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爱看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呼啸山庄

正文 呼啸山庄第7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我又怎么能够饶恕他?“

    他们沉默着——脸紧贴着,用彼此的眼泪冲洗着。 我猜至少双方都在哭泣;在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场合中,就连希刺克厉夫仿佛也能哭泣了。同时,我越来越心焦;因为下午过去得很快,我支使出去的人已经完成使命回来了,而且我从照在山谷的夕阳也能分辨出吉默吞教堂门外已有一大堆人涌出了。“作完礼拜了,”我宣布,“我的主人要在半个钟头内到家啦。”

    希刺克厉夫哼出一声咒骂,凯瑟琳被抱得更紧了,她一动也不动。不久,我看见一群仆人走过大路,向厨房那边走去。 林敦先生在后面不远;他慢慢走过来,自己开了大门,大概是要享受这风和日丽、宛如夏日的下午。“现在他到这儿来了,”我大叫,“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快

    …… 187

    呼啸山庄(上)581

    下去吧!你在前面楼梯上不会遇到什么人的。 快点吧,在树林里待着,等他进来你再走。“

    “我一定得走了,凯蒂,”希刺克厉夫说,想从他的伴侣的胳臂中挣脱出来,“但是在你睡觉以前如果我还活着,我还要来看你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窗户五码之外的。”

    “你决不能走!”她回答,尽她的全力紧紧地抓住他。“我告诉你,你不要走。”

    “只走开一个钟头。”他热诚地恳求着。“一分钟也不行!”她回答。“我非走不可——林敦马上就要来了。”这受惊的闯入者坚持着。他想站起来,要松开她的手指——但她紧紧搂着,喘着气:在她脸上现出了疯狂的决心。“不!”她尖叫,“啊,别,希刺克厉夫,最后一次就不要走了!埃德加不会伤害我们的。 我要死啦!我要死啦!”

    “该死的混蛋!他来了,”希刺克厉夫倒在他的椅子上喊着。‘别吵,我亲爱的!别吵,别吵,凯瑟琳!我不走了。 如果他就这么拿枪崩了我,我也会在嘴唇上带着祝福咽气的。“

    他们又紧紧地搂在一起。 我听见我主人上楼了——我的脑门上直冒冷汗;我被吓坏了。“你就听她的胡话吗?”我激动地说。“因为她神志丧失,不能自主,她不知道她说什么,你要毁了她吗?起来!你马上就可以挣脱的。 这是你所做过的最恶毒的事。 我们——主人,女主人,仆人——可都给毁啦!”

    我绞着手,大叫;林敦先生一听声音,加快了脚步,在

    …… 188

    681呼啸山庄(上)

    我的震动之中,我衷心喜欢地看到凯瑟琳的胳臂松落下来,她的头也垂下来,“她是昏迷了,或是死了,”我想,“这样还好些。 与其活着成为周围人的负担,成为不幸的制造者,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

    埃德加脸色因惊愕与愤怒而变得发白,冲向这位不速之客。 他打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可是,当另一个人把那看来已没有生命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放,他立刻停止了所有的示威行动。“瞧吧!”他说,“除非你是一个恶魔,不然就去救救她吧——然后你再跟我说话!”

    他走到客厅里坐下来。 林敦先生召唤我进去,我们费了好大劲,用了许多方法,才使她醒来;可是她完全精神错乱了;她叹息,呻吟,谁也不认识。 埃德加忘了她那可恨的朋友,一心为她焦急。 我可没有忘。 我找了个最好的机会劝他离开:肯定说凯瑟琳已经好些了,他明天早晨可以听我告诉他,她这一夜过得怎么样。“我不会拒绝出这个门,”

    他回答,“但是我要呆在花园里:耐莉,记着,明天你要遵守诺言。我将在那些落叶松下面,记住!不然不管林敦是否在家我都要来的。”

    他急急地向卧房的半开的门里投去一瞥,证实了我所说的是真实的,这不吉利的人才离开了这所房子。

    …… 189

    …… 1

    呼啸山庄(下)〔英〕艾米莉。 勃朗特 著

    …… 2

    目  录1

    目  录

    第十六章…………………………………………………1…87第十七章…………………………………………………1…93第十八章…………………………………………………2…14第十九章…………………………………………………2…26第二十章…………………………………………………2…32第二十一章………………………………………………2…40第二十二章………………………………………………2…61第二十三章………………………………………………2…69第二十四章………………………………………………2…79第二十五章………………………………………………2…91第二十六章………………………………………………2…96第二十七章………………………………………………3…02第二十八章………………………………………………3…17第二十九章………………………………………………3…26第三十章…………………………………………………3…33第三十一章………………………………………………3…41第三十二章………………………………………………3…48第三十三章………………………………………………3…61第三十四章………………………………………………3…72

    …… 3

    呼啸山庄(下)781

    第十六章

    那天夜里的十二点钟左右,一个瘦小的才怀了七个月的婴儿,你在呼啸山庄看见的那个凯瑟琳出生了;过了两个多钟头,母亲就死了,神志根本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希刺克厉夫离去,也认不得埃德加。 埃德加因为他这个损失而引起的心烦意乱;从日后的影响看得出他这场悲痛有多么的深,说起来可太痛苦了。 据我看,还加上一件很大的烦恼,就是他没有一个继承人。 在我瞅着这个孱弱的孤儿时,我哀叹着这件事;我心里骂着老林敦,因为他(这也不过是由于天生的偏爱而已)把他的财产传给他自己的女儿,而不是给他儿子的女儿。 那可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婴儿,可怜的东西!在她才生下来的头几个钟头里,没一个人稍微过问一下她是否会哭死。 后来我们补偿了这个疏忽。 但是她刚出世时所遭遇的无依无靠和她的最后结局说不定将是一样的。第二天——外面晴朗而又爽快——清晨悄悄地透过这寂静的屋子的窗帘,一道悦目而柔和的光亮映照在卧榻和睡在上面的人的身上。 埃德加。 林敦的头靠在了枕上,他的眼睛闭着。他那年轻漂亮的面貌几乎跟他旁边的人的面容一样,差不多一样地纹丝不动如同死去一般:可是他的脸是极端悲痛

    …… 4

    81呼啸山庄(下)

    之后的安静,而她则的确是真正的宁静。她的容貌是柔和的,眼睑闭着,嘴唇带着微笑的表情;天上的天使也不能比她看来更美丽。 我也被她安眠中的无限恬静所感染:当我凝视着这神圣的安息者的那无忧无虑的面貌时,我的心境从来没有比这时更神圣。我不自觉地模仿她在几小时前说出的话:“我们所有的人之上,无可比拟地超越我们!

