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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公子无双 作者:水墨惊鸿

正文 公子无双 作者:水墨惊鸿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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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洗净,雨滴落瓦,青石飞夢。”那时大病初愈,从未觉得这世间这么好看过。扶兮摸着眼睛,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

    原来,这是他的眼睛。

    “公子保护了二十多年的眼睛。老先生不同意,姜公子不同意,公子就自己用刀子挖来给你。公子亲自动手挖来给你,他宁可自己死,也见不得你受半点伤害,你却一次又一次要杀他!”

    伤害他,不听他解释,不相信他,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施舍。

    心口放佛被人用冰冷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戳着,她掀开被子,脚一触地就像是踩着棉花,软绵绵的乏力。

    从床上跌落在地,泪水已经湿了满袖,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以双手还是死死扒着地面,企图向前爬行。

    她再也不管这天下多么美丽,不管那仇恨有多深。

    她的脑海中只有秦拂恨恨的声音:“扶兮姐姐,你好没良心,好没良心,你今日能重新看见这世间的颜色,全都因为,公子他将自己的眼睛挖给了你!”

    当年鲜衣怒马、意兴飞扬的少女,满怀豪情,一腔热血付了这江山二字,如今两手空空,愈发觉得天之位宽,地之为厚。还有就是,能抓住的时候,决不让他走。

    秦拂仍旧跪在那,哭声回荡在殿宇内。扶兮收袖胡乱抹了把怎么都擦不干净的泪。再低头时,一双简单的布鞋映入眼。

    猛的抬头就看到桃偃苍老的脸。

    “老师……”她扑到桃偃的怀中,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了起来:“老师,为什么会这样!老师,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桃偃只是深深的搂着她,像呵护自己的孩子,没有说话。

    “老师,带我去见他。”扶兮泣不成声。

    桃偃点点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

    朔风卷落春树的枝叶,初春还带着蚀骨的凉意。一口气走到殿门前,伸手一推,虚掩着的门应声而开,安静的主居,带着一些空洞。殿内陈设十分简单,打扫得很干净。

    推开紧闭的窗扉,看得天际朝阳满地,映着满树桃花。

    桃偃扶着她转身走近床边,墨言躺在床上,即便近在咫尺,却也是笼罩在幽暗逼仄的殿宇之中,只能感觉到他熟睡的轮廓。

    过往点滴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譬如他给自己疗伤的药,譬如他无微不至的温暖,还有他的眼睛……眼睛。

    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地流下,一滴一滴打落在墨言沉睡的脸上。

    桃偃为他上了药,止了血,许是太累了,许是他故意不想醒来,武功卓越的他,头一次这样放松戒备,睡的安稳。

    又或许,他只是贪婪扶兮迟来的眼泪。

    桃偃为他探了脉息,没有多言什么,很识趣的走开了。

    殿内只剩下她和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扶兮坐在床边,的声音很轻很细,像是怕打扰到他一样。

    墨言静静的躺着,没有任何动静。扶兮抚摸着墨言裹着纱布的胸口,难过的快要哭出声音来。

    秦拂说他亲自动手挖的眼睛。

    是他自己挖的。

    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摸到他眼前的那条布上,要揭布的那一瞬,一只稍显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阿扶,别看。”

    扶兮吸了吸鼻子,没有收回手,静静的注视着他的容颜,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可惜少了一双眼睛。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在想,若是这样一个人有眼睛,他的目光中又会是怎样一番天下呢。

    “都说爱人之间要坦诚相见,你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我将来怎么放心的跟了你。”

    “阿扶?”墨言讶然,却放松了禁锢。

    扶兮的手抖已经得不成样,在他眉宇上缓缓揭开了那条布,然后便是无声的沉静。

    静到甚至可闻尘埃落地的微乎之声。

    静到墨言以为扶兮已经吓得跑掉了。

    终于,他试探性的朝扶兮伸出手去,却摸到一大片水渍。墨言微微一愣,又立刻笑道:“说了让你不要看的。”

    那双阖起的眼帘上两条已经结痂的刀痕就像两只体态丑陋的虫子爬在墨言的双眼上。

    扶兮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快意恩仇的女子,可是面对墨言,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甚至在看到他的双眼后,什么仇恨都没有了。

    可是即便有天大的仇恨,愿意把眼睛都挖给自己,多大的仇恨都该殆尽了吧。

    她这样想着,缓缓俯□,在那两个丑陋的疤痕之上覆上自己柔软的唇瓣。

    “阿扶……”墨言开口,一地有一滴咸涩的泪水滑入他口中。他便不说话了,伸手拥住扶兮。

    “墨言。你有白头发了。”不知过了多久,扶兮睁开眼就看到墨言漆黑的乌发中一根银丝十分惹眼。

    “青丝变霜雪”墨言笑了笑。

    扶兮接下一句:“还好有人共白首。”

    是的,她想陪着他,共白首。

    墨言一手搂着她,一手压着胸口,强忍住喉咙不断泛上来的血腥味道,撑着笑面向她:“八年前我射伤你,是因为……”

    “往事过去了便过去,如今你我好端端的的在这里,何苦旧事重提,徒增烦恼呢?”

    徘徊在原谅与憎恨边缘的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折磨自己,不敢面对,不敢接纳。

    她以为自己是恨多一点,直到差点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心里的那道门早就替他打开了。

    他对她的好足以抵消那些的坏。

    一箭,他用眼睛还。

    欺骗,他用陪伴偿。

    至于他为什么要射伤她欺骗她,都不过是往事,再提无意。

    “我刺伤你,下手很重,是吗?”

