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公子无双 作者:水墨惊鸿

正文 公子无双 作者:水墨惊鸿第6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欠赡癯婷浠魉残砟隳芨嫠呶业耐饷媸澜纾岣室坏悖」鳌!?br />

    他淡淡的说着,却轻轻的波起了她的心弦,仿佛着了魔一般,她的手指颤抖的摸着他的眼睛,她问:“眼睛……好不了了吗?”

    墨言嘴角微动,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因着二人都是和衣而眠,扶兮大方的下床开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脸愧疚的旬闇,他道:“实在是在下的失职,昨夜在下睡的沉,一觉醒来发觉已经天亮,在下那两个手下也睡的十分沉,未尽到保护公主的职责,是在下之过,还望公主赎罪。”

    “旬大人不必自责,昨夜扶兮也睡得很沉,早上我这亲信前来敲门我才醒。”她说着侧身,让旬闇进屋。

    旬闇拒道:“陛下派来的人马已至,比预想的快一天,就在楼下候着公主,在下会派人送来换身的衣物,公主梳洗妥当后,咱们早些出发吧。”

    扶兮点头,目送他离去后,才阖上门,眉宇攒满疑窦。

    “他昨晚被人用了迷香。”墨言忽然下床,开口说道。

    扶兮一怔,凝眉道:“难怪他说睡得沉。”也难怪她昨夜左右不见两个小二与旬闇。

    默了默,她又疑惑的看着墨言:“你怎么会知道他被下了迷香?”

    “他身上有残留的迷香味。”

    一语说的扶兮恍然大悟,她差点忘了此人是狗鼻子:“不过这些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她怀疑道。

    墨言负手笑了笑:“因为我本就是下三滥之人。”

    极华贵的赤色马车停在客栈门前,身披青紫铠甲的齐国侍卫肃然的立在两旁,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来接扶兮的是校尉郑雄,他恭敬的立在马车旁,见扶兮来了,挑帘道:“公主,请上马车。”说完,又看了一眼扶兮身旁的墨言:“不知这位……”

    “他是我的亲信,便与我一同坐马车吧,”扶兮颇为不舍的看了一眼被齐国侍卫牵着的白龙马,呐呐说道。

    郑雄点点头,待二人坐稳后,才骑上马,对那些齐国侍卫道:“出发!”

    车轮辘辘,驶过喧嚣的街市,扶兮倚在车窗旁,静静的望着窗外的街市,那些布衣平民们在马车走过前匆匆避让着,他们快意的经营着自己的人生,偶尔有目光凝聚在马车上,得知这里坐着楚国公主,或嗟叹,或迷茫,或看戏,或怜悯……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停留。

    很快,他们恐怕就会忘记,这条路上,曾经驶过一辆华贵的马车,里面坐着一位为质的公主,在这数千里的路途中,背负上洗刷不掉的耻辱。

    【齐国】

    马车一路颠簸,行至齐国时已是半月之后。

    都城之外,鸟雀在头顶枝桠间跳跃啾鸣,地上野草靡靡,马蹄踏上去发出沙沙声响。

    墨言阖眼小憩,片刻后转头对扶兮道:“再忍一会……”

    扶兮皱着眉头,颇为痛苦的的看着他。

    她本不是娇贵的闺阁小姐,长在马背之上。从小到大,乘坐马车是屈指可数,这一坐就是半个多月,起初还能忍,后来便疯狂肆意的呕吐,再后来又慢慢习惯了,可双腿又坐不住,。

    不止一次,她想跳下这马车,翻身上白龙马背,可那郑雄却板着个脸,直呼‘臣不敢轻视公主的安全,请公主坐回马车。’一语将扶兮一次次的逼回这马车之内。

    “我……我着实是十分痛苦。”扶兮来来回回,将车中长凳坐了个遍。

    “你这浮躁焦虑的性子,便是你致命的弱点。”墨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摁在那:“这么多日都熬过来了,再忍些时辰有何难。”

    扶兮无奈,叹了口气,沮丧的坐在那,余光不忘扫了扫优雅的坐在一旁的墨言,她撇撇嘴:“想不到你坐了这么久还能安安稳稳的,到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墨言笑道:“你从小便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不爱坐马车倒也正常。我一介草莽匹夫,难得能坐这么好的马车,窃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闲情去嫌弃它。”

    扶兮瞧他一脸正色,半信半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转念一想,他连绝影那么好的马都送给了自己,独爱坐这马车,又点点头:“也许是真的。”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时辰,日头也开始带着一丝热意,这才看见高达恢弘的齐国都城的城墙。

    恍惚间,想起楚国,那日她亦是从一个恢弘的城墙内走出,夫子只遥遥忘了她片刻便离开了。

    她坐在马车中出了城门后,不甘心的再一次挑帘回望,风雨中,她看见一个垂垂的老者在雨中撑着伞,敛袖拭泪。

    心头涌上一丝痛意,袖中的手情不自禁的握紧,恨意再一次疯狂的霸占着心口。

    一双冰冷的手握住她袖中的拳,墨言柔声安抚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扶兮摇摇头,恨道:“并未过去,那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疤,它只会一次次的在我心中溃烂的血肉不堪。每触碰一次,我的心就狠狠的疼一次……怎么可能会过去……”她说着缓缓低头,将那些快要翻滚而出的泪水生生的逼了回去。

    “阿扶,这江山和复仇你想要哪个?”他忽然问扶兮,扶兮哑然,看着他一如往常的笑脸情不自禁的反问道:“如果是你呢,你会要哪个?”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他慢慢松开扶兮的手,轻轻一笑:“所欲不可兼得,皆抛也。”

    第25章 vip

    好一个所欲不可兼得;皆抛也。扶兮冷笑道:“你说的不错,既然放不下;那么帝位与复仇我都要。我定会亲手夺回属于我的帝座;亲手嗜杀给与我耻辱的孟家;叛我之人必然会死在我的手下!”

