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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芥末男女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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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玺彤和忻怡一起走进来,整个酒吧似乎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玺彤打扮得相当低调,甚至连妆都没有化,一看就知道为着不抢忻怡的风头。

    忻怡打扮得十分素净,初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经意,可是熟悉她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搭配,让她矜持含蓄的古典美散发得淋漓尽致。

    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裳,买过多少珠宝,听什么音乐,因她没有自卑感。

    忻怡就是这样的女人,一切都那么妥帖、得体。

    咋见忻怡,柯忺宇惊得张大了嘴巴,忘记合上,而忻怡也在脸上摆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看,为了爱情,连忻怡这么无心计的女人,也学会了演戏。

    两个人就忻怡的心脏不适问题,说了足足半个钟头,忻怡微微颦着眉,似乎真的忧心心脏有状况。

    一整晚,忻怡都表现得十分温柔,她的品位淋漓地展现出来,却又含蓄隐讳。

    任何男人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值得人怜惜、疼爱的女人。

    当两个人感觉熟稔起来,忻怡开始转变话题。

    她开始娓娓诉说自己的暗恋故事,从少年时的蒙眬、含蓄、心跳说起。

    三个女人一台戏(2)

    “那个时候,我很喜欢那个男生,如果在人群里瞥见他的一个背影,也会默默地欣喜好半天。”忻怡第一次在柯忺宇面前袒露开自己的心扉,这段被她隐藏了10年的感情,终于有破茧而出的时刻了。

    柯忺宇认真地听着,可能从来没有女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最私密的感情吧,他神情十分专注。

    “有一年圣诞节,我很想送圣诞卡给他,想把最美的那一张挑出来,可是选来选去,我选了10张卡片,张张都觉得应该送给他欣赏,于是从圣诞节前的10天开始,我每天偷偷写一张卡片塞进学校的信箱里,每一张都写满了字,我想把最好的祝福都送给他……是不是很傻?”忻怡故意把那段最特别的往事讲出来,希望能唤起柯忺宇的回忆。

    可是,柯忺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感叹:“为什么我读书的时候没有女同学这样暗恋我?”

    看,他的记忆里压根没有忻怡的存在,尽管忻怡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也许有,你不知道。暗恋这种事情,另一个当事人通常都不知情。”玺彤忍不住说。

    “我可没这么大魅力,让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挂念了这么多年!”柯忺宇笑着说。

    忻怡的脸上有一点点失望,但这阴翳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爱情的道路上,谁先动心,谁就输,一败涂地,陷入永久的被动局面,绝无转机。

    忻怡还是不甘心,又继续说:“还有一次,上学的时候他自行车气门心坏了,他满头大汗推着车子进学校车棚。于是,我偷偷把自己自行车的气门心拔下来给他换上……”

    柯忺宇忍不住笑:“原来还有美女救英雄的时候!”

    还是没有反应,忻怡轻轻咬咬嘴唇,她每次做这个小动作,就代表她心里极度不安。

    我和玺彤对看一眼,都有些担心她。

    然后,我借口上厕所,让忻怡陪伴。

    在洗手间里,我劝她:“他的印象中全没有你的存在,不如放弃算了,好男人很多。”

    忻怡用力摇摇头:“不,以前他的世界里没有我,以后他的世界里一定有我的存在!”

    “忻怡,你会很辛苦的!”我有些心疼她。

    “这种辛苦也是一种幸福,总比对着那些永远不会让我心跳加快的男人好。”

    我沉默无语,只得用力捏捏忻怡的手。

    单恋是一条孤单难行的道路,希望忻怡的这条路不会太辛苦。

    回到桌前,忻怡还是保持了她一贯完美的风度。

    整个晚上都盈盈浅笑,十分温良。

    我们特意安排柯忺宇送忻怡回家,给他们更多独处空间。

    忻怡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但胜在气质典雅、温顺可爱、不乏品位,是贤妻良母的首选。

    可是柯忺宇不知道是木讷还是不识货,晚上他送完忻怡回家,连电话号码也没有要一个。

    但是忻怡已经很满足,对她来说,能和梦中情人坐那么近,面对面谈话,已经是从来都不敢奢求的事情了。

    晚上回到家,非常疲惫,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在家中对着志谦,面前也老是晃动余绍明的影子。

    明天是周六,不用工作,想到不用闻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药水味道,我就觉得松一口气。

    沐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志谦跑进卧室,帮我把手机递进浴室,我打开一看是余绍明。

    当场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志谦从不检查窥看我的手机,也无帮我接听电话的恶习。

    关上浴室门,我把水开得再大一点,压低声音接听余君电话。

    “锦诗,在干吗?”

    “洗澡!”

    “那岂不是没穿衣服?”余绍明故意在电话那头重重喘一口气。

    我忍不住笑:“你洗澡要穿衣服吗?”

    他也笑:“我闭着眼可以想像你沐浴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突然非常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轻轻地说。

    我的膝头突然一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心也一下失去抵抗力。

    算了,对他、对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也算是惩罚够了。我游说自己。

    然后,我们约定明天见。

    我不是天性勤劳的女人,每每周末,能在床上多拖延片刻时间,对我来说都是享受。

    可是想到余绍明的约会,我竟然立即翻身下床,动作轻盈,丝毫不觉困难。

    志谦还在熟睡,像个孩子,这一刻,这个冷漠的男人是异常稚气而脆弱的。

    要不要赴余君的约会?我犹豫片刻,但只片刻,立即狠下心肠沐浴更衣,化上明媚妆容。

    刚到楼下,便见到余绍明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我坐上车,他对我笑:“想到今日要见你,昨夜几乎没有睡着,辗转反侧,莫名兴奋!”