    无论她还在人间,或是现在已在天堂,她的灵魂如今已是与上帝同在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特性,如果没有发狂的或绝望的哀悼者跟我分担守灵的义务,我是很少有不快乐的时候的。但是,当我守灵的时候,我看见一种无论人间或地狱都不能破坏的安息,我感到今后有一种无止境的、无阴影的信心——他们所进入的永恒——在那儿,生命无限延续,爱情无限和谐,欢乐无限洋溢。 在那时候,我注意到当林敦先生如此痛惜凯瑟琳的美满的超脱时,甚至在他那样的一种爱情里也存在多少自私成分!

    的确,有人可以怀疑,在她度过了任性的、急躁的一生后,到最后她配不配得到和平的安息之处。 遇上冷静回想的时候,人家是可以怀疑;可是,在她的灵前,却不能。 它保持着它自己的宁静,仿佛对以前和它同住的人也给了同等宁静的诺言。我多么想知道。 先生,你相信这样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快乐的吗?

    我拒绝了回答丁太太使我觉得有点邪道的问题。 她接下去说:追忆凯瑟琳。 林敦的一生历程,恐怕我们都没权利认为她是快乐的;但是我们就把她交给她的造物者吧。

    …… 5

    呼啸山庄(下)981

    日出不久,主人看来是已睡着了。我就大胆离开这屋子,偷偷出去吸一下清新的空气。 仆人们以为我是去摆脱我那因为长久守夜而产生的困倦;其实,我主要的动机是想见到希刺克厉夫。 如果他整夜都呆在落叶松的树林中,除非他听不到田庄里的骚动,也许他会听到送信人到吉默吞去的马蹄疾驰声。 如果他走近些,他大概会从灯火闪来闪去,以及外面那些门的开开关关,发觉里面出事了。 我想去找他,可是又害怕去找他。 我觉得一定得告诉他这个可怕的消息,我渴望快点熬过去,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在那儿——靠着一棵老杨树,在果树园里至少有几码远,他没戴帽子,他的头发被那些聚在含苞欲放的枝头上的露水淋得湿漉漉的,而且还在他周围淅沥淅沥地滴着。他就是照那个样子站了很久,因为我看见有一对鸫离他还不到三尺,跳过来跳过去,忙着筑它们的巢,把在附近的他当作不过是块木头而已。 我一走过去,它们飞开了,他抬起眼睛,说话了:他说:“没等你告诉我,我就知道她死了。 把手绢收起来——别在我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你们都该死!她才不要你们的眼泪哩!”

    我哭,是为她,也是为他;我们有时候会怜悯那些对自己或对别人都没有一点怜悯感觉的人。我乍一看到他的脸,就看出来他已经知道这场灾难了;我忽然愚蠢地想到他的心是镇定下来了,而且他还在祈祷,因为他的目光凝视着地上,他的嘴唇在颤动。“是的,她死了!”我回答,压抑住我的抽泣,擦干我的脸。“我希望,是上天堂了;如果我们改邪归正接受应得的警

    …… 6

    091呼啸山庄(下)

    告,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去那里和她相遇。“

    “那么她也接受了应得的警告吗?”希刺克厉夫问,想讥笑一下。“她是像个圣徒似的死去吗?

    告诉我这事的真实情况。到底——?“

    他努力地想说出那个名字,可是说不出;他闭紧嘴,以毫不畏缩的凶狠的目光蔑视我的同情,跟他内心的苦痛进行沉默的斗争。“她是怎么死的?”终于,他又开口了——尽管他很坚强,却也想在他背后找个靠一靠的地方;因为,在这场斗争之后,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着,连他的手指尖也在发抖。“可怜的人!”

    我想,“你也有跟别人一样的心灵和神经呀!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隐藏起来呢?

    你的骄傲蒙蔽不了上帝!

    你使得上帝来扭绞你的心和神经,一直到他迫使你发出屈服的呼喊为止。“

    “像羔羊一样地安静!”我高声回答,“她叹口气,像一个孩子醒过来欠伸一下,随后又沉入睡眠;五分钟后我觉得她的心微微跳动一下,就再也不跳了!”

    “还有——她就没有提起过我吗?”

    他犹豫不决地问道,好像是唯恐对他这问题的答复将会引出一些他不忍心听的细节。“她的知觉根本没有恢复过;从你离开她后,她就谁也不认得了!”我说。“她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躺着;她最后的思念已回到愉快的儿时去了。 她的生命是在一个温柔的梦里终止的——愿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也平静地醒来!”

    “愿她在苦痛中醒来!”

    他带着可怕的激动跺着脚喊道,由

    …… 7

    呼啸山庄(下)191

    于一阵无法控制的激情发作而呻吟起来。swisen.com“唉,她到死都是一个在撒谎的人呀!她在哪儿?不在那里——不在天堂——没有毁灭——在哪儿?啊!你说过不管我的痛苦!我只要做一个祷告——我要重复地说,直到我的舌头僵硬——凯瑟琳。恩萧,只要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愿你也不得安息!你说我害了你——那么,缠着我吧!

    被害的人是缠着他的凶手的。我相信——我知道鬼魂是在人世间漫游的。 那就采取任何形式永远跟着我——把我逼疯吧!

    只要别把我撇在这个深渊里,这儿我找不到你!啊,上帝!真是没法说呀!没有了我的生命,我不能活下去!没有我的灵魂,我不能活下去啊!“

    他把头朝着那多疤的树干撞;抬起眼睛,吼叫着,不像一个人,却像一头野兽被刀和矛刺得快死了。 我看见树皮上有好几块血迹,他的手和前额都沾满了鲜血;大概我亲眼所见的景象在夜里已经重复做过好几次了。 这很难引起我的同情,这使我胆战心惊,但我还是不愿就这么离开他。然而,他刚刚苏醒过来,发现我望着他,就吼叫着命令我走开,我服从了。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使他安静下来,或者能给他安慰!

