怪,医院里至少有一半医生我从来没有和他们打过照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医生,我叫不出名字。
我笑笑走开。
看来这个余绍明医生的值班顺序和我一样,以后他会像刘医生一样和我频繁打交道的。
不如下去主动和他打个招呼,顺便感谢他今晚帮了我的忙。
要是他到处跟人说今晚的事情,我可能又要挨主任的骂了,这样下去,恐怕明年我就别想到门诊部工作。
医院里,同样需要搞好人际关系。
我下电梯,走到对面一楼的急诊医生办公室。
整栋大楼都冷清清的,有些萧瑟的味道。
我的汗毛不自觉地竖起来,它们一定企图伪装成毛衣来为我抵抗寒气,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真奇怪,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5年,可是只要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楼里,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学校里,大家讲的那些医院里有鬼的故事。
似乎到处都魅影重重。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我轻轻叩了叩,门发出轻微的脆响。
“请进!”一个温和的略微有些疲倦的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我轻轻推开门……
“余医生,我是……”看着坐在桌前的男人,我惊呆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到口边的话全都被吓得倒退了回去。
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虽然作为一名医生,我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是他!
是他!
是他!
是他!
桌前的这个男人,约摸30出头,英俊的面孔,散漫疲倦的神态,软而服帖的发角,额前一缕发斜斜扫下来,如果不是穿着与我同样的白大褂,我会毫不犹豫地叫出来——“一个人”!
“一个人”,不!
应该说,余绍明医生也看着我,显然他也陷入极度惊骇当中,一脸的不置信,微张了口,如果不是他突兀的表情,他的嘴唇,简直是在诱惑一个吻。
我们僵持了足足有一分钟,不,也许更长……
“你也是这儿的医生?”我们同时脱口而出。
开往春天的地铁(2)
随即,余绍明笑了起来,他一笑,我的心跳得更快,糟糕,刚才在楼上手忙脚乱的窘态全让他看去了,他一定在肚子里笑。
这个女人怎么配当医生?那么稚嫩,手足无措,一点也不专业。只配夜夜流连酒吧买醉度余生。
看着他微笑的眼睛,我后悔莫及。
我后悔前段时间频繁出入酒吧,后悔接受他送的酒,后悔与他搭讪,后悔刚才请他来帮忙,甚至后悔不应该下来,丢这个脸!
“怎么不说话,吓到了,还是太开心了?”余绍明望着我,看见我呆在那里,表情尴尬到极点,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
我轻轻咳嗽一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是心内科的梁锦诗,刚才谢谢你帮我忙!”
我自己都能感觉这句话说得机械无比。
说完,我虚弱地笑了笑。
“哦,刚才就是帮你啊?没关系,我们的值班表一样,以后有机会合作,需要帮忙说一声。我刚从内科转下来,对急诊还不太熟悉!”他已经完全放轻松了,一双眼睛紧盯着我不放。
我胡乱客套了一句:“楼上不敢离人太久,我走了,以后再聊!”
顾不得姿态,我几乎夺门而出!
奔进幽暗的楼道里,我按着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
太刺激了,简直不能接受,要是明天他对着每个人说,看,梁锦诗是我在酒吧里勾搭上的。我矜持的美名就全毁了。
我完全不敢想——自己之前所有狼狈窘迫的样子全被他看去了。
只因是个陌生人,几分钟前,我还在想,要是能再在酒吧遇到他就好了。
现在,我只求时间能够倒流,就是冻死街头,我也愿从没遇见过他。
好不容易,我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走进住院部大楼,我忽然看见镜子里,自己竟然满面绯红。
我赶紧用手冰了冰面孔,让滚烫的脸颊降温。
“梁医生,你见过余医生了吗?”小张笑眯眯地走过来。
这个小张真多事!
“见过了,打了个招呼,以后会经常打交道嘛!”我故意淡淡地说。
“他长得很帅吧?院里很多护士和实习医生都暗恋他呢!”小张夸张地强调。
“也包括你吗?”我反问小张,抢白她两句。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梁朝伟吗?”小张一点也不在乎我笑她。
“不觉得。完全没法比!”我故意装出努力回忆他长相的样子。
“难怪她们说梁医生是最矜持含蓄的女医生,老气横秋一点都不像年轻人。”小张对我吐吐舌头,转身开溜。
我真想一把揪住她,问她到底她们还在我后面说了什么坏话。
我这样低调,竟然还是有人说三道四。
难怪人们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医院里最多的就是女人——为什么没有男护士?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我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眼前老是晃动着余绍明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可恶的男人!