    “无一例外?”墨言问她。

    脑中翛然一逝一张俊秀的脸,扶兮的手紧了紧;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道:“无一例外。”

    “如此……”墨言点点头,笑意愈发明朗:“甚好。”

    马车又颠簸了会;才到了北门之下,入了这个门便是齐国的帝都了。扶兮情不自禁挑帘望去,想看一看这天下第一的齐国与楚国都城有何区别;却见北门门禁森严,十来名京畿卫领着城门守军各居两旁,对进城出城之人一一盘查。

    “想不到齐国的守卫这么森严。”扶兮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挑开帘子看见郑雄与京畿卫交头耳语,片刻后来了两个面色黑红,双目如刀的卫官,掀开帘子扫视了眼扶兮,然后抱拳道:“最近城中不太平,公主虽为远道而来的贵客,可例行盘查是属下的职责,冒犯之处,还望公主赎罪。”说着目光飞快的打量着马车之内,落到墨言身上时,情不自禁的握住腰间长刀,忽见他是个瞎子,握刀的手又送了。

    扶兮听了他的话,问道:“我瞧盘查这么严密,不知城中究竟出了何事?”

    卫官抬头瞥了她一眼,道:“公主还是不要管这等闲事了——放行。”

    郑雄依旧面无表情,翻身上马后领着马车缓缓走过关卡。

    北门之内,大道三折,直通城中心的皇城,此道名为禄锦,酒家肆立,民生繁华,行人摩肩擦踵,一派海内生平之景。

    扶兮坐在车内,心思却放在那个为官的话上:“想不到一来齐国便触到这不太平,实在有趣有趣,只是不知城内发生了何事。”

    “你想知道?”墨言忽然开口问她,扶兮点点头:“我素来好奇。”

    “太好奇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他说着撩起小窗上的布帘,沉默片刻,温言道:“姑娘,请问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因着马车是缓缓行在街道之上,街道之上行人欲之则避,墨言开口留住了一位刚要避开的胖妇人,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裙子,模样已有三十多岁。

    一听墨言叫她姑娘,再看墨言俊美无暇的脸,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脚下步子快了些,努力迎上墨言的笑脸,她道:“哎呀这位小哥哥,我瞧你这么俊美,一定是外地来的吧。”

    墨言双臂撑在窗沿上,恰巧将扶兮挡在了身后,扶兮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俊美与外地来的有什么关系?”

    胖妇人并未听见扶兮的话,墨言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些:“我是外地来的,那城门口戒备森严的,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软软的话好像云朵飘进老妇人的心房,她觉得自己全身酥的都快站不起来了,她边走边气喘吁吁道:“听说半个月前二公子在府中被人刺伤了,陛下大怒,下令务必捉拿到刺客,可是刺客到现在都没捉到。”

    “延平侯辰戊?”

    “是啊是啊。”胖妇人拼命的点头:“你认识二公子?”

    “不认识。”墨言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只是听过。”

    胖妇人一听,立刻双目发亮,双手紧握着低在下巴上,好不崇拜的看着墨言:“你真的……好……好……好见多识广啊……”

    扶兮坐在车内听得也快要晕了,她低声道:“我知道齐王有三个儿子,还知道梁王有两个儿子,这与见多识广有什么关系,这明明就人尽皆知了。”

    墨言听了,唇边笑意更深了,他说:“姑娘,我眼睛瞧不见,没法见多识广了,只是听人说起过。不过,谢谢你愿意告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胖妇人的脸上已是酡红一片,她不可思议的追赶着墨言:“你、你是要问我的名字?”

    墨言点点头。

    胖妇人摸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要问我的名字吗?”

    “我是。”

    胖妇人一听,兴奋的追着马车欲告知,偏在此时,行在马车前的郑雄见有人围着马车,以为是暴民对扶兮不轨,他让手下去将她妇人吆喝走了。

    妇人被赶走至马车一段距离后,不甘心的再一次疯狂的追跑着:“我叫翠花,我叫翠花……”街道上,人人可见,一个穿着翠绿色裙子的胖子在边跑边叫,就像一颗中了邪的菠菜。

    马车中扶兮惊疑的看着他紧闭的眼,问道:“你如何知道她是个女人?”

    墨言笑道:“她身上有很浓烈的脂粉味。”

    “那你如何又知道她是个中年女人……巧妙的讨得她的欢心?”

    墨言微讶道:“她是个中年女人么……”说着后悔的摇摇头:“我并不知晓,我以为是个妙龄少女……就像阿扶你这样的……唉,真是可惜可惜。”

    扶兮无奈又好笑:“你真是造孽太深。”

    “我如何造孽了?”

    “你将她迷的七荤八素,还不算造孽。”

    墨言无辜道:“我并未……”

    话未说完,忽感马车骤然一停,马车外传来郑雄的声音。

    “大公子。”

    “父王得知楚国公主今日到达,早早便命我在此等着了。”

    话音落,便有人掀开帘子,那人穿着一身蟒纹锦袍,发束玉冠,也是个颇为俊逸的男子,远山眉下一双瑰丽的眸子正静静的看着扶兮,半响,他笑道:“在下乃齐王长子,淮慎侯明沥,特来此恭候公主。”

    “扶兮不过是个待罪之人,怎敢劳烦大公子。”

    “公主是齐国的贵客,自然需要重视,中殿早已安排了宴席,就连衣食住行,父王也交代了,决不可比我们这些王侯差。”明沥低眉顺目的站在马车前,恭敬的让扶兮产生了一种自己并非来齐为质的错觉。

    齐王这么对待她,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更猜不明白,她勉强一笑:“齐王客气了。既然如此,扶兮又怎好叫齐王等候,这就去拜见齐王吧。”说着,跨下马车,身后,墨言一把拉住她,他说:“我去驿馆等你。”

    明沥这才注意到车中还有一个墨言,他目光微微一怔,片刻,又兀自摇了摇头。

    扶兮点点头道:“也好——那便劳烦郑大人送我这位亲信去驿馆。”

    坐上宫撵,入眼皆是琉璃梵宫,翡翠精舍。又想起年少时,看的也是这样四方高墙之内的天空,吃的层层筛选的华贵食物,听得华章笙歌,穿的云锦罗衫,却不比那脚踏黄土,耳听八面的快意。想着,心不由自苦,笑意也苦涩了些。

    但凡皇城,都是这般华而不实,犹如铁笼一般。

    明沥骑着马行在皇城中,路过王公奴仆纷纷行礼,绕过永巷时便是正东门,王侯皆要下马卸刀。

    扶兮随着明沥并肩徒步在宫道上,明沥忽然开口道:“不知方才那位……”

    “他是我的亲信,叫墨言,一路随我来齐。”

    “哦”明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二人的身影在暮色下缓缓前行着,一路上再无对话。

    小一会儿才走到中殿外,中殿大门大开,席桌早已备好,百官纷纷对号而立。

    踏入大门内的那一刻,传来一个清爽低沉的声音:“这便是名震出国的巾帼英雄吧。”