    安葬定于林敦夫人死后的那个星期五举行;在出殡之前,她的灵柩还没合上,撒着鲜花香叶,停放在大厅里。 林敦日日夜夜都在那儿守着,成了一个不眠的保卫者;还有——这是除了我以外谁都不知道的一件事情——希刺克厉夫夜夜在外面度过,至少,也是个同样不眠的客人。 我没有跟他联系:可我晓得如果他能够进来,他是想进来的;到了星期四,天黑以后不久,当我的主人迫于极度的疲劳,去休息一两个钟头的时候,我就打开了一扇窗户;我被他的坚韧不拔感动了,

    …… 8

    291呼啸山庄(下)

    便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对着他的偶像的褪色的面貌作一个最后的告别。 他谨慎而且迅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谨慎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免得让人知道他来了。 的确,要不是死人脸上的盖布有点乱,而且,我看见地板上有一绺淡色的头发,连我都不会发现他来过了。 仔细一看,那头发是用一根银线扎着的,我断定那是从凯瑟琳脖子上挂着的一只小金盒里拿出来的。 希刺克厉夫把这小装饰品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扔出来,而装进他自己的一绺黑发。我把这两绺头发拧成一股,一起都放进去了。恩萧先生当然被邀请来参加他妹妹的遗体下葬仪式;他没有任何推脱的话,但他始终没来。伊莎贝拉没有得到邀请。因此,除了她丈夫之外,送殡的全是佃户和仆人。村里的人很奇怪,凯瑟琳的安葬地点不在礼拜堂里林敦家族的已刻了字的石碑下面,也不是在外面她自己家人的坟墓旁边,而是埋在墓园一角的青草坡上,在那儿,墙是这么矮,泥煤土丘几乎要把它埋没了,以致那些带花的长青灌木丛和覆盆子之类都从旷野那边爬过来。 如今她丈夫也葬在同一个地点,他们坟上各竖立一块简单的石碑,它们的脚下也各有一块平平的灰石,作为坟墓的标志。

    …… 9

    呼啸山庄(下)391

    第十七章

    那个星期五是一个月以来最后一个晴朗的日子。 到了晚上,天气却变了,南来的风变成了东北风,先是带来了雨,接着就是霜和雪。 第二天早上,人都难以想象三个星期以来一直是夏天天气:那个早晨就这么凄凉、寒冷、阴郁地慢慢熬过去,樱草和番红花躲藏在积雪下面,百灵鸟沉默了,幼树的嫩芽也被打得发黑!我的主人呆在他屋子里不出来;我就占据了这个寂寞的客厅,把它改换成一间育儿室:我就在那儿坐着,把个哇哇哭的娃儿搁在我膝盖上,摇来摇去,同时瞅着那仍然刮着的雪片在那没拉窗帘的窗户外面堆积着,这时门开了,有人进来,又喘又笑!当时我的怒气远胜过我的惊讶。 我以为那是个女仆,就喊:“好啦!你怎么敢在这儿调皮;林敦先生如果听见你闹,他会说什么呀?”

    “原谅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可我知道埃德加还没起来,我又管不住自己。”说话的人说着喘息着,手按着腰部,就走向炉火跟前。“我从呼啸山庄一路跑过来的!”停了一会,她接着说,“我数不清跌了多少次,简直要死。 啊,我浑身都痛!别慌!

    …… 10

    491呼啸山庄(下)

    等我能解释的时候我会解释的!先做做好事,出去吩咐马车把我送到吉默吞去,再叫佣人在我的衣橱里找出几件衣服来。“

    闯入者是希刺克厉夫夫人。 她的情形也实在叫人笑不出来:头发披在肩上,给雪和雨淋得直滴水;穿的是她平常作姑娘时穿的衣服,这更适合她的年龄而不适合她的身份;短袖的露胸上衣,头上和脖子上什么也没戴。上衣是薄绸的,透湿地贴在她身上,保护她的脚的只是薄薄的拖鞋;此外,一只耳朵下面还有一道较深的伤痕,只因为天冷,才止住了过多的流血,一张被抓过、打过的苍白的脸,一个累得都难以支持的身躯,你可以想象,等我定下心来仔细看她时,并没有减去我最初的惊恐。“我亲爱的小姐,”我叫道,“我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听,除非你把衣服一件件都换下来,穿上干的;你今晚当然不能去吉默吞,所以,也不需要吩咐马车。”

    她说,“不论走路,还是坐车,我必须得去。 可是我也不反对把自己穿得体面些——而且啊,现在瞧瞧血怎么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吧!火一烤,就痛得火辣辣的了。”

    她坚持要我先完成她的指示,然后才允许我碰她,直到我叫马夫准备好了,又叫一个女仆把一些必需的衣服收拾好之后,我才得到她的允许给她裹伤,帮她换衣服。“这时我的工作已经完毕,现在,艾伦,”她坐在炉边一张安乐椅上,拿着一杯茶说,“你坐在我对面,把可怜的凯瑟琳的小孩搁在一边:我不喜欢看她!你可不要因为我进来的时候作出这样蠢相,就以为我一点也不心痛凯瑟琳,我也哭

    …… 11

    呼啸山庄(下)591

    过了,哭得很伤心——是的,比任何有理由哭的人都哭得厉害些。 我们是没有和解就分开了啊,你记得吧,我不能饶恕我自己。 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打算同情他——那个畜生!啊,递给我火钳!这是我身边的最后一样他的东西了!“

    她从中指上脱下那只金戒指,丢在地板上。“我要敲碎它!”她接着说,带着孩子气的泄愤敲着,“我还要烧掉它!”她拾起这个搞坏了的东西往煤块里一扔。“他要是叫我回去,他得再买一个。 我不敢呆在这儿,免得他存坏心眼,他可能来找我,好惹惹埃德加。 况且,埃德加也不和气,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帮忙,也不要给他带来更多的烦恼。 形势逼得我躲到这儿来;不过,要不是我听说他没待在这儿,我还不得不呆在厨房,洗洗脸,暖和暖和,叫你把我要的东西拿来,再离开,到任何一个我那可诅咒的恶魔化身所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是这么恼火!

    若是他捉到我呀!