    女人是听觉的动物,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句话让我心里异常舒畅,每个毛孔都舒展开,心情像此刻窗外的阳光,灿烂得近乎耀眼。

    “去哪里?”我仰起脸,对着阳光问他。

    他压低声音说:“天涯海角……”

    我低笑出声:“好,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他满意地笑了。

    虽然不会有未来,但是并不妨碍情话的动人和真诚。

    如果每一句情话都必须履行,成为事实,相信世界上会少了很多甜蜜。

    余绍明把车开到龙泉,他把车停在一家别墅区里,我们通过别墅区,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山,小路两旁是略微有些泛黄的青山。

    他温柔地牵着我的手,半搂住我的腰,我们缓缓迎着风往山上走。

    他的手轻轻扣在我腰间,我觉得自己的腰肢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简直有盈盈一握的纤细柔软,是的,与余绍明在一起,他永远让我觉得自己是水做的女人。

    他就是有这点好处。

    三个女人一台戏(3)

    今天温度很高,连风都没有了冬日的寒意,我的心里也有一片艳阳天。

    整条路上都没有人,非常清幽,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他的肩膀宽厚结实,是适合借来哭泣和休息的,能够让女人安宁。

    走到半山腰,我开始微微有点喘。

    余绍明体贴地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

    可是,山边哪里有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呢?

    余绍明牵了我的手,顺着路边一条杂草掩映的羊肠小道往里走,上到一个小山坡,然后继续下行,一片野草丛生中,一块微微凹进去的地方出现在我们面前。

    余绍明惊喜地说:“这里不错,我来收拾一下。”

    然后他放开我的手,用手将四周一片半人高的已经干枯的杂草压平,他率先坐在那一片被压得平整的草地上,然后示意我也坐过去。

    我紧挨着他坐下,那些杂草虽然已经干枯了,可是铺在地上异常柔软厚实,如同地毯一般。

    再看看四周,哦,我们被高大的恣意生长的杂草包围起来,外面看不见我们,而我们也看不见外面。这些高大的杂草,把我们与外界隔开,成为一个独立的隔绝的小天地。

    我忍不住躺在草堆上,鼻息里全是芬芳干燥的香味,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帘,变成一片橙红色的光晕。

    余绍明静静躺在我的身边,我们都闭着眼,耳旁有轻轻微风拂过,四周非常静,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我们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余绍明的喘息声逼近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我的嘴唇已经被他柔软的唇堵住。

    这些吻一开始细碎、温柔,然后开始深入、纠缠……

    我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每一个吻都充满了**裸的**,他的手伸进我的衣襟,恣意游走,探索,我低低地呻吟出声……

    他伏在我身上,全身重量都压下来,我能感觉到他的**在膨胀……

    他灵活的手指从我的肌肤上掠过,带起阵阵微微发麻的电流,轻易便撩拨起了我的**,让我全身酥软,手足无措,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手也伸到我的腰际,并继续向下探……

    “锦诗,我想要你……”他喘着气,声音有魅惑的磁性。

    “不,不能在这里……”我舍不得睁开眼睛,舍不得让他停下,但还是抓住自己最微薄的一丝意志抵抗……

    我想如果他要继续,我根本无力拒绝。

    但是,余绍明克制住自己,移开他的手,温柔地问:“那我们换个地方……”

    “不……”我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气若游丝,丝毫不具备抵抗力,反倒像个半推半就的邀请。

    可是,他停了下来,甚至移开了他的唇。

    我竟然有刹那失望,为着——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失控吗?

    抑或是所有女人都如此,渴望男人尊重她,一旦男人接受了她的拒绝,她又有点不甘,为着自己的魅力不能全部施展……

    我睁开眼睛,余绍明也望着我,他深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太多**,闪烁着我无法抵抗的魔力……

    我呻吟一声,主动把唇贴到他的唇上。

    他轻轻吮吸我的唇,直到它们肿胀起来才放开:“别引诱我,我会把持不住……”

    我低声笑:“以为你是柳下惠。”

    “有我这样的柳下惠?”他笑出声。

    随意说笑两句,我们都把各自的渴望生生地压抑下来。

    阳光烤得我浑身发烫,然后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余绍明笑着戳我的鼻子。

    他用力抱住我,我也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他的味道那么动人……良久,我舍不得将脸抬起来,但愿就这样沉溺在他的气味里。

    这个拥抱是干净的、纯粹的、没有一丝欲念的……

    下午,我们坐在河边喝茶。

    少有河边的露天茶坊肯把玻璃杯洗得晶莹剔透,庆幸这一家的老板要求和我一样苛刻。

    晶莹的杯子,沸腾的开水,几朵饱满的白色杭菊在水中舒展着每一片花瓣,花萼碧绿,衬得白色花瓣十分雅致,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有淡淡青涩的菊花香……

    慵懒阳光下,这杯再普通不过的菊花茶,也成了艺术品。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只水晶杯,都有机会散发傲人光彩,但多数人因为生活的疲惫艰辛,懒于自身反省,渐渐蒙尘,甚至黏满过往人的指纹,不再剔透明亮,只有常常拂拭自身的人,检点自省,才能保持晶莹的本质。

    我们相对而坐,当两个人对立而坐的时候,思维最为冷静理智,相互看待对方最为客观,因为这是观察最好的位置。

    一开始,我们谈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突然余绍明转变话题。

    “你和男朋友最近关系如何?”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看得出,他很想知道。虽然我并不想回答,但我还是笑笑如实相告。

    “说说你男朋友吧,他是什么样一个人?”他试探着,看得出,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很久了,久得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问。

    我笑笑,余绍明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m4xs.com

    我笑笑:“你真这么想知道?”