    扶兮抬头,对上一双透着精光的眼,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齐王实在不能算是美男子,可一双精明的眼却仿佛能洞察世事一般。

    “扶兮,拜见齐王陛下。”她长拜在地,轻笑道:“陛下谬赞了,扶兮不过是个待罪之人……”

    “不不不。”齐王朗笑道:“公主实乃天下女子的楷模,我齐国有幸得公主一位贵客,实乃大幸,公主快快请起。”齐王话音落,便有宫女上前扶着她走到西席。

    “扶兮谢过齐王陛下。”扶兮故作矜持的看着四周陌生的面孔,群臣皆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与她相对摆着的三张席,明沥站在第一张,第二张也是为锦衣玉袍的俊美的男子,不过年纪却比明沥年幼一些,她暗暗猜测,这该是那位受过伤的二公子辰戊了。

    齐王不是个美男子,可膝下的儿子却个个出众,她目光落在第三张席上,却见是个空席。

    正疑惑着,堂上齐王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好了,都坐下吧。公主远道而来,寡人先敬你一杯。”

    “多谢陛下。”扶兮端起白玉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琼浆。

    几杯酒下肚后,齐王又道:“你父王近来如何?”

    “父王一切安好,多谢陛下关心。”

    “好就好,好就好。”齐王分外开心,一双细小的眼来来回回在扶兮身上打转:“你父王年轻时也算个俊美男子,只是多年未见,不知是否还是风采依旧啊。”他边说着边点点头,颇为赞许道:“倒是公主,生的如玉一般啊。不知公主今年多大了?”

    扶兮心下一怔,不知他用意在何,面上却仍旧笑意盈盈:“双八又一。”

    “嗯……”齐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都已为人母了。”

    心头慢慢紧住,她故作愧道:“国不定,怎可成家。陛下见笑了。”

    齐王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上,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如今齐楚结盟,那些边陲小国,再无人敢肆意侵犯,这齐国往后便是你的家了。寡人膝下无女,承蒙你父亲舍得把他的宝贝女儿送来,寡人定会对你视如己出……”

    扶兮俏笑着低下头饮酒,欲将他那一嘴虚伪的话抛在脑后,唇刚触碰到酒杯时,齐王的声音再一次遥遥传来,他说:“既是视作亲生女儿,公主的终身大事,也是寡人的心头大事。”

    手指一顿,扶兮微愣,他的意思,莫非是打算为自己指婚?

    齐王沉吟片刻,又道:“吾儿怀璧,相貌出众,战功显赫,乃人中龙凤,一直也是深受寡人的宠爱,不过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一直未行婚配,他与公主也算是佳偶良配。依寡人之见,来个亲上加亲,只是不知公主赏不赏脸,做我齐国的媳妇。”

    第26章 vip

    果不其然;齐王这只老狐狸一来便给她个下了个套。指婚的目地无非是要牵制扶兮,一旦她嫁给了齐王的儿子;他日再回楚国亦或者齐楚再生战乱;她终归要碍于夫君这边斟酌而行。

    齐王想着给自己一道保障;却没有想过扶兮如今已经手无一兵,楚国也不过是将她视为一个弃女。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暗赞齐王这一招走的太绝了;询问的语气,叫扶兮不能拒绝。

    齐王这么给面子;她若当着百官的面拂了去;今后;在齐国的日子恐怕会雪上加霜。

    思及此;扶兮故作羞赫道:“陛下视扶兮为亲女;扶兮也便视陛下为亲父,扶兮只想陪伴陛下,在陛□边侍奉羹汤,以尽在父王身边未尽的孝道。”她边说边扫视面前那张无人的空席,怀璧,想来就是那位没有来的三公子了。

    齐王听了她的话,先是朗笑一声,直夸扶兮孝顺,随后又面不改色道:“这一码归一码,公主嫁给我儿,依旧可以陪伴寡人左右,以尽孝道。姑娘家大了,都要嫁人,即便是帝女也总归要嫁的。若是真等十八年过去,公主成了老姑娘,你的父王,寡人的子民该如何数落寡人的不是。”齐王脸上隐约浮起一丝愧色,他又道:“不知公主在故国之时,可有意中人?”

    扶兮假意回想道:“那时扶兮终日只想着为父王平定楚国,哪还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既然公主这么说,那便是没有了……我瞧公主这性情与璧儿有几分相像,若结成夫妻,说不定你们还相见恨晚呢。哈哈——”

    齐王话说到这份上,扶兮心知再也推脱不去,便低头绞动着广袖,双颊挂着虚伪的羞红道:“那便全凭陛下做主。”

    齐王大喜,连说三声好,群臣纷纷举杯恭喜,只是不知为何,百官饮酒后投向扶兮的目光中皆是怜悯、同情、甚至惋惜……

    大公子明沥斟满酒杯,高举道:“三弟大喜,我先敬弟妹一杯。”

    扶兮假笑着道谢饮酒,一杯刚尽,二公子辰戊又捧了酒杯邀向扶兮,妖娆的墨眸盈满笑意,他道:“弟妹如玉般华美,也如玉般清冷,这会遇着喜事,怎么看起来还是不高兴……是这酒菜不合胃口吗?可我记得,这酒菜是父王请了南方厨子特意为弟妹准备的……”

    二公子的看上去不过是长扶兮六七岁的模样,他生的一双狭长的凤眸,眼角轻轻一眯,便给人仿佛被看穿了的错觉。

    扶兮定定的看着他的眼,她知道,那并不是错觉。

    他一眼就看穿了扶兮堆着假笑,目光中却无半点审视。

    这位二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怎么?公主不开心,是这菜不合胃口吗?”齐王挑眉问道,声若洪钟。

    “并非。”扶兮红了眼眶,抬头道:“只是初次离国,难免有些思念……又见陛下和蔼亲善,不免想起了父王……失态之处,还望陛下赎罪。”说完,以袖拭泪。

    那二公子饮酒静静的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齐王见状,连忙安抚道:“罢了罢了……往后在齐国,公主只管把这当做自己的家,有需要的尽管跟寡人开口。”