早上8点,我把昨晚新转上来的几个病人的情况仔细告诉了接我班的医生,然后迅速回到家。
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我看见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孔。
女人上了年纪真不能熬夜。
该死的余绍明,害我担心了一整夜。
幸亏明天又是周六,不用上班了。
回到家,志谦已经不在了。
我赶紧沐浴更衣,好好把身上的晦气和药水味道冲洗干净。
然后我躺上床。
被子里竟然有个滚烫的、用毛绒巾包好的大号热水袋。
看得出来,热水袋是刚灌好的,还非常烫手。
我心里一暖。
我揽过志谦的枕头,那上面淡淡的,他的味道,熟悉而让人安心。
终于,抱着热水袋,我沉沉睡去……
我梦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场景,恍惚中,我竟然回到古代。
反复对着那个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心脏病人——患有心悸病的倾国美女西施,企图游说她做心脏手术:“美女,还是做了手术好,心脏就不会痛了!”
她始终不肯,情急之下竟然恼怒:“梁锦诗,你真笨!活该你只有一个男朋友!我哪里是有心脏病,不过做个含蓄妩媚点的姿态,好让男人疯狂,女人模仿,后世传颂而已!”
我愕然!西施捧心?
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赶紧磨她传授两招媚惑男人的招数。
“锦诗……”志谦的声音冲进梦中。
我睁开眼,睡眼惺忪,哦,原来真是志谦回来了。
我竟然一觉睡到黄昏。
“锦诗,你在笑什么?睡着了,还笑得那么诡异?”志谦帮我把被子盖严实。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兴致勃勃地将梦告诉志谦。
志谦也笑起来:“傻瓜,你每天想什么?成日做怪梦。”
晚上,我们到门口的牛肉馆子吃饭,志谦点了我最喜欢的泡椒牛肉丝。
这家的牛肉,非常鲜嫩细滑,百吃不厌,连我这从来不吃牛肉的人都一吃就上瘾。
吃饭的时候,我又想起那个梦,然后忍不住把梦境更详细描述给志谦听。
志谦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鲜有的,他饶有兴趣地听我说着,并不时微笑。末了,他还说一句:“等一下回家,我把它做成flash,一定很有意思。”
开往春天的地铁(3)
我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匆匆吃了饭,拖着志谦回家。
我最爱看志谦做的flash了,他以前常常把我们生活中的趣事做成flash给我看,逗我开心。
记得刚认识志谦的时候,他就把我们初初相遇那一刻,做成了flash,画面唯美极了,当时就打动了我。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直到现在。
回到家,志谦打开电脑,开始专心地制作flash,我守在他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他。
志谦,真是最普通不过的男人,扔进人海里,未必能把他挑出来。
可是,他身上就是有种特殊的气质,看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熨帖,似乎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而且,志谦看事情非常有个人见地,往往独到,别具匠心。
总之,他深深吸引我,如强大的磁场,让我离不开,舍不下。
我盯着志谦,他盯着屏幕。
我最爱他全神贯注工作的样子。
又恨他只顾着工作,忽略我。
忍不住,我凑上前吻他。
此刻志谦正做到兴头上,下意识,伸手推了我一把。
力道过大,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我以为他逗我玩,又俯身靠近他。
谁知,他还是一把将我推开:“锦诗,别闹了,你没看我在忙吗?”
我不依:“你别只顾着看电脑啊,你也看看我!”
“看了你,就做不成西施了!”志谦颦一颦眉,有点不耐烦。
“可是,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你不能陪我聊一会儿天吗?”我求他。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又要聊天又要做flash,你以为我是超人?上班已经够累了!”志谦声音非常不悦。
“先陪我说话,然后再做flash。”我仰起脸。
志谦曾经说过,我微微仰起脸的样子最好看,脸部线条柔和完美。
“梁锦诗,做人不要太贪,以免得寸进尺!”他的语气非常生硬。
我立即不悦:“什么得寸进尺,我要男朋友陪我说话,就叫得寸进尺?”
“你不要蛮不讲理!”志谦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好了,什么都不做了,睡觉!”
他推开我,关了电脑,自顾自洗澡去了。
我呆坐在沙发上,明明好好的,怎么又被我搞砸了?
我闷闷地想,心里堵得慌,迟早我要从医生沦为心脏病人的。
志谦洗过澡,便埋头大睡。
因为工作太累,他很快就呼吸均匀,进入梦中。
而我,因为才一觉睡到黄昏,此刻完全无法合上眼睛。
黑暗中,我睁圆了眼,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和志谦,曾经那样心动,那样恩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局面呢?