    可惜恩萧在力气上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辛德雷能够做到,不看见他被全部捣烂,我才不会走呢!“

    我打断她说,“好啦,别说得这么快,小姐!你会把我给你扎脸的手绢弄松,那伤口又要流血了。喝些茶,缓口气。别笑啦:在这个房子里,在你这样的情况,笑是很不合适的!”

    她回答说,“这倒是实话,”。

    “听听那孩子吧!她一直没完没了地哭——把她抱开,让我有一个钟头听不见她哭吧;我不会呆多久的。”

    我拉铃叫来一个仆人去照顾那孩子,然后我盘问她是什么事逼她在这么一种狼狈境况中逃出呼啸山庄,而且,既然她拒绝留下来和我在一起,那她又准备到哪儿去。她回答说:“我应该也愿意留下来,也好陪陪埃德加;照

    …… 12

    691呼啸山庄(下)

    料一下孩子,一举两得,而且,因为田庄才是我真正的家。但是我告诉你他不准我!你以为他就能眼看我发胖,快乐起来——能让我们过得很安静,而不打算来破坏我们的舒适吗?

    现在使我感到满足的是我确实知道他憎恨我,而且恨到了家:一听到我,或者看见我,他就到十分烦恼的程度。我注意到,当我走到他跟前时,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扭曲成憎恨的表情;这几分是由于他知道我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他,几分是出于原来就有的反感。 这足以使我相信,假如我设法逃走,他也不会走遍全英格兰来追我的;因此我一定要走开,我已经不再有最初那种甘愿被他杀死的**了!因为他很有效地熄灭了我的爱情,我很安心我宁可他自杀。 我还记得我曾如何爱过他;也能模模糊糊地想象我还会爱他,如果——不,不,即使他宠爱过我,那魔鬼的天性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凯瑟琳完全了解他,却又有一种怪癖,那么一往情深地重视他。 怪物!但愿他从人间、从我的记忆里一笔勾销!“

    “别说啦,别说啦!他还是个人啊,”我说,“要慈悲些;还有比他更糟的人哪!”

    “他不是人!”她反驳。“我没有向他要求慈悲的权利。 我把我的心交给他,他却拿过去捏死了,又丢回给我。 人们是用他们的心来感觉的,艾伦;既然是他毁了我,我就无力同情他了;虽然他从今以后会一直呻吟到他死的那一天,为凯瑟琳哭出血来,可我也不会同情他,真的,我才不哩!”说到这儿,伊莎贝拉开始哭起来;但是,她立刻抹掉睫毛上的泪水,又开始说,“你问我,什么事把我逼得逃跑吗?我是被迫作出这个打算的,因为我已经把他的愤怒煽得比他的恶毒还

    …… 13

    呼啸山庄(下)791

    要高一些了。 用烧红的钳子拔神经总比敲打脑袋需要更多的冷静。他被我搞得已经丢开了他所自夸的那种恶魔般的谨慎,而要对我进行暴力杀害了。 我一想到能够激怒他,就体验到一种快感;这快感唤醒了我保护自己的本能,所以,我就公然逃跑了;如果我再落在他的手里,那他肯定会狠狠地报复我的。“

    “你知道,恩萧先生昨天本应该来送殡的。他特意让自己保持相当清醒;不像往常那样到六点钟才疯疯癫癫地上床,中午十二点才醉醺醺地起来。 后来,他起来了,不过情绪低沉得像要自杀似的,不适于到教堂,就跟不适于跳舞一样;他哪儿也没去,坐在火炉边,把一大杯一大杯的烧酒或白兰地直吞下肚。”希刺克厉夫——我一提这个名字就浑身哆嗦!

    他从上星期日到今天就像是这家里的一个陌生人。 是天使养活他,还是地狱里他的同类在养活他,我也说不上来;他有近一个星期没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天亮后他才回家,直接上楼到他的卧房里;把他自己锁在里头——倒像是会有人想要去陪他似的!他就在那儿呆着,像个教徒似的祈祷着,不过他所祈求的神明只是无知觉的灰尘而已;在他提及上帝的时候,是很古怪地跟他自己的黑种父亲混在一起!做完了这些珍贵的祷告——经常拖延到他的嗓子嘶哑,喉头哽住才算完——他又走掉了;总是径直到田庄来!

    我很奇怪埃德加不找个警察,把他关起来!虽然为凯瑟琳难过,我却不能不把这一段从受侮辱的压迫中解脱出来的时间当作一个假期哩!

    “我恢复了精力,可以去听约瑟夫的没完没了的说教而不

    …… 14

    891呼啸山庄(下)

    用哭泣了,而且也可以不像以前那样跟惊恐的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在屋里走动。不要以为无论约瑟夫说什么我都要哭;他和哈里顿真是极为讨厌的同伴。 我宁可跟辛德雷坐着,听他那可怕的言语,也比跟这个‘小主人’和他那可靠的助手,那个糟老头子在一起好!希刺克厉夫在家的时候,我往往不得不到厨房找伴,不然,就要在那些潮湿而没人住的卧房里挨饿;这个星期他不在家时,我就在大厅的炉火一角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也不管恩萧先生在干什么,他也不干涉我的安排。如果没人惹他,他比往常可安静多了;更阴沉些,沮丧些,但火气少些。 约瑟夫肯定:要是上帝触动他的心,他就能得救了,‘像受过火的锻炼一样’,相信他换了一个人。我也看出这种好转的征象,很觉诧异;但那与我也无关。“昨天晚上,我坐在我的角落里读一些旧书,一直读到十二点。 外面大雪纷飞,我的思潮不断地转到墓园和那新修的坟上,那时楼上好像很凄惨!我的眼睛刚刚敢从我面前的书页上抬起来,那幅忧郁的景象立刻侵占了上的位置。 辛德雷坐在对面,手托着头;或许也在冥想着同一件事情。 他已经不再喝酒了,两三个钟头他都不动,也不说话,到了比失去理性还糟糕的地步。 屋里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呜咽着的风时不时地摇撼着窗户的声音,煤块的轻轻爆裂声,以及间或剪着长长的烛心时的烛花剪刀声;哈里顿和约瑟夫大概都已上床睡着了,周围是那么凄凉!我一面看书,一面叹息着,因为看来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欢乐都消失了,永远不会再恢复了。”终于,厨房门闩的响声打破了这场阴惨惨的沉寂:希刺

    …… 15

    呼啸山庄(下)991

    克厉夫守夜回来了,比平时早一点;我猜,是因为这场突来的风雪的缘故。 那个门是闩住的,我们听见他绕到另一个门口要走进来。 我站起来,自己也觉得嘴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表情,这引起我那向门瞪视着的同伴转过头来望着我。“‘我要让他在外面呆五分钟,’他叫着。‘你不会反对吧?