    扶兮点头谢恩,而后便是笙歌连连,推杯换盏,扶兮实在憋闷的慌,便推说路途颠簸不适,早退了。

    驿馆之内,燃着长明灯。因着毗邻居满王侯贵胄的东街,不在闹事,这里也十分安静。

    轿子刚停在驿馆门口,就有早早站在门口等候的丫鬟迎了上来,一路领着扶兮走到厢房内,

    小丫鬟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背捏肩,好不热情。

    扶兮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不习惯别人对我捶背捏肩。”

    小丫鬟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憨态可掬,听扶兮这么一说,头一低,将一旁刚泡好的茶递给扶兮:“那公主喝口茶吧,奴婢刚泡的。”

    “你叫什么名字?”扶兮接过茶抿了一口又递给了她。

    “奴婢叫书香。”书香接过茶杯,见扶兮好不疲惫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公主可要歇息了吗?奴婢去准备洗澡水。”

    扶兮摇了摇头,叹道:“身体累,脑子里却睡不着。”

    “可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书香眨了眨眼睛,一番好奇的模样,扶兮看了看她纯澈的眸子,忽然想起子卿,她永远是淳朴忠诚的目光,让人毫无防备之心,却也打的她措手不及。心头有了刺,她很难再相信别人,即便是书香这样一个孩子。

    稳了了稳心神,她若无其事的笑道:“烦心事没有,喜事到有一桩。陛下为我指了婚。”

    “太好了!”书香一听,眼中透着亮光,她急道:“是哪位王侯将相?”

    “嗯——三公子怀璧。”

    ‘啪——’扶兮话音刚落,书香手指一抖,青白瓷杯脱手落地,碎成片片手中茶杯摔碎在地,她一惊,立刻跪在地上收拾破碎的瓷渣:“对不起公主……奴婢不小心……”

    扶兮见她一脸惊慌的模样,不觉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嫁人是喜事,你们当为我开心才是,怎么这般惶恐的模样?莫不是……那三公子是你的心上人?”

    扶兮一句玩笑话却叫书香更紧张了,她跪在地上慌忙道:“不不不,公主,奴婢与永宪侯并无半点关系。公主不知道吗?侯爷他……他……”书香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半年前从沙场回来后,就成了一个……活死人。”

    仿佛一遭晴天霹雳,横空打在了她的头上,打的她措不及防。

    原来齐王真正让她出嫁的目地,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冲喜然后壮大自己的声威。

    连堂堂大楚国的公主都给自己的儿子冲喜了,周遭诸国还有谁敢与齐国抗衡?

    当初扶兮一事恐怕闹得诸国皆知,难怪他不巧不好偏偏选在她要被处刑前放人回楚,又如此大方的愿意帮楚国夺回江陵城,果然是只精明的老狐狸。

    越想着心越寒,她怔怔的盯着地上的残破瓷片,双拳紧紧攥着。

    “公主?”书香见她脸色苍白愣在那,小心翼翼的叫她,将她拉回现实。

    扶兮回过神来,松开紧握的拳头,骨节放松的那一刻带着一丝酸痛,她木然的强笑道:“我不过是个质子,能嫁给齐国的侯爷倒也是福气。”笑着笑着,心中仿佛一颗石子落入镜湖,荡开一层层的涟漪,眉间又黯然了下去。

    “三公子若是没出那事,可真是人中龙凤,与公主着实般配。奴婢曾有幸见过他一面,是个非常俊朗的男子,他是陛下的原配夫人所生,也是陛下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可是半年前与边陲一个小国北溯国打了仗后,不慎中了毒,陛下四处求医都没有效果,陛下一怒之下屠了北溯国。自此之后,三公子便一直在府中静养。因着怕陛下痛心,这事也无人敢肆意提起。”

    扶兮点点头,也终于明白宴席上,那群朝臣同情怜悯的目光所为何,如鲠在喉,扶兮无言以对,半响只挥了挥手道:“我这样的待罪之身,能做个挂名的正夫人,倒也算好的,再说,陛下不是很宠爱怀璧公子吗?你先下去吧……”

    书香点点头。

    门开了又阖上,夜风汹涌而入,瞬间将她吹的清明。

    扶兮坐在案前,单手扶额,低埋着头,面目隐在晦暗之中,眉眼低垂看不出神色,另一只手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忽然,叩击桌面的手猛地一顿,她沉声道:“你去哪儿了。”

    身后传来墨言的声音,他说:“想在书房找本书,可惜没摸着。”

    “找什么书?”

    “我忘了什么名字,好像是讲的个猴子和一个和尚上西天的故事……”

    “我从未听过有这书。”

    “那是你孤陋寡闻。”墨言笑了笑,听扶兮没有反驳,他缓缓走上前柔声道:“你怎么了?”

    扶兮一脸苦笑,悠然叹道:“陛下给我指婚了。”

    “哦——”墨言俊美的脸上挂着一如往昔的笑意,他道:“想必是哪位王公吧。”

    “是。”扶兮抬头看他依旧温柔的笑容,心头略过一丝酸楚:“是永宪侯怀璧。”

    “齐三公子。”墨言负手轻轻踱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到是个治世之才。”

    “治世之才?”扶兮自嘲的笑了笑,怅然道:“他是个活死人。”

    墨言嗯了一声,神情并无大异,没有讶然与诧异,平淡的像一汪静湖,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为何不问我有无答应?”

    墨言收回思绪,循着声音努力将脸转向她,他轻笑的走进扶兮,倾身低问:“怎么,你想我问?”

    扶兮伸手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身体,别过脸去:“你忘了我说过,我素来好奇么?我只是好奇。”

    墨言淡淡一哂,不可置否道:“齐王的命令,你就算想,也不能推脱。再说……”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他是个活死人吗?你嫁给他也不过是做个活寡妇,我担心什么……与其说一句让你不要嫁给他,让你有了负担,陷你于两难之中,倒不如大方点。”他轻轻拍了拍扶兮的肩,温柔的话像是一场绵绵细雨落在扶兮心尖,他说:“阿扶,我相信你。你有你的报复,而我能做的,不过是信任你,陪着你。”

    扶兮默默的将他平淡的神色纳入眼底,胸中翻滚万千思绪,她呐呐道:“我在楚国拜了一仗,不想一到齐国,又被限制的犹如一个死囚。母亲的仇,我自己的耻辱,也不知何时才得以报。”

    墨言端起案上的茶杯,闲闲的吹了口茶,他笑道:“担心什么,以你的本事,还怕报不了仇?”