    他正色说:“是!非常想。”

    “其实,知道这么多,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也许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有些担忧。

    他握紧我的手:“我想更了解你。”

    三个女人一台戏(4)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甚至有种迫切,真不知道他忍这个问题,忍了多久。

    我有些心软,本来不想把志谦的事情告诉他,一点都不想透露,但是,看见他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忧伤的眼神,我动摇了。

    我从和志谦的相识开始说起,然后讲到我们的甜蜜,后来的分歧,性格的不同,以及日益的冷漠。

    “他长相平凡普通,但是有十分让女人放心的气质,任何人与他在一起,都会产生安全感,他永远无心去算计任何一个人,人品一流……”

    “他不爱说话,一整日可以一言不发,只要有电脑、有书、有音乐,他可以在家里待足一个星期,不下楼半步……”

    “他很少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也言简意赅……”

    “他从来不去酒吧、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烟,即便一个人住,也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是个要求自己很严格的男人,做事严谨……”

    “不能否认他是有品位的男人,他喜欢纯音乐,喜欢听歌剧,莫扎特简直是他的挚友。他看的书很多、很杂,尤其喜欢杂文,涉足领域非常广,我常常看不懂,他喜欢看一些纯艺术的电影,异常沉闷,但是他却看得甘之如饴……”

    “总的来说,他是个沉闷的男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很难插足他的世界……”

    余绍明仔细听着我说的每句话,有一瞬,我甚至以为他会掏出笔来做记录。

    “听得出,你很爱他,以他为荣……”余绍明语气有点酸酸的。

    “是,我想我是爱他的,但是我也喜欢你……”我捏捏他的手,怕这个回答让他不开心。

    他还是语气悻悻:“可是喜欢和爱是两回事,中间隔着一条银河。”

    “我爱他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寂寞无比。”我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哀怨。

    我真觉得,跟了陈志谦以后,我成了古今第一怨妇,简直是怨妇协会会长的首选人才。

    “有句话我很想知道,你如此爱他,又怎么会接受我呢?”

    是啊,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千百次问过自己。

    “每个女人都渴望被人呵护、怜爱,渴望被人拥在怀中重视宠溺……”

    “志谦不是对我不好,但是我们已经老夫老妻,很多时候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完全清浅透明,无任何吸引力,和他在一起生活是麻木的,平静如一潭死水,我渴望有人拿着小石子扔进来,打破这份死寂,哪怕最后还是归于死寂。”

    我突然觉得寂寞袭来,尽管余绍明还陪在我身边,但是这寂寞还是不肯放过我,如同一个深渊。

    “我们像一对至亲,相濡以沫,我摸着他的左手如同摸在自己的右手上,但是如果他哪里痛,我又会感同身受……”

    “我渴望拥抱,渴望被亲吻,渴望与心爱的人煲电话粥,渴望面色绯红、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厌倦了一成不变、没有希望的生活,我怕我一生都要这样了。”

    “直到遇见你……不得不承认,你相当有魅力,你的目光都可以轻易让我浑身发烫,我喜欢这种心动的感觉,我年纪不小了,能打动我的男人太少,动心是极奢侈的事情,遇见一个可以让自己全情投入、享受心动感觉的男人,我肯定不会放过,否则我会遗憾终生……”

    余绍明沉默良久:“那么你男友会爱上其他女人吗?”

    我愣了片刻,志谦会爱上其他女人吗?

    不,志谦不会!

    “不,不会,他是崇尚完美的男人,他觉得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与之结婚生子才是完美的爱情。”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余绍明。

    余绍明眉头皱了皱,虽然这个动作很细微,但是我还是发现了。

    他继续追问我:“那他也会像你这样,感觉两个人的感情日渐迟钝麻木,遇见令他心动的女人,也背着你和她交往吗?”

    “不,不可能!志谦不是这种人,他的道德观念绝对不允许!”我有些恼怒了。

    不,志谦不可能这样做,他从来未对我说过半句谎话,志谦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我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刻,我突然感激志谦给我的这些信任,以及可以让我如此信任他。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我突然有点怜悯余绍明的女友,第一次觉得很对不起她。

    要是志谦也有这样一个女人,我会冲上去泼她硫酸,剜她双目……

    我绝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是,我是自私的,但是每个人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余绍明还想继续问,我打断了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余君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他没有再提起任何有关志谦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兴致……

    我清楚地看见,余绍明有一瞬的表情里藏着一丝落寞,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不羁判若两人。

    似乎问了我太多关于志谦的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为着公平,他开始说他和女友的事情。

    “我女朋友是个翻译,属于长得很美的女人。当初为着追求她,我也茶饭不思,也绞尽脑汁,她对我多笑笑,也可换来我半日欣喜若狂。当她答应做我女友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我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七年后的今天,我们俩在同一个屋檐下说话,也可以呵气成冰,躺在同一张床上,连拥抱一下也嫌累赘……”

    我静静地听,大气也不愿出,生怕打断了他的倾诉。

    “我现在也弄不明白,这7年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我们的爱情就这样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习惯和麻木。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啊,可是那些激情又怎么全部被磨灭了呢……”

    多么可怕,多么相似,原来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会被时间磨灭,再灼热的激情也会被时间消耗,连生命都可以付出的爱情,却抵挡不住时间的考验……

    我看着绍明,他眼睛里有太多无奈和费解,这眼神我曾经无数次在镜子里,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心突然与他贴得很近,但这短短的距离里,却隔着两段无法跃过的感情,一个7年,一个5年……

    三个女人一台戏(5)

    我们都与另外一个人,有着太多交织在一起的回忆,太多相互渗透的生活,就像两个重新愈合的伤口,已经分不出谁是当初,谁是现在。如果非要把我们与这个人分开,那会带来把伤口重新撕开的痛楚,血肉模糊……

    回到家,志谦不在,留了纸条在桌上,和朋友喝下午茶晒太阳去了。

    志谦就是这样,明明可以打电话通知我,偏偏要留字条,他就是这样守旧古老的男人。

    坐在沙发里,房间突然显得空荡荡的,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没有着落一般。

    和志谦在一起的这5年,我从来没有这么迷惘过,我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许每个女人都渴望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情。

    世间没有哪一段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可是人们还是不断追逐爱情,哪怕只捕得一点影子都是好的。

    余绍明对的我感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爱吗?

