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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芥末男女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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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略微一抬眼睛,余绍明已经站在车门口,正对着我眨眼睛。www.luanhen.com

    他走上来,有些迟疑——好不好坐在梁锦诗身边?

    还没等他决定,小张也到了,她兴奋地冲余绍明打个招呼,然后她看见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挤上前,坐到我旁边:“梁医生,我和你一起坐!”

    我看见余绍明无奈地冲我摊一摊手。小张还没察觉,自顾自地说:“余医生,你坐我们前面的位置吧,顺便帮小林占个座位,我们几个人比较熟,坐在一起没那么闷。”

    小张絮絮叨叨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余绍明只得坐下。

    虽然,我满心期冀余绍明可以坐在我身边,不过想一想,他坐在前面,又可以避嫌,又不必距离我很远,也就安下心来。

    很快小林也到了。10分钟后,车子出发。

    平时大家在医院里都很严肃,今日出来休闲,一个个都很放松,还有人轻轻唱歌。

    司机好心地放了印度风情的迪士高音乐,这充满异域色彩的音乐正是我和余绍明在x初相识时所播放的。

    果然,如同心有灵犀,余绍明回过头来,深深望了我一眼。

    那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的心狂跳起来,为了掩饰这一刻的窘迫,我轻轻回了他一个“了然”的微笑。

    车窗外天空阴霾,两旁的景物全都飞快掠过,只捕得模糊轮廓,一闪即逝。

    我听着觉得心酸(4)

    青春也是这样,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我突然明白及时行乐的重要性,趁肉身尚能承受,尽情享受欢愉,否则过时不候。

    一路上,小林显得特别兴奋,不知道是否余绍明坐在她旁边的原因,她不时回过头来和小张说话,又抢着讲笑话给大家听,逗得周围的人前俯后仰。

    我含笑听着,保持缄默。

    志谦最怕女人话多,我习惯恒久沉默……

    相反,一向话多的小张今天则一直很少说话,而且脸色苍白。

    余绍明真是细心:“小张,怎么,身体不舒服?”

    小张点点头,眼睛里都呛了眼泪:“我晕车,不习惯坐长途车!”

    余绍明赶紧拿出自己的保温水杯,倒了一小杯给小张让她喝下:“小张,我们换个座位吧,我这里靠窗,你把窗户开一道缝,风吹进来要舒服一点。”

    小张立刻感激地笑笑,和余绍明换了座位。

    当余绍明坐到我身边时,我闻到了淡淡的、带有烟草味道的“高夫”香水的味道,我还记得这款香水是梁朝伟做的广告,在这味道里,余绍明的笑容越发与梁朝伟相似。

    我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手握成拳,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反而余绍明,气定神闲,处之泰然。

    他开始和我絮絮聊天,讲一些自己过去旅行的趣事。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有男医生和女医生坐在一起的,我和余绍明坐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就镇定下来。

    渐渐车绕过大邑县,一路慢慢开始进山。

    顿时空气清新起来,清冽异常,过了花水湾温泉,遥遥可以看见前方山岭上,覆着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车内不少女医生都欢呼起来,连小张也好了,不顾寒冷把车窗打开……

    很少看见雪的我,也激动了,涨红了脸对余绍明说:“看,山上全是雪呢!”

    余绍明往车窗外看去,天空阴沉沉,密布乌云。

    “看天气,山上正在下一场大雪呢!”余绍明笑着说。

    “是吗?”我更加激动,期待着等一下可以看见纷扬的白雪。

    记忆中,成都已经整整9年没有下过雪了,我的眼睛如同久旱的沙漠般,渴望着可以看见飞雪。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冬天的山里若是不下雪,只有些残山败水,似一名贵妇人出席盛大宴会却没有化妆,令人总觉有所欠缺。所以冬天的山需要雪来修饰。

    雪一来,立时便有不同的景况:低眉垂首的冬天马上便活了起来,变得含情脉脉,无限风光。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越靠近山,气温越低,我们也越兴奋。

    很快车到两河口分叉,右边是去后山滑雪场,左边去前山茶里坪,我们这次旅行的地点是前山,医院在山脚订了一家度假山庄。

    车开进度假村,我们鱼贯下车。

    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我们早已经饿了,全都不顾仪态,冲进餐厅。

    幸亏饭菜已经准备好,10分钟后就开饭了。

    我、小林、小张一行人坐一张桌子,在小张的盛情邀请下,余绍明和我们心内科的柯忺宇医生、心外科的林鉴医生也加入到我们这一桌。

    小张得意地说:“看,全医院最帅的三名单身男医生都在我们这一桌了!”

    我留意了一下,余绍明大方俊朗,柯忺宇儒雅温柔,林鉴是典型的阳光男孩,的确是医院外形最好的三名男士。

    餐厅准备了不少野菜,十分开胃,我吃了足足两大碗饭。

    余绍明大方地照顾着每个女同胞,当他把我喜欢的蕨菜炒肉丝特地调放到我面前时,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想到他为了照顾我,不得不顺带照顾小张、小林她们,就觉得特别窝心。

    我特意对他含蓄地笑了笑,他调皮地对我眨眨眼睛。

    吃过饭,和我们一起来的副院长招呼大家到会议室开年终总结会。

    我们按照各自的科室分开坐好。

    我听着觉得心酸(5)

    会议冗长,内容也老生常谈,几乎所有的人思绪都被外面的雪山所吸引。

    我低着头想心事,突然短信来了:“小朋友,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心被院长发现!”

    我笑着给余绍明回过去:“是啊,心都野了,早到山上撒欢去了!”