    “我一身武功,被你刺两下不算什么,死不了便是了。”墨言说着撑着身子坐起来,扶兮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温柔的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公子褚,阿扶,真的没事。”

    “既然如此。”扶兮拿过枕头给他靠上:“我听闻公子褚画工一流,你却从未替我作过一幅画,今日便要你为我画一幅。”

    “好”墨言答的很干脆,正当扶兮诧异的看着他目不能视的双眼时,墨言又说道:“把衣服脱了”

    ‘啪——’脆生生的一巴掌扇在墨言脸上,扶兮红着脸骂了一声下流。

    墨言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要在你后背作画,你想哪去了。当初你在楚国洗澡,我尚有眼睛,你不提防,如今却跟我较真了。”

    扶兮语塞,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屋外,日光洋洋洒洒的折射进来,照耀在两人眉宇间,像是凝聚着所有的温暖与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结束啦。番外写男主的,穆黎岁的,苏放的。尼萌还想看谁的。

    第56章

    “阿扶;把案上的画笔与颜色拿来。”墨言拍了拍扶兮,等到扶兮取来时;他便没了声音。

    “我可是听说公子褚最爱在女人的绢帕上画画呢。”扶兮斜靠在那,拨弄着胸前散落的一缕的垂发。

    墨言轻笑至之:“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公子褚最拿手的就是画工……”一语说完;只觉得腰间一松,墨言已经解了他的腰带。

    “你要做什么?”扶兮诧异的回过头,却被墨言伸手抵住了肩:“不要动。”

    扶兮云里雾里的转了回去;接着便觉得脖颈处有什么落了下来。她不明所以;又不能回头看;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扯:“不知道公子褚的笔在多少女人的绢帕上落过?”

    墨言无奈的笑:“都是传言,不足为证。我从前就扮作瞎子,也不方便。公子褚没有那么多情。”

    说起他扮作瞎子一事;扶兮愈发奇怪:“你为什么要做个瞎子?”

    “眼睛会被蒙蔽;可是心不会。”他经历了太多是是非非,发现做个瞎子也挺不错的。

    “在瑶山的时候,你说你的眼睛是被刺瞎的,这句话是哄我的吧。”

    墨言靠的很近,气息一点一点扑打在她的身上:“贺慕南刺伤了我,被廖老救下我,我拜他为师,学了些医术。”

    “他为什么要刺伤你?”

    话一问出口,扶兮就觉得是多余,还能为了什么呢。

    “贺慕南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复杂,他的心机远不止于此。”

    “我不明白,你明明才华武功谋略都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一流,为什么甘心当一个游客呢?”

    “全天下的人都胸怀大志,总要有人出来做老百姓。”他摇摇头:“我志不在此。坐拥天下不如怀抱美人来的自在。”

    一双手从腰后环住了她,扶兮霎时全身绷紧,因为墨言褪去了她后半身的衣服。

    “可惜公子褚英明一世,以为能心如止水一生,却不知道早已是情在不能醒。阿扶,公子褚不喜欢在女人的绢帕上作画的,他喜欢在女的……后背上画画。”墨言递去铜镜。

    “后背?”扶兮推开他,撑起身子,看到光洁的肩头,还有,他说后背……后背,那个丑陋的后背?

    扶兮猛的回头,看到铜镜里原本丑陋不堪的疤痕系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火红的凤凰。妖娆的就像画它的那个人一样。凤凰展翅,美得不可方物。这……这还是她的后背吗?

    扶兮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手指缓缓抚上背部,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公子褚不愧是公子褚。”

    “也就只剩下这点本事了。”墨言轻轻的拉过扶兮的手腕,往里挪了挪身子,即便此刻带着伤,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减:“来,陪我躺躺。”

    扶兮顺势躺下,躺到他怀里又怕弄伤了他,就干脆趴着,一颔首,一个仰头。

    瀑布般的长发落满了肩头,墨言撩起一把在手中搓着:“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八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墨言,我与你不过就是几面之缘,不足让你陪我从楚国到齐国来。你为何……?”

    墨言揉了揉她的脑袋,但笑不语。

    只有几面之缘吗?

    想起八年前的点滴,一次又一次触动他的心。

    他不说话,扶兮又问:“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吗?”

    因为心生愧疚才对她这么好,才去爱她。

    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接近她,撒了一张网,只因为觉得抱歉。

    可是后来,竟然会因为她受伤,平静多年的心再起波澜,甚至不舍得将她留在那个勾心斗角的皇宫之内。

    他想带她走,恣意山水,纵情人间。

    却终归不忍心扼杀了她快意恩仇的本性。她是骄傲的,她必须要报仇,否则即便是走了,也不会快乐。

    还能怎么办呢,只好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完这条路。

    “公子褚无情无义,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吗?”他笑着捏捏她的脸:“情不知其所起。”

    “当年我去九重宫找你,你欺负我,虐待我,让我堂堂一个公主给你做婢女,日后这笔账,我会慢慢和你算。”扶兮靠在他的腹部,这么说着,却幸福的笑开了花。

    原来什么桃红粉色,声色犬马都可以不要,有他相伴才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好”墨言说了一个好,转口又问:“你觉得怀璧如何?”

    扶兮不曾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只道:“他很好,三年来一直照顾我,虽然一开始我们是互相利用,但如今,我却真的把他当做了兄长吧。就像穆黎岁那样。”

    想起穆黎岁,扶兮惋惜一笑,可惜了他一身文韬武略,偏偏是个没有自我的人。

    他临终前那一席话也叫扶兮释然了,人都走了,还留着对他的恨有什么意思。

    “可你们是夫妻。”墨言纠正她。

    “有名无实罢了。我终归要走的。”扶兮捧起他的脸,迎身吻了上去。

    轻轻的,带着记忆中的柔软,一瞬间让墨言盈满柔情。

    “跟你一起去看看名山大川,看看你向往的清宁之地。”她抵着他的额头,依稀可见墨言毫无瑕疵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双唇间距离不过分毫。

    如果不是秦拂告诉她,她或者会一直找不到理由原谅他。一直自我折磨着,到最后两不相侵,徒留后悔。

    “墨言,我扶兮何其有幸,可以遇见你一直陪伴左右,生死相随。”

    墨言单手搂住她的腰,抱歉道:“我还不够称职,否则这次也不会让贺慕南伤了你。”

    “阿扶,如果没有我,你会和怀璧共度一生吗?”

    头一次听他问出这个问题,扶兮一怔:“你想说什么?”