    ‘“我回答,’不会,为了我,你可以让他整夜待在外面,就这样办!把钥匙插在钥匙洞里,拉上门闩。‘”恩萧先生在他的客人还没有走到门口以前就做完了这件事;然后他过来,把他的椅子搬到我桌子对面,靠在椅子上,眼里射出燃烧着的愤恨,挺想从我眼里寻求同情。 他看上去并且自己也感觉到像个刺客,却不能肯定是否能从我的眼里找到同情;可是他发现这也足以是鼓励他开腔了。他说,“’你和我,都有一大笔债要跟外面那个人算!如果我们都不是胆小鬼,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清算。 你难道跟你哥哥一样的软弱吗?你愿意忍受到底,一点也不想报仇吗?

    ‘“我回答说,’我现在是忍不下去了,但我喜欢一种不会牵累到我自己的报复,但是阴谋和暴力是两头都尖的矛,它们也能刺伤使用它们的人,比刺伤它们的敌人还会重些。‘”’以阴谋和暴力对付阴谋和暴力是公平!

    ‘辛德雷叫道。’希刺克厉夫夫人,我不请你做别的。 现在告诉我,你能不能就坐着别动别响?我担保你亲眼看到这恶魔的生命结束,会得到和我所得到的同等的愉快;该死的恶棍!

    他会害死你的,也会毁了我,除非你先下手。 他敲门敲得好像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答应我,别吭声,在钟响之前——还差三分钟到一点——你就会是个自由的女人了!

    ‘

    …… 16

    02呼啸山庄(下)

    “他从他胸前取出我在信里跟你描述过的武器,正想吹蜡烛。 但是我把蜡烛夺过来,抓住他的胳臂。”我说,‘我不能不吭气!

    ‘’你千万别碰他。 就让门关着,不出声好了!

    ‘“’不!

    对着上帝发誓,我已经下了决心,我非实行不可!

    ‘“这个绝望的家伙叫着。’无论你自己如何,我也要为你做件好事,也要为哈里顿主持公道!

    你用不着费心维护我,凯瑟琳已经死去了。 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会惋惜我,或是为我羞愧,即使我这时割断我的喉咙——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还不如跟一只熊搏斗,或是跟疯子论理。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跑到窗前,警告那个他所策划的牺牲者,当心等待着他的命运。”’今天夜里,你最好在别的地方安身吧!

    ‘我用一种胜利的腔调叫着。’如果你坚持要进来,恩萧先生打算拿枪崩你。‘“’你最好把门打开,你这——‘他回答,用某种文雅的名字称呼我,我不屑再重复了。”我不管这闲事,’我反唇相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进来挨枪崩吧。 我是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说完,我就关上窗户,回到火炉边我的位置上;能供我使用的虚伪可太少了,没法为那威胁着他的危险装出焦急的样子。 恩萧愤怒地用各式各样的称呼咒骂我,说我还在爱那个流氓,因为我表现出那种卑贱的态度,,而我,心里(良心从来没有责备过我)

    却在想,如果希刺克厉夫使他脱离苦难,对于他该是何等福气啊!而如果他把希刺克厉夫送到他应去

    …… 17

    呼啸山庄(下)102

    的地方,对于我又是何等福气啊!正在这时,希刺克厉夫一拳把我背后的一扇窗户打下来了,他那黑黑的脸阴森森地向里面望着。 他的肩膀挤不进来,因为窗子的栏杆太密了。 我微笑着,为自己想象出来的安全颇感到得意。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雪下白了,他那锋利的蛮族的牙齿,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呲露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伊莎贝拉,让我进来,不然,我可要让你后悔。’他就像约瑟夫所说的‘狞笑’着。”我回答说,‘我不能作杀人的事,辛德雷先生拿着一把刀和实弹手枪站在那儿守着呢。’“‘让我从厨房门进来,’他说。”‘辛德雷会赶在我前面先去的,’我回答,‘你的爱情竟会这么可怜,竟承受不了一场大雪!

    夏天月亮照着的时候,你还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睡觉,可是冬天的大风一刮,你就非要找个安身的地方不可了!希刺克厉夫,如果我是你,就会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坟上,像条忠实的狗一样地死去。 现在已不值得再在这个世界上过下去啦!是吧?你已经很清楚地给我这个印象,凯瑟琳是你生命里全部的欢乐:我不能想象你失去她之后怎么会还想活下去。‘“’他在那儿,是吧?

    ‘我的同伴冲到窗前大声叫道。’如果我能伸得出我的胳臂,我就能揍他!

    ‘“艾伦,我恐怕,你会以为我真是很恶毒的;但是你不了解全部事实,所以不要下判断。 即使我有谋害他的性命的企图,我也无论怎样不会去帮忙或教唆的。 我但愿他死掉,我必须如此;因此当他扑到恩萧的武器上,把它从他手里夺过

    …… 18

    202呼啸山庄(下)

    去时,我非常非常的失望!而且想到我那嘲弄的话所要引起的后果,我都吓瘫了。“枪响了,那把刀弹回去,正切着枪主的手腕。 希刺克厉夫使劲向回一拉,把肉割开一条长口子,又把那直淌血的武器塞到他的口袋里。 然后他拾起一块石头,敲落两扇窗户之间的窗框,跳进来了。 他的对手已经由于过度的疼痛,和从一条动脉或是一条大血管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而倒下来失去知觉了。 那个恶棍狠狠踢他,踩他,不断地把他的头往石板地上撞,同时一只手还抓住我,制止我去叫约瑟夫来。 他使出超人的自制力克制自己才没有送他的命,可是他终于喘不过气来,罢手了,又把那显然已无生气的身体拖到高背椅子旁边。 在那儿他把恩萧的外衣袖子撕下来,用兽性的粗鲁态度把伤处裹起来,在进行包扎时,他又唾又诅咒,就跟刚才踢他时那样用劲。我既得到了自由,就赶忙去找那老仆人,他好容易一点点地领会了我那慌里慌张的叙述的意思,两步并一步大口喘着气赶紧下楼。”‘现在,怎么办呀?