    于是,一来二往,我们开始互发短信,沉醉拇指游戏当中。

    终于下午3点,会开完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大家欢呼雀跃。

    成都人的劣根性显现出来,有近一半的人,冲进棋牌室,开始斗地主、打麻将……

    麻将、扑克、骰子……我全不会。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何必局限于牌桌上?择业、交友、恋爱、结婚、生子……哪一样不靠运气?都是技术含量极低的事。

    不过还好,有不少年轻医生、护士,都愿意尝试登山,到深山中领略雪景。

    我、小张、小林和余绍明、柯忺宇、林鉴组成一组,开始往山上走去。

    走到山脚下,开始有细微的雪末飘扬下来,石梯上有薄薄一层积雪,因为被很多人踩过变成冰片,显得十分湿滑,我们都小心翼翼地走,颇有点举步维艰的味道。

    好几次我们三个女生都差点滑倒,幸亏身边三位男士及时出手相助。

    还是柯忺宇细心,他很快发现路边有一家小店,卖冰爪,我们赶紧各自买了一副,套在鞋上,果然,走在雪地里,立刻健步如飞,十分稳妥。

    小张激动地拉着小林直往上跑,我们尾随前行。

    虽然山路比较平坦,石梯也很平缓,但是我们平时缺少锻炼,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并且全身冒汗。

    走到蛙潭,石梯两边的山上树木多了起来,尤其是松树一片连着一片,树梢上开始积有白雪。

    初时,雪淅淅沥沥,细细密密,后来慢慢地聚集,铺得地上一片绒白,厚厚实实的……

    走到半山腰,雪花已经鹅毛般大小,一片片飘落下来,悠扬而从容,我的睫毛上、帽子上全黏满了雪花。

    整个山崖全都被白雪覆盖,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成为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们全都被眼前这美丽的景致震惊了,一个个屏住呼吸,只听得雪簌簌地落下来,落到树梢上、落到山脊上、落到结冰的溪流中……

    整个山谷中,万籁俱寂,只有簌簌雪落声……

    一些冰缝中,还有一条条的冰凌,晶莹剔透,十分趣致。

    路边偶然有行人经过,都忍不住对我们这一群人侧目。

    全都是俊美、有素养的年轻人,在别人眼中该是非常登对的三对情侣吧。

    我偷偷想,看着身边高大的余绍明,心里有种按捺不住的欢喜,隐隐地,我自己也知道,这欢喜是为了如此出色的男人竟然唯独给自己青眼吧。

    女人总是这样,希望优秀的男人对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屑一顾,唯独对自己青睐有加、死心塌地,情有独钟……似乎这样便能衬托出自己多么与众不同。

    只要是女人,都逃不过这种情结。

    再往上走一点,雪更大了,甚至有点凄惶迷离,仿佛不是人间。

    我们都有些饿了,中午那一餐饭,早在抵抗寒冷与剧烈运动中,消耗干净。

    幸亏路边有两名山妇在贩卖烧烤。

    所有四川境内的名山古迹中,都少不了这沿途贩卖手工艺品、当地特产、小吃与烧烤的山民,因为他们,旅途也增添别样的滋味。

    远远闻到烧烤浓烈的香味,我们全都忍不住食欲大增,腹鸣如鼓,冲将上去。

    那两名妇女,衣着极为单薄,只穿毛衣薄外套,丝毫不畏惧寒冷,而且面色黝黑红润,声音洪亮,十分热情。

    小小烧烤炉摆着老腊肉、香肠、麂子肉、獐子肉、野猪肉、羊肉、牛肉、鸡翅膀、土豆、藕片……品种不多,胜在有几味野味。

    小张、小林、林鉴赶忙张罗起来,挑选着食物。

    切成薄片的肉,见火便嗞嗞作响,渗出金黄色喷着浓香的油,妇女笑着操持起来,动作娴熟,在肉上撒上盐巴、味精、花椒末、海椒粉、孜然、八角、混合香料……

    整个山谷中都是浓烈的香味,我们捧肉大嚼,味道鲜美,夹着雪花,吃在嘴里顿时变成人间少有的美味。

    余绍明悄悄在我耳边说:“如果这个时候,能喝一杯芝华士更完美。”

    我侧过头仔细一想,芝华士独有的馥郁芬芳,夹着水果的清甜,带着浓浓的烟熏味道,的确十分配合这口味浓重的烤肉。

    “甘露咖啡甜酒也不错,这款餐后酒,胜在咖啡味够重,有一点甜,又带咖啡的微涩,也很配合。”

    余绍明露齿一笑:“也不错,不过稍微甜腻一点。”

    我莞尔,人生本就太多苦楚,喝甜腻一点的酒,算得了什么?根本不足为过。

    人应该在适当时候,多给自己一点甜头,否则漫长人生,岂不只有荆棘?

    余绍明,你便是我的甘露咖啡甜酒,我不会觉得你太甜腻,我懂得及时享用。

    我含笑不语。

    余绍明眼底有一抹精光闪过:“你总是这样,好像有很多话到了嘴边,又强自咽回去,让人无限遐想——这小女人,吞咽回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脸微微一红,撇过头,没有说话,生怕被他窥破。

    我们继续前行,天色渐暗,雪更加凄迷,一片片妖冶地飞满山谷。

    已经6点钟了,我们还没有到山顶。

    糟糕的是,医院为我们订的住宿地点在山下。我们已经上到山顶三分之二处。

    山民告诉我们,再前行1公里,可到獐子崖,否则下山还需至少三个钟头。

    余绍明与我们商量,决定不下山,暂时住在獐子崖的接待处。

    到了接待处,天色已经转为浓黑,我们才发现,这里住宿条件十分简陋。不能沐浴,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卫生条件在我们这群医生眼中简直堪忧。但已经骑虎难下,我们只得住下。

    人生的赌局(1)

    住宿区是木屋,我们选了三人间,正好两间房子,每间只需50元,十分便宜。

    但便宜无好货的道理四处通行,果然房间一点也不隔音,隔壁一点点响动都听得见。

    林鉴笑嘻嘻说:“那不是小林晚上呓语,我们全都听得见?你小心说梦话,说出你暗恋谁!”

    小林笑着扑上前追打林鉴,林鉴躲在柯忺宇身后,小林打不着他,急唤小张帮忙,四个人嬉闹不已。

    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各自进房间收拾东西。

    余绍明十分细心,专程走过来嘱咐我们,吃饭前,先把电热毯打开。

    我们三个女生,这才发现这里虽然陈设简陋,但竟然每张床放置了电热毯。我们赶紧把电热毯打开,把半湿润的床单被褥烘一烘。

    突然,我手机短信响起来,我打开一看,是站在我旁边的余绍明发的:“把你的睡袋拿出来铺上,一并暖热,睡觉时才不会冷!”