    墨言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将她的头摁到了自己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只要你快乐,我什么都能办到。”

    扶兮没有多想,靠在他的肩头,一只手摆弄着墨言衣带:“这三年来你去了哪儿?”

    “战争不断,一直留意你的动静,不然怎么能这么巧的助你。”

    他在廖老那养伤三年,却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听到齐秦有战,贺慕南亲自带兵。他不放心,马不停蹄的去找老将军。

    救了她,他的伤却是功亏一篑,神仙转世也难救了。

    “阿扶”墨言摁住那只探入衣襟的手,扶兮烫红了一张脸,不服气的抬头望他:“怎么了?”

    墨言暗叹了口气,将扶兮的的手从身上拿来,“阿扶,不行。”

    他竟然在拒绝她。

    “为什么?你从前不是——”明明往日他都主动了很多次了啊。

    “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是怀璧的夫人,齐国的国母。即便是挂名的,也不可以。别人会怎么看怀璧,怎么看你?”墨言如是说着。

    不行就是不行,他命不久矣,不能毁了她。

    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扶兮抿了抿唇从床上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裳:“青天白日的,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说完走出了殿内。

    宫殿一时静谧,墨言坐在那,无可奈何:“她这个脾气,你往后怎么降的住她。”

    殿门外缓缓走进一个人影,明黄色的龙袍,俊朗的脸上亦是苦涩:“原来我努力了三年还是没用。”

    朝夕相处了三年还是没有动摇过她一丁半点,即使她曾经把墨言当做仇人,可是爱也愈发的加深。

    怀璧看向床上的人:“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身中天魁剧毒,大限将至。”

    “我死了,她会难过,我若现在告诉她,她现在便会难过。我要她的难过少一分是一分。”

    他静静的靠在那,别无所求,唯一担心的就是她日后怎么办。

    她说的很坦白,不喜欢怀璧。

    那难道要抱着对一个死人的回忆过一生吗?

    “公子褚无所不能,想不到也有无奈的时候。”

    其实若不是他执意离开廖老那,这身毒恐怕早就解了。但那样扶兮就会死,于他而言,没有扶兮,等于没有一切。

    所以他不后悔。

    “公子褚意气风发的那些年,扶兮还不知道在哪。”天下定,百姓安,墨言叹了口气:“我看着她长大,现在把她好好的交给你。无论如何,要她快乐一些。”

    他说的沧桑极了,像扶兮的爹似的。若是往日,怀璧一定嘲笑打趣他,今时今日,他也只是艰难的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出了殿的扶兮郁闷的没走几步就被宫人拦截下来:“帝后,有人要见您。”

    扶兮微愣,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呢?

    宫人将手中的信高举过头:“这里有封信,奴才让他在宫门外侯着。”

    扶兮借过信挑开一开,眉梢里又扬了起来:“是苏大人!”

    她拉着宫人道:“如果陛下问起来,就说我出宫去见苏放苏大人了。”

    她到真没想到,放浪不羁的苏放竟然会主动要求见她谋官,和他这个人半点不符。

    当年在牢中,苏放对她也有恩,又是栋梁之才,正是怀璧所需要的。

    思及此,扶兮也顾不得还有伤在身,换了装束匆匆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了,除去番外还有两三张的样子,要和贺慕南做最后的决斗了。

    明天周六,明天不更新,有小孩子来家里,一开电脑就来捣乱,实在没法安静写。

    我会尽快更完的~~么么哒

    第57章

    故人西辞;奇怪的名字;奇怪的茶楼。

    扶兮踏入茶楼时,苏放正坐在一方古朴四角雕花桌前,品茶听书。

    他一身简便装束;数年过去;俊逸的眉宇略显沧桑,看到扶兮来;如往常般不站,不行礼。只端着一杯尚冒烟的瓷杯过了鼻翼:“同样的君山银针;却再也品不出当年的味道来。物非人非,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扶兮望着他一贯如往的闲散,目光软和;一笑:“人非?此话从何说起。大人还不是一如往常。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放浪不羁的苏大人。”

    “可是”苏放不温不火的看着她:“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人单力薄的公主了。”

    是啊,当年在牢中的她,还需要苏放施出援救的手,堂堂一个公主,需要一个臣子出言相救,否则便会命丧。这事如今说来,着实可笑的很。

    扶兮微微苦笑道:“当年的事……”

    “如今公主大仇得报,坐拥天下,往事就不必再多提了罢。”苏放打断了她的话,轻啜一口茶:“正如这茶楼的名字一样‘故人西辞’。这些年走遍各国,听过太多公主的事。今日再见,得知公主相安无事,过得很好,苏某便放心了。实不相瞒,今日约公主出来,是为了向公主辞行的。”

    “大人不是在信中说是为了某官求利吗?为何突然变卦成了辞行?”扶兮猛的抬头,不解的望着他。

    苏放搁下茶杯,眉目中是看尽世态的释然:“无故相邀,警惕如公主,必然不会相见。若直言说明苏某是辞行,如今天下正是用人之际,公主又岂会放苏某走?”

    好一句天下正是用人之际,他深知自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眸中聚满了胸有成竹。

    忽然想起那一年,他亦是这般自信,那时扶兮损他不要脸。

    往昔历历在目,仿佛不过数日。

    可扶兮知道,恰如苏放所言,物非人非。

    他要走,她没有多留,只摇头惋惜:“可惜了。”

    三个字,‘可惜了’代表了千言万语。

    她可惜苏放这样一个朋友,自此不见,没入茫茫人海中。

    “好了,茶凉,人也该走了。”苏放笑着对她一抱拳:“公主不必可惜,若是有缘,再见公主。苏某会永远记得自己有个不轻易掉眼泪的红颜知己。”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潇洒的跨步走出了茶楼。

    只留下一杯残茶,一个背影。

    ‘啪——’前头扇子啪的一声响,说书人道:“……本回完。”

    说书人合扇,故事已完。

    扶兮饮尽杯中的茶,起身欲走,不想,屁股刚离开椅凳,小二匆匆跑来:“客官,您还没有给钱呢。”

    扶兮下意识就往腰间摸去,却只摸到空空如也的腰带。

    眉头顿时一皱。

    走的时候竟忘了带银子,抬头看了看门口,苏放的身影早已不见,扶兮颇为尴尬,踟蹰片刻道:“啊,你们茶楼燃的什么香?味道不错。突然又想再喝两口茶了。”说完就往回走,却被小二一把扣住了肩头:“客官怕是付不了钱了吧。”

    扶兮一愣,看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笑道:“好歹我也是穿的一表人才,像是付不起你钱的?”