    “我的本事?”扶兮摇了摇头,冷笑道:“我如今手上连半个兵子儿都没有,当初费尽心机得来的孟家天号钱庄也被子卿倾囊还给了孟家,唯一有用处的恐怕就剩下舅舅留给我的那间绸缎庄了。如今我所有的仇恨也只能咬碎在齿缝间,嚼烂在腹中,我拿什么去报仇?”

    墨言抿了口茶,薄唇轻勾,他道:“你是没有,可你的未婚夫君,齐三公子,他有。”

    第27章

    “他?”扶兮好笑道:“你莫要开玩笑逗我;他不过就是一个毫无知觉的活死人。即便是他曾经的部署,又怎会等着为我所用?恐怕他的那些弟兄们早就下手了,自古王室都是腥风血雨的;今日我瞧那二公子,绝不是泛泛之辈,你以为他们弟兄间就能光明磊落干干净净的吗。”

    墨言含笑的摇摇头,他说:“眼睛看见的尚且未必是真的,更何况耳朵听到的呢?”

    扶兮抬起眼看他:“这话何意?”

    “阿扶;看人看物都是要用心的。”他径直走向扶兮;将茶杯递到她的手中,笑道:“你别瞧我眼睛看不见,有些事倒也清明着呢。想想你那弟弟当初不也……”他话说一半便收了口;扶兮一惊;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你是说……?”

    “噢?我说什么了?”墨言轻轻走到窗边,推开木窗的那一刻,深深吸了口凉气,他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觉得这里茶真不是一般的难喝。”

    “你这人……”扶兮失笑,“好讲究。”

    “讲究不好吗?说明我有品位。”

    扶兮无言以对,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屋外灯火迷离,想起今日那位目光深邃的齐二公子,又不觉叹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着,又心生疑窦道:“不过有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比如在马车中你说那个二公子辰戊……”

    墨言阖上窗子转过身面对着她,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问题……这不是秘密,不但整个齐国人都知道,恐怕楚国……”话锋一转,他又叹道:“也许只有你这般迟钝的人不知道。”

    “我这般迟钝的人?你取笑我?”扶兮气急,随手抄起案上茶杯就朝墨言砸去,墨言脑中一个灵光,身形微闪,伸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茶杯,他将茶杯搁在窗棂旁,抱着胳膊笑哼一声,温温道:“我又没有说错。公主来到异国怎么还是这么随心所欲,玩杂耍你可不如我……想当年我在街头卖艺之时。你应该还喝着奶水咿呀尿床。”

    扶兮扬眉冷笑:“想当年?你的模样不过就长我三四岁罢了,恐怕当年的你也是尚未断奶的小娃娃吧。”

    墨言闲闲一笑,他道:“你如今不过才十七岁,而我,不多不少,刚好年长你九岁。”

    “开什么玩笑?”扶兮定定的看着墨言风神朗朗,清俊非凡的脸,丝毫没有沧桑风霜,那模样顶顶也就长他三四岁,她撇了撇嘴道:“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墨言懒懒道:“我只想告诉你,别胡乱砸坏了人家的东西,拿什么来陪?”

    “笑话”扶兮嗤笑一声:“我都快是王室的人了,区区一个杯子,齐王怎会跟我计较,再说,那不是被你接住了吗。”

    “谁说你是王室的人了。”墨言微微诧异道:“你都把自己卖给我了,你不是我的人么?”他说着,袖子一拂,那杯子咣当一声碎在了地上,茶渍溅上了他的衣摆,他无辜又欠打的笑了笑:“我并没有接住。”

    扶兮不禁气急,转身急急便要走,墨言却失笑道:“对了,我的衣服脏了,记得嫁人之前帮我洗了。”

    扶兮冷哼一声,摔门离去,身后墨言无奈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不是你的房间么,你去哪儿呢?”

    冬天总是来得那么迅速,一点也不留情。四处还散落着未燃尽的鞭炮的红纸,像极了一地残梅,倦倦地倚在那儿等着那一阵冬风带去远方,一起尝着这喜庆。

    扶兮与怀璧的婚事便定在年初,齐王说着是想普天同庆,目的也不过是要昭告天下,楚王的女儿给自己的儿子冲喜罢了。

    扶兮一直呆在驿馆,偶尔她也会与墨言一同去喧嚣的街市上走走,顺道打听楚国的消息。

    三公子怀璧是个活死人的事,齐王缄口不提,扶兮也未曾说过半句,她并不想与齐王撕破脸,这样各怀鬼胎的两个人面对面,总好过楚国那些笑里藏刀的人,相比之下,反而觉得齐王更让她轻松点。

    楚国一直了无消息,是在扶兮的意料之中的,犹如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楚王巴不得她嫁的远远的。直到大婚那日,才有楚国的使者送来了十里红妆,不仅如此,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公子入主东宫。扶兮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有孟家在,扶玉入主东宫是早晚的事,并蒂莲纹的织锦隔屏后,她一身平金绣百福妆花缎的大红衣裙,静静的等待着花轿,她是十分期待这次婚礼的,她比较感兴趣,行拜堂礼的时候,齐王改如何言说自己的儿子是个活死人,当着百官的面。而她刚好可以抓住这机会,在齐国提升自己的地位。

    花轿从宫赶来的时候,扶兮正斜靠在软榻上,珠花绣鞋踩着包锦毡炭炉,一手托着头,头上珠钗长长的流苏在脸上投下七彩光影,另一只手闲闲的握着一把银剪刀。

    “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般闲散不定的。”墨言走近她,坐在软榻边沿。

    扶兮身子直了直,仔细看着他的眉眼,习惯似的驳道:“笑话,我何时闲散不定了?我是心急,花轿怎么还不来。”

    墨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扶兮却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坐直身子,抓着他的袖子问道:“你说,那三公子可是真的没救了?你从前在九重宫的时候不是有许多奇药吗?”

    “你要救他?”

    “救他可以巩固我的地位,我想要齐王欠我一份恩情。虽说我自幼跟着夫子习得一些医术,可齐王毕竟访遍天下名医也无效,我并无把握。”

    墨言收了笑,面上依旧是温温的柔和,他想了想说:“你若真想救他,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当真?”扶兮目光发亮,欣喜的抓紧他。

    墨言点点头,从身侧取出一个药品递给扶兮,“入了洞房后,把这个给他吃下去,你也可以试着用银针给他打通血脉看看,若再不行,给他放一碗血。”

    扶兮接过药瓶,打开瓶塞,一股恶臭之气窜入鼻翼,呛得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她皱着眉头赶紧将瓶塞又盖了回去,心有余悸的问道:“这是什么?”