    不,不是!

    我能清清楚楚分辨爱与喜欢的分别。

    甚至连喜欢都有些牵强,也许只是两个寂寞的、不满现状的人,找到一个可以共同演绎激情、打破沉默生活的伴。

    太阳终于下山了,任何一段感情都有下山的时刻,任它当初怎么灿烂辉煌,都躲不过这种宿命。

    房间又一次陷入黑暗,我不想开灯,整个人陷入极端低迷的状态,寂寞也如同这黑夜一样,没有边际……

    也许人生来都是寂寞的,为着对抗这无边的寂寞,我们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爱情,企图找个人来陪伴,抵消这些深入骨髓的寂寞和苍凉。

    可是,谁也帮不了谁,爱情也好,伴侣也好,没有人可以像你自己那样了解你,因此,你永远无法摆脱孤独的影子。

    也许,连你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人心最叵测,它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我们常常被它蒙骗。

    以为爱上一个人,全情投入,才发现爱上的不过是你的心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觉。

    也许每一段爱情都只是幻觉,我们爱上的只是渴望恋爱的感觉。

    也许生命根本就是一个幻觉。

    也许,我只是别人梦中的一个情节。

    我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意从我的骨子里浸透,与这冬夜的寒冷融在一起,由内到外,将我冰封起来……

    低迷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接到玺彤的电话,她的声音幸福得发酥。

    一向颇能沉得住气的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在电话里,她兴奋得像个孩子,事无巨细地、不厌其烦地将她和范舟的进展告诉我。

    “我们去看电影,黑暗里,他的手指突然碰到我的手,我当时有种被电击的感觉,你知道吗?拥抱、接吻,甚至**,也没有这一刻带给我的震撼大……”

    “晚上,他送我回家,我们谁也没有要开车门下车的意思。结果我们在车里聊了两个钟头。回到家,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我们在电话里又聊了两个钟头,完全舍不得放电话。我说很想看到他,他说只要我把头伸出窗外就可以看见他。我以为他开玩笑,谁知道他真的在我家楼下,一直没离开。天,他真傻,我突然很感动,有点丧失理智的感动,于是我冲下来……”

    这个划船的男人真厉害,连玺彤这种见惯世面,阅人无数的女人都栽进去了。

    男人在女人面前表现得越精明,女人越有戒心,反之,女人则很容易放松警惕。

    果然,玺彤上了“贼船”:“他斜靠在我车边,一双眼睛在夜色里熠熠闪光,我能从中看到他的情意。”

    废话,是男人都容易对玺彤有情,怎么在这个范舟面前,骄傲的玺彤突然不自信起来?

    也许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都容易欠缺一份自信。

    或者,谁先动心,谁注定落下风,条件再好也不能例外。

    好个范舟,果然与其他男人不同,没有乘机拥吻美人,反而只是轻轻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在寂静的街道上慢慢散步,然后不时深情对望……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对着电话说:“玺彤,这次你死定了,这个男人段位很高……”

    玺彤呵呵笑,继续说:“接连几天,他每天送我回家,有时候,我把车里的滑冰鞋拿出来,我们牵着手,在空旷的街上滑冰追逐,有时候,他带我到小区的儿童娱乐区,坐滑梯、荡秋千……真的很浪漫。终于,昨天他吻了我。”玺彤的声音异常陶醉。

    “他擅长接吻吗?”

    “是的,让我心神激荡。”

    “完了,玺彤,他一定是个高手,但是恭喜你,找了个有情趣,尊重你,而且会得拥抱接吻的男人。”我真正为她开心。

    美丽的玺彤,终于不用再寂寞了。

    美丽的女人寂寞,会让人觉得上天刻薄的……

    玺彤日日与范舟沉醉在恋爱的喜悦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牵着对方的手,常常会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每隔数分钟就想紧紧拥抱一次,又或是常常会疯狂亲吻对方,恨不得一天24小时厮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疲惫。”

    而忻怡,定期到柯忺宇那里检查她并不存在的心脏病,并且时时让我帮她把柯忺宇约出来坐坐。

    虽然柯忺宇似乎一点也不开窍的样子,但是忻怡还是非常享受爱一个人的喜悦,她觉得付出也是一种幸福。

    是的,有对象可以让你无条件付出,总比连这样一个让自己愿意付出的人都没有的好。

    反倒是我,那天和余绍明聊过以后,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只是电话联系。

    晚上,坐在家里看电视,翻来覆去,每个频道都乏善可陈,所有节目都无聊透顶,连广告都媚俗到极点。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对牢电视,用别人的喜、怒、哀、乐,来填补自己的寂寞。

    我在等志谦,等他从电脑前抽身,好与他好好说说话,我不想多年的感情这样日渐疏离。

    志谦端坐在电脑前,真不知道那些枯燥的图案,他怎么就可以摆弄那么久,而不知道疲倦呢?