    “那就请客官把银子掏出来给小的瞧瞧,也好放心。”

    原本就客流的稀少,二人的说话声吸引了寥寥数位客人围观。

    扶兮十分窘迫,此情此景,她的身份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小二就拉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她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简便的装束,连个配饰都没有。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小二跑来,附在这个小二耳畔窃窃私语了一番,原本拉着扶兮的手立马送了开,小二看了扶兮两眼,挥挥手道:“误会一场,走吧走吧。”

    扶兮一头雾水,待出了茶楼,才听到一声低笑,然后被人唤住:“小公主。”

    日光明照,繁花沉醉。回头便迎上一双凤眼,眼角微扬,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的确,论颜,他的确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扶兮看过更好的,更美的,所以,眼前这张脸并不算什么。

    “我替你解了围,你连一句谢都没有?”贺慕南放下环在胸口的手,走上前低头看着扶兮。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扶兮抬头,嘴角扯出了冷冷的谑意:“这里是集市,城门口有官兵驻守,只要我一声令下……”

    “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贺慕南打断她,伸出手顺了顺扶兮的头发,“小公主,跟我走吧。”

    话音落,扶兮只觉浑身疲乏,提不上力,一只手勉强的撑在墙上,还未支撑住身子便感到眼皮一沉,贺慕南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然后再无知觉。

    *

    月明星稀,夜风暗起。

    檐下一人,身影颀长。

    “姜怀璧!你说她被……咳咳咳……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以袖遮口,暗血惊心,措身无地。

    怀璧立在一侧,想去扶他一把,却被拂开,大掌紧握成拳:“刚刚接到贺慕南的信,扶兮,的确在她手上。”

    胸口钝痛,都被强压了下去,墨言站在那,安静了许久,确认了自己再次开口不会有血腥上涌,才缓缓道:“条件。”

    怀璧没有回答,浓重的眉眼泛着寒光,咬牙道:“我这就点兵,就算翻遍整个齐国,我也一定要将她找出来!放心!”

    一句放心,是说给墨言听,也是说给自己。

    可是这二人谁又能真的放下心来。

    “条件。”墨言直接忽略了他的话,又问一遍。

    怀璧依旧越过话题去:“我手握百万雄师,坐拥天下!还怕区区一个贺慕南?!扶兮,他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条件。”墨言负手立在廊檐之下,同样一句话,他很有耐心的问了三遍。他一向温柔有耐心。

    可是怀璧知道,这第三次后,不会有第四次了。他看着他,几分相似的眉眼,夜风吹的龙袍衣袖摆动不定,沉吟良久,终于还是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果然……

    墨言释怀,这样,好办的多了。

    脚步随心,怀璧不过愣了一愣,墨言已经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你……”看着他坚定不移的背影,忽然明白为什么扶兮喜欢他,而自己努力了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原来这就是他们不同的地方。

    他为了扶兮,奉上命也甘,毫不犹豫。

    而自己,却要顾虑。

    “我和贺慕南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扶兮在他手里,他的目的却是我。我不希望你自作聪明害了她。好好的做你的帝王。”

    一句好好的做你的帝王,承担了一切,断了所有。

    怀璧望着他逐步离去,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甬道之上,墨言呼吸平稳,走的却很急。

    习惯的黑暗,习惯的安静,却忽然驻足。

    他微微侧耳听着前方低低的啜泣声,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秦拂拦住他,双目泛红。

    “她若有危,我必以身代。毋庸置疑。”回答的果断干脆,他实在不想在废话了,因为扶兮等不得。

    说完这句话,越过她继续前行,从始至终,都对她清清淡淡。

    秦拂看着他的背影,这么长久的痛苦在这一刻爆发,终于嘶吼出声:“她的心中只有仇恨!为了报仇,她将自己嫁给一个活死人!她杀死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你把眼睛挖给了她,她却差点将你杀了。殿下,你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她?!”

    月光下略孤单的青色背影微微一顿,墨言极温柔的笑了笑,秦拂却看不到。他伸手折断一枝抵在肩头的桃枝,摩挲手中,似乎在怀念一些往事,他柔和好听的嗓音响在夜中,他说:“我也不知道。她的母亲被杀,父亲又将她送给敌国做人质,所以她才会有滔天的怨恨。她嫁给怀璧,是已故齐王的旨意。她杀了穆黎岁,是因为被他陷害。至于我……”

    他摇摇头,无奈又认命道:“我只知道,她再杀我十次,百次,我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眼睛挖给她,也还是一样会这么喜欢她。”

    八年前,他第一次看见站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的她时,就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过了。

    “好,好。那我呢?”秦拂的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为了你在秦国吃尽苦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注意一下我,哪怕是一下?”

    “因为……”墨言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转身:“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还要怎样的解释?

    秦拂终于懂了,原来所有的期望都成空的原因,就是他不喜欢她啊。

    “呵、呵呵……”身子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秦拂跌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的打在青石板上:“早知这样,我又何必在那晚把她推下山崖,原以为她死了,你就能断了念想,可是到头来,却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秦拂,你说什么?”