    ‘“’有办法,‘希刺克厉夫吼着,’你的主人疯了;如果他再活一个月,我就要把他送到疯人院去。 你们到底为什么把我关在外面,你这没牙的狗就不要在那儿嘟嘟囔囔了,来,我可不要看护他。 把那滩东西擦掉,小心你的蜡烛的火星——那比混合白兰地还多!

    ‘“’敢情你把他谋害啦?

    ‘约瑟夫吓得手举起来,眼睛直往上翻。 大叫,’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呀,愿主——‘“希刺克厉夫搡他一下,正好把他推得跪在那滩血中间,

    …… 19

    呼啸山庄(下)302

    又扔给他一条毛巾,但是他并不动手擦干,却交叉双手,开始祈祷了。 他那古怪的措词把我引得大笑起来。 事实上,我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境中;就像有些犯人在绞刑架底下所表现得那样不顾一切了。“这个暴君说,‘啊,我忘记你了,你应该做这件事,跪下去。 你和他串通一起反对我,是吧,毒蛇?那才是你该做的事儿呢!

    ‘“他直摇得我的牙齿卡嗒卡嗒地响,又把我猛推到约瑟夫身边,约瑟夫镇定地念他的祈祷词,然后站起来,发誓说他要马上动身到田庄去。 林敦先生是个裁判官,就是他死了五十个妻子,他也会过问这件事。 他的决心这么大,以致希刺克厉夫认为还是有必要逼我把所发生的事扼要地重述一遍;在我勉强地回答他的问题,说出这事的经过后,他逼近我,满腔怒火。 我那些费了很大的劲硬挤出来的回答,满足了这老头子,使他知道希刺克厉夫不是首先发动进攻的人;无论如何,恩萧先生不久就使他相信还是活着的;约瑟夫赶紧让他喝一杯酒,酒一下肚,他的主人立刻就能动弹而且恢复知觉了。 希刺克厉夫明知道他的对手对于昏迷时所受的待遇全然不知,就说他发酒疯;又说不要再看见他凶恶的举动,只劝他上床睡去。他描绘了这个得体的劝告之后,就离开我们,这使我很开心;而辛德雷直挺挺地躺在炉边。 我也走回到自己屋里。 自己也感到很惊奇,我竟这么容易地逃掉。”今天早上,我下楼时,大概还有半个钟点就到中午了。恩萧先生坐在炉火旁,病得很厉害;那个恶魔的化身,差不多也一样地憔悴、惨白,身子倚着烟囱。 两个人看来都不想

    …… 20

    402呼啸山庄(下)

    吃东西,一直等到桌上的东西都冷了,我才开始自己吃起来。没有什么可以挡住我吃个痛快,我时不时地朝我那两个沉默的同伴溜一眼,觉得很是舒服,因为我的良心很平静,便体验出某种满足与优越感。 等我吃完了,我就大胆绕过恩萧的椅子,擅自走近炉火旁,跪在他旁边的角落里烤火。“希刺克厉夫没有向我这边瞅一眼,我就抬头盯着他,而且几乎很沉着地研究着他的面貌,仿佛他的脸已经变成块石头了。 他的前额,我曾认为很有丈夫气概,现在变得十分恶毒,笼罩着一层乌云;他那露出怪物的凶光的眼睛由于缺乏睡眠都快熄灭了,也许还由于哭泣,因为睫毛是湿的;他的嘴唇失去了那凶恶的讥嘲神情,却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的表情封住了。 如果这是别人,我看到这样悲伤,都会掩面不忍一睹了。 现在是他,我就很满足;侮辱一个倒下的敌人固然看来有些卑鄙,我不能失去猛刺一下的机会;他软弱的时候正是我能尝到冤冤相报的愉快滋味的唯一时机。”

    我打断她说:“小姐,人家还会以为你一辈子没打开过圣经呢。 如果上帝使你的敌人苦恼,当然你就应知足了。 除了上帝施加于他的折磨,再加上你的,那就显得卑劣和狂妄了。”

    “一般情况下我可以这样,艾伦。”她接着说,“我对他的仇实在太大了,除非我也下手,不然,不管希刺克厉夫遭到多大的不幸,我都不会满足。 如果我引起他痛苦,而且他也知道我是这痛苦的原因,我倒情愿他少受点苦。 只有一个情况,可以使我有希望饶恕他。那就是,要是我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每回他拧痛我,我也要扭伤他,让他也受受我的罪。既然是他先伤害我的,就要叫他先求饶;然后——到那时候

    …… 21

    呼啸山庄(下)502

    呀,艾伦,我也许可以向你表现出一点宽宏大量来。 但我是根本报不了仇的,因此我就不能够饶恕他。辛德雷要点水喝,我递给他一杯水,问他怎么样了?

    “‘不像我所希望的那么严重,’他回答。‘除了胳臂,我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好像跟一大队小鬼打过仗似的。’”‘是的,一点也不奇怪,’我接口说,‘凯瑟琳经常夸口说她保护住你,使你的身体不受伤害: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人因为怕惹她不高兴,就不会来伤害你。 幸亏死人不会真的从坟里站起来,不然,昨天夜里,她会亲眼看到一种惹她讨厌的情景呢!你的胸部和肩膀没有被打坏割伤吧?

    ‘“’我也说不出来,‘他回答,’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我倒下来时,他还敢打我吗?