    “猪屎。”

    呕吐之意瞬间涌上心口,扶兮十分鄙夷的昵着墨言,“你着实的恶心,这种东西,怎可救人?”

    墨言勾了勾唇,不慌不忙道:“这是不足月的幼猪所排泄的秽物,因为幼猪都是喝的母猪的奶水,所以排出来的这个东西,十分有药效,或许可以打通你夫君闭死的血脉,到时候你再施以银针,再不济便给他放碗血,照理说应该就有效果了,不过毕竟我也不是神医,只是从前在古书上知道些毛皮,至于愿不愿意试,那是你的事……”

    扶兮半信半疑,正踌躇着,书香站在门外说:“公主……宫里的轿子来了……”

    手骤然收紧,扶兮将那药品握在手中,“好吧,死马当活马医。”说完便拿起喜帕起身就走。

    “阿扶……”墨言轻轻的叫了她一声,扶兮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他,“嗯?”

    “你今天……一定很美。”

    扶兮一怔,没有说话,却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片刻后,她自顾自的笑了笑,踏门而出。

    墨言坐在榻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后,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何时,我胡诌乱说的本事竟练的这么好了?”

    大红的软轿从驿馆一路抬到侯爷府,下了轿子后,来迎接的是个小孩,扶兮低着头,透过喜帕的缝隙看到那小孩不过才到自己的腰间,暗暗想笑,永宪侯拜不了堂,齐王便找了个童男子来替自己的儿子,这事左右都是瞒不过去的,难不成他还想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再跟自己说?

    扶兮一路被搀扶着到了侯爷府的大堂内,在喜婆尖锐声中拜堂行礼,礼成后,扶兮打断了喜婆那一声‘送入洞房。’她一把掀掉喜帕,看着高坐首位的齐王,跪拜道:“父王……”熟悉又陌生的的称呼,抬首时她却红了眼眶:“夫君成了活死人,父王为何不告知我?”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屋内立刻鸦雀无声。

    齐王先是一愣,瞥了眼众人赫然的模样,又立刻长叹道:“罢了罢了,原先是想瞒你……如今想来却瞒不住了……”他说着,沉痛的以手扶额,看不出那悲恸是真是假:“可毕竟他是寡人最得意的一个孩子……出了这事……寡人总归希望他好的,放眼齐国,能配上你的,也只有我这三儿子了……”

    扶兮见他面色青白,暗笑一声,故作痛楚的上前握住他的手臂:“父王,如今木已成舟,扶兮既愿唤您一声父王,便是认了三公子这个夫君。扶兮自幼习得医术,或许可以治好三公子,只求父王给些时日……”

    “此话、此话当真?!”齐王一听,顿时面露欣喜,仿佛一个沉疴已久的病患骤然痊愈,这欢喜半点不像是做戏,扶兮暗叹自己押对了人,看来这位三公子的的确确是齐王的心头肉。

    思及此,扶兮拭了拭无半滴泪水的眼角,重重的点了点头:“扶兮愿意试一试,只是需要些时日……”

    “无妨无妨。”齐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自伸手去扶她,像是捡了块宝似的端详着扶兮,“你尽管大胆放心的去试,你若真的医好了璧儿,寡人什么都依你,什么都依你。”

    “扶兮毕竟毫无把握,若是……若是治不好……”扶兮怯怯的抬头,看着齐王。

    齐王面色略沉,片刻又然然一笑,“即便是治不好,你也是齐国的恩人,且不说你愿意为璧儿医治,单单你的有情有义,也着实令寡人敬佩。”

    “父王谬赞了。”扶兮额头微低,低头的一瞬间目光飞快的扫视了眼明沥与宸戊,二人皆是面色暗沉,没什么过大的表情。

    礼已行完,扶兮被送进洞房之内,大堂内依旧推杯换盏,众人胡吃海喝一气,好不喜庆热闹。

    喜婆丫鬟搀着扶兮走到厢房时,地上洒了一地喜饼果子,喜婆嘴里直接碎碎念叨,扶兮本是沙场女,素来不喜欢繁文缛节,听那喜婆念叨了半响,着实是无聊憋闷的慌,便又掀开喜帕,对喜婆道:“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很累,这些乱七八糟的礼数,都先免了去吧。”

    “哎呀夫人,这可不行啊!”喜婆看着扶兮,一脸夸张的表情,正欲开口长篇大论,扶兮却疾步跨入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一声关上了门,将那烦人的喜婆关在了门外。

    半响后,透过门缝看见喜婆走远了,才重新打开门,对端立两旁的丫鬟们说:“晚上不用守着了,都退下吧。”

    丫鬟们应声退下,扶兮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由燃着的红烛上落到床上那个静躺着的红衣男子上。

    屋内一片红色,颇为喜庆,扶兮径直走到床边,低眸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他静静的躺在那儿,一身红色喜服,不尘不染的靴面,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平平整整的梳在脑后,白玉冠,青玉簪。

    他有着一双既好看的剑眉,脸轮如刀精雕出来般细致,他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俊美的犹如神工鬼斧雕琢而出的一尊玉石像。

    望着怀璧,她不禁想起墨言,想着又不觉好笑,她这一生有幸见过的美男子中,极为俊美的两位,一个美似谪仙,一个俊如雕像,可偏偏这二位,多磨多难,一个双目不能视物,一个半只脚已踏进棺材里。

    屋里升起暖炉,烟香袅袅,幻化无方。楼外皓月高悬,洒一地余辉。

    花钗礼衣,一应佩绶,囍堂红烛样样不少,若非夫君是个活死人,她这个夫人倒也颇叫人羡慕。

    沉默片刻,她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与常人无异,并无特别,默了默,她从怀中取出墨言给的东西,掰开怀璧的薄唇,给他喂了下去,一瓶见底,她抚了抚恶心感翻滚的胸口,又从怀中取出布包,展开,取了三根银针扎在他的檀中穴,百会穴和内关穴上。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怀璧依旧纹丝不动,扶兮眉头仄起,走到桌上取了个空杯子搁在床头,又从拿出匕首,当初穆黎岁中毒,墨言给解了,如今这位三公子也是因中毒而致成了活死人,那么墨言教的法子,多少应该是有效的。

    想到这,扶兮咬了咬呀,拉过怀璧的手腕,慢慢举起匕首。

    匕首刚要落下,忽然之间,一个力道打的扶兮手一抖,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扶兮看了眼匕首,再抬眸看向床上时,只觉得脖间一凉,她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二哥竟迫不及待成这样,连一个活死人都不放过?”