    拂袖回身,身形却有些不稳,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冷静,带着一如往日的温和,细碎的美好。

    一只干净而漂亮的手托住秦拂的脸,掩饰身子骨生生透出的狼狈。

    原本凉透的脸颊竟奇异地升起热度,热的几乎要灼伤自己。秦拂吓得不敢说话了,想低头,可那只手却有惊人的力道,托的她低不了头,只能硬抬起头看着那张没有眼睛的脸,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是、是……殿下……”秦拂使出全身力道都挣不开那只手,只能看着他,任泪水滴落那只手掌心:“我不想的,殿下。我真的不能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半句话,仿佛半个意犹未尽的故事,被生生掐断了的结果。

    就在她说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墨言另一只手掌已经扣住她的天灵盖,然后稍一用力,顷刻间将她的脑骨捏的粉碎。

    秦拂到死的那一刻,嘴里都含着半句话,还有满脸的不可置信。

    墨言若无其事的收了袖,跨过她的尸体,月色漫天的夜中,只留下一句:“下辈子,不要遇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了~双休更新不稳定啊,弟弟放假就捣乱。以后不是双休日更~~双休我找机会码了更新~上一章本来打算写个h的,但是现在打黄实在是太严重了,严重到清楼都被屏蔽,日子已经没法过了,不给人留条活路啊。于是上一漳没有h,刚好让墨言更完美一点,做个负责的好男人。至于h,我应该会写,想想放哪好。

    第58章

    天色将明未明,参星横斜。

    幽暗的屋内;一缕香烟;从炉中燃气至熄灭,幻化无方。

    “你为什么那么憎恨墨言?”扶兮清悦的声音响在幽静的屋内。

    贺慕南唇角一弯;没有说话。

    “想不到那次之后,你根本没有逃走,而是继续留在了齐国。你就不怕被发现?”麻绳紧紧的反束着她的双手;她原本就受了伤,根本没法动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若不留下,又怎么能在茶楼的香中下毒;捉到你呢。”贺慕南搁下手上的茶杯;胸有成竹:“你们毁掉了我全部的希望;即使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放心,我会发一次善心,让你们做对鸳鸯,死在一起。”

    借着微弱的光,扶兮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朝贺慕南那个方向看去,却只看到被笼罩的一片黑影,她笑:“你,打的过墨言吗?”

    贺慕南不以为然:“怎么,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认为我会打不过他?”

    “墨言的武功绝对在你之上,别说区区一个你,就是再来几个,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还真是天真。”贺慕南长腿一抬,交叠在了一起:“你说的,是以前的那个公子褚。现在。”贺慕南不屑一哧:“他还有什么能耐和我去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就算眼睛看不见,受了点伤,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哦——”贺慕南点点头,也不反驳:“对对对。你说的不错。可是公主啊——”他忽然倾声凑近扶兮,呵呵的笑出了声:“你知道天魁是什么吗?”

    天魁?

    扶兮一怔,她也学过一些医术,自然晓得天魁是剧毒。中毒者的五脏会犹如火焚,直到最后竭尽而死。

    “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吧,他现在就身中此毒。饱受折磨有三年了吧。他一向厉害,果然。到现在都没死。”贺慕南笑弯了眼,一张唇几乎要贴在扶兮饿脸上了,“可是,他不告诉你,你就察觉不了了吗?你这个情人,做的失职哦。”

    贺慕南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的极为低柔,可扶兮却感到一阵阵的凉意升起,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

    恐惧,惊慌,无措,惋惜,悔恨……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叠在一起……

    她愣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贺慕南伸手推了她一下:“喂!”

    钝痛才从胸口蔓延开来,原来她竟然忘了呼吸。

    天魁之毒不但能使中毒者十分痛苦,最为主要的是,这个毒,世上无解。

    当日千头万绪,一个不小心就打了死结。

    若是悲剧,毁了一个自己就够了,另一个,且行且珍惜,如今只想妥善保管,悉心珍藏。

    可是,就如贺慕南说的那样,她是个不称职的。

    一身医术的她大意到连墨言身中剧毒都未发觉。

    又或许,是他藏得太好了。

    忽然想起那日再见他,他的人瘦了许多,脸也愈发苍白了。

    如今将这些零碎的记忆拼凑,细细想来,若是自己能认真一点,细心一点,早早发现他的痛与苦,也不至于刺下那一剑,造成那么多误会,平白少了许多快乐时光,平白后悔。

    人往往到了生死,才知可贵,才知相许。误打误撞进了九重宫,认识他。在自己最苦闷时他陪在身边,共患难不生怨尤,从一而终,还说要共度余生。

    “说起来,当年那些针要刺的是你。就在死掉的姜怀璧的侄子摆寿宴的那晚。可惜,有个不怕死的替你拦下了。”

    “你说什么——?”扶兮猛的一愣,神色复杂的抬起头,黑暗中勉强看见一张模糊的轮廓。

    那年,巷子的拐角处,他站在月光下等她。

    原来,是那晚——

    “公子褚要是一辈子就呆在他自以为美好的人生世间里,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多管闲事的!管的还是我的闲事!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活了过来!一次又一次的坏我好事!我不让他痛不欲生,简直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若真有本事,靠一双手堂堂正正的打天下,输了也心甘。偏偏你心术不正,以男子之身侍秦王。用五石散害人,你这样的人就算做了帝王,百姓的安危何在?”

    “你闭嘴——”贺慕南被说的恼了,攥紧手中的茶杯,怒从胆边生。一下扔了杯子 ‘哐当’一声碎裂在地:“你懂什么?!我堂堂一介七尺男儿,你以为我愿意以男身侍人?你生在宫廷之内,自小衣食无忧。天下唾手可得。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你的,你处心积虑让自己走上歪路,到头来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你得了天下,世人眼里,你贺慕南也终究抹不掉曾经是个妖人的事实。”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挥在扶兮的脸上,麻意瞬间布满半张脸,还有一丝血腥顺着嘴角流下,被她及时的舔去。

    贺慕南气的发抖,他是妖人,却也最容不得别人这般说他。这样的话他听的实在太多太多。

    扶兮望着他,轻蔑的一声冷笑:“妖人就是妖人。你穿上男袍像女人,穿上女裙像男人。不如你现在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你是妖人这个事实了。”

    扶兮淡淡的说完,忽然觉得脖颈一紧,然后便是透不过气的难受。

    贺慕南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贱人!我先杀了你!”