    10点,志谦还在电脑前。我开始百无聊赖地看一个没头没尾的电视连续剧。

    11点,志谦仍然在电脑前,电视剧也播完了,我开始放碟片。

    11点半,志谦洗澡沐浴,经过客厅,见我还在看电视,头也没抬:“我先睡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6)

    我本来想迎上去与他亲热地说会儿话,可是他的表情那么疲倦,那些倦意足以将我拒之千里。我没有勇气开口,只能保持沉默,静静地坐在电视前,听志谦洗漱的声音……我突然害怕有一天,这熟悉的声音我不再能听到……志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望着他,很想冲上去抱住他。可是他经过客厅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不,应该说,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我一眼……

    我根本在他眼中就不存在吧?透明的,没有分量……

    凌晨1点,志谦已经在梦中了,他的呼吸均匀平和,做梦了吗?

    梦里有我吗?还是依旧是那些枯燥的图案和数据?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视的光影不断变幻,我的轮廓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异常寂寥,轻轻地,有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一阵突然的风,失手烧掉了手里的灯笼,情感原来便是如此不堪吹拂……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吹拂,只是时间而已,就已经如此不堪了……

    以前,志谦从来不肯先我而睡,总是说:“锦诗,来,让我抱着你。”

    他总觉得,我是怕寂寞的人,害怕一个人孤单入睡。

    那个时候,我常常幸福地向玺彤炫耀——志谦永远都会等我先睡着,他怕他先睡着了,我还醒着会觉得孤单……

    常常夜里,我被他从梦中轻轻拍醒:“锦诗,你做噩梦了,快醒来。”

    然后我便会安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由他握着,幸福地重新入梦……

    忍不住潸然泪下……

    志谦,我们到底怎么了?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古人说的:唯真难继,至亲易疏?情到深处,人自孤独?

    似此星夜非昨日,为谁风露立中宵……

    志谦,你已经不再在乎你的锦诗害怕孤单了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还是遇到余绍明了。

    他的样子有些憔悴,少了一分平时的不羁和潇洒,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是因为我吗?

    也许我孔雀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跟前,轻轻跟他打招呼:“嗨!”

    他看见我,精神似乎也好了一点。

    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我们又坐在一起吃饭,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我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而温柔,是啊,太久没有人这样专注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

    他的目光灼灼,让我竟然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人人渴望芥末,但是芥末的分量极不好掌控,少一分不够味,多一分又会让人流泪……

    余绍明,我该对我们这份感情更投入,还是适可而止?

    如果不投入,便享受不到心跳的激情,如果投入太多,又怕会彼此伤害……

    矛盾的可能不只是我吧,他也有同感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却一无所获。

    这个男人把该隐藏的东西统统隐藏得太好,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晚上,我约了柯忺宇与忻怡,玺彤也带着范舟来凑热闹。

    我们到“石田”喝咖啡。

    地方是我挑的。

    喜欢“石田”,不是因为它的装修风格,不是因为它的咖啡特别香浓,而是因为这里有一整套线装的《红楼梦》,版本极好,纸张柔软有质感,握在手中,有种可以放下一切的释然。

    是,世间一切都只是红楼一梦,多好,可以任意在梦中旖旎悲苦,到头来只需要醒来……

    可惜……

    彩云易散,好花不常。

    美梦往往醒得早,留有遗憾,始终怅然若失,噩梦却缠牢你不可脱身,任凭你如何挣扎,也只是从一个噩梦跌进另一个噩梦。

    这就是人生。

    我默默坐在位置上,看身边两位好友各自演绎自己的故事。

    玺彤真的完全变了个人,曾经对男人那么不屑一顾的她,一直与范舟含情相望、十指紧扣,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地表现着自己的每一寸感情。

    玺彤整个人都似在燃烧,眉梢、眼角不自觉流露的喜气,都像蒙着一层金光。

    而忻怡,白皙的脸上有通透的红晕,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这样的女人,该是任何男人都不忍伤害的吧?

    可是,这个柯忺宇真是木头一根,一点都不聪明剔透,不知他是不敢亵渎忻怡,还是真不明白,从头至尾,一直把忻怡当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甚至对我也比对忻怡热情。

    看到忻怡不断不自觉地轻咬下唇,连嘴唇都咬起了青白的印子,我就心疼不已。

    那样隐忍,折磨自己,不过为着爱上这个男人。

    女人总是懂得如何折磨自己。

    我何尝又不是呢?

    咖啡喝在我和忻怡口中都是涩的,只有玺彤,把一杯酸涩的咖啡喝得如同一杯蜜汁……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连老杜这样的男人也一早就知道了心情决定一切……

    时间最是奇妙冷酷,但也出乎意料得公平。

    喜、怒、哀、乐,富、贵、贫、贱,不管你心情如何,际遇怎样,它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特别优秀,抑或特别窘困就为你停留。

    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27岁了呢?

    感情被距离磨灭(1)

    不久前,我似乎还只是水晶面孔、无忧无虑一名幼婴。

    难道真的是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说句不好听的话,四舍五入都30岁了,快步入愤怒新中年……

    接下来便很快会应了那句:尘满面,霜满鬓……

    我愤然……

    晚上,忻怡主动打电话约柯忺宇吃饭,位置定在“俏江南”。

    好个柯忺宇真是榆木疙瘩一个,居然打电话约我也一起去,一点不懂得珍惜与美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无奈,我只得叫上玺彤一起赴约。

    说实话,“俏江南”真适合初相识的情侣坐台子,气氛、环境都是一流。

    可惜,味道差一大截,连我家楼下牛肉馆子都比不上。

    一个餐馆装修、气氛、环境再唯美,饭菜的味道不尽如人意,终究还是本末倒置了。

    这里适合那些吃“环境”的人,不适合我们这种希望满足味蕾,吃“味道”的人。

    反正来这里的男女多半关系还没明朗,处于暧昧阶段,两人相对,多半食而无味,味道再好也是浪费。

    不过一间中餐馆装修得似西餐厅,始终让人有不伦不类的感觉。

    何况这里每道菜的价格都让人觉得是在“宰人”。

    尽管柯忺宇迟迟没到,但忻怡还是对着我们笑,始终有涵养:“没关系,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能见到他也是好的,哪怕不是单独……”