    ‘“’他踩你,踢你,把你往地上撞,‘我小声说,’他只有一半是人:另一半是鬼。他的嘴流着口水,想用牙咬碎你。‘”

    “恩萧先生和我一样,抬头望望我们共同的敌人的脸,这个敌人正沉浸在他的悲痛里,对他周围的任何东西仿佛都毫无知觉:他越站得久,透过他脸上的那阴郁的思想也表露得更为明显。”‘啊,只要上帝在我最后的苦痛时刻给我力量把他掐死,我就会欢欢喜喜地下地狱的。’这急躁的人呻吟着,扭动着想站起来,又绝望地倒回椅子上,终于明白自己是不适宜再斗争下去了。“‘不,他害死你们中的一个已经足够了,’我高声说。‘在田庄,人人都知道要不是因为希刺克厉夫先生,你妹妹如今还会活着的。 到底,被他爱还不如被他恨。 我一回忆我们

    …… 22

    602呼啸山庄(下)

    过去曾经多快乐——在他来之前,凯瑟琳曾经多么快乐——我真要诅咒如今的日子。‘“大概希刺克厉夫比较注意这话的真实性,而不大注意说话人的口气。 我看见他的注意力被唤醒了,因为他的眼泪顺着睫毛直淌,在哽咽的叹息中抽泣着,我死死盯着他,轻蔑地大笑,那阴云密布的地狱之窗(他的眼睛)冲我闪动一下;我冒昧地又发出了一声嘲笑,无论如何,那平时看上去像个恶魔的人竟如此惨淡消沉。”’起来,走开,别在我眼前!

    ‘他悲哀地说。“至少,我猜他说出了这几个字,虽然他的声音是难以听清楚的。”’我请你原谅,‘我回答,’可是我也爱凯瑟琳;而她的哥哥需要人侍候,为了她的缘故我就得补这个缺。她死了,如今我看见辛德雷就如同看见她一样:辛德雷的眼睛要不是你曾想挖出来而搞成这样又黑又红,倒是跟她的一模一样;而且她的——‘“’起来,可恶的呆子,别等我来踩死你!

    ‘他叫着,移动了一下,使得我也移动了一下。“’可是啊,‘我一面继续说,一面准备逃跑,’如果可怜的凯瑟琳真的信你,承受了希刺克厉夫夫人这个可笑的、卑贱的、堕落的头衔,她不久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她才不会安静地忍受你那可恶的作风;她一定要发泄她的厌恶和憎恨的。‘”高背椅子的椅背和恩萧先生把我和他隔开了;因此他也不想走到我面前:只是从桌上抓把餐刀往我头上猛掷过来。

    …… 23

    呼啸山庄(下)702

    刀子正掷在我的耳朵下面,把我正在说的一句话给打断了;可是,窜到门口我拔出了刀,又说了一句;这句话我希望比他的飞镖还刺得深些。 我最后看见他猛冲过来,却被他的房主拦腰一抱,挡住了;两个人紧抱着倒在炉边。 我跑过厨房时,叫约瑟夫赶快到他主人那儿去;我撞倒了哈里顿,他正在门口的一张椅子背上吊一窠小狗;我就像一个灵魂从涤罪所中逃出来似的,连跑带跳,飞也似地顺着陡路下来;然后避开弯路,一直穿过旷野,滚下岸坡,涉过沼泽:事实上我是慌里慌张地向着田庄的灯台的光亮直奔。 我宁可注定永久住在地狱里,也不肯再在呼啸山庄住一夜了。“

    伊莎贝拉停一下,喝了口茶,然后站起来,叫我给她戴上帽子,披上我给她拿来的一条大披巾。 我恳求她再停留一个钟头,但她根本不听,她蹬上一张椅子,亲亲埃德加和凯瑟琳的肖像,对我也施以类似的礼仪,就带着凡尼上了马车走了;这狗又找到了她的女主人,欢喜得直叫。 她从来也没有再到这一带来过,但是等到事情稍安定以后,她和我的主人就建立了正常的通信联系,我相信她新居靠近伦敦南方,靠近伦敦;她逃走后没有几个月,就在那里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林敦,并且从一开始,她就报告说他是一个多病的任性的家伙。有一天,希刺克厉夫在村子里遇到我,就盘问我她住在哪里。 我拒绝告诉他。 他说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当心不要到她哥哥这儿来:既然他得养活她,她就不该跟埃德加在一起。 虽然我没说出来,他却从别的仆人口中发现了她的住处和那个孩子的存在。 我猜想,他还是没去妨害她,为了这

    …… 24

    802呼啸山庄(下)

    份宽宏大量,她也许要谢谢他的反感呢。 当他看见我时,他常常打听这个婴儿;一听说他的名字,他就苦笑着说:“他们希望我也恨他,是吧?”

    “我认为他们不希望你知道关于这孩子的任何事情。”我回答。他说,“等我需要他的时候,我一定要得到他,让他们等着瞧吧!”

    在凯瑟琳死后十三年左右,林敦十二岁,也许还略微大一点,他的母亲死了,在希剌克厉夫所说的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伊莎贝拉突然到来的那天,我没有机会跟我主人说。 他回避聊天,而且他的心情不适于讨论任何事情。 当我好不容易使他听我说话时,我看出他妹妹离开了她丈夫这回事使他很高兴;他对她丈夫憎恶的深度是他那柔和的天性几乎不能够容许的。 他的反感是如此痛切而敏锐,以致任何他可能看到或听到希刺克厉夫的地方,他决不涉足。 悲痛,加上那种反感,把他化为一个道地的隐士,他已辞去裁判官的职务,甚至教堂也不去,避免一切到村里去的机会,在他的花园之内过着一种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有时是在晚间或清早没有游人的时候到旷野上独自散散步,去他妻子坟前望望,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但是他太善良了,不会长久地完全不快乐的。他也不祈求凯瑟琳的魂牵梦萦。 时间会使人听天由命的,并且会带来一种比日常的欢乐还甜蜜的忧郁。 他以热烈、温柔的爱情,以及她将到更好的世界的热望,来回忆她;他毫不怀疑,她是到那更好的世界去了。

    …… 25

    呼啸山庄(下)902

    并且,在尘世间还有他能得到慰藉和施以情感之处。 我说过,有几天他好像并不关心那死去的人留下的小后代,然而这种冷淡就如四月里的雪融化得那么快,在这小东西还不会说出一个字,或是歪歪倒倒走一步之前,她已经盘据了林敦的心。 孩子名叫凯瑟琳;可他从来不叫她全名,正如他从来不用简名称呼他的妻子凯瑟琳;这大概是因为希刺克厉夫有这样叫她的习惯。 这个小东西却总是被叫做凯蒂:对他说来这跟她母亲既有区别又有联系,而他对她的宠爱,一大半与其说是由于她是自己的骨肉,还不如说是由于她和凯瑟琳的关系的缘故。我总是拿他和辛德雷。 恩萧相比,我想来想去也难以满意地解释为什么他们在相似的情况下,行为却是如此相反。他们都当过多情的丈夫,都疼自己的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坏坏,他们就没走上同一条路。 我心里想,辛德雷无疑是个比较有理智的人,却表现得更糟更弱。当他的船触礁时,船长放弃了职守,而全体船员,不但不试着挽救这条船,反而张惶失措,乱作一团,使他们这条不幸的船毫无获救的希望,相反,林敦倒显出一个忠诚而虔敬的灵魂所具有的真正的勇气,他信赖上帝,而上帝也安慰了他。这一个是在希望中,而另一个是在绝望中;各自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各得其所。可是洛克乌德先生你是不会想听我的说教吧,你会跟我一样地判断这一切的。 至少,你会认为你自己可以下判断的,那就足够了。恩萧的死是在预料之中的,这是紧跟在他妹妹的逝世后,中间还不到六个月。 我们住在田庄这边,从来没有人过来告