    生死关头,扶兮却笑,杀吧,也只有她死了。墨言才不会被牵制,才不会有危险。

    从来都是他在为了她做这个做那个,这一回,也该换一换了。

    “贺慕南,你把她杀了,拿什么来威胁我呢?”

    门口响起墨言温柔的声音,他闲散的靠在那儿,双手环在胸口。

    贺慕南听到声音果然一下松了手,扶兮涨红了一张脸,看贺慕南走向墨言,却无能为力。

    “你终于来了。”吃过上一次的亏,他特意看了看墨言的身后,确认他是一个人来的才豪声一笑:“好!太久太久,所有的仇恨,今日一并算了吧!公子褚,今日必然会是你的死期!”

    “嗯,我知道。所以我一个人来,你要杀的从来只有我一个。”墨言赞同的点点头,却叫扶兮和贺慕南同时一怔。

    “你知道就好!”愣了片刻,贺慕南没有多想,掌心带着强劲的风已经劈向墨言,墨言后退一步,侧身回挡。

    他气息平稳,丝毫不像大限将至的人,几招下来,贺慕南已是气喘吁吁。

    墨言武功盖世,贺慕南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骗了?

    他站在那,运气之时,余光瞥到扶兮,忽然眼睛一亮,双掌自空中一击,几名随身从内屋跑出,不由分说便摁住扶兮的肩头,一排针就扎了下去。

    此刻,贺慕南与墨言又再次陷入了打斗中。

    酸疼钻入骨髓,扶兮本能的皱眉吃痛,在看到听到前方的打斗声后忽然间豁然开朗。

    她明白了,贺慕南这样,是为了让她痛苦的声音干扰到墨言,好让墨言败。

    天已破晓,晨曦的光线从窗外射入,扶兮看着那个身形稳健的背影,咬咬牙,没有出声。

    一次不成,再试一次。

    贺慕南的人又是数十根针扎入扶兮的身体里,扶兮依旧咬着牙关,皱眉却不吱声。

    即便墨言身受重伤还剧毒缠身,贺慕南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是十几招之间,墨言一掌拍在贺慕南的胸口,震得他五脏好像碎裂一般疼痛。

    贺慕南气急败坏,一个眼神,那帮手下从袖中掏出匕首,对准扶兮的肩头就狠狠的刺了下去。

    “……咳……”扶兮刚要吃痛出声,一想到墨言,硬是将低吟换成了一声咳嗽。

    墨言似乎有所察觉:“阿扶?”

    扶兮疼的牙齿都在颤抖,肩上鲜血一下染红了衣裳,墨言是何等聪明的人?稍有变化就能发现。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些,她看着墨言说道:“墨言,你小心。”

    听到她正常如往的声音,墨言才宽下心来。

    贺慕南一见他二人在说话,拔出桌上的剑就刺向墨言,墨言一个回身躲过,一脚将剑踢落在地上。

    贺慕南败落无疑,他却不甘,持着痛捡起剑打了个滚,飞快的刺向扶兮。

    剑准确无误的刺进扶兮的腹中,一口血从她口中喷出。

    “阿扶!”墨言一下听到了声音,心头一紧,大步跑上前去。

    他放松了戒备与警惕心,贺慕南看准时机,藏于袖口的十三颗碎骨钉稳稳的打入墨言的身体中。

    还未跑进扶兮,就跌跪在地。

    “墨言!”扶兮在凳子上挣扎着要脱离束缚,最终无果。

    听到她的声音,墨言眉头蹙了一下,又舒展开来:“阿扶。”

    阿扶……

    他这样叫着,眉头皱起,手掌一抬,带着强劲的掌风一下重重的打在了贺慕南脸上,像是恨不得要将他撕碎一般。

    贺慕南还未来得及挣扎,就倒在了地上。

    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墨言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扶兮身边,脸色惨白,隐隐泛着将死青光。

    “阿扶。”

    十三颗碎骨钉稳稳的打入他的身体,即便不死,也将武功全失,成为一个废人。

    可是墨言中毒太深,这十三颗碎骨钉无疑成为了催命的黑手。

    他悄然用衣袖掩过剧痛的心脏,换上一脸的温柔笑意为她解开绳索,牵起她的柔荑。连疼痛都渐渐成为了惘惘的快乐,像是春日邂逅了一场杏花雨。

    上天能否再等等,这命随时都可以收走,只是,还有很多事想跟扶兮一起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要结束了……

    下篇文写《专治孤煞十二年》

    ——

    镜子镜子,谁是长安城最美的人?”

    镜子诚实的照出了我的样子。我心头一乐,这家伙忒诚实。我得妥善保存。

    后来某一天,我再问同样的话时,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他比我美上十倍都不止。我回头看他,他对我微微一笑:“在下姓容,单名一个玉。国师,你该上朝了。”

    我嘴角一抽,当晚回来把镜子摔了个粉碎。尼了个玛的!你就没靠谱过!留你何用!

    ——

    容相爷是全长安最好的人,也是最坏的人。

    ——

    我有一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狗,我还给它取了个特别炫酷的名字,叫雄霸。

    ——

    突然不会做传送门了,容我研究研究怎么整的。

    这就是一个女骗子国师和大反派宰相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我想后期的时候把它虐出血来。这文不会很长,15万字左右。

    呵呵,说了这么多你们是不是蠢蠢欲动了?想看了?我也很喜欢,我也很想看。想看逗比女主,想看被虐出来的一片血,但是!!!关键我连一个字都没写呢呵呵(表情自觉想象那个高冷的微笑表情。)。好了,我要撸文去了。明天见~

    第59章 大结局

    贺慕南死了;一干党羽也被桃偃带来的人擒住。

    春天还没结束的时候;梁国递来了降书;主动讲和,愿每年进贡,拜齐为王。怀璧想起墨言的话,封了他梁国公,允许其继续治理梁国。

    又是一年桃花开。

    墨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扶兮屈膝而坐,他躺在她的膝上;那颗枝繁叶茂的巨大桃树开满了粉嫩的桃花;将他们笼罩。