    不是不哀怨的,但是处理得好,反倒成为一种隐忍的大方。

    我由衷佩服忻怡,她的涵养和气度,始终不是我这种小器的女人比得上的。

    终于柯忺宇到了。

    但是,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名女子,两人神态异常亲昵,那名女子简直是半挂在柯忺宇身上的。

    我们三个女人的目光都被这名女子吸引。

    她身材倒也凹凸有致,可惜一张也许算得上清秀的面孔被七彩颜料抹得看不清本来面目,最要命的是,她全身挂满了各种人造珠翠,手上、脖子上、衣服上、耳朵上……一走动,丁丁当当响成一片,让人恨不能拿个盘子跟在她身后,唯恐大珠小珠落满地,误伤到旁人。

    看柯忺宇的样子,似乎很满意身边女伴“环佩丁当”的韵致……

    天,简直侮辱“环佩丁当”这个词……

    我看见忻怡的面色沉了又沉……

    儒雅的柯忺宇与此女走在一起,完全得不般配。

    但是,要命的是柯忺宇居然满面笑容地向我们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丁莉莉,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我便把她也带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天,这种连名字都取得丁零当啷,俗气得要命的女人,也会怕寂寞?

    恐怕是不放心男友与其他女人约会吧?

    人俗气,但女人的本能未必迟钝。

    “不介意,你女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忻怡脸色已经缓和过来,但是不知道是否表里如一。

    接下来,我们完全在看柯忺宇与丁莉莉表演。

    这个丁莉莉真是让我等女辈开了眼界,她一会儿挑剔食物难吃,一会儿说凳子坐着不舒服,总之娇纵无比,举手投足故作媚态。

    每句话开头都要加“人家”二字,搭配娇滴滴的强烈语气助词。

    “你又笑人家了!”

    “人家不喜欢吃啦!”

    “讨厌,这凳子坐着不舒服嘛!”

    玺彤忻怡都是大方爽朗的女性,连我这种性格稍微扭捏的女人,看了都觉得牙齿发酸,像卡了个苍蝇在喉头。

    偏偏柯忺宇眼中,丁莉莉简直是最娇弱的仙女,连上厕所都要陪伴前往。

    看着柯忺宇跟在走路一扭一扭,故作风情状的丁莉莉身后,小心呵护的样子,让我们全都瞪圆了眼睛。

    这个女人一定自以为有品位。

    其实正常就是最好的品位,但很多人不明白,以为不正常、标新立异才是品位,殊不知,那叫丑人多作怪!

    “锦诗,你难道一直不知道柯忺宇有女友?”玺彤瞪住我,语气嗔怪。

    “我不善打听……”我忍不住呻吟。

    “这个女人,真可怕,我怀疑柯忺宇是否和她一起久了,连品位都变了……难怪他一直对忻怡不来电,开始我以为是他眼光过高,结果根本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玺彤嗤之以鼻。

    忻怡没有说话,恒久沉默。

    是的,柯忺宇是那种可以把一件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得熨帖无比的儒雅男人。医院有那么多女性为他芳心暗许,殊不知,他对女人的品位却如此不堪。

    我忍不住为他不平。

    其实,骨子里还是为忻怡不平,这样古典雅致的女人,与柯忺宇正好是绝配,他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从头至尾,紧张着一个神经兮兮、十三点到至极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直在我们面前表现着柯忺宇对她的娇宠,十分任性。

    但柯忺宇面对她脾气一流,始终唯唯诺诺,她的每个要求,他都一迭声地回答:“好好好!”

    真是标准答案。

    感情被距离磨灭(2)

    我突然有点羡慕这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对她。

    她的缺点亦是优点,旁的女人的好,他已视若无睹。

    看着忻怡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与尴尬,我悄悄压低声音对她说:“忻怡,你是优秀的女人,不要与她计较,是柯忺宇没有眼光!”

    “优秀的女人不一定讨男人喜欢!”忻怡悻悻地说。

    我立即噤声,说再多话,也无用。

    买单的时候,忻怡与柯忺宇抢着付钱。

    丁莉莉抢过账单一看:“780……”接着倒抽一口冷气:“谁挑的地方,这么贵,还这么难吃!”

    虽然这句话也是我的心声,但是我还是讨厌丁莉莉那种语气。

    忻怡对柯忺宇眨眨眼睛:“地方是我选的,还是我来吧!”

    看着忻怡付钱,柯忺宇有点不好意思。

    出门的时候,柯忺宇小声对我说:“我女朋友性格单纯,比较直率,希望没有让你们见笑。”

    天,如此可怕的性格,居然有男人用单纯直率来形容!

    我怀疑,那女人是不是对他下了蛊,让柯忺宇鬼迷心窍了。

    忻怡一整夜没有说太多话,我有些担心。

    回家后,我立即打电话给她,她声音平静:“他是鬼迷心窍了吧,他可以不爱我,但他不能爱这样恶俗的一名女子。我一定要把他抢过来,我不能白白爱了他这么多年,明明是我先到的,早在8年前我就在他身边了,我怎么能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声音里有强作镇定的决绝,但是却十分真诚,真爱一个人,也许会变得凌厉一些。

    因着爱的名义,这些统统可以原谅。

    我的心微微有些揪痛:“忻怡,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赢得他,这个女人不足为惧,他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等他领会到你的好,你一定可以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我坐到客厅,发现志谦罕有地没有坐在电脑前。