    这样体己的话,的确只有发短信才行,若让小张、小林听去,指不定多出什么是非。

    我赶紧把睡袋拿出来铺上床。

    一看见我的睡袋,小张、小林就怪叫起来,羡慕不已:“梁医生,你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我们就惨了,被子指不定被什么人睡过,干不干净啊?想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直发痒。”

    我笑了,低着头,一脸满足。

    放好东西,我们到楼下吃饭,由于天色已晚,我和余绍明还把各自的头灯带在身上。

    餐厅在破旧楼房的底层一间四面透风的大厅里,就着一盏昏黄老旧的墙灯,我们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把一桌没滋味、没热气的饭菜胡乱吞下肚。

    晚饭后,我们要求老板烧几瓶开水给我们送到房间里。

    谁知,老板娘竟然扯一扯老板的衣服对我们说:“想用开水?自己动手烧,我们可没空,要回房间看电视了。”说完,老板娘扯着老板转身走掉。

    我们全都为之气结。

    冰天雪地,夜间尤其寒冷,我们又都在雪地里走了一整天,十分疲乏,晚上吃的东西又都是半温热的,完全不足以让人取暖,现在所有人身体都冻得似一块生铁,手、足已经冻得生疼。

    尤其是小林,穿得又不够厚,小张的运动鞋也已经被雪弄湿了。

    不能沐浴已经够痛苦,如果脸、脚都不能用热水洗一洗,人是会疯掉的。

    见我们全都一脸怨气,余绍明赶紧说:“桌子旁边有个烧蜂窝煤的炉子,还没有熄火,可以用来烧水,我来加个煤,应该可以烧一壶开水吧!”说着余绍明开始动手,林鉴与柯忺宇赶紧过去帮忙。

    在燃烧得通红的旧煤上加上一个新煤,然后在炉子上放上水壶便成功了。可是用蜂窝煤烧开水,十分费时。小张、小林已经冻得吃不消了,余绍明见状,便嘱咐她们先到楼上,躺上床暖一暖。可是两人都不肯动,扭捏不已。

    原来整栋楼,只我们两间房住了人,她们害怕,不敢独自上楼。

    林鉴便自告奋勇陪她们一起上去。

    余绍明笑说:“你们都上去吧,烧开水又不是打老虎,哪用那么多人!”

    我看他一眼,不想把他一个人留下,但又不好意思主动留下来陪他。

    正为难,小张提出:“梁医生,你留下来陪余医生吧,我们刚好四个人到楼上打牌,反正你也不会玩牌,不如在这里看看余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陪他说说话也好,整个接待站,只有我们几个人,挺怕人的!”

    我立即松口气:“好的!我一定留下来保护余医生!”

    余绍明笑说:“那要是有妖魔鬼怪来了,你可别先跑了,一定要顶住!关键时刻用美色诱惑他们,让我先逃。”

    我白他一眼,林鉴四人全都笑了,闹哄哄地穿过院子,上了楼。

    他们一走,整个大厅里更安静了,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肆意撞击着木门。

    门咯吱咯吱响,一下,一下,干涩而诡异,像陈朽的干枯老人,因干瘪无肉,骨头和骨头间摩擦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整个大厅已经破败不堪,四处都有风凛冽地灌进来,冻得人手足都没有知觉了。

    余绍明招呼我坐在火炉旁边:“靠火炉近一点,不要冻着了。”

    他坐在我对面,埋头检查炉火,发现新煤完全没点燃。原来旧煤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力不够,带不燃上面的新煤。

    “如果,新煤燃不起来旧煤就烧完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别想有热水了?必须找东西把新煤引燃。”说完,余绍明起身,四处寻找柴火。结果,一无所获。

    我笑眯眯望着他:“我有办法!”

    余绍明疑惑地看着我,我扬一扬手中一张10元钞票。

    “你不会想烧钱吧?”他瞪圆眼睛,似乎觉得我很白痴。

    我睨他一眼,站起身,走到厨房碗柜上,放下10元钞票,把碗柜里一捆一次性木筷拿出来,再冲余绍明挥一挥:“老板娘那么刻薄,让我们吃冷的饭菜,又让我们自己烧开水。教训教训她也好。反正10块钱也远不止买这些筷子,说到底,我还让她赚了一点。”

    他恍然大悟,一脸惊喜:“看不出你还挺聪明。”

    我故意沉一沉脸:“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笨?”

    余绍明也不解释,只哈哈大笑:“锦诗,你总让我意外!”

    他开始陆续把筷子放进火炉里,木筷一见到火星,立即烧着,火苗轻快地舔着木筷,蹿上来,我们欣喜地对望。

    火苗映红了他的脸,连带他的眸子里,也好似有火星在一点一点地闪烁。

    我的心也被火炉周围逐渐升高的气温烫热,温暖起来,也许血液循环也加快了,不然心跳怎么会无端端加快,呼吸怎么会急促起来……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变幻的色彩,我怕沉溺其间,难以自拔……

    余绍明似乎没有发觉我的异样,开始讲他儿时的故事。

    人生的赌局(2)

    我含笑不语,静静倾听,我牢牢记得,志谦说懂得沉默的女人,是最美丽的女人。男人最害怕的女人,是多话的女人。

    “你呢?小时候一定很文静?和你在一起最大的感触就是一个静字。你总是默默不语,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人,最多的表情是但笑不语。不过你的笑,也有很多种,比别人说话还丰富,开心的、骄傲的、自信的、谦卑的、心虚的、怯懦的、羞涩的、苦涩的……这么多的笑容,你只需要弯一弯嘴角,就全部都展现出来,真的很神奇,你好像不需要开口就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让人觉得好像懂了你的意思,又好像没懂……”余绍明望着我的眼睛轻轻说。

    我的心被他的话温柔地牵动——原来他观察我如此细致。

    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很喜欢说话?