    扶兮看着他连抬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眼泪哗啦一下就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带着热意,却一下又变得冰凉。

    “傻姑娘,哭什么。”墨言吃力的伸手,凭着感觉为她拂去泪,满树花香扑鼻而来,他说:“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希望在有生之年满足你,生辰快乐,可是抱歉,晚了这么久。”

    生辰?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可是自己都忘了他却记得。

    扶兮低头看他,将那衬得百花失色的笑容纳入眼底,妥善保存。

    “其实我从来不许愿的,因为落空的滋味很难受。”微微的苦笑,忍住盈满眼眶的热意,她握住墨言的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他的温度,语声已经因为极力的忍耐而现了微微的颤音:“若真要说一个愿望,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阻止我。”

    心中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不知是喜还是悲,墨言抿唇一笑:“好。”

    “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不哭着让你陪我走完剩下的人生,陪着我生生世世。”

    墨言没有说话,保持那笑意反握住她的手:“我也有一个愿望。”

    “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尚年幼的她在百花丛中蹦蹦跳跳,异常兴奋,从此墨言的笑眸只印了一个名字,扶兮。

    他是见过她笑的,在她还不知道他的时候。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永远,快乐的笑。”

    曾经愿望很简单,不求同生,但求白首共死。可惜命运爱开玩笑,这副躯壳,不知还能撑多久。所以只要她笑,哪怕是自己殒亡时。

    扶兮呆呆的看着他,勉强咧嘴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来:“有句话说,人间就别不成悲。无论怎样的深爱、痛恨,终归要沉淀在无涯的时间里,凡爱种种,似水无痕。如今我只知道,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墨言,我珍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阿扶,扶我坐些起来。”

    扶兮点点头,捧着他的头将他扶起,还未来得及抬头,便掉入一个熟悉无比的温暖怀抱,墨言抱着她,恨不得融入骨髓,臂弯因为用力太大而轻微的颤抖:“我从不后悔那年射伤你。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因为心生愧疚,一次又一次的跑去楚国偷偷的看你。阿扶,窥视一个人久了,真的会爱上她。”

    扶兮哑口无言,只觉得眼眶潮湿,心头酸楚,带着温暖而刺痛的感觉。

    她原以为与墨言的感情也就这四五年的时光,却不想,那一箭,他付出了几近一生的爱。

    反手拥抱住他,一生一代一双人,情感几经开谢,姿态已收敛成熟,只是静默相拥,希望这一刻无限漫长。

    “我这双眼睛在挖给你之前,装了二十多年的瞎子。没看过多少灵山丽水,物换星移。唯一看的最多的,就是你。”

    她的一喜一嗔都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一开始只是觉得愧疚,后来她稍长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若几日不见她,就会发了疯的想。

    所以——

    “其实桃偃与我也算是至交,虽然年龄上差距很大,但并不妨碍。”墨言忍不住轻轻抬手,为她捋顺鬓角青丝:“当我发现真的爱上你的时候,我串通好所有人,诱骗容潋追江,目的只是为了掩饰是我射伤穆黎岁。然后让桃偃一口咬死穆黎岁的毒无法解,让你来找我。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靠近你。阿扶,你知不知道,九重宫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圆满。”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扶兮便静静的听着。再无往日那般意气用事,责备他的欺骗,他的心计。

    就算是心计欺骗又怎么样呢,从始至终,他做的一切事,都只是因为他爱她。

    看到他勾唇微笑,突然就懂了那句话——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时间可以磨损情感,却让爱,日久弥坚。

    “墨言,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还做墨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

    扶兮疑惑:“为什么?”

    “因为——”

    话止于此,眉头一皱,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阿扶……”

    墨言脸色骤白,强撑着吐出几个字:“去……找……怀璧……”

    *

    姜怀璧来了,顾不得摆驾,匆忙推开众人,大步迈出,直奔内殿。

    “墨言!”

    御医御医众人见是怀璧,慌忙退开,恭敬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怀璧摆手让他们住嘴,心急火燎地走至床榻前。

    只一眼,剑眉皱起,眼前虚弱无神,呼吸微弱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策马扬鞭,江山壮志的墨言!

    “阿言……你……”姜怀璧的大手几乎是颤抖着握住病榻上的人的骨瘦嶙峋却仍旧白皙的手,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眼前的人就再也缓不过神来。

    “御医呢?!一群混账!告诉寡人,他这到底是着了什么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吗?!寡人命令你们把寡人的兄长治好!”

    一声兄长,是肺腑里的呼唤。

    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唤墨言一声兄长。

    匍匐跪在地下的御医只能一个劲的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启禀陛下,公子……公子他……中毒太深,五脏俱毁,药石无效……又受了重伤,武功尽失,全身上下有一半骨头碎裂开,能撑到今日,已是莫大的奇迹了……微臣惶恐……公子怕是撑不过今天了……陛下饶命!”

    “混账!”姜怀璧发怒了,拔出侍从的剑就要斩了御医,桃偃出现在门外,阻止了他:“陛下!御医所言句句属实,他们也尽了力了。”

    满屋沉静,众人屏息不敢出声,桃偃深深的摇了摇头,扶兮紧紧的握住墨言的手。

    终于——

    一双鹰眸缓缓地移动到病床上的人脸上,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一室沉寂。

    只能握了握墨言的另一只手。

    “堂兄,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寡人说的么?”

    还能有什么话……

    想到扶兮,弱柳般的身姿,艳艳的笑靥,自此不见。对死亡的恐惧犹如利剑割破心脏,痛不欲生。

    微微舒缓疼痛的神经,唇瓣张了张,虚弱地开口,用力呼了一口气。

    “老三……谢谢你,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过是几个字,就心痛如绞,渐渐感受到生命枯萎,大限已到。

    “我死了以后,扶兮不许流泪不许抑郁不许自残不许一个人在宫里呆着,你要永远记得,她是你姜怀璧的后,一时是,一世是。姜怀璧有生之年,永不得废后!”