    我赶忙凑上前,与他说话。

    他正在看一本闲书,居然颇有耐心地听我把晚上的事情讲述给他听。

    满以为他会与我一起同情忻怡,谁知道他竟然微微颦着眉:“梁锦诗,你很无聊。别人恋爱关你什么事?柯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最清楚,人家已经做了选择。你们不劝住忻怡,反而在一旁瞎起哄。”

    “但她女友那样俗气不堪……”我争辩。

    “别人俗气不堪碍着你什么了?你不也一样俗气小器,我怎么没把你换掉?”志谦语气极为不屑。

    我为之气结。

    “好了,俗气的女人,帮我倒杯咖啡,不然我也把你换掉。”志谦笑着拍我背。

    我嘀咕埋怨着,气冲冲给他冲咖啡。

    冲好咖啡我递到他手里,他却不接:“傻瓜,你手脚冰凉,这杯咖啡先借给你暖暖手吧。”

    原来他还知道我手脚冰凉,还知道关心我,虽然这关心如此含蓄,不易让人察觉。

    我突然觉得很温暖,有一种热热的气流从心脏流涌向四肢百骸。

    一整夜做怪梦,好不容易静下来迷糊入睡。

    突然发现自己身在考场,捧着一大堆人体解剖图,无处下手。

    慢着,这些图案都是我熟悉的,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动脉、静脉都分辨不出。

    好容易开始下笔,却听见下课铃声,考卷被人自手中抽走,我紧紧拽住一角,歇斯底里大喊:“这些都是我温熟了的,统统会做,让我做完……”

    一时间悲急交加,汗水淋漓而下。

    “锦诗……”志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自梦中挣扎着醒来,握着志谦的手,突然塌实下来,不怕,已经不用再考试,不用再背那些痛苦的试题,一切已经过去。

    可是,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反手抱住志谦:“我梦见考试,明明都背会了,却一题也答不出来,刚要动笔,考试时间就到了。”

    志谦松口气:“梦中你眉头紧锁,双手死死拽住我手指,用力捏我,把我痛醒了。幸亏你没梦见上解剖课,不然无人将你从梦中唤醒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人总有两个人的好处,至少有人将你从梦魇中唤醒。

    早上上班,检查病房时,一直强忍住不打哈欠。

    任何病人看见哈欠连天的医生都会心存顾忌吧。

    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如同毒瘾犯了一般。

    我控制着自己。

    好不容易查完房,回到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余绍明的电话就跟来了。

    中午,我们在“小竹居”吃饭,食物太可口,我们都很少说话,间或抬眼望着对方。

    这样静默倒也十分舒服。

    感情被距离磨灭(3)

    工作有些忙,可能都市里的人想问题太多,压力大、焦虑不堪,心脏终于不能承受负荷,渐渐出现各种奇异毛病,有不少病征十分怪异,连医生都觉奇怪。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却总觉得怅然若失,仔细在脑中搜寻有何遗漏。

    终于,原来是一整日没有接到玺彤电话。

    自玺彤与范舟君拍拖以来,她定会每日一通甚至几通电话打给我,不厌其烦,将其恋爱细节、进度一一用梦呓般语言讲与我听,完全与一般怀春无知妇女一模一样。

    听她电话,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今日没有她的消息,我反倒觉得不自在,像漏做了什么事情。

    我主动打电话给她。

    奇怪,玺彤声音无精打采,甚至恹恹的。

    “在哪里?”我忍不住多管闲事。

    “家。”

    “一个人?”

    “一个人。”

    “呵,不用陪你的白马王子?”

    “锦诗。”玺彤声音里已经有威胁的味道,似乎很不想提这个人。

    “晚上出来坐坐?”

    我立即噤声:“好的,晚上见。”

    “我来接你。”话一说完,不等我答应,玺彤已经挂断电话。

    上到玺彤的车,我忍不住惊叫。

    皮肤干燥暗淡,一双明媚的眼睛暗淡无光,连那一头卷曲缠绕的头发都了无生趣。

    “怎么了,为谁憔悴如此?”多半与范舟吵架。

    玺彤的脾气,我不是不了解,她哪里能够一直对男人忍让包涵。

    玺彤苦笑,接着叹气,半天不发一言。

    在路边随意找间小酒吧,坐进去。

    褪去厚重外套,玺彤猛喝了两口酒,神情才略略松弛一点,眼神也跟着迷蒙起来,似乎蒙着一层雾气。

    然后,她终于说话。

    “昨晚,范舟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他搂住我亲吻。我仰着脸看他,他的眉目俊朗,我为之侧目。我笑着问他爱我吗?他却身子一震,突然说,我不是好男人,不值得你爱。我当即心里一沉。我追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低头不语。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我问他是否有女友,抑或结了婚。他竟轻轻点头。”

    “那一刻,对我简直可以用山崩地裂来形容。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推开他,轻轻下车,转身离开。一整夜他都不停打电话给我,手机、座机反复鸣响,我连关机的力气都没有,反正也睡不着,任凭电话交叉着响了一整夜。”

    “今天早晨,他继续打电话给我,我终于接了电话,原来他在我家楼下站了一整夜,我有些心软。我还没把他的话听完,如果他只是有女友,那么我还可以争一争,未婚男女都有改变权利的权利。”

    “我下楼,他竟然还坐在我车里。一看到我,他的眼眶就红了,不是没见过男人哭,可那些男人我都没有付出过感情,这一瞬间,我还是感动,不管这个男人是为了我哭,还是为了羞愧。接着,他抽泣着告诉我,他有妻子,只是在重庆。我倒吸一口冷气,立即追问他有没有孩子。他竟然也点头。原来他有个两岁的女儿!”