    只是志谦没有耐性听我滔滔不绝,也不喜欢说话,对着他说话,等于自说自话。谈话没有好对象,有什么意思?

    于是,为着迁就他,变成他喜欢的女人,我开始变得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轻轻咳嗽一声:“基本上我小时候很爱闹,很调皮,但是很热心,喜欢帮助人,可惜经常好心办坏事,做错了事,不敢承认,又不想撒谎否认,于是学会沉默应对……”

    “不会吧,你小时候就懂得,对付别人要‘沉默,以眼泪’?”余绍明打趣地望着我。

    我笑着,把童年糗事透露给他。

    “那时,我还是幼稚园生,住在老式楼房里,7家人共用一个公共厨房。我喜欢吃泡菜,又觉得泡菜气味咸腥,难以入鼻。一日,母亲买一块水蜜桃香气的香皂给我,我只觉味道清甜,心中顿生妙计——我偷偷将香皂切成一条条,一一放进各家泡菜坛中,自己家也不放过,第二天,整层楼的人都在叫骂,我知好心办坏事,想承认,又没有勇气,故此沉默以对。”

    讲罢,余绍明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还有没有更糗一点的,讲出来听一听,你小时候真可爱。”

    只因他说我小时候可爱,我便更有兴致,致力讨他欢心,把更糗的事情搜肠刮肚翻将出来,一一讲给他听。

    “幼时,不喜食白米饭,觉得没有滋味,独好酱油拌饭,母亲觉得是不良嗜好,坚决杜绝。于是心生一计,一日从幼稚园回家,趁厨房里没人的间歇,担心酱油有色被人察觉,便找到盐巴代替,撒进每家人正在煮的米饭中,这样可避免母亲怀疑是我干的。结果当晚,7家的米饭全咸得发苦,必须重做。”

    “小时候怕冷,很羡慕别人家有羽绒被。偌大一床被子,意外地轻巧,松软鼓胀,却异常保暖。一日邻居把羽绒被拿到公共阳台上洗,我担心被子里的羽绒被弄湿,于是乘邻居到外面买洗衣粉,我拿剪刀把被子剪开一个缺口,把里面的羽绒全部掏出来,放在一旁的盆子里,担心羽毛被风吹走,还好心地用东西盖上,然后才满意地离开。本想等邻居回来去讨赏,却听见那阿姨惊天动地叫骂,我吓得躲在家里,大气不敢出……”

    余绍明已经笑得泪光萌动:“你也太坏了吧,这么损的事情也做得出……”

    我辩解:“我只是不懂科学,好心办坏事,本意是助人为乐,做好事不留名,当然做了坏事更不能留名,否则落下骂名会被我父母打死的!”

    “看你文文静静,不说话,不动怒,原来从小就是个古怪精灵的丫头!”余绍明捧着笑疼的肚子。

    见余绍明不停取笑我,我便又逼着他拿幼时的糗事来交换。

    谈笑间,筷子竟然全都被烧光了,而上面的新煤才烧着一小半,要它完全烧起来还需要更多柴火。我们找遍了厨房和大厅,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点火了。

    余绍明摸摸头:“这样吧,我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干枯的树枝可以捡回来烧,你在这里等着。”

    我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但是外面漆黑一片,我不放心他,硬跟着他一起出去。

    我们走出大厅,外面里一片漆黑,雪已经停了,院子里铺了很厚一层积雪,踩上去十分松软,咯吱咯吱作响。

    我们取出头灯戴上,可以照亮眼前一小方地,小心翼翼从院子旁的石梯往山上走。

    夜空是极浓的紫色,旖旎的、变幻莫测的紫,深深浅浅搭配在一起,十分美丽。

    天边竟然还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朦胧的月光被雪地一映,形成一片清冷的反光,视线竟然清晰起来,眼睛也逐渐适应暗处,竟然把所有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雪地里走,余绍明在前,我在后,我们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

    突然,我脚底一滑,连忙拽住前面余绍明的衣服,余绍明迅速转身拉住我:“小心!”

    我突然想起,那一次在酒吧里,我被一个胖子撞到,他也是这样扶住我,他那一夜的鼻息似乎还存留在我耳畔,我的脸烫成一片。

    幸亏有清冷月光掩饰。

    余绍明笑一笑,嘱咐我小心。

    接着,他很自然地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牢牢拽在掌心。

    我来不及挣扎,也不想挣扎,任由他牵着继续往山上走。

    他的手大而干燥,温暖而柔软,我的手冰冷、微润,被他握在掌心,有种被宠溺、呵护的幸福。

    手常常不自觉地把隐藏的心事流露出来。或者,其实手是心的奴隶,被心所驾驭。

    我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他突然沉默了,我则更加沉默。

    四周更静,冬夜,连昆虫鸟兽都不出来活动,连雪落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

    四周的山崖、树丛,统统在这幽黑静谧的夜里,幻化成了重重魅影,有点凄清、诡异。

    下意识,我跟紧余绍明。

    雪地里,他的脚印,我的脚印,一排排顺着石梯延伸……

    他的手,我的手,手心对着手心……

    手往往暴露一个人的心,那么一个人的手心呢?是否,对应着一个人心里藏得最深的私密?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半个钟头,抑或一个钟头?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拾起路边的枯枝,我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根本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也许,这一刻,一分钟比一个钟头更宝贵,一个钟头比一分钟更短暂。

    人生苦短,快乐的比重甚微,这一刻,越发显得珍贵。

    蓦地,一丝清甜的香味,悠悠地,游丝般飘出来,被嗅觉捕捉到——“腊梅,这里有腊梅!”我和余绍明都惊喜地叫出声。

    他停下来,看着我,微微闭着眼睛,深深呼吸。

    我也将眼睛合上,一种高雅淡洁的清香立即将我摄住。故意吸口气去嗅,闻不到什么,不嗅时却满鼻都是,一下子染透身心。

    良久,我才舍得将眼睛睁开。

    人生的赌局(3)