    …… 26

    012呼啸山庄(下)

    诉我们关于恩萧临死前的情况,哪怕是简单的几句话。 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去帮忙料理后事时肯尼兹过来向我的主人报告这件事才听说的。有一天早晨他很早就骑马走进院子,这不能不使我吃惊,心想一定是报告坏消息来的。“喂,耐莉”

    ,他说,“现在该轮到你我去奔丧了。 你想想这回是谁不辞而别啦?”

    “谁?”我慌张地问。“怎么?猜呀!”他回答,下了马,把他的马缰吊在门边的钩上。“把你的围裙角捏起来吧:我断定你一定用得着。”

    “该不是希刺克厉夫先生吧?”我叫出来。“什么!你会为他掉眼泪吗?”医生说道。“不,希刺克厉夫是个结实的年轻人:今天他气色好得很哪,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 自从他失去那位夫人后,他很快就发胖啦。”

    我焦急地又问,“那么,是谁呢,肯尼兹先生?”

    “辛德雷。 恩萧!

    你的老朋友辛德雷,“他回答,”也是说我坏话的朋友:不过,他骂了我这么久,也未免太过分了。瞧,我说我们会有眼泪吧。 但是高兴点吧!他死得很有性格:酩酊大醉。 我也很难过。 可怜的孩子!一个人总不能不惋惜一个老伙伴呀,尽管他有着人们想象不出的坏行为,而且还对我使过一些流氓手段,好像他才二十七岁吧;也正是你的年龄;谁会想到你们是同年生的呢?“

    我承认这个打击比林敦夫人之死所给我的震动还大些;我坐在门廊里,哭得像是在哭自己亲人似的,往日的联想在我心里久久不能消逝;我要肯尼兹先生另找个仆人引他去见人。 我自己禁不住在思考着,“他可曾受到公平的待遇?”不

    …… 27

    呼啸山庄(下)112

    论我在干什么事,这个疑问是那样执拗地缠着我,总使我烦恼,以致我决定请假到呼啸山庄去,帮着料理后事。 林敦先生很不愿意答应,可是我说起死者无亲无故的情况并娓娓动听地请求着;我又提到我的旧主人又是我的共乳兄弟,有权要我去为他效劳,正如有权要他自己去办事一样。 此外,我又提醒林敦先生,那个孩子哈里顿是他的妻子的内侄,既然没有更近的亲人,他就应该作他的保护人;他应该,而且必须去追询遗产的下落,并且照料与他内兄有关的事情。 他在当时是不便过问这类事情的;终于他准许我去了。 但他吩咐我跟他的律师说去,他的律师也曾经是恩萧的律师,我到村里去了,并且请他一起去。 他摇摇头,劝我别惹希刺克厉夫;可以肯定,一旦真相大白,那就会发现哈里顿同乞丐是差不了多少的。“他的父亲是负债而死去的,”

    他说,“全部财产都抵押了,现在,这位合法继承人的唯一机会,就是应该让他在债权人心里引起一点好感,这样,他还可以对他客气些。”

    我解释说当我到达山庄时,我来看看一切是不是都搞得还像样;带着极度悲哀的神情出现的约瑟夫对于我的到来表示满意。 希刺克厉夫先生说他看不出来这地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可是如果我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安排出殡的事。“坦率地讲,”

    他说,“那个傻瓜的尸首应该埋在十字路口,不用任何一种仪式。 昨天下午我碰巧离开他十分钟,就在那会儿,他关上大厅的两扇门,不让我进去,整夜喝酒,故意大醉而死,我们是今天早上打开房门进去的,因为我们听见他哼得像匹马似的;他就在那儿,躺在高背椅子上:无论怎

    …… 28

    212呼啸山庄(下)

    样也弄不醒他。 我派人去请肯尼兹,但是那时候这个畜生已经变成死尸了,他已经死了,冷了,而且变僵硬了;因此你得承认再拨弄他也是没用了。“

    老仆人证实了这段叙述,可是咕噜着:“我倒巴不得他去请医生哩!

    我侍候主人当然比他要好点——我走时,他还没死,一点死的样子也没有!“

    我坚持要把丧礼办得体面些。 希刺克厉夫先生说在这方面可以由我作主,只是,他要我记住办这场丧事的钱是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的。他保持一种严酷的、漠不关心的态度,既无欢乐的表示,也没有悲哀的神色,只有在顺利完成一件艰难工作时所具有的感到一种满足的冷酷表情。 的确,我有一次看见他带着一幅喜洋洋的样子,在人们把灵柩抬出屋子的时候。 他还有那份虚伪去装个吊丧者:在跟着哈里顿出去之前,他把这不幸的小孩子举起来放在桌上,带着特别的兴趣咕噜着,“现在,我的好孩子,你是我的了!我们要看看用同样的风吹扭它,这棵树会不会像另外一棵树一样长得那样弯曲!”那个天真无邪的东西挺喜欢这段话:他玩着希刺克厉夫的胡子,抚摩着他的脸,可是我猜出这话的意思,便尖刻地说,“先生,在这个世界上,这孩子和你丝毫不相干,那孩子一定得跟我回画眉田庄去。”

    “林敦是这么说的吗?”他质问。“当然——他叫我来领他的。”我回答。“好吧,”这个恶棍说,“现在我们不要争辩这件事吧,但是我很想自己带个小孩;请告诉你的主人,如果他打算带走他,我就得要我自己的孩子补这个缺。 我才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