    第28章

    扶兮愣住;紧接着全身绷紧;好半响,才从那双似曾相识的清寒眉目中回过神来;她瞥了眼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轻笑着压抑住心头的慌乱,她道:“怎么……原来三公子并不是活死人?你是装的。”

    屋内颇为安静;唯有火光啪啪舔舐着烛台的声音。

    怀璧静静注视着她;片刻,清冷的俊容上扬起一丝冷笑;美眸扫了一眼地上的匕首;他冷声道:“我若真是个活死人;方才恐怕早已命丧你刀下,成了一介亡魂。可惜,让姑娘失望了。”

    他心生误会,以为自己要杀他。方才那声二哥,更是将自己当成是二公子的人,如此看来,这弟兄间果真不是清清白白的。

    暗暗松了口气,扶兮挑眉奇道:“噢?三公子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二公子派来杀你的人,而不是——来救你的人?”

    “救我?”怀璧冷冷的笑了声,眉宇间不带一丝感情,“若真救我,那地上的匕首是怎么回事?”他拔掉了身上的银针扔到一旁,目光凝聚到床头的空药瓶上,“这些又怎么解释?你方才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这问题到难住了扶兮,别的都好解释,可那药瓶……她总不能告诉怀璧,自己给他吃了猪屎。

    怀璧见她踌躇不语,抬起另一只手拿起药瓶在鼻下一嗅。

    扶兮见状,颇为尴尬的低下头去,怀璧却皱眉抬头看了看她,神色疑惑不定,“珈蓝叶?”

    此言一出,扶兮也微愕,她从前在书上看到过,珈蓝叶乃续命神草,只产于东陆,且产量稀少,十分珍贵。只是书上从未提及过珈蓝叶气味如此之大,想到那股子气味,扶兮胃中又开始翻江倒海,神色恍惚之间,只觉得脖颈上的胁迫松了。怀璧收了匕首,定定的望着他:“看来,在下误会姑娘了。”

    扶兮摸了摸脖子,顺着他的话道:“我略懂医术,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医好侯爷,那匕首也只不过是想给侯爷放碗血,不想侯爷……如今误会解开便是好的,方才险些命丧侯爷之手。”

    “虽是在下鲁莽,可也不得不防。”怀璧神色淡淡,走下了床,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回望扶兮,目光中带着审度:“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出手救在下?”

    扶兮亦起身缓缓走向他,站定在怀璧面前。他是一个高大却清瘦的男人,面容深刻严肃,不笑的时候冷若寒冰,即便是笑了,也没几丝温度,“想不到侯爷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扶兮笑道:“我么,便是楚国送来的质子,如今,也算是你的夫人了,至于为何救你——”她笑着踮起脚,攀在他肩头低语:“怎么,数月前,在鸿雁关内那家客栈——侯爷这么快就忘了么?我也算是还恩于你。”

    怀璧面上一凝,饮下杯中残茶,默然许久,才正视扶兮灼灼的目光,“当日的惊鸿一瞥不想公主却铭记于心,公主好眼力,在下佩服。”说着,他又俯瞰扶兮的腿,问道:“我记得那日,公主的腿……”

    “多谢侯爷关心,不过是扭伤了,已无大碍。”怀璧的衣袍静静垂落在地,扶兮端详着他俊美的侧脸,笑眯着眼道:“侯爷放心,你伪作活死人一事,扶兮绝不会透露半句。”

    怀璧摇摇头:“这事终归是瞒不住的,不想今日过早的被你发现了,说来,也算我沉不住气,不过倒是委屈公主嫁给我了。”

    “嫁给侯爷,是我自愿的,方才我见侯爷误将我认作二公子派来的人……侯爷与二公子之间……?”

    怀璧啜了口茶,淡淡道:“失口之言,若说没什么,公主这么聪明,也不会信,既然公主无心害我,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扮作活死人,全然因为,当初二哥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向我投毒——可惜可惜。”他话虽如此,却无半分惋惜,“他千万不该,安插的眼线是个女人——那丫头对我动了情,把药给换了。自古王室腥风血雨,公主想必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这个种的道理,为了自保,我便顺水推舟,顺了二哥的意思。”

    “自保?侯爷多少都是手握兵权,培养出自己的人,二公子即便向你投毒,侯爷也不该害怕至此。”

    “二哥若真如面上那样,只想我死,也便罢了。”怀璧摇了摇头,眉宇轻皱,“我这样也是为了方便查他,我怀疑——”顿了顿,他又缄口自笑道:“有些事还是少知道的好,在下就不拉公主趟这趟浑水了。”

    扶兮眨了眨眼,笑道:“我救侯爷也不过是赌一把,如今赌赢了,我想与侯爷做个交易。”

    怀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即笑道:“噢——?有几分意思,不知公主想与我做个什么交易?”他笑了笑,抱着肩头十分感兴趣的望着扶兮。

    扶兮却警惕的望了眼门外,怀璧见她如此,出言安慰道:“不必担心,这府中都是我的人。”

    端坐于桌前,扶兮抿了口茶,好整以暇道:“我本也是遭人陷害,算是个待罪女,幸得你的父王出手,才保全一命。嫁给你,不在我意料之中。而得知你是活死人更不在我意料之中,答应你的父王救你,不过是想在齐国提升自己的地位,侯爷如今最为烦恼的,应该是往后如何再以正常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吧。”

    怀璧看她一眼,给自己倒满了茶,继续听她说着。

    “拜堂之时,我答应过齐王愿意试一试救你,所以这跨出这层大门的台阶,我可以给侯爷。”

    怀璧笑了笑,带着轻微的不屑:“公主太过自信了,没有公主,我一样有自圆其说的法子。”

    “可是二公子已经怀疑你了,不是么?”想到那晚,将这些事前后联系起来,思路逐渐清晰,她道:“那晚那两个大汉的对话恐怕侯爷也听到了吧,如若扶兮没有猜错,他们是为了找侯爷的吧。若二公子当真信了侯爷是个活死人,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扶兮不急不慢的说着,怀璧沉默片刻,抬头问她:“公主聪明过人,确实因我一次失误,二哥的手下应该发现了我,原先不确定,那晚后便肯定了。不过这些——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脑中翛然闪过那日与墨言去市集,偶然发现那个大汉,扶兮跟着他,发现他居然去了延平侯府,她在门外守了半个时辰,没见那大汉出来,心中已了然。

    扶兮回过神来,讥笑道:“很不幸,那大汉出入延平侯府时被我见到了,所以——”她笑靥如花的抬头。

    怀璧悟道:“曾听闻公主有勇有谋,是名震楚国的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那么,侯爷可愿意与扶兮合作?”