    摸索半天,终于,半就着月光,半就着头灯的光线,我们在路边上,找到了它。枝干虬曲苍劲,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光看这枝干,好像早就枯死,只在这里伸展着一个悲怆的历史造型。

    实在难以想像,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

    花瓣黄得不夹一丝混浊,轻得没有质地,只剩片片色影,娇怯而透明。梅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这种颤动能把整个紫蓝色的天空摇撼。

    似乎整个天地间,秋天的叶落枝黄,冬天的天寒地冻,全是为了成全今夜这枝腊梅所做的铺垫。

    在腊梅跟前,我突然懂了,天底下的至色至香,只能与清寒相伴随。这里的美学概念只剩下一个词:冷艳。

    我望向余绍明,他正好也在凝视着我。

    他的目光里,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幻着,全是天空的颜色,魅惑人心的紫。

    我竟有片刻眩晕,在这片紫色中……

    风轻轻吹过,树影婆娑,暗香浮动,白雪皑皑,头顶上是狭长的天幕……这一刻,时间凝固,连我的呼吸也静止了,只余那心脏怦怦急跳,一声声,似乎要蹦出来,揭穿我的秘密。

    血液一股股簌簌流动,将我这一刻的喜悦传递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那欣喜是静默而雀跃的,这样矛盾,凄艳,甚至有一丝仓皇……

    好半晌,余绍明轻轻咳嗽一声,打破这无声的静默……

    他似乎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说出来的却是:“出来这么久了,会不会炉火已经灭了?”

    我知道,最后一刻,他始终欲言又止,放弃说出心底的话。

    但是,我已经满足,很多话,不说出来,已经足够。

    说了,反而画蛇添足,他是个明白人。

    我也是。

    我任由他牵着手,印着先前的脚印,又一步步往回走。

    一路上,我们依旧沉默,似乎言语已经多余,我们手牵着手,肌肤相亲……

    回到大厅,所幸炉火还没熄灭,我们赶紧把拾回来的枯枝扔进火炉里……

    顿时干柴遇烈火,迅速燃烧起来,火苗熊熊地蹿出来,肆意舔着水壶底,热气顿时腾腾地冒了出来,夹杂着树枝的清香……

    我突然笑起来,**,多么像我与余绍明。

    只是我们有理智,克制又克制,于是柴有点润,火不够烈,是以烧不起来……

    火势一大,本就半温热的水很快就烧好。我们灌了两瓶,提到楼上,各自进门。

    小张、小林立即埋怨:“怎么等了这么久?”然后冲下床分享这得来不易的热水,并抱怨:“刚才林医生和柯医生,一直在隔壁很大声地讲恐怖故事吓我们,我们吓坏了,想来找你们,又都不敢下楼。”

    我没作声,犹自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人还有点恍惚。匆匆洗漱,宽衣上床。

    床褥已经温热,干燥而松软,我躺进去,一股暖流涌向全身,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如同卧于云端。

    我用手摸摸面颊,似乎手上还残存着余君的体温。

    不由自主,我咧开嘴笑,多么骇人?面部表情完全不能自控,完全发于内心,理智已经与肉身脱节。

    整个人好像十分放松,却又觉得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真是玄妙。

    我静静躺在床上,小张小林,也躺上床,开始和隔壁三位男生谈话。

    余绍明绘声绘色讲我们如何辛苦得到这壶热水,比如我怎么留下10元钱,拿了老板娘的筷子当柴烧,我们又如何艰难地上山找柴火……

    似乎我和他忙碌辛苦了一整晚……

    我知道,他只挑可以说的,大肆渲染了说给他们听,一晚上,总得有个交代。

    我悄悄听着,似乎很用心在捕捉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仔细回味着每一个细节,在那短暂的时光里缠绵不肯离去……

    在他喃喃的细语中,我做了一个悠长而惬意的梦,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酥麻麻的,徜徉在一片静谧的紫色里……

    一整夜都是梦,旖旎悱恻得让我连醒来也恍惚还置身梦中。

    推开窗,眼睛差点不适应一大片茫茫的白,用冷水洗过脸,才觉得清醒过来,而面颊也被水冻红,菲菲的一大片,如同抹了胭脂。

    小张、小林一起床就唧唧喳喳闹个不停,分享着彼此的化妆品。

    我只带了一管唇色口红,将就了涂上。

    没关系,恋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恋爱中的女人,自带三分颜色,眼睛随时闪亮,面颊自然绯红,嘴唇因渴望而湿润……

    哪里还用化学物品合成的化妆品?

    推开门,余绍明和柯忺宇、林鉴三人已经等在门口,柯忺宇一见我们,就立即说:“老板娘一起床,发现筷子没了,正在发脾气了。我去问她有无早饭?老板娘还凶巴巴地回敬我:‘你可以不用筷子吃早餐,我就给你们做!’”

    林鉴也凑过来说:“看来我们只有下山去找地方解决早餐的问题了。”

    我耸耸肩,没说话,但偷偷望了望余绍明,他正盯着我笑,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我有些窘迫。

    我们开始下山,必须在中午前回到山脚。

    昨晚已经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漫天都是,迷雾一般,布满整个山谷。

    本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但因着雪的缘故,石梯变得异常湿滑,往下的冲力,让人走起来十分费劲,倒比上山多了几分难度。

    走了不到10分钟,林鉴在路边发现一个小凉亭,亭里一名青年女子正在卖酸辣粉。

    实在饿得发慌,我们都拥上前,各自要了一碗。

    人生的赌局(4)

    原本以为,这荒山野岭、冰天雪地之地,怎么会有好味道的食物?