稍有言语不和,即刻大吵大闹。
我知道,黑夜总是紧跟在白昼之后的,但同样,白昼也终会战胜黑夜。
可是,我担心我和志谦的关系,就如同白昼转换为黑夜。而这黑夜,是失眠人的黑夜,漫长得没有边际,也许永远到不了头。
唉,别人说,同床异梦的夫妻最悲哀。
我说“不!”同床异梦至少夫妻俩可以同时入睡。
最悲哀,是一个已经梦到酣处,另一个却睁眼等天明。
周末总是过得特别快,虽然整整两天,志谦都和我待在家中,可是,我们的生活还是没有交集。
志谦看书,我看电视。
我看书,志谦上网。
我上网,志谦又忙着看他那些艰涩的法国大导演拍的艺术片。
那些电影,节奏缓慢,完全似催眠曲,看不到一半我就能睡着,比安眠药还要有效果。
可是,志谦却看得津津有味,一部接一部,甘之如饴。
下午,我正在看亦舒的《喜宝》,突然手机“滴滴”叫,拿过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在干什么?”
我看看号码,非常陌生,可对方的口气却十分熟稔,便狐疑地回过去:“你是谁?”
很快对方回过来:“余绍明”。
这三个字如火炭屑飞进我的眼睛,烫得我差点眼珠掉出来,就连手中握着的手机都差点落到地上。
天,这个人阴魂不散,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惊慌失措,连忙把手机扔得远远的。
可是,短信又来了。
怕志谦起疑心,我又忙不迭扑上前,抓过电话:“怎么不说话了?”
该死的余绍明。
我本来止水一般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
不回短信,万一他又打过来怎么办?
我吓得赶紧把手机关掉。
斜眼看看志谦,他还稳坐电视机前。
我这才又松了口气。
开往春天的地铁(4)
志谦要是知道,我与一个陌生男人在酒吧里眉来眼去,一定会立即把我赶出家门。
该死的余绍明,他的影子一直在我脑子里萦绕不去。
他是怎么弄到我手机号的?
哦,一定是值班表上!又或向人打听的?
向谁打听的?
别人会不会疑心他为什么要找我的号码?
我猜测着,心绪不宁中度过整个下午。
晚上,连吃饭都没有胃口。
志谦倒是吃了两大碗,而且还笑眯眯对我说:“这个周末真舒服,难得你这么安静,一点都不烦我。”
我还是不肯说话。
“锦诗,你不舒服吗?”志谦有点怀疑地看着我,“你一沉默,多半是生病了!”然后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摔开他的手:“你才有病!”
“那你是有心事了?”他盯着我。
“你才有心事呢!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心里被他问得毛毛的,赶紧猛扒了两口饭到嘴巴里,一着急,又呛到。
志谦哈哈大笑:“你这个稀里糊涂的脑袋,还能有什么心事?不外又是看中哪件衣服,觉得价钱太贵,想买,又怕我说你浪费奢侈?”
我白他一眼,不作声。
他又哈一声笑:“被我说中了!”
我还是不说话,就这样混过去了。
又到周一。
还好,终于上白班了。
周一总是忙碌一点,不过还好,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中午。
我和小张、小林两位护士妹妹一起到食堂吃饭。
食堂的菜色永远简单如一,味道不咸不淡,却也没太多其他的滋味。
我总能从中吃出洗碗布的馊味,不过不敢说出来,怕别人说我自持矜贵。
我挑了几样素菜,端着碗与小张她们一起寻找座位。
突然小张眼前一亮,拖着我往前面走。
原来有张桌正好有三个空位。
待走过去,我才发现,桌上坐的是余绍明,要转身已经来不及。
小张已经一张脸兴奋地涨红了:“余医生,我们可以坐下来吗?”
余绍明抬起头,看见我,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喜悦。
难道我看花了眼睛?但他眼中的确有一抹亮光。
一定是我忙晕了头,看见他就紧张,出了幻觉。
“没关系,坐啊!”他温和地说。其实,不等他答应,小张、小林已经坐下,小张还拼命拉我的衣角。
“好像有点挤,我还是换个位置好了!”我东张西望,企图找个空位坐下。
“梁医生,算了吧。将就坐一下,肯定没位置了。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小林好心地说。
小张则口无遮拦:“难怪他们都说梁医生特别讲究,连吃饭都嫌地方挤!”
我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瞪了小张一眼,悻悻地坐下来。
我从来没有发现小张是这样多话的一个人,她滔滔不绝地对余绍明说话,余绍明一直温和地听,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而我则从头到尾,将脸埋在碗里,根本不肯抬起头来。
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余绍明的目光一直肆无忌惮地停留在我的身上,那目光里一定还有几许好奇和好笑。
终于,该死的小张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余医生,你以前没有见过梁医生吗?”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赶紧仰起脸,死死盯住余绍明的嘴巴。
要是余绍明说经常在酒吧里见到我,我立即把整碗饭扣到他脸上。
下意识我抓紧了碗沿。
余绍明故意顿一顿,促狭地看我一眼:“真的,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啊!简直不知道医院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医生!”