    “愿闻其详。”

    “我曾遭人陷害,被挂上叛国之罪,偏我的母亲也是死在此人手上,父王狠心偏信他人,送我为质子,如今我手无实权,报仇一事根本妄想。侯爷也是胸怀大志之人,可惜小人作祟,如今我既嫁你为妻,有些事倒也名正言顺。”扶兮说着抬起头,正色的望着他:“扶兮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有运筹帷幄之术,也愿倾囊相伴,直到侯爷完成大志,而我的条件——便是需要借侯爷几分兵力,报仇。”

    怀璧听完,眸带笑意,不急不慢道:“你能给我的只有这些?不过都是虚无的东西,即便是你现在敞开大门喊破喉咙说我并非活死人,于我,也无多大的弊端,无非就是与二哥撕破脸罢了——我为何要为你白白牺牲我的手下?”

    屋外寒风呼啸,扶兮忽然脸色微变,只觉凉意蚀骨,她咬了咬牙,扫了眼怀璧气定神闲的表情,冷笑,刚欲开口,却听怀璧又说:“这年头,谁都对那王位虎视眈眈,每一个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是没人清楚,在这场夺位的游戏中,自己究竟是该掌控棋子,还是该控制棋局。我想,或许我需要公主这样一个贤内助——半月后,助我重归朝堂。”说完,排好红囍酒杯,斟满酒,递了一杯给扶兮,“新婚之夜,不喝杯酒怎么行?”

    心头仿佛落下一块重重的大石,扶兮敛袖,悄然拂去额头的汗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侯爷,合作愉快。”

    “既是合作,往后便不要唤我侯爷了,叫我怀璧吧。”

    “好,那怀璧也不必再唤我公主,叫我扶兮……”话音未落,扶兮忽然抱着双肩蹲在地上,面色发白,浑身犹如掉进冰窟一般,瑟瑟发抖。她暗道不好,如今天寒地冻,正是旧病复发的时候,这些时日竟将此忘了。

    “你怎么了?”怀璧蹲□握住他的肩头疑问道。

    扶兮只是一个劲的颤抖,冷的牙齿打颤,说不出半句话来。

    怀璧一把夺过她的手腕,拉开袖子,双指在白皙的手腕上一探,眉头皱紧,他抬头道:“你中过‘凫水’之毒?”

    第29章

    凫水;十分熟悉的名字,扶兮抱着双肩无力的抬头;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发不出声音,她脸色苍白;寒意吞噬了所有的毛孔;哆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这里没有暖炉也没有照顾她的子卿。

    蹲在地上的姿势逐渐变为坐在地上,一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接着她便跌入一个陌生的怀抱,隔着锦衣玉袍;能听到胸膛有力的心跳声。

    怀璧抱着扶兮,将她放到床上,为她裹好被子后顺手抹去她额头的冷汗。

    棉被的重量加在了身上,却丝毫没有减弱她的寒意,扶兮神智恍惚,忽然想起那个梦境,那个黑袍男子低声告诉自己:“姑娘,你中了凫水之毒,我已帮你解了毒。”

    那梦半真半假,四年前齐楚一战,她确实被人射伤中毒,只记得自己当时晕倒在马背上,之后的事没有半点印象,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人在军营,穆黎岁说是她的马将她驼回。

    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拉住怀璧的袖子,她吃力的开口,字句艰辛:“你……?四、四年前……那场仗……是你?”

    四年前齐楚一战,怀璧确有参与,不过却是以一个副将的身份,当时掌帅的是他的大哥。

    当年他才十八岁,他的大哥以他太过稚嫩为由,多次驳回他上阵杀敌的请求。

    那一仗打了半年之久,而他前后算起来,才杀过两次敌。

    听扶兮这么问,他以为是问四年前那场仗,可是无论怎么,都记不起自己当年看过扶兮,被那双眼盯的紧,怀璧胸口一松,他想,或许是扶兮无意间见过自己,自己却忘了吧,他嗯了一声点点头:“是我。”

    梦境得到证实,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笑意来,怀璧握住她的手,发觉异常的冰冷,眉宇微微蹙起:“从前遇到这事,你是如何妥善的?你只管说,我会让人办妥。”

    “……冷……”扶兮缩在被中抖了半响,才轻轻吐出这么一个字。

    冷?怀璧看着她,眉宇蹙的更紧了,似乎在思忖什么。

    片刻,他回过神来,身子轻俯,握住扶兮的肩头,将她抱在了怀中:“这样,会好一点么?”

    身体温度逐渐透过衣袍传了过来,床边燃着暖炉。

    凉意渐渐没有先前那么蚀骨,神智也不似先前那般浑浊,扶兮轻轻抓住他的袖子,低喃一声:“多谢。”

    “既是夫妻,扶兮何必这么客气。”怀璧淡淡的调侃,扶兮置之一笑。

    被褥披在身上,怀璧拥紧她:“有无好转?”

    扶兮点点头,却在这时,耳里听到有脚步声缓缓又好似有点犹疑的走来。扶兮看了眼怀璧,他亦一愣,脸朝着声音的方向一偏,皱眉问道:“何人在外?”

    无人答话,扶兮压低声音说:“你如此冒然开口,就不怕——”

    怀璧嗤之以鼻:“你以为若真是二哥的人,会有命出去吗?”说着,他放下扶兮,起身要去开门。

    “等等——”扶兮一把掀开被子,未穿鞋,只着布袜,半赤足走下床,足下嘶嘶地冒着寒意,她下意识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被:“我去吧。”

    说着便匆匆跑到门后,顿了顿,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寒风得了空子,疯狂肆意的涌了进来,扶兮一个哆嗦,却觉得不似先前那般冷了,她静静的盯着门外,有些错愕的愣住,半响,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月色如水,落在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无奈:“我来,你不开心吗?”

    “并不是这个意思。”扶兮拢了拢襟口,抬头望着星空银盘,默了许久,才道:“这是侯爷府,而我已是……”

    “那又如何?”墨言负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