    谁知,那女子端上桌的酸辣粉,却差点让我们吞掉舌头,粉条十分细滑,而且极有韧性,配上酱油、味精、花椒、白糖、醋、黄豆、芝麻和一大把青葱欲滴的豌豆尖,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比我们在成都任何一家面馆里吃到的酸辣粉都更可口。

    结果是,每人吃了两碗,临走时,小张还感叹:“真可惜,要是能打包带走就好了。”

    今天上山的游客突然多起来了,连山里为游客提供代步的马帮都有了不少生意。

    不时的,有人牵了马匹走上来。

    那些马,全都瘦骨嶙峋,目光呆滞,被人驯服教化了,给一口草粮,便得俯首为臣,寒冷冬季,驮着自以为娇贵的人上山、下山,快一步,要被鞭策,慢一步,同样也要吃鞭子。

    我突然心烦起来,多么像我,为了爱情,为了日夜与志谦相守,仰仗他的脸色过活,为他把自己全方位改变,他一颦眉,我便吓得哆嗦,生怕他取回他的爱,不再施舍给我。

    我和那为了一口草粮甘心被驯服的马有什么区别?都是郁郁不得志之徒。

    那马,该是向往广阔无边的荒野,可以自由驰骋的吧。

    而我,此刻,也会向往一段恒久有激情的爱情吧……

    但奴隶做惯了,便习惯被奴役的地位,渐渐不懂得如何翻身了。

    我看看余绍明,会不会,他就是救我出苦海的人呢?此刻余君正好抬头望向我,我赶紧把头低下,生怕被他看穿我的想法。

    走了约摸2个多钟头,我们终于下到山脚。

    竟然,没有人发现我们一夜未归。

    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转动,只有我们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自己是地球的轴心。

    回成都的车上,我还是与余绍明同坐。

    不知怎的,我们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余绍明,突然话少了很多,只是不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得我面颊发烧,只得闭了眼睛假寐。

    因他坐在身边,一颗心又极端不安分,不停跳了又跳,七上八下,“砰砰”的,似乎想把我的秘密全都泄漏给他。

    我知道,我的呼吸早已经将我出卖,但始终鼓不起勇气正视他的目光,因为就算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带着火,熨烫着我的皮肤,几乎要焦灼起来。而且,我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一种复杂的,难以辨别的情愫,似乎他也被什么东西困惑着,纠缠着。

    车要从我家门口过,我提前下了车。

    回到家,我觉得筋疲力尽,似乎这短短两天的行程已经将我的体力全部透支了。

    我赶紧沐浴,上床。

    刚躺下,志谦的电话就到了。

    志谦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清朗干净,像夏日里最透明澄蓝的天空。

    志谦似乎有极好的兴致,絮絮地和我说话,询问我这两天玩得如何。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十分困乏,睡意渐渐袭来。

    是的,志谦在我,是水,平和、安稳、让人舒心,可以承载一切。

    余绍明,则是火,可以燎原的火,让人甘心粉身碎骨,玉石俱焚。

    我为难起来,我到底选择平和温吞的水,还是可以让人燃烧焚身的火?

    志谦与我,有整整5年的感情,我们也曾有过无数好时光,不是没有美好浪漫回忆的。

    余绍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因为未知,更有吸引力,让人想知道前方,等待着的到底是荆棘,还是鲜花?是美酒,抑或毒鸩?

    我为难起来,连我的心,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也许,一切都还不到抉择的时候,我决定将这个难题暂时抛开,好好睡一觉。

    睡梦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绍明的脸,志谦的脸,轮换着在梦中向我逼近,我无所适从,惶恐不已。

    一着急,醒来,已是一身大汗。

    此刻是夜间10点,我咕哝着,冲进卫生间沐浴。

    站在莲蓬头下,温热的水包裹着我,这一刻,绍明的脸异常清晰起来,这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好不好舍弃志谦,选择他呢?

    刹那间,我几乎冲动地想就这样轻易做下决定,开始一段新恋情,也许我的人生会因此而迥然不同,也许,我再也不用委曲求全。

    坐在桌前,我拿出一张素笺,写上志谦和绍明的名字,开始将两人的优缺点一一写上去,写完,我才发现,志谦的优点比余绍明多,可是缺点也一长串,余绍明却一个缺点也无。

    是的,我认识余君时日尚浅,浅到还来不及看见他的缺点。

    正在思量,打开的电脑上,qq头像开始跳动,原来余绍明上线了。

    我连忙打开对话框。

    “锦诗,在不在?”

    “在!睡到一半醒来,有点无所事事。”

    “聊聊?”

    “好啊!”

    我们开始就西岭雪山之行聊了起来,从烧烤到雪景,从山妇到旅店老板娘,然后谈起那株腊梅。

    “锦诗。”

    “什么事?”

    “其实,那天晚上,你站在腊梅下,微微闭着眼,神情娇慵,我有点情难自抑——我差一点吻你!”

    看到这一句,我面颊霍地发烫,如同火烧云一般涨得通红,心脏“怦怦”地跳起来,完全不受控制,一下一下,似乎要从胸腔里跃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敲击键盘的手,也变得绵软无力,无奈,只得回敬他一个“……”。

    屏幕上一片空白。

    人生的赌局(5)

    良久,余绍明也没有反应。

    我紧张起来,会不会我反应不对,他恼了,抑或失望了,决定不再理睬我?

    我强作镇定,又发了一连串问号给他。

    又过了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回音的时候,我收到他发过来的一句话。

    “越接近你,越被你吸引,我矛盾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为何矛盾?”我忍不住问。

    “我觉得我是龌龊的,在你对一切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接近你、剖析你,然后悄悄喜欢上你。我为自己的行为汗颜,我根本无资格这样做。”

    “为什么这样说自己?”我诧异极了,无资格的人是我,我有男朋友,却还抵挡不住来自他的诱惑,频频与他约会。

    “我没有随意爱一个人的自由……”

    我原本蹦跳不已的心,因着这句话,差点停止跳动,失去任意爱人的自由——那不是已经结婚了?可是明明大家都说他是“黄金单身汉”啊?

    我杵在电脑面前,我可不想当婚姻的第三者,背负狐狸精的骂名,如果他已婚,我的一切幻想都破灭。

    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白马王子和童话故事。

    我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话才合适,只得发过去一个问号。

    我觉得,这小小的问号都是怯懦的,如同我此刻的心情,忐忑不安,等待着他揭晓答案。

    良久,屏幕上一片空白。

    似乎他还在犹豫,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她?