    墨言一口气说了太多,差点缓不过劲来:“除非……咳……咳……她哪日遇到知心人选择改嫁,怀璧请废除她,满足她,并且务必按公主规模承办。这些……咳咳……皇弟是否能答应堂哥?”

    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他要她从今往后再无烦扰,游尽人间,如果可以,希望她去真正获得一次,所谓的天长地久,与子偕老。

    双目与天子对视,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直到怀璧点头,郑重承诺,眉间才舒缓,唇边无意透出一丝满足笑意。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应了那场战去战场射伤她,自己仍做那个游历山水,寻找人一生一世执念的殿下,她呢继续当她的巾帼小公主,江山,美人,两不相侵。多好。

    不过如此这般,也罢,薄命如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扶兮最爱墨言的时候抽身离去,彻彻底底,如光一样地消失,起码她会记得会怀念,总好过无情无心徒留自己在世上爱枯心死。

    “阿扶……”

    他拉住扶兮的手,扶兮已经僵硬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终于,终于交代完一切到她了是吗?

    她面如死灰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交代完一切,心中又恼又疼。

    她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是为什么不是干干脆脆的撒手人寰,为什么偏偏临到最后还要做到这么完美?

    她不理他,又不得不理,看着眉目间昔日那抹妖冶的火焰也暗淡了颜色,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换作了一句:“嗯”

    这个声音,自己往后再也听不到了,想到这儿,墨言惋惜一笑:“傻姑娘,不是说好不许你哭的吗?”缓缓吐字,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往昔的一切翻江倒海最终化为一声浅浅的轻叹。

    不许不许,他刚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不许。扶兮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你这个不许,那个不许,你许我什么?我想嫁给你,你许不许?我想你陪着我一起走完这辈子,你许不许?!我想你睁开眼睛来看看我你许不许?!我想生几个我们的小孩你许不许?!我想你带我看一辈子的桃花你许不许……”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许不许,最后这些许不许终于变成了嚎啕,她趴在墨言的床边放声大哭:“我还要你醒过来,你许不许?!你醒过来啊墨言…… ”

    日色渐慢,屋里只剩下扶兮的哭泣声,怀璧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墨言,宛如熟睡一般,无力回天这个词,今时今日总算明白。

    他公子褚这辈子的际遇,也真真是造化弄人。纵然身负才学,文韬武略,纵然宦游四方,横空出世,最后还是毁在女人手上,为爱而死。

    可惜。

    天边残霞,映的满树桃花。许是哭累了,看透了。又或者是真的到了大喜大悲的时候,心里反而是没有感觉了。扶兮望着被黄昏的光晕笼罩的墨言,忽然一笑。

    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他没有眼睛,所以只要躺下就像睡着了一样。

    眼睛……眼睛?

    扶兮忽然目光一亮,要将墨言从床上扶起来。

    “你要做什么扶兮?”怀璧一直在这陪着她,见她此举,不由大惊。

    “廖老,替我治眼睛的廖老先生,墨言的老师,他医术高超,一定能救活墨言的!”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三两下就拉起墨言背在身上往门外走去。

    “扶兮。”怀璧冷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本来,的确是有救的。”

    扶兮一愣,怀璧看她停下,就继续说道:“可惜那次贺慕南围攻你,他为了赶回来救你,前功尽弃。”

    这一遭响雷劈来,惊得她浑身一颤,好半响,才吐出一个字来:“嗯。”

    一个恩字后还是继续背着墨言往外走。怀璧看着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看了看这大殿,愁绪万千。

    墨言总是隐瞒她,太多太多事都一个人承担,而扶兮恰恰相反。

    所以他到死都不知道,扶兮中了贺慕南的那一剑,也是致命的。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的日子比他久一点罢了。

    可是没有他,苟活不如一同走。

    她交代给怀璧的那些事只要自己不同意,就都不作数。

    什么用不得废除,什么改嫁不改嫁。

    她这辈子认定的夫君,永远只有公子褚一个人。

    她背着他继续往前,直到来到那颗白天还在一起的桃花树下,轻轻的放着他躺下。

    想起临终的时候,他握着自己的手说,下辈子,还做墨言,继续遇到她,保护她。

    这样的誓言真的很美好。

    扶兮看着他沉睡的容颜,伸手抚摸过他的脸,忽然笑了笑,顺着躺下,她将头靠在他再无心跳的胸前,感受这份安心。

    那年她向他借一借肩膀,却在靠上去的时候又突然不想哭了。

    那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肩头传来的温暖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心,让她不再想离开。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原来那份安心的感觉,名叫——

    归宿。

    “丫头,来世,我一定给你一个完整的人生。”

    这是墨言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她抱着他,感受最后一丝温度的抽离,握着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心房。

    春风起,桃花吹满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泥们先别激动,放下手里的武器听我说!

    还有关于他们俩的番外,是好的。

    就是番外是下辈子俩人再相遇,算是对这辈子的弥补吧。

    番外也来自墨言临终前的那句话:下辈子,还做墨言,遇到你,保护你。

    作者决定利用墨言这句话写个好结果的番外,算作最终的大结局,或者是另一种结局。

    第一章

    《齐国志》中记载墨言的话只有一句:生;不详。死,不详。

    这个不能视物的素衣王侯;一生从容淡泊。

    他那双修长优美的手指;拿过折扇,拨过琴弦,举国就被,扬过马鞭,拉过弯弓;摸过书简,执过棋子。

    却鲜少拿剑。

    有人曾问他;为何极少碰剑。

    他笑的温文如玉;答曰:握剑;手不能抖。

    可是面对心爱的女人;他的手会抖。他怕哪一日与复习举剑相对。

    他的话止于此,他素来喜欢话说一半。

    其实那句话后半段便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对扶兮举剑。

    大齐宣帝三年,墨言六岁。

    彼时的墨言正躺在瑶山小庐,廖先生那儿。

    时至夏季,屋外的荷花开了,蝉鸣声切切。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才稍微有了意识,想要睁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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