他话一说完,我顿时脸涨得通红,但随即也放下一颗心来。
小张夸张地对我余绍明说:“看,梁医生脸红了。梁医生最爱脸红了,她是我们医院最矜持含蓄的女医生了。”
我的脸更红了,我分明看见余绍明脸上那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啊,谁会认为一个夜夜衣衫不整,流连酒吧,与陌生人一同买醉的女人会矜持含蓄?
“脸红是最昂贵的胭脂,花钱也买不到的,女人一脸红,就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余绍明看牢我说,说完又独自笑了起来。
小张和小林也呵呵笑起来。他们倒是聊得开心,难为我牺牲自己成为笑柄。
这个可恶的男人。
好不容易吃完饭,正要离开。
“余医生,不如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和你聊天真是很愉快。”小张希冀地看着余绍明。
“好啊,顺便把梁医生叫上。”余绍明立即答应。
“我,晚上有点事情,恐怕去不了!”我想也不想就拒绝。
“你能有什么事?你下了班不外是回家或者一个人看电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小林很诚恳地看着我。
“梁医生,我们才认识,我不至于让你这么反感,一起吃顿饭而已,不用这么快就回绝吧?”余绍明话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样?
开往春天的地铁(5)
要是不顺着他,他到处乱说话,岂不更糟糕。
只得点点头妥协:“好吧。”
因为这顿饭,我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我真是怕了这个余绍明。
其实,我并不是特别爱到酒吧。
只是这两次出了一些意外状况,才会频繁出现在酒吧里,没想到每次都被他碰到。
这难道不是一个鸡蛋吃不饱,一个罪名背到老?
尽管我一再祈祷下班时间不要到来,又在交班时,特别细心,甚至有点啰唆地对值夜班的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拖延着时间。但是在小张和小林的催促下,我还是不得不下班了。
走到医院大门口,余绍明的车已经候在那里了。
一辆白色的威驰,非常整洁,含蓄低调,但不太配笑起来有几分邪气的余绍明。
我特地抢先坐在车的后排,把副驾驶的位子留给了小张。
小张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小张一定暗暗在心里琢磨:难得愚钝的梁医生今天醒眼了呢!
真亏了小张,那一点点下班时间,她还精心化了个妆。
我平日除了描一描眉毛,基本上素面朝天,志谦说他喜欢我纤尘不染的样子。
我也就纤尘不染了这么多年。
小张挑了距离我们医院很远的地方吃晚饭。
是在成都电视台附近的“九盛”吃鹅唇。
其实,一走进店里,鼎沸的人声就差点将我淹没,这里生意出奇得好,味道想必也很有特色吧。
成都味道好的餐馆都必须排队,只要有人排队的地方味道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其实,以前我很喜欢在热闹的地方吃饭,从小我就偏好美食,对吃特别讲究。可是自从和志谦在一起以后,我就很少到人多的地方吃饭了。
志谦讨厌人多的地方,又怕等,又怕吵,如果餐馆环境再恶劣一点,卫生条件再差一点,他根本就无法动筷子。我只得顺着他,少吃了很多美食。
这家鹅唇味道确实很不错,肉质十分细嫩,浸泡在滚烫的红油里,有种特别的味道。配上清香的青笋、新鲜的花椒、香浓的芹菜……真是很美味,香辣爽口。
可能有余绍明在,小张和小林都有些顾忌,吃得很少,大半时间都在和余绍明聊天。
反而我,一来插不上嘴,二来也不愿意多说话,三来平时和志谦在一起很少吃这些美味小吃,干脆大快朵颐。
小张特别好笑,因为涂了特别好看的有一层淡淡的、闪闪的金粉的唇膏,因而吃东西的时候也舍不得擦掉,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吃。
而我,根本不顾忌形象,反正我最狼狈的样子已经被余绍明看去了,吃得毫无顾忌。
余绍明笑说:“梁医生,你真像我的小侄女,每次吃东西糊得满嘴都是!”
我当场呛得咳了起来……
该死的余绍明。
果然,小张、小林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顿时觉得颜面尽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我突然想起志谦,每次我吃东西弄到脸上,他总是宠爱地帮我把脸擦干净,微笑着注视我。
我觉得很幸福。
不过,这一刻,我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突然,这餐饭变得漫长起来……
好不容易吃完饭,我刚喘了口气。
“余医生,不如,我们找个酒吧坐坐?”小张竟然还舍不得放余绍明走。
余绍明用探询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