    我突然冲动起来,不,我宁愿不知道真想,永远不知道,让我继续做完这个梦……

    我敲着键盘,“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的话刚发过去,他的信息就已发过来了。

    “我有女友,相恋7年,感情日趋平淡……”

    我略舒一口气,还没结婚,我便不是第三者,还可以公平竞争。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这样浓烈的激情,也会有一天淡漠,在同一间屋里生活,我们可以完全忽视对方的存在……”

    余绍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似乎他已不再在乎我有没有在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一刻,他只想倾吐出他心中埋藏已久,难以对第二个人说出的感受。

    “有一日,隔着橱窗,我竟看见,她与另外一名男子在咖啡馆促膝而谈。男人十分平凡,她却一脸仰慕,双颊通红,眼睛闪亮……有好多年,我已经无法从她脸上找到这样的表情……”

    “现在,她彻底从我家中搬出去了,一个多月没和我见面了,她不在,我突然觉得好自由,有种摆脱束缚的解脱……可是,过往密密交织的回忆,又让我难以就这样放弃她……”

    “这种感受,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看着屏幕上,这一行行的字,我禁不住想笑,我怎会不明白?

    多么巧合,我与志谦不是也这样吗?唯一的区别,他和她7年,我和志谦5年。

    “你可以选择不和我继续来往……对你,我有很深的负疚感……”他继续说。

    我突然对着电脑傻笑,多么好,我也不是自由身。

    如果他有随意爱人的自由,我还要煞费苦心,在他与志谦之间抉择,毕竟我对他还不够了解,可瞒着他,我又充满负疚感。

    毕竟,我和志谦5年的感情,交织着太多的回忆,是难以割舍和分清的;而绍明,带给我的是恋爱的喜悦和激情,也是很难邂逅的,舍弃谁,选择谁,我难以取舍。

    我突然觉得轻松起来,这几天困扰我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绍明,你无须自责,我也不是自由身,我有一位相恋5年的男友……”

    “5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但足以让他觉得我是家里的空气,完全透明……”

    “有没有觉得轻松一点……”我问他。

    “的确,我们身份都一样尴尬,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简单……”他还有些犹豫。

    我没有说话,过半晌,他说:“我累了……”

    我只得说:“早点休息……”

    他说:“希望你明白我!”

    我说:“我明白!”

    然后,我不等他下线,便自动关掉qq。

    很潇洒,对吗?

    我们就这样,还没开始,蒙眬中,已经结束?

    结束!

    我深深吁一口气,其实,我想对他说,常乐未央,千秋万世,男欢女爱,只争朝夕。

    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年,心动的感觉已经极难寻觅,既然遇到,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我们的爱情里都没有了激情,可是,我们都憧憬着激情,哪怕只捕得一点影子,也是好的。

    玺彤曾经说过:“爱情是用来呵护的,需要小心翼翼。而激情是用来享受的,过一天,是一天。”

    不知道余绍明懂不懂这个道理。

    温暖的怀抱(1)

    我懂,但怕自己做不到,陷下去,难以自拔,届时,我那狭小的天地,必定大乱。

    罢了,既然他也放弃,我还争什么呢?

    但是,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失落。

    再晚一点,志谦打电话来,和我随意聊了两句,他反复叮嘱我:“关好门窗,按时吃饭。”

    我闷闷地想:志谦,你差一点失去我!

    “你就不能说点甜言蜜语给我?”我拖长了声音抱怨,是的,余君用词妥帖,十分动人,含蓄的溢美之词,让我飘飘然,乐得可以三日不知肉味。

    “甜言蜜语?锦诗,我们已经老夫老妻!”志谦有点诧异我的反常。

    “谁跟你老夫老妻,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应该享受恋爱的权利!”我气冲冲反驳。

    志谦叹口气:“好吧!白糖、红糖、黄糖、蜂蜜、奶糖、太妃糖、木糖醇……够甜了吧!”

    我为之气结。

    这个男人,已经孺子不可教也!

    翌日晚,上夜班,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

    短假就是这样,人还没休息足,又忙不迭展开工作,可是偏又因闲散了两日,工作竟又难以恢复正常状态,十分奇怪。

    手机静默了一整日,我反反复复拿出来看,手机有无电?是否调成静音?又或者铃声不小心改变?再或者已经欠费?反反复复,检查又检查,一切再正常不过。

    但是它还是没有响。

    没有响,不过因为余君没有再留恋召唤!

    细细看镜中的我,嘴角略微向下垮,面部肌肉绷得老紧,一脸失魂落魄。

    是,我的魂魄已经被人勾走,同等情况,我却未能勾走他的魂魄。

    叹着气,长叹,短叹,一声接一声,但叹气挽不回什么。

    如同深受鸦片毒害的瘾君子,哈欠一个连一个。

    看来,我已经对余君上瘾。

    上瘾是一种病,藏于五脏六腑,难以自拔。

    有人因药物上瘾,有人为食物、饮品上瘾,有人沉迷爱恨,有人受虐成狂,统统都是不能自拔的习惯,瘾由心生。

    外人看着难受,当时人却统统享受莫测的快乐,连折磨也甘之如饴,根本不接受解药。

    唉……

    上了瘾的人,统统都归得一个甘心情愿的“贱”字。

    痛下决心,一定能戒掉,但当事人全然不顾,甘愿沉迷其中,自找折磨,难道不贱?

    余君此刻在做什么?

    是否也如我般被相思煎熬?

    一整夜胡思乱想,幸亏今日无太多病人。

    转眼凌晨1时许,整个住院部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辨。

    “嘀嘀嘀嘀”手机短信终于响起,把神情恍惚的我,吓得一震。

    心跳加快,喉头发干,我慌乱地从桌上抢过手机:“锦诗,自我折磨了一整日,克制又克制,理智终究没有胜过感情,我想见你……”

    余绍明!

    哦,你也同我一样度日如年吗?

    眼睛突然模糊,连小小显示屏也看不真切,但觉有咸湿液体滑到嘴角。

    情不自禁,我抛开惯有的矜持:“我也想见你!”