    这次,连我也倒吸一口冷气,俊朗阳光的范舟竟然是个孩子的父亲,我们都被他的外表骗了。

    我再次觉得上帝不公,女人倘若生养过,一眼就会被人窥破,男人则可以继续潇洒自如地扮单身汉。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着玺彤,想到这一次,她好不容易放开心扉来接受一个男人,还没过两天好日子,恋情正浓,柔情正蜜,突然要接受这种打击,我不禁有点心疼。

    “告诉你有什么用?这种事情告诉任何人听,都不会改变事实本身。”玺彤语气突然缓和过来,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那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他只是结了婚,那么我还可以与他的妻子争一争,但是牵扯进孩子,我立时三刻连争一争的兴趣都没了,大人的事情与小孩子无关。何况,我们才开始,何必把动静搞得这么大?我原玺彤还没有沦落到非要与别人抢老公、老爸才嫁得出去……”玺彤又刻薄起来。

    我知道,虽然她有点不甘,但是总算没有失去理智。

    前阵子,总觉得忻怡、我、玺彤突然间统统找到让自己面色绯红、心跳加速的人,是上天特别怜悯我们,加以厚待,现在才知道一切不过都只是它的的阴谋。

    生活似一个诱饵,它唯恐伤我们不够深,故意在刚开始的时候摆出最美丽诱人的姿态,当你解掉全副武装,投入进去,才狡猾地露出本来狰狞面相,给你一个措手不及的当头棒喝,令你永世不得翻身。原来忻怡、我,连带玺彤统统中了它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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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豫一阵,电话断了。

    可是,随即锲而不舍,继续响起来,一阵急过一阵。

    她接过电话,压低声音说了一阵,我不便仔细听,故此到洗手间溜达一圈,再回来。

    玺彤竟然一脸讪笑,对着一个只剩半扎酒的扎壶。

    这一刻,我在她脸上看到的表情,只能用“诡异”这样一个词语形容。

    果然,玺彤笑着对我说:“刚才,范舟打电话给我,他说,他一个人走在路上,遇到红灯,不想停步,只想麻木前行,哪怕被车撞死也好。他说对不起我,想用生命偿还。”

    “我突然想笑,多么戏剧化,我连床都没有同他上,他居然愿意被车撞死。”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

    他还不知道生命是什么。

    也许,当他的生命抽离,躯体任由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医科学生任意宰割的时候,他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其实人的感情最是私密难猜,无数次解剖时,面对那**袒露在我们跟前的心脏,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这颗心里曾经藏着怎样的秘密和激情。

    一切感情在我们面前,都是脱离了生命不能单独存在的。

    这个范舟,竟然这么戏剧化,为着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女子,轻言生死,或者,他以为所有女人的耳根都那么软?

    玺彤笑意更浓,但是我仍然清楚看到她眼中越来越浓的水气……

    晚上回到家,志谦已经睡了。

    感情被距离磨灭(4)

    他不再等我,曾经,我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曾经他也为我说过,爱我一生,矢志不渝。

    曾经他也因为我躺在身畔,激动得整夜难寐。

    一切激情都会过去,越是激烈的爱情,消失以后,更加突显得苍白无力。

    越是动人的誓言,事后越发显得虚弱可笑。

    对牢黑暗,我甚至能清楚听到志谦曾经因为我而跳动不安的心,但是,此刻,它却那么平静均匀。

    他的呼吸、心跳,再也与我无关了吗?

    突然想起,有一日,在海滩,紧紧握住一把沙,攥得越紧,沙却流淌得越快,但不用力,它也会一点一点散去……

    难道爱情,也是只是曾经攥在手里的那一捧细沙?

    用力,不用力,用心,不用心,它始终会消失……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忻怡。

    看得出,一向柔弱的她,这一次,因为太想得到一个人,变得倔强坚韧。

    可是,思念最是折磨人,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却已经被抽去了三魂六魄。

    忻怡变得憔悴了……

    “锦诗,我想见他。”

    这条短信,我每天都能收到,但是我又能怎么做呢?

    只得拉下面子,放低声线,为着好友,再次找到柯忺宇。

    “柯医生,出来坐坐。”

    “又聚会?你们这群女人也太爱玩了一点吧!”柯忺宇一脸诧异。

    “我们纯女班,希望有知情识趣的男子能够一起畅谈人生。”我故意文艺腔地说。

    柯忺宇真是老好人,他有些踌躇:“可是,我今日也约了女友。”

    我狠下心想,反正他女友我们都已经见过,多见一次,也不会死人。

    也许,丁莉莉与忻怡在一起,一比较,柯忺宇突然开了窍,分得清雅俗,立即弃暗投明了。

    也许,忻怡见丁莉莉与柯忺宇依旧执迷不悟,彻底死心,放下这段情,倒也可做个了断。

    当下,我对柯忺宇十分热情地说:“你女友十分美丽大方,我们都很喜欢,不如把她也带来。”

    我真觉自己有演戏天分,当初真不该当医生,转入戏行,也许这届金马影后就是我了。

    “你们不介意?那很好,晚上我接她一起来!”柯忺宇一听人夸她女友,立即心花怒放。

    真不知道那丁莉莉喂他吃了什么,一颗心全向着他。

    我致电忻怡。

    试探着告诉她:“柯医生说,他晚上要约会女友。”

    “那告诉他,把女友一同带上。”忻怡语气焦灼。

    “你不介意他女友到场?”

    “哪里轮得到我介意,只要能看见他,我的魂魄就可以归位。”忻怡语气凄苦,连声音都是空洞的。

    “忻怡,他与她女友来,一定当场表演恩爱,你何必受这份刺激。”

    “不,我一定要和她女友分个高低,明明她是后来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得到他?我一定要赢!”她的语气决绝。

    “我也这样想,所以我让他带女友一起来。”

    “锦诗,谢谢你。”她的声音里已经有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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