    “我此刻便想见你,再不看到你,我快窒息。梁医生,我心跳无力,需要你救治!”

    忍不住,笑容扩大,扩大,扩大,整个面部都是笑……下垮了一整日的嘴角终于扬起来。

    “此刻时间已晚,医院中并无合适见面地点。”我回过去。

    “住院部7楼楼梯间,我即刻过来,等你!”余绍明固执地发完这个短信。

    我静下心想一想,对啊,整个住院部一片死寂,就算偶然有人上下楼,也断不会走没有丝毫灯光,一片漆黑的楼梯。

    我来不及多想,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就冲下楼。

    我在9楼,乘电梯下到了7楼。

    电梯门默然打开,外面便是一条墨黑色的走廊,我小心翼翼走进去,似乎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窥看着我,让我心悸不已。

    我摸索着,走到楼梯间。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只隐约辨得窗边有个蒙眬的身影。

    我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起来,我走过去。

    “绍明……”我轻轻压低声音试探着唤那个影子。

    身影一闪,一阵熟悉的烟草香味已经包裹着我,与此同时,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已经顺势将我揽进怀中,我跌进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我们都没有说话,记不清是我主动,还是他主动,或者我们同时——他低头,我仰首——电光火石间,来不及思索,两片温热湿润的唇已经将我的双唇堵住。黑暗中,我只觉得唇上一阵酥软的温暖,整个灵魂都漂浮起来,陷入厚厚的、软绵绵的云端。一点都动弹不得,所有力气都被人吸走了,嘴唇瞬间变得炙热而火烫。

    我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体内产生的化学反应,但我爱煞这些反应……

    不得不承认,余绍明是极为懂得接吻的人。他的吻先是细碎温柔,由浅而深,接着疯狂起来,吮吸、舔牴、迂回、试探、夺取、抵死缠绵……

    温暖的怀抱(2)

    我只觉得他根本不是在吻我,似在吸走我所有的意志力和整个灵魂。

    我瘫软在他的怀里,全心全意回应着他,这一刻,我已经不顾一切,豁出去了——我只要看到有优点的余绍明,他的缺点自有他的女友如数家珍。我也亦然,在他眼中,我可以轻轻松松做个完人。

    人生苦短,至要紧及时行乐,让日渐衰老的肉身得享欢愉。

    我喘息着,努力压抑着呼吸,思维已经停滞。

    这些吻太多,太急,太迫切,太深入,令我快要虚脱,只得贴着墙壁站立。

    余绍明双臂紧紧箍住我,双手插入我的发丝,把我死死挤压在墙上,似乎要把我和他都嵌进墙里。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我的嘴唇都肿胀发麻了。

    余绍明才喘着气,把嘴唇移开,把密不透风的吻,细碎地烙在我的眉梢、眼角、额间……

    黑暗中,我们紧紧拥抱,一遍一遍,畅快淋漓地、不厌其烦地吻着对方。

    四周是墨汁一样的夜色,静寂得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显得那么突兀。

    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虽然我们中间隔着无边的黑暗,但这黑暗让我觉得温暖、暧昧、潮湿、性感、置之死地而后生。

    因这黑暗,我们用手、用唇、用牙、用面颊、用肌肤……来感应对方,把沉甸甸的欢愉和感情,**裸地传递……

    “我得走了……”绍明的声音喑哑而富磁性,包含着压抑到极点的**。

    我点点头,把牢牢抓住他衣襟的手松一松,转而更紧地拽牢,主动把唇递上去,继续唇齿相依……

    又是大半晌,这回换我说:“我得上去了,要是有病人来了,我不在,就麻烦了!”

    我推开他,刚走了不到两步,他迅速拉住我的手,用力一拉,将我拉回怀中,我顺势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四唇相接……

    如此反复,碍于工作在身,我们不得不各自离开。

    临别时,依依不舍,走两步,必然回头三次,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分开……

    回到休息室,将自己重重扔上床,禁不住想起那些滚烫甜蜜的吻,面部肌肉完全失控,统统化成一个又一个笑容。

    想起刚才那一幕,我将头埋在枕头里,笑出声来……

    但觉自己像刚偷吃了小鸡的狐狸,又得意、又兴奋、又满足,就算这样死去也无怨无悔……

    活到27岁,从来没有人这样吻过我,如此**裸不加掩饰地饱含**地吻过我……

    刚刚和志谦恋爱时,也爱接吻,只是那些吻太青涩,待懂得如何接吻,却已经没了接吻的激情,厌了……

    连**时,也懒得用接吻做前奏,不过例行公事。

    偶尔,心情好了,互相吻吻,也不过是嘴唇碰碰嘴唇,浅浅的,无任何滋味……

    还没从回味中清醒,余绍明的短信已经过来:“锦诗,爱煞你的吻,芬芳甜腻,有玫瑰的味道……”

    我偷偷笑,我的唇膏和爽肤水都是玫瑰味道的,连带连我的吻也变成了玫瑰味……

    我整个人的意识都游离起来:“原来黑暗中也有彩虹……”

    “段誉最爱枯井,虚竹最快乐的地方是冰窖,余绍明今后魂牵梦萦的是住院部7楼的楼梯间……”

    我忍不住捧着脸笑出声:“是,梁锦诗永生难忘的地点也是住院部7楼的楼梯间……”

    我们短信往来,直到用光手机所有的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们,谁也没有提将来该怎么办,也没有说起各自的男女朋友,但我们都沉浸在这恋爱的激情和喜悦中……

    将来,谁管得了那么长远,过一天是一天,激情的保鲜期很短,我们都只顾得了眼前……

    回到家,整个人一直出于亢奋状态,沐浴时,也不停傻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倒上床,便瞬间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觉得鼻子奇痒难忍,挣扎着用手揉一揉,过片刻又痒起来,接着有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吓得我猛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脸庞,含笑对着我。

    是志谦,我这才缓过气来,定睛一看,他手上还抓着我一小缕头发。

    意外地看到他熟悉的脸庞,我觉得分外亲切,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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